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洗剑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她的眉笔
郭竟拦阻不及,忙叫道:“老七,心了!”紧随而入。
大黑牛丁尚隐天性耿直,胸无城府,仗着一身十成火候“铁布衫”横练功夫不畏刀剑,倒提铜锤,大步直向甬道中奔去。
初入暗门,目力犹可分辨石梯方面,再行十余步,满目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迷香烟雾充斥,即使含着解药,也难免感到呼吸窒滞。头晕脑胀。
丁尚隐一心只想顾要抢在郭竟前面,一昧埋头疾行,走着走着,脚下忽然绊着一样东西,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地上。
他心粗意莽,想也没想,反手就是一锤横扫过去。
“砰”地一声暴响,只见火星进射,其声震耳,大片石壁应锤崩塌,连地面也颤动起来。
郭竟骇然止步,沉声道:“老七,碰见什么了”
丁尚隐愣愣地道:“好像是一个人躺在地上,险些绊了俺一跤。”
郭竟忙道:“别鲁莽,先亮火摺子,看看是不是蔡福!”
丁尚隐一面答应,一面锤交左手,正探怀掏取火摺子,猛觉劲风起自下盘,双踝一紧,已被人牢牢扣住。
丁尚隐奋力了挣,没有挣脱,刚叫了声:“不好!”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地,两柄铜锤也脱了手。
郭竟就在后面一丈内,竟未看丁尚隐是怎样被人弄倒的心头一震,急忙挺刀来援,烟雾中难分敌友,又怕误伤了丁尚隐,方自惊疑,却见一团黑铁铁的影子,劈头盖脸向自己扑来。
那黑影来势十分迅捷,乍看晃若一只巨大蝙蝠,凌空展开,几乎占去整个甬道:令人不敢硬接其锋。
郭竟侧身错步,紧靠着石壁,掌中金刀一翻,用一式“削”字诀,刀锋上迎反挥,“嗤”地一声轻响,将黑影一削两半。
等到断幅飘坠,仔细看看,却是一件外衣。
郭竟情知中计,急急收刀护身,扭头回顾,果然瞥见一条人影正如飞向暗门人口掠去。
他来不及招呼丁尚隐,连忙顿足疾追,一面喝道:“蔡六弟,截住他。”
喝声未毕,那人已迅捷无比的跨越石梯,冲出了甬道。
飞蛇蔡旭琨大吃一惊,虎地从拦凳挺上身跃起,沉声道:“放箭!”
两名黑衣大汉应声而动,弩匣一举,“哒哒”连响,各自射出一排毒弩。
那人挫腰半蹴,身形如螺陀般一个飞旋,罡风绕体而生,大蓬毒弩堪堪由头顶掠过,全都射空。
却趁两名黑衣大汉尚未换装第二支弩匣的间隙,双臂一张,直扑进凉亭内。
飞蛇蔡旭琨睹状骇然变色,急忙探手去抓石桌上的长剑。
他手指触及剑柄,那人也同时沉掌按住了剑身。
四目相接,那人忽然一怔,脱口道:“你……”
飞蛇蔡旭琨没等他开口,左臂猛挥,奋力劈出一掌,便想埂夺长剑。
那人侧身闪开掌势。脑后又传来金刀破空之声,郭竟已蹑踪而至。
刀掌夹击之下,那人竟临危不乱,脚下一滑,藉势旋身,闪电般绕到石桌对面,不仅避开了刀风掌力,其应变之快,身法之妙,严然武林绝顶高手。
郭竟一刀落空,心头暗震,正待变招,不料那人左掌疾翻,又将金背砍山刀牢牢按压在石桌上。
那人双手按着一刀一剑,目光飞扫二人,突然屈膝跪倒,低叫道:“郭伯伯,蔡六叔,手下留情。”
郭竟—愣,惊声喝道:“朋友,你是”
那人松手仰面,匆匆举袖抹去脸上易容,郝然道:侄是穆乘风。”
“穆乘风!”蔡旭琨失声轻呼,踉跄倒退了两步,“砰”地跌坐在栏凳上,触到了伤口,痛得直抽冷气。
郭竟也弃了金刀,独臂一探,紧抓着穆乘风肩膊,凝目看了又看,老泪滚滚而落。
好半响,才嘴角掀动,挤出一句颤抖的声音,道:“孩子,想煞伯伯了!”
穆乘风埂声说道:“侄儿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伯伯,适才多有失礼冒犯,还求……”
郭竟噙泪而笑,一把拖起穆乘风,道:“这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孩子,别说客套话,快谈谈这些日子的经过吧!”
穆乘风目注飞蛇蔡旭琨,颇感内疚,正要上前赔个罪,还没开口,已被蔡旭琨摇手拦住,道:“自己人,不兴虚套,能得早些相见,再挨一剑,六叔也是心甘情愿的。”
大黑牛丁尚隐刚由甬道扛着蔡福出来,闻言“嘿嘿”笑道:“六哥只好怪自己不结实,像俺,挨几下算甚么!”
