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洗剑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她的眉笔
蔡旭琨道:“假如那姓尤的再来拜访,咱们怎么会应付呢”
杜腐笑道:“放心,这几天他忙得很,决不会来的。”
郭竟问道:“是为了处置红莲道人和彩衣娘娘燕娥的事么”
杜腐点头道:“红莲道人容易处置,彩衣娘娘燕娥却很棘手,据小弟冷眼旁观,他们可能要用对付袁氏双环同样的手段,逼使老婆子吐露某一桩秘密。”
郭竟道:“我只听见尤宁提到搜魂两个字,莫非他是使用什么药物,令人不由自主说出真话”
杜腐道:“使人神志昏迷是不错的,但恐怕不是藉药物的力量,他们有比迷药物更厉害的方法呢。”
郭竟骇然道:“世上还有不藉药力,就能够使人迷失本性,听凭摆布的方法么”
杜腐道:“这正是小弟感觉那‘会主’可怕之处,为了探查这个秘密,小弟才决定冒险留在前院,好在两地仅一墙之隔,倘有变故,小弟会随时禀告大哥。”
说着,告辞欲去。
郭竟又问道:“四弟,要不要立即通知狄三妹,叫她赶来助你一臂”
杜腐略一沉吟,道:“三姐能来,自然更好。凭她的医药知识,或许对袁氏双环有所裨益。”
郭竟即命飞蛇蔡旭琨发出信鸽,一面又叮咛杜腐道:“贤弟孤身涉险,务必要小心警惕,尤其须慎防那真正的余坤会突然回来。”
杜腐含笑应诺,退出后园小楼,闪身进入园中一座凉亭,将亭内石桌向左转了两匝,又向右反转一匝半,凉亭前的石阶立即悄没声息缩退回去,露出一个地道口。
地道透过围墙,与前院假山相通,出入的地方,都有极巧妙的掩蔽,是以园门虽然封闭,杜腐仍能来去自如。
当他由假山洞走出时,远处已传来五更梆析声,前院一片宁静,毫无异状。
杜腐整了整衣衫,疾步穿越回廊,向大厅侧面卧房走去。
谁知刚转过大厅,却瞥见自己卧房门外站着一个人。
杜腐猛吃一惊,连忙缩身止步,退回大厅檐下,闪目偷窥,谁知不看犹可,这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人也穿着一件青色衣服,也是惨白一张脸,无论面貌,神情,衣着,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难道果真是余坤脱逃回来了。
可是,细看又觉不对,一则余坤身受重伤,不可能痊愈得这么快,二则是真正的余坤脱险回来,势必会立即求见尤宁,报告受伤被擒和脱身经过,秘密拆穿,宅中只怕早就惊动了,怎会如此平静了
杜腐心念电转,疑云顿起,决定先弄清楚那人身份,再作应变打算,于是深纳一口真气,屏息蓄势,静待演变。
果然,越看越蹊跷,敢情那人正探头探脑向“自己”的卧房偷望,接着,又轻轻推开房门,蹑足而入。
片刻之后,火摺子一晃,房中竟然亮起灯光。
杜腐看得眉锋连皱,四顾无人,也提气摄身,悄悄地掩近窗前,以指沾涎,点破窗纸,眇目张望着。
他离开卧室的时候,曾用枕头做了一个假人睡在床下,那人正掀开被褥,怔征地望着枕头做的假人发愣,似乎觉得很诧异。
但那人怔忡良久,却没有声张,仍将被褥盖好,挥手扇灭了灯火,拉过一把椅子,径自在房门后侧坐了下来。
一坐将近半个时辰,东方已际微露曙光,那人依然动也没动,看样子,倒像存心跟窗子外面的杜腐耗上了似的。
杜腐站在窗外,连呼吸都不敢大意,那人坐在屋里,也悄然无声,最妙的是,两人面貌装束也毫无分别,宛如一面镜子映出两个人,只是位置不符罢了。
又过了一会,天已黎明,杜腐毕竟心虚沉不住气,蹑手蹑脚离开了窗口,意念疾转,便匆匆向假山洞奔去。
经过大厅后的回廊,迎面与一名早起打扫的婢女相遇,那婢女连忙侧身让路,含笑裣衽道:“余香主早!”
杜腐只得放缓脚步,漫应道:“嗯!早,早堂主起身了没有”
第73章 疑神疑鬼
婢女笑道:“还没有呢,堂主昨夜睡得太迟,吩咐过今天别吵醒他,余香主不是也快天亮才睡的么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杜腐含糊答道:“平时起早惯了,想睡也睡不着……”忽然心中一动,趁机问道:“昨夜堂主归寝之后,发生过什么事没有”
那婢女讶然道:“没有啊!难道余香主发现什么不对么”
杜腐忙道:“不!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什么,你忙你的去吧!”
