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洗剑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她的眉笔
一名新拨来的厮,垂首站在门口,一见穆乘风便躬身施礼道:“穆少侠早,老夫子正等着您啦!”
穆乘风微愕,接着挑眉笑道:“吴老夫子不愧知人善用,毕竟口齿伶俐的要比装哑巴的会招待客人。”
吴俊大笑而起,亲自迎了出来,拱手道:“老弟台,恭贺康复快请屋里坐。”
人屋坐定,又亲手捧过香茗,含笑说道:“本当备酒为贺,但空腹饮酒,对内伤却是大忌,老朽只好以茶代酒,诸多简慢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却不伸手去接,摇头道:“多谢盛情,请放在桌子上吧,在下这双手还想留着下棋用呢!”
吴俊哈哈笑道:“老弟真是风趣得很,区区一局棋的胜负何须耿耿于怀。”
穆乘风道:“这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两人相与大笑,倒像是多年好友,把晤言欢,其实彼此针锋相对,各怀鬼胎,谁也不肯输口。
笑够多时,吴俊才换了一脸关切之色,低声问道:“内伤可曾痊愈了那瓶药丸还有效吗”
穆乘风取出药瓶,轻轻放在桌上,正色道:“在下特来送回圣药,瓶中药丸颗粒未少,请老夫子过目。”
吴俊讶道:“这药是敝堡堡主亲自炼制的,难道老弟台也疑心这有毒”
穆乘风道:“药丸虽然无毒,但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在下苦心甚久,实在不明白老夫子何以如此厚待逾份之情不敢生受,只好辜负老夫子的美意了。”
吴俊摇头叹道:“这就是老弟太多心了,彼此谊属一家人,老朽如有恶意,昨夜在花棚中尽可声张,岂会先友后仇,于此画蛇添足的勾当。”
穆乘风道:“在下也正**请教,何以日间渗毒于棋盒,晚间却承助于花棚先仇后友,其故安在”
吴俊笑道:“日间的事,老朽被情势所迫,为了取回证物,只好行险冒犯,其实,老朽纵有天大的胆量,又怎敢加害少主。”
穆乘风一愕,道:“什么,‘少主’”
吴俊道:“令师贵为付,方某则为属下,老弟台岂非方某的少主”
穆乘风沉声道:“你弄错了,在下的师父早已去世,决不是复仇会主。”
吴俊含笑道:“老弟台尽管不承认,事实令师并未去世,却是千真万确的,这误会将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一天,到那时候,你就会相信了。”
穆乘风怒目道:“你们为什么要一口咬定复仇会主是我师父你们究竟和我师父有什么深仇大恨连他老人家死后也不肯放过一定要毁了他老人家毕生英名才甘心”
吴俊慌忙站起身来,俯首道:“老朽怎敢诬蔑会主,老配只是据实直言,耿耿此心,可表天日。”那神情,竟是诚惶诚恐,毫无半点虚伪造作。
穆乘风虽然愤怒,见此情景,却也发作不得,心想:吴俊充其量不过是仇会中一名属下,未必知道会主的秘密,何况那复仇会主的音容状貌,无一逼真,连自己和骆伯伦都寻不出破绽,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这里,倒觉得吴俊如此愚忠,未免可怜可笑,便轻哼一声,没有再开口。
吴俊见他默然无语,忙以虔诚的说道:“自从少主莅堡,老朽便接获会主密令,无时无刻不在护卫少主的安全,会主迭遭巨变,二次出山,立意要为咱们这些被欺凌歧视的同道出一口气,其间有许多隐衷和顾忌,难怪少主无法体谅,但师徒毕竟是师徒,一家人有话总好商量,俗语说:打架不离亲兄弟,上阵还须父子兵。少主是聪明人,想必明白这个道理……”
穆乘风挥手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谈这件事,我只是问你,太平山庄那个独臂老婆子究竟是何来历你可知道么”
吴俊摇头道:“老朽只知道她姓廖,是少庄主的义母,其余的就不太详细。”
穆乘风道:“此人武功诡异难测,脸上又始终戴着一副神秘的面纱,你不觉得奇怪吗”
吴俊微笑道:“名门世家,谁不供养着几个武林高人,这也是很平常的事。”
穆乘风道:“她能受太平山庄供养,自然不是无名之辈,可是,却没有听说过武林中有位姓廖的独臂老婆子之份名号”
吴俊沉吟片刻,含笑反问道:“原来少主昨夜前往西院,就是想探查那老婆子的来历”
穆乘风道:“不!我是另有缘故”
吴俊神秘地笑道:“少主的‘缘故’,不说老朽也能猜到……”接着,又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这件事,尽可放一百个心,无论为公为私,老朽都不会让太平山庄和流云堡结亲家,只要少主喜欢,老朽可以拍胸作保,莲翘那妞儿迟早是你的人。”说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穆乘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佯问道:“你既然无意促成婚事,为什么却将太平山庄的人留在堡中”
吴俊得意地扬了扬眉头,低声道:“少主,这是老朽‘一石三鸟’的妙计,试想易君侠平生只此一女,爱如掌上明珠,岂肯应允下嫁庞文彬那纨挎子弟,婚事十九是不会成功的,但老朽却极力挽留太平山庄坐待复音,一则可以笼络庞家,二则便于居中挑拔,等到易君侠回来,让他们当面扯破脸皮,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时,川陕一带便是咱们复仇会的天下。”
穆乘风听得心惊不已,忙道:“万一易堡主竟答应了这件婚事呢”
吴俊大笑道:“那绝对不可能,别说老朽会从旁进言,单凭少主和莲翘这份情意,哪个妞儿不爱俏她会舍得抛下少主,去嫁那个癫哈膜庞文彬么不过老朽却要奉劝少主一件事,在易君侠返堡之前,最好别和太平山庄的人见面,更不可再去西院窥探,以免他们发现有这位情敌住在堡中,预先作了准备。”正说着,门外厮高声通报道:“太平山少庄主和吕师爷特来拜会总管。”
吴俊立即站起身来,催促道:“不主别跟他们照面,快请回避一下。”
穆乘风冷哂道:“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是流云堡主的客人”
第165章 假醉
吴俊急急说道:“姓庞的跋扈得很,此时见了少主,必然引起不快,万一争起风来……”
穆乘风本来并不想跟逍遥公子见面,听了这话却突然生出一种被侮辱的感觉,重重哼了一声,道:“那更好,我正要见识太平山庄有些什么惊人的艺业”
话未毕,厮又报道:“庞少庄主已到院门了,请总管出迎!”
