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意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作者不详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秦可久听懂了,当下泪涌出眶,划破一直强撑的冷静。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她,毅然拔刀转身。
乌光闪,疾如电。
啊秦瑶琨避之不及,随着这声骇然,整条右臂被一刀砍断,鲜红的血液如同喷泉一般迸射,血腥的味道霎时弥漫于阁。
亲兵们站在门口,早已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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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 83.真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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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
帘缦起,丫鬟翠棠端着一碟粉桂脂与一碗北杏雪耳蜜,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
秦瑶月斜倚在梨木花鸟纹围子罗汉榻上,手里拿着本诗集,目光定于字里行间,貌似专心,其实压根儿没看进去。
自从昨日秦瑶琨搁下那句这桩亲事成不了之后,她这心里头就像压着块石头似的,堵得有些发慌。
她不晓得弟弟当初用了什么手段使得颜氏一直未再出现过。
但她知道,恒仙子与颜氏不同。
颜氏虽然有一位号称圣医的父亲,可毕竟不是出身于医学世家,而且她父亲早已过世。所谓人走茶凉,加上皇帝赐婚,江秦两家的结亲,闹得满京纷议,却自始至终无人出面反对。哪怕是后来颜氏悄然失踪,江家也只以休养为由,便堵住了悠悠众口。
而恒仙子却有着神秘莫测的背景,神农氏隐世数百年,传承至今,底蕴如何,无人能估量。上至皇帝,下至朝臣,谁不是以礼相待弟弟倘若正面得罪了她,弄不好,连秦家也会被牵连进去,届时麻烦可大了
秦瑶月心事重重,对着素日最喜欢的点心粉桂脂,竟是胃口全无。翠棠善解人意,说起小小姐的一些趣事儿,逗她开心。
稍后,北杏雪耳蜜不再烫舌,秦瑶月吃了几口,正要搁下碗,忽觉右臂胳膊间一阵剧痛,痛彻心扉,不禁惊叫出声。
碧水青花瓷碗翻落到榻沿边上,粘稠的甜汁顺着沿边缓缓流淌,滴下地面。翠棠急忙拿过干净的巾帕擦拭,问少夫人哪儿不舒服。
秦瑶月猛地抓住翠棠的手:快你快去看看琨弟他在哪是不是受伤了
翠棠被她抓得生疼,连连点头,随即碎步跑出去。
胳膊处的疼痛隐隐持续,惊恐绝望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阴魂不散。秦瑶月再也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双掌合什,暗暗祈求弟弟平安无事。
过了一会儿,翠棠回来禀告:琨少爷一大早出门,还未回府。婢子问他院里的人,据说是去英氏酒家。婢子方才已经让人出去找了。
秦瑶月听罢,愈发焦急难安,坐立不定着,随后又将月华舍里的几名下人都遣出去打听秦瑶琨的消息。
等待之时,一刻钟亦漫长如一日。
渐渐,夕阳染红窗台,却再也无力烘暖秋风。风萧瑟,拂过人面,秦瑶月但觉脸上发烫,微微晕眩。
她顺势坐下,不经意间瞥见案几上油光凝冻发白的四道小菜,更觉烦闷不已。刚想叫人进来将饭菜撤走,不料丫鬟夏露带回了一个消息
将军大人刚刚抱着个人回府,直接去了青几居。
秦瑶月面色忽白忽青,闭了闭眼,忍着头晕,披上一件月华白底胭榴花绣外帛,让夏露跟着,走去青几居。
远远望见青几居的门口多了几名军兵,走近一瞧,竟然俱是父亲的心腹亲兵。她抿了抿唇,强自镇定,款步上前。
其中两名亲兵立时拦住她,说是奉了将军之命,任何人也不得入内。
秦瑶月望着旁边一名年纪较大的亲兵,低声问道:洪叔叔,月儿右臂无伤而痛,琨弟是不是受伤了
那姓洪的亲兵追随秦可久多年,与秦瑶月也有几分叔侄情分,听到她这么问,也不意外,纵然心里万分鄙视秦瑶琨的所作所为,但对她还是和颜悦色的,只是将军有令在先,故而他也不敢向她透露只字半句,惟有摇头道不知。
秦瑶月不信,又问:那爹爹方才带回的人是
将军严令,我等不得向外泄露半句,否则军规处置。洪姓亲兵苦笑。
