天道无所畏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叶子酒
她摇了摇头:“他还用了秘法,强行催生体内灵气, 元婴都有崩裂痕迹了,带回来之后一直就没有醒过, 大祭司想尽办法, 最后用了铁木给他吊住活气,不然只怕现在已经死了。”
荼婴没想到竟然如此惨烈, 下意识地看了哥哥一眼,听到此话的荼兆也从焦灼情绪里回神,怔了怔:“一直……就是这样?”
这个回答让他的理智回来了一点,荼兆自从在暗室里发现明霄之后就恍恍惚惚,还来不及欣喜, 就被明霄濒死的情况吓坏了,加之希夷在紧要关头一刀斩断了锁链使得明霄的一线生机消逝,还带着巫主跑的那叫一个快,本能地就将他们归成了一伙儿的,直到现在尤勾出口,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说希夷那一手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天衡星君似乎并没有要对师尊不利的意思。
尤勾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了一点不对,皱着眉头仔细审视了他片刻,猛地炸了:“你该不会是以为大祭司在图谋不轨?!你这个——你这个憨批!你是不是脑壳有包!你是遭落地雷劈到过迈?好好个脑瓜劈成气泡样?我……我真的……我真的遭你气死!”
尤勾气的整个人都在哆嗦,连口音都气出来了,语无伦次地骂道:“大祭司为啥子要害你师父哎?!他好心好意救人,楞个难得的铁木全都拿出来了,就遭你个龟仙人糟践?!我还带你去找人——我也是憨批,找什么人?!给老娘滚逑!”
巫族上下最看不得有人欺负他们大祭司,大祭司费尽心力救人,没得来感谢就算了,竟然还觉得人是大祭司害的?!尤勾简直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从袖子里抽出弯刀就指向了荼兆面门,厉喝:“给老娘滚出危楼!”
她一拔刀,荼婴就警觉了起来,抬手就要去按住刀锋,给荼兆拦了一下,荼婴看向自己的哥哥,神情苍白冷凝的太素剑宗少宗主挡住他,顿了顿,将明霄揽在怀中,朝尤勾深深弯下了腰。
“荼兆小人之心,误会天衡星君大义,现已知错,不求谅解,但望尤勾姑娘念在往日昆仑太素与巫族交情笃厚的份上,请天衡星君再救一救师尊,荼兆愿当面向星君致歉。”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隐约带了点哀求。
太素剑宗的少宗主自从上了昆仑之后,除了向长辈行礼,就再没有这样深地弯下腰过,不过这也没什么,本就是他有错在先,若是可以,就是让他跪下他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尊严和师尊的命相比哪个更重要他还是有分寸的。
他认错认得恳切,尤勾狠狠瞪他一眼,也不好再发作,噌一声收回弯刀,硬邦邦地扔下俩字:“跟着。”
虽然答应了带他们去见巫主,尤勾脸上却明显多了点寒意,视线在荼兆荼婴脸上刀锋似的一转,一边按下飞梯的机关,一边问:“我还没有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危楼中机关重重,暗室又在隐蔽处……”
荼兆平静道:“我也不知,忽有暗门开启,我醉中闯入,便见锁链悬棺,神智不清下斩断锁链,就见到了师尊。”
尤勾被他平铺直叙讲出来的东西震得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半天才冷冷嗤笑一下:“暗室之下是流深静水,化骨万毒都在其中,铁木入内必然是不能用了,怪不得……”
荼兆没有解释铁木是怎么掉下去的,沉默着认下了,荼婴想说话,被他看了一眼,又无奈地闭上了嘴。
大祭司病重,顶层不少的阵法都失了效用,剩下的一些则是由希夷偷偷支撑起来的,尤勾带着他们走进去,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拦阻,她还以为是大祭司默许了他们的进入。