吴俊急得抓头搔脑,同求道:“少主,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穆乘风拂袖而起,冷笑道:“你若怕事,尽可躲远些,我替你招待贵客。”
门外脚步声已到近前,只听逍遥公子尖声笑道:“招待不敢当,昨承老夫子盛情,生特来回拜。”。吴俊顿足—叹,无可奈何的低声叮嘱道:“舟等见面时,万望少主以大局为重,多多忍耐……”话没说完,便匆匆迎了出去。
穆乘风挑了挑眉,傲然倚桌而待,心里暗忖道:要是宋飞鸿,不是复仇会主,就算为他而开罪太平山庄,也是值得的……
思忖问,吴俊已陪着逍遥公子和吕师爷走了进来。
那逍遥公子见穆乘风,神情顿时一呆,失声道:“原来老夫子正在会客,我们来的太不巧了。”
吕师爷正和吴俊含笑寒喧,也突然收敛了笑容,眼中精神连闪,拱手道:“敢问这位朋友是”
穆乘风不待吴俊开口,冷冷笑道:“在下姓康名浩,风铃魔剑门下。”
逍遥公子望望吕师爷,脸上竟微微变色,仿佛很惊讶的样子。
吴俊连忙引介道:“穆少侠快来见见,这两位就是名满西,南武林,川中太平山庄庞少庄主和吕师爷……”一面向穆乘风连施眼色,示意他不可怠慢;穆乘风装作没有看见,只倨傲地拱拱手,道:“久仰了。”
逍遥公子大步走了过来,一探手,猛地抓住穆乘风的右腕,用力摇着问道:“你当真就是穆乘风”
穆乘风也不示弱,一面运气护住手腕,一面左掌疾出,也扣住了逍遥公子右腕脉门,冷哂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假不了……”
他只道逍遥公子欲借把臂相询的机会,存心较量,故而诧不客气,运聚真力,由左掌直逼了过去。
谁知力道发出,那逍遥公子却好像丝毫没有准备,低“哦”了一声,眼神中立即浮现出痛苦之色。
穆乘风大感意外,急忙撤力松手,倒退了一步,讶然接道:“……庞兄莫非认识在下”
逍遥公子轻嘘了一口气,摇头道:“不!生虽然未曾见过穆少侠,早闻阁下的大名,想不到在此地相遇。”
穆乘风诧道:“在下自人江湖,并无藉藉之名,不知庞兄由何得知”
吕师爷接口道:“穆少侠乃是名师高足,出道虽晚,盛名早巳传遍江湖,太原孤身赴会,单剑独闯少林,智胜苗廷秀,义救郭金堂……这些事迹,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岂仅我家公子,连敝人也仰慕久也。”
逍遥公子咧嘴而笑,翘起大拇指道:“格老子的,硬是要得。”
吴俊见此情形,心里倒不禁忧虑起来,他虽然不愿穆乘风和逍遥公子冲突,却也不希望他们变成朋友,是以笑在脸上,愁在心头。
穆乘风则是既惊且诧,疑云满腹,皆因“太原赴会”
“少林闯山”,以及“义救郭金堂”这些事,都可能众口铄金,传遍江湖,唯有自己在万毒谷遭遇毒神苗廷秀的经过,除了曾在洛阳节孝坊告诉过骆伯伦和杜腐,甚至连莲翘都不知道,那吕师爷却怎会知道呢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多打量了那吕师爷两眼,恰好吕师爷也正望着他微微而笑,彼此目光相触,穆乘风忽然心中一动……
适时,吕师爷含笑说道:“我家公子对穆少侠神交已久,难得在此巧遇,倘蒙不弃,就移驾西院,杯酒一叙,少侠意下如何”
穆乘风赦然道:“怎好叨搅!”,
吕师爷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少侠何必客套,我家公子正思回席酬答方才夫子昨宵款待的盛情,倘得少侠作陪,正是无上荣幸。”
方帮忙道:“老朽天为地主,理当由老朽作东。”
逍遥公子哈哈笑道:“要得,要得,格老子你请客,我出钱。”
穆乘风推辞不过,只得同行。
一行人来到西院,果然由逍遥公子拿出银两,委托吴俊代办,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顷刻间,就端出一整桌极丰盛的酒席来。