秦瑶月急得双眸凝泪,一狠心,竟朝他跪下。洪姓亲兵大惊,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托住她身形:小姐万万不可如此
月儿只求洪叔叔坦言相告。秦瑶月语气里含着泣音,泪水如珠,凝于眼角,欲滴未滴,楚楚可怜。
洪姓亲兵叹了口气,实在受不住她苦苦哀求,最后只憋出了四个字,观澜别院。然后望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心想,琨少爷到底是将军的独子,如今受了教训,再关上一阵子,也差不多了。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将军纵然心里恨透琨少爷,总不会真的要了他的性命吧只是苦了恒仙子,那么善良美丽的一个女子竟被折磨成那般模样
将军一向对男女情爱之事极为淡漠,这回好不容易动了真情,眼看着订亲在即,没想到却出了这档事真是作孽啊也不知究竟如何收场才好啊
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秦瑶月出了京城,直奔京郊的观澜别院。
一路上,她坐在马车里,心乱如麻。
她想,爹爹抱回去的那个人莫非是恒仙子听洪叔叔的口气,难道弟弟真的已经下手了么否则怎么会
夜色浓如墨汁,染得郊外景象深一片浅一片。风刮过车板时总留下闷雷一般的声音。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小姐,到了。
秦瑶月由夏露搀扶着,下了车。山风阴凉,穿枝过叶,簌簌飕飕,好似野鬼夜泣。好在别院大门前风灯高挂,照出一片晕黄色的光明,令人不致于迷眼。她碎步急行,尽管披着貂皮大氅,身上仍是热一阵冷一阵,后脑更是如被钝物所击,暗暗生疼。
此乃风寒入体的症状。她却无暇细想这些,只强忍着不适。
直至看见昏迷在床的秦瑶琨,看见他空荡荡的右胳膊,看见那不知包了多少层还隐隐见血的白布
终于,天旋地转,沉坠无底深渊。
待到秦瑶月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夏露服侍她吃过肉糜粥,喝过汤药,然后扶着她走到隔壁。
秦瑶琨依然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目在听到她声音之后,才慢慢睁开。
谁伤的秦瑶月哽咽着问。
爹。
秦瑶月闻言又是一阵晕眩,夏露站在她背后,及时扶住她。好半晌,她才找回了声音:怎会是爹爹不会这么狠心的
秦瑶琨冷笑,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浮出一种说不出的狰狞:怎么不会呵呵,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的爹早就被那个贱 人勾走魂了,区区一个儿子算得了什么
秦瑶月咬住下唇,不可置信地摇头,泪水又涌了眼眶:你,你当真对她你究竟做了什么啊
总之她是嫁不成了。秦瑶琨咬牙切齿,就算要嫁,也只能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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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 84.变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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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瑶月听出他话中之意,心里发寒,转头吩咐夏露去厨房准备补血的炖品,又将另外两个丫鬟打发出去,然后才压低嗓音:一箭双雕固然是好,可你将自个赔进去往后也只能当个富贵闲人了
其实按秦瑶月原本的打算,只是想给恒仙子弄点麻烦误会什么的,使她嫁不了爹爹,或者设法将她嫁到别家去。但,秦瑶琨之前野心勃勃,认为恒仙子再出尘脱俗也不过是一个弱质女子,而未出嫁的女子最重视的不外乎是贞洁。倘若,她失身于他,必不敢宣扬出去,只会忍气吞声。到时候只要自己好声好气地甜言蜜语一番,她即便心有不甘,又能如何最后还是会乖乖地嫁入秦家,嫁给他这个未来的定国侯
如此一来,一切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秦瑶琨有持无恐,甚至做好了被秦可久动用家法,狠揍一顿的准备。他想的是,受点皮肉苦,换个美娇娘,值得。反正爹爹也不会为了个女人,不要他这根独苗儿。
他算计得倒也不错,可惜低估了恒仙子在秦可久心中的地位。
