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无所畏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叶子酒
红衣葳蕤,乌发垂落至脚踝,纤弱细瘦的手腕脚腕上拴着乌沉沉的锁链,瞬间便将这个高洁端庄如明月的神女拖入了某种带着暧昧意味的深渊,她雪白的脸颊上还有气血翻涌造成的红晕,带着杀意的眼神也像是在这个奇怪造型下有了别的意味。
小龙鱼不懂人类才能理解的某些东西,但它知道锁链是一种用于囚禁猎物、驯化野兽的工具,是带有欺侮、羞辱意味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居然出现在了它的母亲身上!
兽类的竖瞳一瞬间扩张又收缩,直收缩为针尖大小,手臂长的龙鱼凝固了片刻,忽然张开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这声音并非声带弹动发出,因而无声无息,但它经由海中霸主的妖丹生发,如暴雨呼啸过经脉,尖利狂暴,比刀锋割裂布帛更清脆,比金属互相撞击更具有穿透力,被挑衅了尊严的龙鱼发出了足以令一切妖兽恐惧疯狂的啸叫,这力量甚至引动了不属于它的妖气,在玉神的识海里搅起了滔天巨浪。
玉神望着面前轰然排空的海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不愧是妖中霸主龙鱼,就算是在胎中,也表现出了超越一般妖族的强悍力量。
这股力量还在一步步攀升,长久以来从她身上化育炼成的妖力被发怒的小龙鱼强行引动,稚嫩的鳞片在狂暴力量下一片片剥落,粉红的肌肉渗出丝丝鲜血,又在龙鱼强悍的恢复力下快速生长出新的鳞片,旋即又会被锋利的妖气割裂掉落……
这样不断掉落再生,新生的鳞片越来越锋利,颜色越来越暗沉黝黑,这代表着其中蕴含的力量愈发浓稠。
这个过程原本应该在它出生后自己慢慢摸索着渡过,神识脱鳞比肉体脱鳞痛苦千百倍,每一条龙鱼一生中要换上百次鳞片,新的鳞片会越来越坚固锋利,神识换鳞则是龙鱼锤炼神识的一个过程,胎中的小龙鱼只会在出生之前一两天换第一次鳞片,但在玉神面前,这条未出生的小龙鱼已经足足换了六次鳞片!
没想到一条锁链就能给它这样的刺激,玉神有些惊讶,随之而来的就是喜悦,看着那条在海水中疯狂翻滚嘶吼的小龙鱼,眼里满是欣慰。
它一出生就会遵循龙鱼一族的惯例被玉神送走,同一块地盘里不可能出现两条龙鱼,同族的气息会令这些傲慢暴戾的凶兽寝食难安,非得死掉一条才能安稳度日,就算她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母子也不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它当然是越强大越好,这样才能在没有母亲庇佑的情况下安然成长,最终成为妖族的君主。
“是谁!到底——是谁!胆敢——”
手臂长的龙鱼在狂暴的状态下突破了生理的极限,原本应当在数年内缓慢熔炼的妖力被内心想要变强的欲望支配着,在短短数息内被压入神识,眼见得这条小龙鱼的躯体即将到达极限,玉神终于伸出手,扣住它的尾巴,做出这个动作后她心念微动,没有用妖力裹住手指,被迫削弱了不少的躯体在反复锤炼数次已初显锐利的骨刺下,被扎出了几个血洞。
冰凉的暗红色血液顺着雪白如瓷的手腕往下淌,像是价值连城的玉器裂出了令人心碎的纹路,粘稠而充满丰沛力量的妖血滑落,滴滴答答砸在小龙鱼的尾巴上,还沉浸在疯狂里的小龙鱼没反应过来,仍凭借着本能挣扎反抗着,尖利的骨刺便如长刀扎进鲜活血肉,又生生拔出,随即再次扎入。
被当成靶子扎了几个来回的玉神脸上没什么反应,这样的小打小闹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因此她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鱼尾,冷冷道:“玩够了没有。”
血顺着鳞片滑下去,小龙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当即傻住了,尾巴僵硬地凝固在那里,死活不敢再动弹一下,母亲的血沿着它的眼眶落下去,在血脉里传递的浩瀚力量包裹住它,令这条还未出壳的小龙鱼有了一种被拥抱的安全感。
……正如它之前神识半睡半醒时的感受,母亲的血肉肌理将它紧紧包裹,心脏在不远的上方有力地跳动,这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它可以绝无忧虑地睡着,一切的危险与劫难都会被母亲阻拦在外,就连根植在种族血脉里足以令其自我毁灭的破坏欲也被这样的温暖抚平了。
沉溺在永恒的安全感里的小龙鱼却没有想到,作为它的屏障的母亲,居然被人给缚上了代表耻辱的锁链,像是那些低微野兽一样活着?!