主客入席坐定,却不见那姓廖的独臂老婆子祖孙三人。
穆乘风暗觉奇怪,忍不住探问道:“听说庞兄有位义母,乃是武林中绝顶高人,不知能替在下引介引介么”
逍遥公子笑道:“康兄请先喝酒,我干娘刚被一位袁姑娘请到上房作客去了,等她回来,自当替康兄介绍相见。”
吴俊听了这话,顿时惊容露面,不禁用困惑讶诧的目光,频频向穆乘风偷望。
穆乘风也暗怪莲翘太过性急,竟不待回音便把老婆子诓了去,万一不能得手,岂不闹出事来……
度间,逍遥公子逸兴遗飞,不停地举杯敬酒,穆乘风却挂念着计谋成败,显得唯唯否否,神思不属,一心只想早点抽身,赶回后园去。
无奈那逍遥公子一味攀谈邀饮,竟然大有一见如故之意,吕师爷也找上了吴俊,一杯接一杯敬个没完,不多久,一坛五十斤装的“状元红”,已经喝得点滴无存,吕师爷又再开一坛来。
吴俊业已有七八分醉意,摇摇晃晃站起来,打着酒话道:“老朽年迈,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再喝了……”
话未说完,却被逍遥公子挥手拦住,道:“酒逢知己干杯少,今天能结识康兄真是生平一大快事,非喝个痛快不可。”
吴俊苦笑道:“少庄主如未尽兴,不妨和穆少侠多喝几杯,你们年轻人酒量好,老朽委实无法再陪了,何况堡中还有许多琐碎事务,必须老朽去处理……”
逍遥公子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天大的理由也不行,格老子的,不醉不归,醉了再归!”
吴俊道:“老朽已经醉了!”
逍遥公子佛然不悦,道:“自己知道醉了,那就是没有醉,吴老夫子,你不肯赏脸喝酒,莫非怕酒里有毒药么”
吴俊忙:“少庄主言重了,老朽怎敢!”
逍遥公子把眼一瞪道:“我这个人向来一根肠子通到底,不会转弯抹角,格老子臭话说在前面,今天谁要中途逃席,谁就是看不起我庞某人!”
吕师爷急忙打圆场:“公子何必认真呢吴老夫子身为主客,岂有不待终席的道理,当然会陪公子喝到尽兴才罢了。”
那吴俊无可奈何,只好重又坐下。
他为了掩蔽身份。不敢以内功逼抗酒力,勉强又喝了十来杯,只觉天旋地转,终于一头栽倒桌上。
逍遥公子向吕师爷施个眼色,低声道:“试试他是真醉或是假醉”
吕师爷试了试吴俊的脉息,点头道:“的确是真醉了。”
接着,招手唤来一名随侍壮丁,沉声吩咐道:“你送吴老夫子回东院休息,传话撤去残席,凡是流云堡的人,一律不许进入院。”
穆乘风听得吃了一惊,连忙推开杯盏,长身欲起……
逍遥公子突然伸手将他拦住,低笑道:“康贤侄,你可不能走,咱们还有好多话要谈哩!”
穆乘风骇然失声道:“你们是”
逍遥公子笑道:“你先别嚷,仔细看看咱们是谁”
穆乘风定神看了好一会,又回头望望那吕师爷,心里忽然一阵狂喜,激动地叫道:“原来是四叔和六叔!”
逍遥公子吃吃笑道:“总算没白疼你,还记得咱们这些没出息的叔叔!”说着,抹去脸上易容药膏,敢情这位“逍遥公子”竟是飞蛇宗海东,吕师爷却是鬼脸书生杜腐。
穆乘风惊喜交集,扑翻跪倒,硬声道:“真想不到会是两位叔叔,中州一别,想煞侄了。”
杜腐急忙探手相扶,感慨的道:“咱们寻你寻得好苦,你三姑被砍断一只左足,咱们也险些丧生在红衣火炮之下,千里迢迢,九死一生,仿佛做了一场恶梦,所以刚才在东院相遇,咱们几乎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穆乘风含泪问道:“骆伯父和三姑他们现在何处”
杜腐道:“三姑断足残废,现已和夺命双环以及田娥等一同被护送回保定去了,你骆伯父和李七叔则因身具特征,易容较难,故而没有同来,如今都在终南山中等候消息。”
穆乘风奋然道:“四叔,咱们现在就去见他们,好吗”
杜腐摇头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可鲁莽,等夜晚再说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