第91章 阴阳果
穆乘风轻吁道:“可惜侄没有亲眼看见那人的容貌……”
杜腐道:“那人究竟是否令师,不能单从容貌辨别,咱们必须设法取得确证,再作最后的论断。”
郭竟忍不住问道:“要怎样才能取到确证呢”。
杜腐缓缓道:“两个字,‘忍’和‘等’!”
郭竟道:“要‘忍’到何时‘等’到哪一天”
杜腐凝容道:“尤宁不过是那人手下一名堂主,其组织之庞大严密,可以概见,如今洛阳城中风云诡幻,正酝酿着一场大变,咱们只要监视住尤宁,伺机而动,迟早那人会再到节孝坊来,待辨明他的真实身份,随时可以下手。”
穆乘风急道:“假如他真是家师,那该怎么办”
杜腐默然片刻,才无限忧虑地道:“他若真是沈大侠,事情倒容易解决,怕只怕他不是真的”
穆乘风和郭竟不约而同地道:“为什么”
杜腐道:“试想,那人的机智和武功,两皆不在沈大侠之下,他为什么不以本来面目示人,却不惜处心处虑,假冒沈大侠的身份而且扮得如此维妙维肖,远溯至二十年北京灭门惨案,近以承天坪变故为例,以迄四门五派的惨遭屠戳,关洛一带的血雨腥风先后种种事故,蛛丝马迹。莫不与他有关,也可说都在那人阴谋布置之下,其用心之狠毒,设想之周密,恐怕咱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郭竟截口道:“四弟何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任凭他是三头六臂,咱们也敢斗斗他。”
杜腐淡淡一笑,道:“弟并非不敢斗他,他知己知彼,方可稳操胜券,事实不容讳言,无论斗智斗力,咱们对付尤宁固可绰绰有余,如欲擒贼先擒王,只怕还办不到。”
郭竟道:“四弟是咱们心智不足与他比拟还是武功不能胜他”
杜腐道:“严格说来,应是两者都嫌稍逊一筹。”
郭竟扬眉一声冷嘿,说道:“只要他不是真正的剑魔,我就不信斗不过他!”
杜腐正色说道:“大哥,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假如一击不中,以后就再难遇上这样的机会了。咱们忍辱负重将近二十年,岂可孤注一掷。”
郭竟被这几句话触动隐痛,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良久,才凝重地问道:“依四弟高见,咱们应该怎么办”
杜腐道:“眼前形势,已成鼎足三立局面,尤宁奉命潜匿城中,并且将‘夺命双环’偷运入城,目的显然是为了对付卧龙山庄和流云堡。今夜更是不惜以美色为饵,诱惑许家兄弟,其阴谋诡计已昭然若揭,依弟预料,他们双方短兵相接,只是迟早间的事,何不听任彼等鹬蚌相争,咱们完全安安稳稳做那得利的渔翁呢”
穆乘风突然接口道:“四叔,那许家兄弟来过了没有”
杜腐笑道:“美色撩人,怎能不来叶雨婷不愧一代尤物,此时正将许家哥儿俩玩于股掌之上,这第一回合,卧龙山庄是吃定亏了。”
郭竟注目问道:“他们准备怎样处置许家兄弟”
杜腐道:“方法妙得很,他们以色为饵,并在茶水中暗下‘绝情蛊’,准备利用许家兄弟去忤逆犯上,刺杀卧龙庄庄主许志安。”
穆乘风骇然一惊,失声道:“以子弑父那许家兄弟敢吗”
杜腐道:“‘绝情蛊’乃苗疆最阴毒的蛊母,中蛊之人除了神态略显痴呆,平时并无异状,但妒心特重,嫉情如仇,纵然远隔千里,仍受放蛊者控制,只要放蛊的人身他示意,指谁是他的情敌,他就把谁视为死仇,不惜千方百计必欲置之死地才罢,在这种情形下,父兄尊长,都不在他的顾虑之中了。”
郭竟讶道:“那姓叶的女人是谁竟会放蛊之术”
杜腐道:“会放蛊的就是尤宁的第二妾,由她将蛊母传给冉莲,再由冉莲向许家兄弟下手的。”
穆乘风急问道:“这么说,卧龙山庄应庄主随时都可能遇害了”
杜腐点点头道:“岂止许志安,便是‘活灵官’孙天民和‘流云堡主’宋飞鸿,也都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穆乘风霍地站起身来,道:“这简直太可怕了,咱们得尽快把消息告诉应庄主才行!”