龙鱼生来便是伫立在妖族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这个种族傲慢张狂,就算不是血脉相连的母亲,便是同族受到了这样的欺侮,也是决不能忍受的!
玉神眯着眼睛看它:“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她慢条斯理地将手从骨刺上拔下,血肉分离的声音粘稠可怖,听得小龙鱼愈发僵硬。
“打不过别人,就该认,”玉神甩了两下手,鲜血淋漓的伤口在她的视线下迅速愈合,连一条伤疤都没有留下,“大不了攒够了力气再撕碎他们。”
小龙鱼拧过脑袋定定看了她一眼:“那你杀了那个人了吗?”
神女姣美的脸骤然一沉,不管是昔日的太素剑宗宗主还是巫主,都已经在万年的时光里化为了飞灰。
她咬着牙,冷冷道:“所以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不要被所谓的情爱欺骗,更不要相信人类的花言巧语。”
小龙鱼隐约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说不出来,愣愣地被她提在手里,自下而上看着母亲冰冷的面容:“有人骗了你吗?”
玉神心念急转,迅速又给自己编了一套剧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啊,予你血脉的父亲心怀天下,忠于挚友,他们联手给我设下了一个局,把我骗进囚拘魂魄的阵法里,用天外陨铁给我打了这副锁链束住我的手脚,让我不能再为祸众生……”
“为祸众生……”她意味深长地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色泽饱满的红唇微微勾起,像是怀着热烈爱意的情人在耳语低喃,“他怕的到底是我为祸众生,还是祸害了他的心?”
自觉已经说得够多了的玉神将手里小龙鱼一扔,思及外界镇压魔域之事迫在眉睫,掐指一算,怕是在龙鱼诞下之前都不一定再有时间来见它,幸好该教的都已经教完了,龙鱼皮糙肉厚,剩下的让它自己摸爬滚打去。
这么想着,她最后看了这条在自己肚子里待了多年的小鱼一眼,身形瞬间消散在识海上空。
全然不知将要发生什么的小龙鱼还在下坠,它什么都没来得及说,那道端丽凛冽的红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从识海中退出来时,明霄鸣雪已经恢复了常态,巫主背对着他们,展开手中星盘,荧荧辉光亮在海中,浮漾出绝美的波光。
就在此时,海底又是一阵沉闷的地动,明霄皱眉:“海底如何会有地动?”
鸣雪与他并肩而立,看了一眼玉神,慢慢道:“这就是玉神救我的原因。”
红衣的神女脸色阴沉,似乎对自己被迫救人的行为不满极了:“若非我功体被束缚大半,何须借你的手行事?况且救也是白救。”
她言辞锋利尖锐,明霄抬眼静默注视她片刻,又被鸣雪的话吸引走注意力:“海底时空紊乱,借由无序时空镇压在海域之下的魔域发生了异变,分割二地的时空崩毁,魔域现在处于一个扭曲的状态,正拼命想要上浮顶替海域的位置。”
鸣雪说话简洁,明霄却听懂了,修长的眉宇蹙起,神情愈发冷凝:“魔域上浮?那海域会如何?”
鸣雪看看自己的兄长,尽量轻描淡写道:“二者存其一。”
这种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令明霄的神情更难看了,鸣雪动了动手指,补充道:“如果能将魔域按下去,重新归位……”
一直没有说话的巫主温和地插话:“你们方才已经试过了?结果如何?”
鸣雪抿紧了嘴唇,神情不定,玉神烦躁地说:“魔气与魔域契合,不但没能把魔域压下去,还加快了魔域上浮,要把那个见鬼的东西压下去,必须得修行其他道体的人才行,若不是我被封印了大半功体……”
提起这个,玉神的表情难看得无法形容。
说实在的,魔域和海域的这场劫难只针对这两界,必须尽心尽力的也只有魔族和妖族——甚至若不是以妖皇为首的大部分妖兽都是海中生物,妖族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迁居陆地,到时候死的只有魔族,毕竟魔族修行的功法特殊,只有魔域能容纳这样浩瀚的魔气吞吐。
而现在,一个魔尊不能用,一个妖皇功体未全,他们还能怎么办?