阿幼桑打开竹筒,里面伏着两团浅粉色的光晕,说是蛊,却没有什么虫子的头尾形状,只是一团模样无害的软乎乎的东西,像是两朵颜色殊异的棉花一般,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倒是应该很讨小女孩子的喜欢。
“这个蛊偏爱清澈的仙灵之气,你身上都是鬼气,引蛊虫入体应该会麻烦一些。”
阿幼桑碾碎了一粒丹药喂两只蛊虫吃下,两团棉花似的光晕晃晃悠悠地弹了弹,将药粉一点点吞进浅粉的光线里,吞完了就安静地趴在那儿。
白发斑驳的巫女捧起其中一只蛊虫,放在天衡额头,浅粉的光团颤巍巍地抖了两下,慢吞吞地蜷成一团,缓缓地没入了天衡眉心。
希夷看着这一幕,下颌有些绷紧,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有什么法子能应付过去。
他倒不是怕什么情蛊,阿幼桑拿出来的这对情蛊色泽已近乎白色,是情蛊中的蛊王,饶是鬼王这样的修为怕是也会中招,但是中招就中招嘛,左右巫主和鬼王都是他自己,且不说不通情爱的天道到底能不能在情蛊作用下知道爱情是个什么东西,最多也不过是自己爱上自己,他觉得没问题。
唯一让他有些踌躇的,就是那个阵法。
共享寿命平分修为,意思就是同生共死,到时候一死就要死两个化身……
希夷短暂的犹豫没有被阿幼桑看出来,她示意希夷自己取出那只蛊虫用了,便自顾自地去完善剩下的阵法。
最终成型的阵法繁复古奥,如一条扭曲螺旋的锁链,被阿幼桑凌空一抓,从地面上抓了出来,在半空悬浮重组,变成一条头尾闭合形态诡异的符文,长达数丈,不断变幻着纹路。
阿幼桑虚虚托举着符文的中端,面色苍白若死,手掌接触到符文的部分在顷刻间就烧灼出了焦黑的疤痕,丝丝缕缕的血色被符文贪婪地吸吮入体,符文表面也放出了浅红的妖异色泽。
阿幼桑驱动符文一端缠绕上天衡的手腕,调转视线去看希夷,鬼王没有迟疑,单手捏住那只蛊虫拎出来,这时意外陡生,那只一直乖巧得像真棉花一样的蛊虫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猛地弹起来,从希夷手中哧溜一下钻出去,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而刚走过入口这段星图阵法的荼兆一行人尚未来得及看清面前是什么情况,眼前一道极淡的浅粉刷拉窜过,速度快到空气中都留下了一点残影,随即直直没入了荼兆怀中的明霄的额头。
有那么一瞬间,这几个人都是懵的。
短暂的寂静后,荼兆眼神一利:“那是什么东西?!”
阿幼桑露出了要窒息的表情:“错……错了……错了!”
尤勾首先看的是阿幼桑手中那条巨大符文,巫族人都是靠阵法安身立命的,她只看了一眼就辨认出这绝对是个禁术,别的不说,这条鬼东西正在汲取阿幼桑的生命力啊!
“阿幼桑!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阵法?!”
她瞳孔一缩,见阵法另一端还绑在大祭司手腕上,另一边还站着个鬼王,心里大概猜出了阿幼桑想要干什么,却仍是难以置信:“阿幼桑,这种禁术是会要你命的!停下!”
“停不下了。”阿幼桑苦笑,她体内的血正源源不断地被符文吸走,那些纹路的颜色愈发深浓妖艳,像是一条活蛇盘踞在空中。
尤勾不敢贸然打断她,急的双手直哆嗦,阿幼桑也不比她好多少,情蛊怕是被明霄身上那经年累月沉淀出来的仙灵之气吸引了,钻错了人。
它钻错了不打紧,可是这个阵要怎么继续?!
一对情蛊就是一对有情人,现在大祭司和仙尊已经是“有情人”,阿幼桑就是再想,也不敢把符咒另一头绑到希夷手上去,不然心中对希夷无情的大祭司怕是在符咒成结的下一刻就要殒命当场!
可要是不绑了,这个活符吸干了她转头就要去吸大祭司了!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阿幼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修道者寒暑不侵,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尝到了汗湿重襟的味道。
尤勾看出了她脸上焦灼的为难神色,厉声质问:“这到底是什么阵法!”