心爱的女子被自己的儿子恶意玷污亲耳闻,亲目睹,秦可久经受的刺激、愤怒、失望、悲痛
秦瑶琨岂能想象得出
换作是他人,秦可久那一刀,砍的不会是臂膀,而是颈项可笑的是秦瑶琨执迷不悟,只将断臂的痛苦化成了满腔怨恨,恨恒仙子迷惑他爹,恨爹色迷心窍,不顾父子情分
姐弟连心,秦瑶月看着弟弟阴霾的眼神,焉能不知他在想什么,思量一会儿,惟有劝慰:事已至此,你回去向爹认个错,就说你对恒仙子一见钟情,一时昏头才会犯糊涂。如今,既然你与她木已成舟,趁那请贴还未发出去,只要太爷爷同意将上面的名字换成你的,想来爹也不会反对。
秦瑶琨听她言之有理,唔了一声,绷得死紧的面色总算缓了下来。
这时,暮色已沉,秦瑶月起身点亮灯烛。
姐,我要喝水。
茶壶搁在暖笼里保温,茶水不冷不烫。秦瑶月倒了一杯,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秦瑶琨就着她的手,咕噜几下喝完,而后顺势挨着她。
小时候但凡有不开心的事,他总会赖到她怀里倾诉发泄。这种习惯直至她出嫁之后,才渐渐淡化。各自成家,各自生活,各有各的快乐苦恼。亲密无间的童年时光一去不复返。他曾经在惆怅与迷惘之间俳徊,无能为力。
然而,此刻的依偎却让他感受到久违了的亲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甚至觉得伤口的疼痛减轻了好几分。
秦瑶琨慢慢合上眼,不想离开她温暖柔软的怀抱。
晚风透过窗缝边吹进屋来,摆放在窗台边高脚窄案上的青铜长角犀牛灯台微微一暗,随即,火苗窜高半寸,照得屋里格外亮堂。
呵呵呵
笑声隐隐,如阴风一般掠过耳边,秦瑶琨蓦然一惊,猛地睁大眼,只见床前两步外,不知何时已多了个白净秀气的绿衣男子,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一条青头黑尾,七分像蛇,三分像虫,形态狰狞可怖的怪物,盘旋着男子苍白光滑的手背上,黄豆大的金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说不出的奇异恶心。
秦瑶琨张口欲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且周身动弹不得。
绿衣男子欣赏了一下秦瑶琨惊恐的神态,便将目光转移到秦瑶月的脸上,喃喃自语:南陵第一美人哼,我最讨厌比我美的人了
小宝也好久没吃美人脸了。绿衣男子抬起手,用一种宠溺的语气问那怪物,小宝,想不想吃她呀
怪物伸出细细长长的红信,嘶嘶作声。
喜欢呵呵,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贪吃,不过呢,你吃一半就好了,留着半边完好的给她,让她往后天天顶着一张半人半鬼的脸,哎呀呀,想想就兴奋,呵呵呵呵呵
绿衣男子嗓音柔和,吐字清晰,听得同样动弹不得,惊恐失色的秦瑶月几欲昏厥,眼看着那怪物扭动着长满死白肉瘤的身子,朝自己游过来,她禁不住浑身发软,一颗心仿似跳上了喉咙,随时会蹦出口去
怪物小宝动作虽慢,但绿衣男子就站在秦瑶月面前,距离这般近,几下子,它那流淌着幽幽乌液的红信已经舔上了那张糅合着艳丽与清纯,堪称倾城倾国的脸蛋上。
腥臭扑面,秦瑶月两眼一翻,生生被吓晕过去
胆子这么小,真没用。绿衣男子见状,撇了撇色泽粉红的嘴唇,非常不满地哼了声,扭过头去对秦瑶琨说道,等会你可不许晕。
两排细碎的小尖齿,一对乌黑发红的大尖牙,嗤嗤嗤,怪物小宝的天生武器在秦瑶月的右边脸颊上欢快地舞动着,弄得皮翻肉绽,一片狼籍。每每有鲜血流出,遍布细刺的长长红信一伸一舔,干干净净。
躺在秦瑶月怀里的秦瑶琨惊怒交集,一时间实在想不起自己几时得罪了这么个怪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观澜别院,此人轻功绝非等闲。再者,屋里有灯光,按理外面的人应该看得到窗棂上的映影,发现里面有异况。可这么久了都无人来过问,这就说明了此人极有可能早已制住院子内外所有的守卫丫鬟小厮。
正当秦瑶琨越想越心惊,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脱险的时候,怪物小宝慢吞吞地爬回绿衣男子的手背上,眯起一对黄豆眼,一副吃饱了撑着的模样。绿衣男子笑着曲起左手食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然后非常干脆地一掌拍晕秦瑶琨。
若然可以选择,秦瑶琨说不定会选择就此一晕不醒。因为当他醒来时,身边的景象已变了样。布满青苔的石壁,不知长了多少年,粗如手腕的青黑色藤蔓,密密麻麻的蜈蚣蜘蛛蝎子花蛇,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虫豸,一只只,一条条,色彩斑斓,体型硕大,一看就知是剧毒无比之物。
