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宋福生终于没有心理负担的刷起来,给那颗疼牙好好刷刷。
大锅水才温热,三口人又赶紧洗脸洗脖子、洗手洗胳膊,一人一个盆,洗完就进屋叫人。
钱佩英给睡迷糊中的米寿抱了出来,用她的洗脸水强制性给米寿好好洗了一番。
宋茯苓掀开马老太的棉被,又叫几个相对爱美的姐姐。人家翻身问她干啥,她说得起来洗脸了。桃花他们:“”
马老太:这孩子是不是饿懵了?说茬了,是让她起来蒸干粮吧?
宋福生更是挨个孩子扒拉。
早就没有皂角了,这些个孩子那一双双小手,都沾着泥,用热水泡,指甲盖子的泥也泡不干净。小孩子不像大人,肠胃弱,眼下有这方便条件,赶紧给他们洗洗,免得抓干粮细菌全吃肚里。
宋福生像个大家长似的,面对十好几个没睡醒想作闹的孩子,沉着脸:“洗,必须洗干净的。”
从正常的脸盆水,到最后用大盆装水,因为得一次次往里面添热水。
尤其是妇女们听说这是香皂,是胖丫用的最后一块香皂弄出的水,是城里人用的,难怪这么香,她们也开始洗上了。
洗面奶沫子水,愣是洗到最后没了沫子。
乌糟糟的水,水已经变黑了,汉子们也当宝似的洗脸,就感觉用这个能洗干净些。
瞧瞧,大伙多会过日子。
许家娘子来偏房一看,她以为这伙人得为蘑菇那事挺上火呢,结果一个个又是洗脸又是蒸干粮,全忙得热火朝天。
宋茯苓又偷摸把她分到的窝窝头,三分之一塞进了她奶的嘴里,三分之一塞给了宋金宝,还剩一点,她要一点不吃,她奶就得疯,自个吃了。
钱佩英把她的窝窝头,偷摸给米寿喂了些,转回身背着人,把剩下大半个给了四壮。
四壮其实在她眼里也是孩子,不到二十岁,很是能干,别人推一百斤松子,他推二百斤。
县城门口出事那阵,她比谁都看得清,别看里正他们在喊,让宋福生先走,但是四壮是站在她们娘几个身边。四壮的意思很明显,要是跑路,可以护着老宋,但必须杀出血路时带着她们娘仨。否则他才不护送。
四壮死活不要,钱佩英没敢说是从自个嘴里省的,说她从锅里多拿的。四壮这才一口将窝窝头全塞进了嘴。给钱佩英看的噎得慌。
宋福生就比较会做人了,他给大郎二郎叫出去:“吃。”
“三叔?”
然后俩小子告诉了宋福财。
当大哥的既心疼俩儿子,也担心三弟吃不饱。可他还没等磨叽呢,宋福生戏精上身,挤咕眼睛用气息道:“啧,大哥,给俩孩子的,别吵吵。别让老钱人听着,米寿我都没给,我二哥也没给,听见不好。”
说完就走了。
大哥宋福财感动极了,看来三弟和他最亲。
大嫂何氏也知晓,大郎得单独推一台车,所以她对二儿子嘱咐道:“帮你三叔多推推车,你三叔是读书人,身子骨弱,记住没?也把这事烂肚子里,别让你二叔晓得。往后你三叔再给别要,唉,他也就才分得一个半干粮。”
宋福财看着妻子憨笑了下。
要知道,他一般情况下,不对媳妇笑。
“太谢谢啦,把银子收好。”
许娘子站在街口,特意拽着马老太的手说,大娘,就是个草药本钱。
马老太:是,我晓得,你为人实在,俺们啊,借了老乡光。在外靠老乡,这话丁点错不了,感激着咧。
转身拜别完,还没等出城呢,马老太就一脸肉痛和宋茯苓嘀咕:“胖丫啊,怎八两呢,这也太贵了,奶是不是让人骗啦?”