阿幼桑一向怕尤勾,见她严厉起来,支支吾吾地就说了,尤勾知道的比希夷更多,几乎是瞬间便反应过来阿幼桑是要做什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想痛骂阿幼桑不惜命擅自行事,可是一看阿幼桑透明如纸的脸色又骂不出口,又气急又心痛,一时间都哽住了。
而下一刻,她就见阿幼桑一咬牙,视线猛然一定,心知不好,这傻姑娘怕是要干出蠢事来,飞身要拦,那条蠢蠢欲动已久的符文陡然飞起,携带着布阵人的意志,向着明霄扑去。
站在一边的鬼王察觉到了阿幼桑的想法,眼神一厉,抬手就要去抓那道符文,阿幼桑灵巧地操纵符文躲开,迅疾缠上明霄的手腕,没入宽大的袖口。
符文一抓到人,通身便放出剧烈的红光,光芒将天衡、明霄和阿幼桑统统遮蔽,荼兆只觉得手中一空,师尊已经被卷走,红光中传出阿幼桑痛极了的嘶哑哀鸣,尤勾尖叫一声她的名字,旋即就被红光弹开。
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又像是只过了刹那,满室血似的红光消退,那条样貌妖异的符文锁链消失的一干二净,地上并肩躺着沉睡的巫主和仙尊,原本站立在那里的高挑巫族姑娘则无影无踪。
尤勾傻傻地坐着,直勾勾盯着阿幼桑原本站的地方,短暂的僵直后,嗓子里挤出一声断续的哭音,她双腿软的站不起来,膝行到那里,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很快就湿了一小片地面。
她没有哭很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巫女扑到天衡身旁,撩起他的衣袖看了一眼,青年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皙手腕上多了一条形如刺青的锁链符文,头尾相接,形态狰狞又威严。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信邪似的撩开明霄的衣袖,不出所料也见到了一模一样的纹路,这下她的脸色变得铁青,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喜就喜在明霄剑主修为是当世第一,寿命悠久漫长,大祭司与他结活锁,至少能再活上几千年。
悲就悲在这个当世第一和悠久漫长都是过去时了,现在的明霄剑主自己都自身难保,这俩人锁一块儿都不知道是谁连累谁。
尤勾狠狠抓了一把头发,三言两语将事情同荼兆交代完了,深吸一口气:“大祭司神魂溃散,这是绝没有办法治的,他们要活下去,只能想办法从明霄仙尊身上着手,只要他能活下去,一切都好说!要是铁木还在……”
自从活符咒缠上明霄的手腕后希夷的神情就阴沉得不得了,听到铁木一词后他的脸色简直能滴出水来,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在这片空间散开,众人齐齐看去,无声无息躺在那里的天衡星君双目紧闭,他身上溢散出堪称浩瀚的灵力,一股脑扑向明霄,这股力量甚至将尤勾冲击得五脏六腑都有些移位。
她飞快撤出灵气灌注的范围,大惊失色:“阵法开始起作用了!”
现在是修为平衡,再下一步就是寿命平衡!
庞大灵力顺着无形的符咒锁链从天衡体内转向明霄,尤勾知道明霄原本的境界是半步登仙,大祭司捡到他时元婴濒临碎裂,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元婴期,大祭司的修为不到半步登仙,但也快突破入仙境,从元婴到入仙中间可有足足四个大境界!
这一通修为平衡,怕是要活活把大祭司拖垮!
尤勾急的快要跳起来,只能想方设法拼命往大祭司口中塞灵丹,试图帮他减少灵气消散,灵气冲击之下,身为鬼王的希夷不得不往边上退避了几步,阴冷冰凉的眼神转了一圈,猛然定在荼兆脸上:“你去,给你师尊渡灵力。”
阻止不了天衡的灵力让渡,就只能想办法拔高明霄的境界,在场的几人,希夷修鬼道,荼婴修魔道,只有一个荼兆修的是仙道,境界也远高于元婴,可以干这个揠苗助长的活儿。
口中下着冷冰冰的命令,他已经做好了让明霄醒来的准备——总不能真的就让天衡折在这里,未来的巫主还没有着落,谁死了天衡也不能死。
第128章 海底月十七
巫主居住的危楼顶层刻画着各种各样的阵法, 为了照顾巫主的身体,室内温度常年如春,只有边角吹着徐来的微风。
而今天, 这里却骤然刮起了尖利咆哮的狂风。
灵气组成的龙卷呼啸翻涌着,柔软逶迤的帘幕被吹得贴紧了梁柱, 头顶一望无际缓慢旋转的星图也在这样浩瀚狂乱的灵力涡流中震荡起来,由巫主灵力维持运转的星辰摇摇欲坠,小半星辰如风中烛火黯淡熄灭, 剩下的则在涡流中摇摆, 化作流星倏忽坠下。
这场面其实漂亮得紧,仿若天穹倾塌, 无数星辰滑落, 带着闪光的尾羽拉出焰火一样璀璨的光芒, 只是在场几人都无心去欣赏这样的美景,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尤勾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有干, 死死盯着那原本刻画了阵法的地方,瘦削苍白的巫主躺在灵力涡流之中,一旁的荼兆正疯狂往明霄体内灌输灵力, 两股力道在明霄体内澎湃合流,疯了一般冲进他的元婴内。