花明观
许是灵光闪过,秦瑶琨脑子一震,脱口而出。这一刻,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哑穴已解,满脑子全是前几天从酒楼里听来的八卦新闻。
江湖传言,万毒之主花明观素来喜着绿衣,最得意厉害的武器不是刀剑之类,而是万毒之首的金瞳蛟。据说他的那条金瞳蛟尚未进化成功,仍然保持着蛇身虫首,时而喜吃肉,时而喜吃素,脾气不定,古怪之极。
呵呵,猜对了,奖你什么好呀花明观一手插着腰,一手翘起兰花指,女人最宝贝的是脸,男人最宝贝的是什么
花明观很认真地想了想,扬手轻弹。
带断裤落,顿时露出两条毛茸茸的腿,山洞内无风,秦瑶琨却猛打寒颤,色厉内荏:你想做什么
花明观盯着秦瑶琨光溜溜的,研究半晌,皱起远山秀眉,嫌弃道:丑死了纵欲的男人没个好东西
哈哈哈,还是我的最好看花明观自我陶醉了一会儿,走到石壁边,蹲在一个牛皮包袱里翻来翻去,终于翻到一把白鞘匕首,又悠哉悠哉走回来,本来呢,看在你比我丑的份上,打算给你一刀痛快的。只不过,你这家伙丑得太过分了,简直是污了我的眼哼
一想到这家伙的爹害得自己的计划全盘落空,还要在沙漠中千里逃亡,花明观就浑身不爽。他这回偷偷潜入凤京,目的就是为了找秦可久与恒仙子的麻烦,只是秦可久身边防卫森严,他不想打草惊蛇,才忍着没出手。恰好今天看了场好戏,觉得虐一下他这对子女也不错,反正都不是好人,何必手软
匕首出鞘,寒光闪闪,照得秦瑶琨眼睛一阵刺痛。至此危时,他再也顾不得身份面子什么的,大声求饶: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无怨无仇,花观主手下留情啊
吵死了。花明观甩过去一只红毛大蜘蛛。
蜘蛛整个趴在秦瑶琨的腿根之间,十几条细爪爬啊爬,弄得他腿根之间那条被花明观认为过分丑陋的东西更加软小,但没过多久却突然肿起来,红里透丝丝黑纹,十分恐怖。
秦瑶琨吓得面如土色:饶命啊花观主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美人名利,我都可以为你效劳,只要你放过
呐,你可别晕啊,我这花式凌迟法新奇得很,可不是寻常人能享受到的可惜花明观压根儿不听他废话,手执刀柄,对准他的肉首就是一刀。
啊
刹时,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响彻山林,震碎了寂寂夜色,接着又一声,声声不绝,直吓得山里的小动物鸡飞狗跳。
七、八、九、十、十一
花明观轻轻数着,手起手落,又快又准,每次切下小一片,片片厚薄均匀。单论这切菜似的刀法,恐怕某些大厨子还比不上他。
秦瑶琨的惨叫由高亢渐渐变成嘶哑,最后了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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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 85.深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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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年轻时最喜欢舞刀弄枪,如今上了岁数,体力精气不比从前,虽然还拿得动上百斤的虎刀,但还是偏好打拳下棋。最近听了恒仙子的建议,棋也不下了,精神好的时候就练练书法,既不多费心神又可怡情养性。
夜色已深,逐天园里古柏屹立,傲骨藏风,苍翠弥天,点点星辉漏不下,惟有抄手走廊里的几盏薄绫风灯静静地散发着光亮。
秦可久行至书房门前,犹豫片刻,扣门而入。
定国公正坐在厚重朴实的紫檀木雕山体纹书案后写字,一笔一划皆如铁画银钩,豪迈之气仿似透纸而出。写完最后一划,他搁下笔,叹道:轻重自若,谈何容易
爷爷唤孙儿来,不知有何吩咐秦可久站在书案前,心不在焉地问道。
下午,砍掉秦瑶琨右臂之后,他便用一袭净衾将伤痕累累的杳儿抱到马车里,赶回了府中。他一直抱着她,说了许多话。而她一直缄默,直至丫鬟们准备好浴汤,才开口让他出去。他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听着房内的动静,心如刀割。
他痛恨自己未能护她周全。
面对她所受的伤害,他无地自容,因为他始终下不了狠手。儿子断臂难续,而她失去的也不止是贞洁。
她本该得到世上最美好的幸福