八两,宋茯苓具体换算还不太明白,但是她大约能感觉出,古代八两的购买力相当于现代的八千多块呗。
“奶,咱得讲道理,人家骗你啥。你二百多口人住人家,连小孩子算在内,看了几十口人的病,摸脉摸到半夜。
要我说,要不是人家认亲,往常看病看一个人不就得三五两?你也说了,人家粮食什么的可没加银钱,白帮咱跑腿。你要是背后这么说,多寒人心。
反正我要是那位许娘子,知道你这么寻思人家,再也不好心肠了。这世间,好心肠的人本来挺多,就是被一次次寒了心才冷眼旁观的。”
你挑着担,我推着车,天空飘着小雪花。
他们愣是从老家那里秋收的季节,走到了北方迎来初雪的季节。
这一路上,攒半辈子银钱置下的牲口扔半道了,衣裳扔半道了,家伙什也扔了不少。
每天几万步的行走。
一路上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发生,却因为经了一次次事,而不断努力超越自我,齐心协力、奋力前行。
今个,他们这伙人,终于用上洗面奶香香的水,洗了个最干净的脸,以逃荒路上,最体面的样子,向奉天城出发。
历时八小时。
只看,奉天城楼前的官道上,有一伙二百多口手持大红牌的方阵,正在城楼处走来。
他们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他们精神抖擞,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阔步走向更美家园的信心。
“呜呜呜,不中不中,怎么就两三家在一起呢,大人您行行好。”
他们才对未来充满信心,寻思可下特娘滴走到地方了,沈主事的一番话当即给宋里正说哭。
弄得小孩子们也跟着哭,“不要和胖丫姐姐分开,不要和胖丫姐姐分开。”
沈主事还没等再说些啥呢,他都看傻眼了,因为这伙人又内讧了起来。
“我是福生亲大伯,诛九族先杀我家,我跑我都跑不了,我家怎么就不能和福生住一个村子?”
高屠户:“小三子,你说,你挑谁?不是,你先等会儿,高叔这人还中吧?俺们家铁头是不是,他现在都不听我的,就听你的。”
王婆子拽着马老太手:“你得选我家,我没和你处够。”
宋里正哭道:“福生,阿爷舍不得你啊,阿爷的福生。”
打感情牌的,摆事实讲道理的,乱哄哄一片。
沈主事无语地咳嗽了一声,摆手打岔也没打断。
官兵们更是气够呛,这是城楼前,达官贵人一天经过十个八个的,能不能注意些影响?当是你们家炕头呐!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二更大章(求月票!)
面积大,人家这地方是真阔气。
宋福生在心里比较,他记忆里曾经去过的府城。
同样都是王爷的圈地发展起来的占据一方,可明显燕王所在的奉天城,看起来更霸气。
他们只从进城的那个城楼处贴边走,还是被引着走近道,绕向通向童谣镇的官道,就足足沿着城楼绕了一个多时辰。
在这一个多时辰里,虽然走的是外路,看不到奉天城内真正的热闹,但是从偶尔路过百姓的穿着以及脚下的路面看,明显这里的人生活更安逸。
富啊,人家这地方怎这么富哪?
宋里正不关心奉天城,反正他也没去过老家那面的府城,不像宋福生似的,能在心里比较两个王爷治理的区别。
但是他去过老家那面的镇上。
当大家伙又走了不到两个时辰进了童谣镇,宋里正的感受就是人家镇上是真富裕。
镇子很大,街边铺子好像卖啥的都有,瞧上去很是规矩,门脸很大,门脸都好看,
还有好多小楼,好些个小楼上都挂着红灯笼,红彤彤的一晃一晃亮。
看不清家家户户的房子,但是大致上还是能看到住在这里的百姓房子都是青砖的。
虽然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他们出城得靠衙役和守城官打招呼才能放行,可见街边铺子早就关门,做买卖的已收摊,大多数百姓也睡觉了,但是那也看上去富裕。
都能想象得到,明个天一亮,镇上的人声鼎沸,得多热闹。
听听,那位领路的官爷也说了,童谣镇是个很出名的大镇,也是离奉天城最近的镇。
并且,由于奉天城内管理严格,想进城做生意只能去指定区域,指定区域摆摊子需交很贵的税银。
税银是个大问题,可老百姓总不能卖鸡蛋卖些菜,也交很多税银吧?卖的银钱不但不够往上交的,那怎的?还得倒搭呗。
所以,下面的老百姓,要是想卖农副产品换些银钱,就自然而然的都去了离奉天城最近的童谣镇。
毕竟,镇上交税银少,去镇里做买卖,也不像进奉天城盘查那么严格。
童谣镇,就是这么慢慢发展起来的。
以至于,现在奉天城内很多大户人家的采买,也赶着车带着人特意出城,来这里购买最新鲜最便宜的农副品。
宋福生点头:明白了,奉天城里的大市场要是排名第一,这个童谣镇的集市就是第二名,且税银低,卖价自然就低,又卖啥的都有,这个集市的性价比更高。
宋茯苓也不自禁点头,心想:明白了,童谣镇就是奉天城的卫星城呗。经济发展、小镇建设、商贸活动等等等等,其实都是依附着人家奉天城,这叫大树底下好乘凉,跟着沾光。
大家伙听完心里更是热乎乎的。
感谢沈主事你八辈祖宗,真的,感谢你也感谢你祖宗。
不仅给俺们没分帮,还给俺们分到这么好的地方,来镇里卖松子蘑菇就中喽,太中喽。买啥也近便。
一个个赶路更积极了。
虽然那位领路的官爷,不怎么爱搭理他们,那他们也一个个壮志在我胸。
宋福生在路上扫听过,集市价格等大致的事情,能买他蘑菇最贵的药铺子之类的,领路衙役一副我是城里人,我家住奉天城内,我只知道童谣镇是个大集市,我又不是商人,家里采买有娘们,能告诉你这些就不错了。
宋福生更是接连试探过,任家村怎么样啊?