如果此刻接受这样疯狂灌输的不是明霄, 换了随便一个修道者来, 只怕当场就要被这种江海填灌给撑碎元婴,就算有维系的阵法辅助, 也撑不住荼兆在一旁的揠苗助长。
天道无所畏惧 第109节
寻常人修炼, 都是小心翼翼地捕捉来游离的灵气,将其引入体内剔除杂质,而后填进丹宫, 一丝一丝地推动修为增长,只是此时情况紧急,荼兆也没有时间再去小心地收拢灵气,只得将其粗暴地一股脑推进明霄的丹宫。
好在明霄只是修为跌落,他毕竟是曾经到达过半步登仙境界的大能,不存在心境不稳的情况,只要灵气足够,他的修为便随着一同疯狂攀升。
元婴前期,元婴中期,元婴后期……
明霄的修为一路攀升,站在一旁的鬼王神色喜怒难辨,一张脸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灵力涡流中白发素衣的仙尊,眼底跳跃着晦暗冷漠的寒意,像是一条毒蛇盘踞在暗中窥伺敌手一般。
尤勾无意间一回头就看见了鬼王这个表情,心下猛然一凛——不论此前阿幼桑和鬼王是如何打算的,现在大祭司既然已经阴差阳错与明霄仙尊结了活锁,那二人就是绑在了一条船上,仙尊出了事,大祭司也不能独善其身,鬼王若在这时候要同仙尊发难……
尤勾袖中的弯刀不动声色地滑到了手心,就算之前鬼王有恩于巫族,该动手的时候她也不会手软的。
只是,尤勾想,希夷君不是对大祭司有情么,方才还叫荼兆替仙尊灌输灵力减轻大祭司的压力来着……
啊,她倏地瞪圆了眼睛,该不会,鬼王是因为仙尊捷足先登抢了同大祭司结活锁的机会所以才……
巫女越想越觉得自己怕是摸到了事情的真相,不由得偷偷觑了鬼王几眼,稳如山岳的青年站在阴影处,不言不语,厉鬼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不动的时候就真的像是融在了暗处的石像,大袖在风中静止,整个鬼都显得枯瘦伶仃,好似被世界排斥在外的幽魂。
荼兆脸色已经隐隐泛白,额头渗出了汗珠,他拼命挤压着丹宫中的灵力,四周风声呜呜,不少摆设已经被涡流卷着碾为了齑粉,头顶星辰快要落尽,一颗金色的星星好巧不巧撞入了荼兆的视线,在他眼前放出了一片澄明绚烂的花火。
这光很漂亮,荼兆心里却是一惊,下意识往后微微仰头去避,等他再睁眼时,就对上了一双沉静乌黑的瞳孔。
风雪钟情,天道垂怜。
这双眼睛里有昆仑山岳,亦有人间灯火。
荼兆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时间竟然恍惚觉得是自己在发梦。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不是梦,一只冰冷的手攀上来,轻而易举地越过刀锋似的盘桓的灵力涡流,按住了荼兆的手腕,示意他停下传输灵力的动作,而后慢慢盘坐起来。
他的双手相当自然地压在膝头,素白大袖顺着双膝叠落在地上,堆出雪堆云层般温柔的弧度,脊背笔直挺拔如松竹,没有束的白发落在肩头背后,他整个人犹如一柄藏在鞘中的长剑,锋刃未出而华彩熠熠,一身淡漠矜贵的姿态,只是简单坐着就有高不可攀的仙人之姿。
剑仙。
尤勾脑子里只能浮现出这个词汇。
随着他醒来,从巫主身上奔涌而出的灵力也在迅速平息,尤勾顾不上剩余那点狂暴灵力,拔腿奔向了大祭司,将他扶着靠在自己怀里,三两下摸透了他的脉象,诊完脉,她脸色说不上是好是坏,兀自沉思,一个低低的声音便响在了她耳畔:“如何?”
尤勾骤然回神去看,发现鬼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一双眼尾狭长的漂亮眼睛只看着她怀里的大祭司,不知道在想什么,将话问出口后又抿紧了嘴唇。
“比先前好了很多,但是修为倒退总归不是一件好事,大祭司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完全是靠着……寿命共享在撑着。”
尤勾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明霄。
明霄感知何其敏锐,尤勾的视线一落在他身上他就发觉了,也跟着转头看过来,礼貌地对她颔首为礼,旋即目光就落在了天衡身上。
他看上去只是很自然地一瞥,但这一瞥之下,眼神就出现了一点恍惚,而后慢慢温软柔和下来,一向平静无情的神色多了些许波澜,嘴唇动了动:“天衡……”
他这神色落在别人眼里只引起了一些疑惑,落在尤勾眼里就如晴天霹雳一般。
坏了,刚才大家的心绪都悬在生死一线上,谁也没想起结活锁之后的事……不,尤勾强行冷静下来,阿幼桑不是傻子,她绝不可能将活锁的弊端告知鬼王,尤其是她还用了情蛊,阿幼桑那样的性子,必定是给情蛊换了个名字骗鬼王的,除了她谁都没认出情蛊来,而情蛊进了仙尊的身体,现在也只有天知地知她尤勾一人知——或许之后还要加个大祭司。
巫主和仙尊用了一对情蛊。
尤勾冷静地将这句话在心底念了一遍,光是念出这句话,就让她头皮发麻脚底板冒冷汗。
——她现在是真的不敢去想,鬼王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八成到现在都还以为这只是个共享寿命修为的阵法而已!