说着,便想离去。
郭竟独臂一探,及时拦住,道:“孩子,别忘了许志安和宋飞鸿赶来洛阳是为了什么那天在‘关洛第—楼’,许志安是怎样对待你的”
穆乘风俯首道:“侄没有忘记。”
郭竟道:“这就是了,在令师生死之谜尚未澄清以前,咱们跟一庄一堡仍是敌对立场,犯得上替他操边份心吗”
穆乘风喟然一叹,仰面道:“不!郭伯伯,侄觉得这是两件事,无论为敌为友,咱们都不能袖手坐视。”
郭竟微怔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侄只是尽一己之力,阻止忤逆惨事发生,这无关敌友,也不涉恩怨,但求‘心安’而已。”
郭竟摇头道:“可是,这世上好心往往不得好报。假如许志安不肯相信,反而记恨前事,只你想脱身就难了。”
穆乘风道:“伯伯放心,侄自有脱身的方法。”
郭竟沉吟良久,回顾道:“四弟,你看如何”
杜腐微笑道:“以私来说,弟自然不赞同太早把消息泄漏给许志安,但如以公来说,穆贤侄这样做,却是千该万该的,既然公私无法两全,那也只好舍私全公了……”
忽然笑容一敛,正色又道:“不过,穆贤侄即使要去,现在也不方便,必须等天亮以后才成。”
穆乘风诧异道:“天亮以后岂非更不方便”
杜腐肃容道:“今夜园内举动,业已引起尤宁注意,好在他正全神贯注前面两家兄弟,无暇顾及后园,故而嘱我赶来查看,天亮以前,最好不要再有响动,以免他起疑。”
穆乘风点点头,道:“依四叔判断,他们会不会要许家兄弟立即下手”
杜腐道:“放心,一二日内还不至发动,至少,他们必须请示‘会主’才能决定。”
穆乘风按捺内心激动,应道:“侄不便再去前院。倘有那位‘会主’的消息,务请四叔随时赐告联络。”
杜腐点头答应,叮嘱了几句、随即起身告退。
但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道:“穆贤侄,你给彩衣娘娘燕娥吃了—颗什么药丸,竟使她当场气绝。”
穆乘风腼腆一笑,道:“那不是药丸,是侄新近由‘毒神’汪凯文处得到的一种‘阴阳果’……”
第92章 花篮
接着,穆乘风由怀中取出色分黑白的‘阴阳果’,解释道:“这种怪异果树,本身并没有毒,但若服用一粒黑果,可使人通体冰冷,气息断绝,与死亡无异,如果再服一粒白果,则又接续气脉,恢复生机。侄不忍燕娥赘受搜魂酷刑,所以给吃了一粒黑果,意欲待机救她出险,以报答郭金堂临终赠书之情。”
众人听了,都不禁啧啧称奇。
杜腐笑了笑,道:“贤侄既有此妙物,能不能送给四叔一份或许四叔用得着它。”
穆乘风毫不迟疑,立取一对“阴阳果”,交给了杜腐。
杜腐心贴身藏好,告辞而去。
郭竟吩咐撤去园内埋伏,密室置酒,为穆乘风洗尘。
席间,互叙别后,不胜感慨,直谈到五更前后,才兴尽而散。
穆乘风心里惦记着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的安危,略作调息,便匆匆易容改装,扮成一个六七十岁的乡下老头儿,叫仆妇们从花园里摘来一篮鲜花,挽着花篮,向“关洛第一楼”赶去。
郭竟放心不下,等他前脚离去,立即加派两名得力手下,暗暗尾随在后面。
这时天刚黎明,街上行人稀少,穆乘风一路疾行,及待抵达“关洛第一楼”门前,抬头一看,店门犹未打开,才发觉自己来得太早了。
无奈,只好将花篮搁在楼檐下,取了“旱烟袋”,蹲下来假作吸烟静待机会。
一袋烟刚点燃为久,从然从对街屋角瞒珊走来一名乞丐。
那乞丐约莫三四十岁光景,肩上披着破麻袋,乱发蓬松神情萎顿,一面呵欠连连,一面揉着眼屎,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穆乘风本来没有在意,谁知那乞丐竟笔直穿过大街,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也蹲下身子,同时伸手向花篮里拿了一支腊梅花,凑在鼻上闻了闻,两个指一捏,将花朵捏成粉碎,洒落一地。
穆乘风猛一愣,那乞丐己开了口,冷冷道:“老头儿,干什么来的”
口里问道,却连头也没抬,又伸手取第二朵花。
穆乘风连忙按住花篮,惊诧道:“老弟,你这是做啥有话好说,干吗作贱老汉的花儿”
乞丐仍然没有抬头,只哼了一声,道:“现在是我问你,老头儿,你要放明白点。”
穆乘风道:“老汉是种花的,碍了你老弟什么事。”
乞丐冷笑道:“种花虽然不碍事,可是你把花拿到这儿来卖,却碍了老子的规矩,懂吗”
穆乘风恍然道:“敢情这一段,是老弟你的地盘”
乞丐应声道:“不错,地有地头,行有行规,你连规矩都不懂也来做买卖!”
穆乘风不愿跟他瞎纠缠,苦笑一声,道:“多承指教,老汉是第一次送花进城,不知道城里的规矩,老弟你多担待……”
乞丐截口道:“那容易,把篮子和花朵留下来,你请便吧!”说着,劈手将花篮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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