领路衙役还是那句话,我是城里人,奉天城里的城市户口,你问我村里的事?你是不是傻。自己慢慢品吧,再多一句也不告知。
还好,任家村也离童谣镇不远,任家村大致瞧上去也很不错。
眼下半夜了,看不真亮,直觉上应该是家家户户尚算富足,至少比他们以前的村强很多。
也是,任家村地理位置这么好,童谣镇能依附奉天城发展,任家村也算依附童谣镇,又怎会穷苦。
不穷苦就行。
大伙终于真真正正的到地方了,又是这么好的村子,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眼里也泛着对陌生环境的好奇和憧憬,宋福生的心里也大松了口气。
可宋福生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心就微提了下。
他看到姗姗来迟的村里代表,代表提着一个灯笼,只来了一个人,还不是里正。
据来人讲,他是任里正的小儿子,代表他爹来了,他爹早睡了。
睡了?
城里来了官差,给你们送来一批新村民,这是公事。
作为里正,这么大事不出面就算了,但最起码你得给官差脸面,哪怕撒谎说腿摔折了来不了,也总比直不愣腾说睡了强吧?
宋福生在旁边眯眼,这个村里的里正,不是真横真的虎了吧唧,就是很有背景,根本就没把城里来的小官差放在眼里。
这明显是后者嘛。
能当上里正,总不可能是缺心眼子,看他阿爷就知道了。阿爷还属于心眼不是特别多的,那也干不出来这种事。
接着,官差在听完那番话后,所表现出来的,更是证实宋福生心中所想:这个任家村任里正很有背景。
官差一点没意外,直接让任里正的小儿子在接收文书上卡戳,只公事公办的嘱咐了句:“给他们安排住处。”然后就连夜走了。
任里正的小儿子一边说着,那是自然,以后是一个村里的人了,一边目送官差走远后,回身将手里的灯笼高举了起来。
他晃啊晃,像是很好奇大家伙长啥样似的,正好不小心晃到宋茯苓那,灯笼停住,挑了下眉。
今个是宋茯苓头回洗干净脸。
宋茯苓很讨厌那种眼神,也怕她漂亮的桃花姐受眼神骚扰,反应极快扯住桃花的手,将身子拧向另一边,给人家后背看。
“咳!”任里正的小儿子任子浩清咳了下,才语气略显流里流气道:“看到那河了吧?自个过河吧,河那面有一排空房子给你们了。”
王婆子高兴地和几个老太太七嘴八舌议论道:“嗳呦可怪好,听听,这村里人都给咱把房子倒出来了。”
“是,人家这村一看就怪好的,人能不好吗?”
“嗳呦,倒出一排房子呢,够住了够住了。”
宋里正最是激动,老爷子是正正经经对任子浩拱手致谢,让拜托转告任里正,他明个要亲自拜访,心里已经在掂掇明个上门别空手,给人拿多少斤松子了。
任子浩不耐烦道:“夜深了,动静小些,赶紧过河吧。”
河前。
宋福生举着火把在后面问,前面的怎么不走啦?
高铁头回答:“三叔,手推车过不去,这桥只能一次过俩人那么宽。”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想说,这桥也不怎么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