尤勾对上明霄那双有些恍惚的眼睛,心里猛地一虚,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情蛊是她同阿幼桑一起培育的,没有谁比她们更了解情蛊的特性,不是操纵蛊虫的大师,不说解开情蛊,就是他身上有情蛊这件事也发现不了。
在情蛊的催动下,明霄仙尊现在只是不自觉地多注视了大祭司片刻,这短短片刻便会让他明白什么是一见钟情的滋味,然后他会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落在大祭司身上,他看大祭司的时间越久,心中爱意就会愈发深浓,最终如痴如狂,此生非他不可。
这个过程是隐秘而缓慢的,却会如流水清溪一般,将甜蜜浓稠的爱意一点一点浇灌在心头,寄主会觉得这是自身产生的情感,不会察觉任何一点不自然的因素,任他是纵横天下的仙尊,也绝不可能逃脱情蛊的捕捉。
“……我记得我此前从魔兽潮中脱身,之后……”明霄看着天衡,口中却仍旧平缓自然地问道,“我为何会在危楼之中?天衡怎么了?”
他问及自身境况时很淡漠,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才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点语速。
这一点语速变化没有引起几人注意,唯有一个心虚的尤勾注意到了,而这个变化也让尤勾更加讪讪,一时间差点忘记回话。
“天衡救了你。”出乎意料的,回答他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希夷。
大袖逶迤的鬼王声音很冷,带着点不耐烦和不自知的排斥,一张昳丽艳美的脸上大大地写着不高兴:“他救了你,把你养在危楼——现在你醒了,可以走了。”
明霄终于把视线移向了他,静静审视了他数秒,不通情爱的冷淡矜贵面容一板,瞬间面无表情:“原来是希夷君。”
希夷把长长的睫毛一挑,绝艳容光下猩红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充满挑衅的冷笑:“正是本尊,了不得的剑主大人可算看见我了,我还以为你的眼珠子差点要掉出去了呢。”
他这话说的粗暴极了,听得另外几人心中一跳,荼兆盘腿调息听不清他们对话,荼婴却皱起了眉头。
哪知在鬼王满怀恶意的嘲讽下,那个松雪般高洁清冷的尊贵剑主,冷着一张脸许久,苍白的脸颊竟然一点点红了起来!
希夷:“???”
荼婴:“???”
尤勾:“……”
唯一大概能猜到真相的巫女不忍直视地别过了眼睛。
“天衡救了我,我自当结草衔环以报,日后但凡有所请求,明霄绝不推脱。”剑主。
可是他虽然一身正气话语坦荡,配上不知为何红起来的脸就变得格外没有说服力,鬼王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冷森森道:“不需要你报答,已经报答过了——天衡灵魄衰退,你与天衡结了活锁,共享寿命修为,你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在报恩。”
鬼王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都像是含了冰块,硬邦邦地扔到明霄耳中,恨不能把送客两个大字贴在脑门上让明霄看个清楚。
尤勾见他二人针锋相对,不知为何心里更虚了,既想要大祭司赶快醒来收拾这令人看了就头痛的局面,又不敢让他醒来——这场景,只怕大祭司看一眼又要晕过去了。
“活锁?”明霄重复了一遍,眉头轻蹙,“怪不得,我记得我昏迷前修为已经倒退了不少,如今竟然……”
他看着天衡,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薄薄的唇瓣一抿,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轻声道:“我明白了。”
尤勾总觉得他口中的明白了不是单单指活锁一事那么简单,但她也不敢问,只是看着白衣如雪的剑主缓缓站起来,宽大白衣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身躯,连那一头象征着苍老衰退的苍苍白发也显出了出尘脱俗的味道。
明霄又看了天衡一眼,站在荼兆身旁,等弟子睁开眼睛,才垂眼淡淡道:“走吧。”
他们走的很利落,这里就只剩下了尤勾希夷和昏沉的天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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