“我来。”
明霄连一刹的犹豫都没有,当先出声。
荼婴荼兆对明霄这样的反应都不意外,鸣雪第一时间反对:“不行!你修为不稳,魔兽潮之前就被抱灵泉磋磨三年,镇压魔域需要的灵力极其庞大——”
魔尊向来冷诮的声音急促低沉,明霄正要安抚他,收起星盘的巫主转过身看着他们,半晌后微笑了一下,平静地说:“确是不行,我巫族尚未诞生巫子,族中事务繁多,便是我想,怕也不能于今时随明霄共赴黄泉。”
明霄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好像现在才想起来他们二人是结了活锁的,共享寿命修为,明霄若是此行不慎命丧于此,死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
鸣雪一脸莫名地转头看着天衡,视线在他平和微笑的面容上停了几瞬,如刀锋般锐利冰冷:“与你何干?”
天衡双手叠在袖中,轻轻叹了口气:“活锁之下,命途牵系,生死共赴,如何与我无关呢?”
如星辰明月夜化成的天上星君朝明霄颔首:“你说是不是?”
交付自己的性命对于明霄而言不算什么,但如果要一同把挚友的生命放上赌盘,光风霁月的昆仑仙人就不得不迟疑了。
他的迟疑令鸣雪睁大了一点眼睛,视线在兄长和巫主之间来回数次,难得的有些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天道无所畏惧 第114节
作者有话要说: 天衡:突然绿茶.jpg
第135章 海底月(二十四)
荼婴瞪大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连心里那些小九九都顾不得了。
荼婴知道师尊在他兄长面前总会显得很……不像他,鸣雪也不是没有在自己这里表现过对明霄的执念, 但等到真正见到这个场景的时候,荼婴还是会忍不住倒吸凉气。
巫主平和坦然地说出那句话后,鸣雪的神情就发生了变化, 他直勾勾地盯着巫主看了一会儿, 巫主也相当从容地回看过去, 幽深的海水里他苍白的病容十分醒目,那种超然又自我的态度也异常明显, 鸣雪盯了他好半晌, 破天荒地没有生气,而是转头求证似的问明霄:“兄长?”
明霄也正在看天衡, 恍惚了一瞬, 而后微微笑了一下, 像是雪夜之后的第一缕淡薄霞光:“我与天衡……”
他很短暂地沉吟了片刻,又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开门见山道:“我与天衡决定结为道侣。”
话音刚落, 荼婴便觉得四周气压一沉, 有某种极冷极锋利的东西扩散开来, 不等他做出应对,玉神霍然直起身体, 长袖一卷,推出水波如浪:“无缘无故在我的海域里发脾气,这是什么道理?!”
鸣雪是无意识间放出了威压,被玉神挡回去后才回了神,回神后他才反应过来明霄方才说了什么, 一张脸阴晴不定,眼中阴沉沉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明霄有些疑惑地看过去,他才露出了一个笑容,咬着牙问:“结道侣……怎么这么突然?兄长此前倒从未提过——天衡星君。”
他说到“天衡星君”的时候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脸上还带着笑,荼婴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吃够了瘪又无处发泄,还要努力保持微笑,本是矜贵傲慢仿佛执掌天下的暴君,偏偏要忍气吞声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了。
明霄停了一会儿,刻意避过了他身躯将要溃散无意中与天衡结活锁的事情,轻描淡写道:“我与天衡相识多年,也不算突然。”
乖戾矜贵的暴君抿着唇不说话了,一双愈发冷厉的眼睛如刀般在巫主身上一扫而过,像是世上最贴心的弟弟般笑了起来:“既然如此,结契大典上要给鸣雪留一杯酒水啊。”
他嘴上说着甜滋滋的话,心里不知在转什么念头,一旁的玉神听他们唠叨了这么半天没营养的话已经烦死了,忍耐到了极限皱眉道:“说够了没有?”
一有旁人插口,鸣雪胸腔里那股暴戾的怒火就忍不住了,他阴沉沉地看了玉神一眼:“陛下有何高见?”