恒仙子出城至今未回,可有消息定国公开口不问秦可久带回的人是谁,想他既然让心腹亲兵守在青几居门外,那人的身份定然是不便泄露。
秦可久却另有打算。杳儿遭此噩难,短期之内恐怕不会再为爷爷施针了。最重要的是,尽管他已严令手下封锁有关此事的一切,但京中关注恒仙子的人非富则贵,若有人有心彻查,难保不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惟今之计,只有尽快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旦回到秦关,回到那个秦家军镇守的地方,他相信,任何人也无法再伤害到她。
因此,他缓缓跪下:孙儿今日一时情迷,强要了杳儿的身子,请爷爷恕罪。
什么定国公闻言一震,拍案而起,随即想到孙子素日为人,便摇头不信他言,不,你不会。
秦可久沉着声音,语气坚定:孙儿自知大错,甘愿领罚。
定国公缓缓坐回椅,沉吟半晌:她如今在青几居
是。
两情相悦时,情难自制的事儿在所难免,可你已非黄毛小子,怎还如此急躁定国公板着脸教训秦可久,末了,话头忽地一转,她可恼你了
秦可久双膝跪地,低着头:自然是恼了。然孙儿想带她回秦关,还望爷爷不嫌千里迢遥,一道同行。
定国公捋须道:你与她的亲事须经皇上恩许方可。再者,便是爷爷愿随你去,只怕皇上也不会放心让我这把老骨头离开京城。
爷爷
不必说了,明日早朝过后,我再进宫面见皇上。只要她肯原谅你,下月初的黄道吉时,便是你二人的大喜之日。定国公截住他的话,眉宇间露出一丝不舍与怅惘:时候不早了,你也别去她那儿了,往后日子长着呢。
秦可久明白爷爷言下之意,说的是人言可畏。他有苦说不出,只好应声告退。
当天夜里,秦可久放心不下,待夜深人静时,再悄悄潜入青几居,坐在床边,默默望着恒仙子沉睡中的苍白容颜。
颜初静被他盯得心里有些不自在,借着翻身的动作醒过来。
你去休息罢。
秦可久见她肯与自己说话,心里一阵酸一阵喜,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我不累,你睡,可要喝点茶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颜初静抿了抿唇,想缩回手。
秦可久意识到她的退缩,心中又是一痛,慢慢地加重了手指力道:我和爷爷说了,我们已有肌肤之亲,爷爷答应让我们尽早成亲。
颜初静眨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愧疚与感动交织一起,最后却只能化成淡淡一句:我不想成亲。
杳儿,我的命,我的下半辈子,都是你的。这句话,早在蒙硫山上养伤时,秦可久便已藏在了心底,直至此刻,才说出口。他痴痴地望着她,眸子里的深情坚决犹如夜空里的星光,不张扬,而恒古长在。
颜初静别过眼眸,感觉自己承受不住他这份情意,开始有些怀疑当初接受他爱慕之情的决定是否大错特错,于是蹙起眉头将他赶出房去。
夜深露寒,秦可久披上亲兵送来的玄貂大氅,加了个锦垫,坐在房门前。
这一坐便是整整一夜。
此夜无心入眠的人不止秦可久,还有当今天子杜晏昶。
御书房。
一卷已经撰写好的黄绫圣旨摆在蟠龙御案上,只差还未盖上玉玺朱印。这是一道册封贵妃的圣旨。贵妃之名,神农杳。
距离御案几丈外跪着一个年约双十,相貌娇俏的宫裳女子。倘若颜初静在此,定然会吃惊,因为这个女子与丫鬟小芝长得一模一样。
终于,玉玺按下,朱印成。
皇帝瞥了女子一眼:此事暂了,你想回西庭还是留在内宫
女子回道:请皇上恩许庄芝继续侍奉贵妃娘娘。
为何
娘娘待庄芝深仁厚泽。
皇帝思忖片刻,道:既如此,你便去瑞灵宫候驾罢。
女子磕头谢恩。
御前太监收起圣旨,准备服侍皇帝就寝。皇帝临时起意,摆驾佑安殿。幸王睡意朦胧,听到有些人走进来,脚步很重,便没好气地嘟囔:拖出去斩了别吵本王
跟在皇帝身后的太监宫女吓得冷汗直冒,皇帝摆摆手,让他们出去,然后踱至紫檀木延寿门螭纹床前。
寝宫四角,四个朱铜瑞兽暖炉缓缓喷吐着无烟热气。幸王窝在暖呼呼的锦被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分外娇媚粉嫩,让人恨不得亲上几口。皇帝坐在床沿边,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推醒他。幸王睁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皇兄
琅儿最想要什么
唔幸王半睡半醒着,想要走路。
皇帝微微一笑,又轻声问道:那琅儿最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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