婢女嫣然一笑,道:“咱们还没有向余香主道喜呢。”
杜腐道:“道什么喜”
婢女笑道:“昨夜香主因功高升,这不是喜事是什么”
杜腐“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其实说不上功劳,都是堂主抬爱,也是各位襄助所致。”
那婢女十分殷勤,又道:“不管怎么说,荣升总是大喜事,婢子这就去替你清扫收拾房间,待会儿姐妹们还要向你讨赏呢。”
杜腐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口里客套着,待那婢女娉婷离去,心里去讶然道:看这情形,余坤决未回来,房里那家伙莫非也是一位“冒牌货”
想到这里,不禁心好奇心起,便暂时改变了返回后园的主意,折转身,尾随那婢女又绕回。
那婢女一心想讨好新任香主,果然携了扫具和水桶抹布,直向那杜腐卧室而去。
杜腐暗暗好笑,心道:这丫头活该要倒霉,等她推开房门,发现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余香主,准能把她吓个半死……”
谁知事实却出他意外,那婢女推门走进卧室,毫无惊诧之色,开启窗榻,低头洒扫,一点也没有异样。
室中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杜腐反觉惊讶不已,猛记起床上还有一具枕头做的假人,若被那婢女看见,难免生疑,必须赶快掩饰才行……
他心念方动,正想举步,忽见另一位余坤,正负着双手,由院中施施然踱了回来。
那个假作散步状,表面故示悠闲,两道眼神却不住四下扫视,显然内心实在充满戒惧和不安。
杜腐已经断定那人决非真的余坤,但猜不透他究竟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混来此地尤其那人易容之术精妙绝伦,竟然不在自己之下,难道世上会有另一个“鬼脸书生”不成
杜腐一向以“易容术”自负,不想昨夜先遇上一个真假难辨的“剑魔”沈破浪,现在又碰上这个维肖维妙的“假余坤”,一夜之间,连逢两侠“易容”劲敌,不禁激发起豪念……”
思忖中,那人已走到卧室门前,恰好婢女打扫完毕,正想收拾床上被褥,那人轻咳一声,缓缓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婢女回眸道:“婢子在替香主清理房间呀!”
那人怔了怔,说道:“香主、谁是香主”
婢女掩口笑道:“你瞧!真是贵人多忘事,刚才婢子还向你道过喜,怎么一转眼就忘掉了”
那人愣愣地道:“我明明是‘一等剑士’,怎么变成了‘香主’”
婢女笑容一敛,愕然道:“余香主,您莫非得了健忘病昨天晚上的事,竟一些儿也记不起来”
那人道:“昨天晚上什么事”
婢女讶道:“昨天夜晚,会主不是当面提升你为本堂香主么难道您忘记”
那人恍然一声,道:“那……那只是说说罢了,当不得真也许今天会主再来,又降我做‘二等剑士’也难说……”
婢女目光流转,深深疑注片刻,忽然狡黠地笑道:“啊!我明白啦!”
那人忙道:“你明白什么”
婢女撇嘴道:“还有什么,八成是怕咱们姐妹向您讨赏钱,不然,怎么刚才还承认,这会儿竟推脱起来……”
那人仰面而笑,取出一锭银块,说道:“笑话,真若晋升香主,区区赏钱,谁会吝资。喏!这就先赏给你,可是,事情没有正式成功以前,你可不能替我到处宣扬!”