玉神比他还傲慢,视线倏地落到明霄和天衡身上,嘴里毫不客气地刺了他一下:“我哪里指望得上你?自家老巢都要被掀了,还有心情在这里发酸。”
红衣的神女最终将眼神放在了天衡身上,身形挺拔的男人一身深紫色的大氅,由避水蚕丝织就的衣料不沾水火,有些削尖的下巴陷入衣领柔软的绒毛内,连同那些琳琅华贵的银饰玉器一样,将这个男人衬托得像是凡间贵胄的血脉。
“你是这一代的巫族大祭司?”玉神的语气有些古怪。
几人都发现了这种古怪,但是谁都没有出言。
倒是天衡像是有些明白这种古怪的来由,轻声道:“开阳之后又传二世——”
“那个混账与我何干。”方才还眉眼温软的神女骤然冷了声音,但她也没有一冷到底,停顿片刻后,缓声道,“我如今功体被束缚大半,纵有万千手段也使不出来,若是能解开束缚,压下魔域一事我有六七分把握。”
鸣雪听到这里表情没什么变化,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明霄微微皱了皱眉头,天衡反应比他更快:“您的意思是……”
玉神朝他伸出双手,那条沉重的锁链悬挂在她的手腕上,就算是知道她本人的凶悍恐怖之处,但猛然这么一看,还是会给人一种奇怪的旖旎之感。
“这东西由天外陨铁所铸,其中印了数千阵法,无时无刻不在消耗我的功力,昆仑太素元昇熔铸陨铁为锁,巫族开阳刻印阵法缚我……”玉神古怪地笑了一下,“你们一个是当代昆仑之首,一个是巫主大祭司,总不会解不开这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天衡,一边的明霄像是个搭头一样,从头到尾没得她一个眼风。
荼兆若有所思地看着玉神,手指动了动,又忍住了没有开口。
难道他之前猜的都错了?
天衡垂着眼沉思,忽然叩了叩法则:“巫族的那个气运之子找到没有?”
法则被叩了才吱声:“找不到,这个世界破破烂烂的,缺了啥都正常,小妖皇的神识诞生后世间气运已经雄厚了很多,仙魔人佛妖几道都已经走上正轨,虽然还是走的跌跌撞撞,但没什么大问题了,巫族……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放弃它了。”
眼见着天道辛辛苦苦拆东墙补西墙把这几个气运之子拉拔大,法则也不由得心疼起他来,小声道:“毕竟巫族存在感本来就不高,巫术走的又是奇诡的辅助路线,少它一个也不少……”
和生态环境一样,世界想要长长久久的运作维持下去,必然要有更多更复杂的个体,仙魔人佛妖巫各道均衡发展,才能推动这个世界欣欣向荣,现在巫族道统处于濒危绝境,如果没有气运之子支撑巫族道统,这一道怕是真的要消失于天地间。
其余五道倒是能勉强支撑起世界支柱,但是天道总想再努力一下,多一个巫族就能为自己挣下更好的未来,但是如果这个气运之子真的找不到……
“你觉得,由我来做这个气运之子怎么样?”法则还在想是否要劝天道放弃这个看不见影子的气运之子,就听见天道放出了这么一个大雷。
“既然世上不存在这个气运之子,那就由我来补全这一角。”天道慢慢地说。
法则如果有眼睛,此刻就要瞪脱眶了:“等等等等!这和你化身下界是不一样的!你要去顶这个位置的话,就要从头开始,和一个新生儿一样,没有强大的力量,没有纵览天地的威能,你连记忆都不会有,如果不小心死掉了就是真的死了,这一部分神识再也找不回来——你会被大大削弱!”
“如果成功了我也能得到一个补完的世界。”天道紧随其后道。
法则被噎了一下,这就是一场豪赌,要么满盘皆输,要么赚的盆满钵满,完全没有其他可能。
“……你决定了?”法则知道自己的半身打定主意之后就是个极其固执的性格,大抵是怎么也劝不动的了,但它还是不死心,“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捏造一个气运之子的能量极其庞大,他还必须要有巫族血脉才行……”
天道忽然笑起来:“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机会?”
红衣的神女唇角一挑,在心中道:“其父开阳,其母玉神,与未来的妖皇同胎共生,一对双生子,一个继承了母亲的血脉,一个继承了父亲的血脉——简直完美。”
法则简直被这个疯狂又大胆的想法震傻了:“可是……可是我现在抽不出足够的流动能量凝聚这个气运之子的躯壳……”
天道果决道:“马上就有了。”
就在这时,沉思半晌的天衡抬起头对玉神道:“封印可解。”
明霄于是也点头:“愿为妖皇斩锁。”
巫主在妖皇面前盘膝坐下,将锁链拉出来横在膝头,一环一环摸索过去,指尖在乌黑的陨铁上游移,浅淡的银光在他指下亮起,一个个纹路繁复的阵法被激活,在他身旁投射出虚影构成的图案,这些阵法挤挤挨挨重重叠叠,乍一看便有上千个之多,如重云般压在二人身旁。
乌发披肩的巫主见到这样恢弘的景象也不惊讶,伸出手指将这些重叠的阵法一个个挪移开,分成数片,开始慢慢地解,玉神也仰着头,虚影投下的瑰丽冷光在她脸上落下一片云霞似的光影,将她的面容拢在梦似的云翳里。
随着一个个阵法破裂,玉神身上的气势也在节节攀升,海中渐渐泛起了波涛,海兽此起彼伏的鸣叫自遥远海中响起,大如山岳的海兽从海的那头游来,匍匐在远处以示尊敬,玉神瞥了那边一眼,无动于衷。
“我有一事,”寂静如死的沉默中,玉神忽然开口,“只能托付你。”
一个阵法正好在他指尖消散,晕出一片星星碎裂般的莹光,天衡闻言抬起眼睛,眼里如同含着微光:“嗯?”