婢女接过银块,在手上掂了掂,点头笑道:“谢香主的赏,婢子记住就是。”
说着,裣衽一福,笑嘻嘻仍去整理床榻。
当她抖一被褥,突然发现床上假人,不觉一惊,回头诧问道:“余香主,这东西是您弄的”
那人迟疑了一下,道:“嗯是的,是我特意做成这样的……”
婢女道:“为什么要做个假人睡在床上”
那人正色道:“这是为了谨慎,你不知道,这几天风声紧,夜里难保没有敌人潜来窥探,弄个假人,可以诱敌,又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你说对不对”
那婢女听了,点头笑道:“难怪堂主总是称赞您精明能干,果然并非谬誉,要是换了婢子,哪会想得这么的周到。”一面说笑,一面草草的将床褥理好,告退离去。
杜腐躲在暗处,见那婢子姗姗绕过大厅,突然止步回头,飞快扫了一眼,竟轻轻的放下扫帚和水桶,疾行奔向后进正屋。”
显然,那人用一锭银子,并没有堵住婢子的嘴,反而引想她的疑心,这一去,八成是向尤宁告密去了。
杜腐本可置身事外,但想到若让尤宁发觉有人假冒余坤,那人固然危险,自己也势必受到影响,至少以后行事一定诸多不便。
心念疾转,正欲设法截阻,回廊上又来了一名婢女。
这名婢女起身较迟,业已换上男衣,打扮成厮模样,手里也拿着扫帚和一只水桶。
两女迎面相遇,男装的一个诧异问道:“红,大清早,就这样匆匆忙忙,干什么”
红回顾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紫茜姐姐,告诉你一件怪事,刚才我在前面碰见了余香主……”
紫茜道:“余香主本来就住在前院,有什么奇怪”
红道:“不!你听我说下去,那位余香主好像有些不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举动也鬼崇离奇,跟平时全不一样,就像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紫茜一怔,道:“怎么不一样”
红道:“今天清早,我先在这儿回廊上遇见他,见他急急忙忙,仿佛有心事,当时,咱们还说笑了几句,倒没看出多大破绽,后来我去他房里打扫,可是,他回房的时候,简直变了另外一个人,我称呼他‘香主’,他居然不知道‘香主’是谁,反是我说明了,他才支支吾吾的答应,却塞给了我一锭赏银,叫我不要宣扬……”
紫茜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红,你也太疑神疑鬼啦,晋升香主是昨天夜晚才有的事,他一时不习惯,当然想不到你是称呼他。”
红道:“所以,我第一次在回廊上遇见他,就向他道过喜,讨过赏,前后才一转眼,他怎么会忘得那样快”
第74章 让步
紫茜想了想,道:“或许他怕咱们大伙儿都向他讨赏钱,故意装糊涂,也很可能。”
红摇摇头道:“我看他决不是心疼赏钱假装糊涂,紫茜姐姐,你猜他给了我多少赏钱”
紫茜问道:“多少”
红手一摊,道:“喏!你瞧!”
紫茜眼中一亮,轻呼道:“呀,十两一锭整银,他出手竟很阔绰嘛!”
红低声道:“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余坤是出名的吝啬鬼,从前年到现在,几时见他这么大方过”
紫茜沉吟片刻,仍不肯相信,说道:“从前他只是剑士,跟咱们地位差不多,难怪他吝啬,现在,为香主,身份不同,自然该大方些……”
红道:“我还发觉他昨夜根本没有睡觉,却用枕头做了个假人放在床上。”
紫茜惊道:“当真”
红说道:“我骗你干什么而且,他两次说的话全不一样,先说是‘起早惯了睡不着’,后来又说‘特意安排个假人,作诱敌防身之用’。这不是令人可疑的么”
紫茜渐渐有些信了,颔首道:“这样看来,果然有些可疑,红,你准备怎么办”
红道:“当然是尽快报告堂主。”
紫茜摇摇头道:“依我说,先别冒失,你若现在去惊动堂主,功劳没有份,包准还要挨一顿臭骂。”
红诧道:“那是为什么”
紫茜轻叹一口气,道:“你忘了就为昨天夜晚那件事,咱们堂主获罪受责,被降为香主,虽然仍代堂主职务,论地位,已经跟余香主没有分别可是,余香主又是咱们堂主一手挺拔的人,或许他正因尊敬堂主,才故意避讳‘香主’的称呼,你若贸然去告密,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红心头一惊,道:“我真的没有想到这许多,看来竟是瞎疑心了。”
紫茜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近来风声险恶,遇事宁可多疑,却不能大意,这么办吧,你先莫声张,咱们寻个机会,再试探他一下,最好弄到什么证据,按实在了,然后报告堂主。”
红忙道:“好!就这么办,多谢姐姐提醒,省了我去自讨—顿没趣。”
两人商议定当,分手作别,各自忙着清扫工作,果然没有提告密的话。
杜腐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抽身直往西厢房赶去。
皆因这时天已大亮,两个“余坤”出没其间;迟早会露出马脚,杜腐已证实另一位“余坤”也是假冒的,心中敌意渐消,只好退让一步。
西厢房位于前厅和后进正屋之间,有一条径与回上通,背向照壁墙,房分三阁,建造得十分坚固,其中一间“囚”着袁氏双环,一间“囚”着火道人和彩衣娘娘燕娥,另一间住着两名健壮女婢,负责看管人犯。
所谓“囚”,并非铁栅木笼,也没有刑具镣铐,因为袁氏双环已与行尸走肉无异,火道人和彩衣娘娘燕娥则被制住穴道,终日昏睡不动,叫他们逃也逃不了,两名健婢,不过是做些照管饮食的零碎工作而已。
但西面照墙外,却不断有高手巡逻守护,那些人或扮贩,或装乞丐,从昨天午夜开始,便轮番监视巨宅左右巷,以防外敌潜入。
尤宁颇富机智,自西淀秘密庄宅暴露,被逼紧急撤离以后,就改变了方法,除留下余坤随身侍应外,其余男性剑士悉数布为暗桩,宅中仅有女眷,借以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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