玉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手扣住了他的后颈,站得不远不近的明霄反应迅速,掌心以灵气化出长剑,就见玉神抬眼看过来,眼神里带了点威胁之意,扣着天衡后颈的手弹出尖锐锋利的指爪,如匕刃似的指甲正正好对着天衡的死穴。
明霄的动作停顿在那里,玉神则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被扣住命脉的巫主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好像面临死境的那个不是他一样,他甚至还慢悠悠地又替玉神解开了一个阵法。
这样的从容令玉神神情略微变幻了一下,而后将天衡朝自己怀里一按,暧昧温柔地抱了他一下。
真的只是抱了一下,停顿了数息后,玉神就自然地松开了天衡,恢复了之前那个坐姿,被莫名其妙抱了一下的巫主脸色稍稍变化了一下,然而只变了很短的一瞬,就重新低头给玉神解起了阵法。
什么鬼,这么一通操作之后就抱了一下?
鸣雪一直冷眼旁观一动不动,玉神扣住天衡命门时荼婴还听见他笑了一声,明霄也不是爱动手的性格,见玉神收了手而天衡又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就打散了灵气化的长剑,荼婴荼兆隐隐猜到他们或许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师尊都没有问,做弟子的也不必出头。
这个诡异的拥抱竟然就这样被轻飘飘放过去了。
数千个阵法在惊才绝艳的天衡星君手里也不过是六个时辰的功夫,最后一个阵法消失后,明霄虚虚一抓,手中便凝实了一同小雪天剑一模一样的长剑,剑气鼓荡,海浪震动,有天钧之势挟剑气而来,被剑主压制在毫厘之间,准确无误地劈向那条锁链。
当——
咔哒——
同海水翻卷的啸叫来比,锁链碎裂的声音可以说是几不可闻,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妖力滚荡,这股力量浩瀚澎湃,仅仅是面对着它,就足以令人升起颤栗和恐惧来。
有如蜉蝣见巨象,虾米遇鲸鲨。
玉神抬手,捏泥沙般将那两条束缚她万年的锁链捏烂,轻轻转动了下手腕,慵懒地眯起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感受了一番妖丹内力量翻涌的充盈感觉,终于笑了起来。
第136章 海底月(二十五)
龙鱼这个种族由于其特有的种族特性, 同一时期存活的龙鱼数量都很少,到了玉神这一代,更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苗苗了,不说荼婴荼兆, 就是鸣雪明霄都没有见过完全体的龙鱼。
从禁锢自由和力量的锁链中解脱出来的妖皇抬起手, 海水如有神智般乖顺地环绕着她的手, 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漩涡, 玉神饶有兴致地揉了两把这团海水,又随意地将它打散,雅致端庄的眉目里终于出现了符合她种族特性的疯狂邪肆, 有那么一瞬间, 她看起来和“神女”一点也不搭边了。
下一刻,红衣飘摇的妖皇就做出了一个令在场众人始料未及的动作。
那只纤细如白玉的右手上骤然弹出了寸长的尖锐指爪,这指甲堪比暗器, 爪尖还闪烁着冰冷锋锐的寒光, 说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也不为过。
在几人或茫然或了然的视线下,这只手贴上了略微鼓起的腹部, 而后——用力插入!
血流如注顺着手指喷涌出来,活剖肚腹的剧烈疼痛下, 玉神的脸雪白如纸, 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如有烈火在瞳孔中燃烧, 锐利如刀的指尖平缓而不带丝毫迟疑地往下、往下, 利器破开血肉经络的粘腻声响在几人耳畔, 肌肤撕裂,露出了鲜红的肌理。
这个活撕自己的行为显然镇住了荼婴荼兆,明霄蹙眉, 得到天衡一个几不可察的摇头阻拦,鸣雪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见此神情又阴暗了几分,掩在大袖下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一副对玉神死活全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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