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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饯小宫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羽悠悠
众太监哄然笑了,有年岁轻的,便垂着涎挨过来跟七娘打趣,被七娘轰得远远的,捎带着将剩下的太监也送出院子。这里好歹是司膳坊的地盘,七娘活动活动手腕,招呼小.女们赶紧洗:“都快着点儿,晚上发木盆再回屋洗。换上干净衣服,水池子待会儿还要借给别的司呢。”
石琉璃这才敢站起来搓洗,洗刷干净后擦了头发,跟其它萝莉们一起换上新衣服。
两套薄薄的中衣,两件窄袖的白色细布上襦,一条拖地齐.的红白间色藏褶裙,一件团花半臂,还有一条全红的裙子,都是崭新的,平平整整搁在箱中。拎起间色裙比了比,太长了些,石琉璃不知该怎么穿。望向七娘时,她正在替另外一个小.女梳头发,一手挽着花样,一手握着银梳,口中衔了葱绿头绳,那姿态像极了一位照料妹妹的长姊。
石琉璃安下心来,运气不错,遇到的直属上司看上去很爱护她们这些小.女。.中还是好人多啊,惨烈的.斗应该只存在于皇子之间和后妃之间吧。她随便乱想着,提了裙子站在旁边耐心等待轮到自己。
“你倒乖巧,晓得先来后到。”七娘笑着看了看她,想起自己初入.时,也曾不小心踩住裙子摔了个嘴啃泥,便站起来大声说:“今天走路都提着些裙子,晚上安顿下来再慢慢裁减合身。”
边说着,边教她如何用系带固定住裙头,如何绕出结实的活扣。忙活好一阵子,才把众萝莉收拾齐整。
此时再看,虽然新的.女们面有菜色,但水葱一样的年龄,配上水葱一样的头绳,统一的鲜亮装束,使这一批人隐约有了脱胎换骨的气象。七娘望着自己挥胳膊呼啦啦圈进司膳坊的孩子们,果然也如水葱一样清清爽爽,当即按照胖瘦把她们排成一排。
“现在要去司簿给你们登记,本司先教你们如何行礼。”七娘做了个示范,依次检查过去。忽然一拍手,连声叫道:“瞧我这记.,还没给你们起名字。”
当初七娘入.分到司膳坊的那一拨,便是从一娘二娘三娘排到了十五娘。七娘踱着步子,起什么名好呢断断不能再叫十七娘十八娘,差了辈分,也不好听,喊着不响亮。她皱眉点出最壮实的那个小.女,问她在家时叫什么
“回姐姐的话,以前以前没名字,阿伯阿婶都喊我丫头。”小.女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
“哦,下一个,你呢”
“俺、俺有名字,村里人管俺叫野孩。”第二个小.女怯怯地低下头,双手不安地扯着衣带。
七娘挨个问下去,这些孤儿要么有姓没名,要么没名没姓,看来全得靠她重新起名字啊七娘叹口气,把帕子垫在水池子边儿的一块平整湖石上,扶着腰坐下歇着,边听边想名字。
“姐姐,我有名字,我姓石,叫琉璃,是我双亲未过世时取的。”轮到琉璃,她赶忙表明自己是有名有姓的,生怕被这位大姐随口唤作阿猫阿狗。
“石流离果然是个可怜的”七娘脑中立刻浮现出石家老少流离失所的苦难画面,念叨了几遍,拍着.脯定下这个瘦弱小.女的新名字:“从今天起,你就叫石榴石榴多子,热闹喜庆,保不准哪天你们里头真有人飞上了枝头作喜鹊,本司脸上也有光彩。”
石琉璃照猫画虎地行了个礼,在阿猫阿狗之类新名的心理承受底线上,欣然接受了“石榴”这名字。入乡就要随俗,进.改个名儿,也意味着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嘛好在还有妹妹替自己尽孝照顾父母,即便活在前世,一生积蓄也不一定有保险那么多,更何况还得面对种种烦恼。既来之,则安之,从此,石榴要努力扎.于此了。
七娘大概受到方才起名字的启发,像剥开了灵感的橘子皮,一瓣一瓣都有了头绪。她一鼓作气,给大伙全都起好了新名字:“姓陈的小姑娘以后就叫陈皮,健脾开胃的好食材。那个姓黄的,黄花。姓丁的,丁香。”七娘干脆掰着手指数起日常所用的吃的喝的煮的炖的,力求个个都能跟膳食有关。
“杏仁、春卷、芸苔、金枣、水藕、玉葱、雪梨、豆苗、四喜”七娘得了门路,愈发起得顺溜,不过两三口茶的工夫,这批小.女已经由初具规模的小青葱,变为司膳坊各色美味了。各人牢记了自己的名字,跟在七娘后面去司簿处登记。
石榴石琉璃又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有点儿小窃喜,虽然没丁香好听,但比陈皮和豆苗好多啦。嘿嘿,其实也还不错
咦不对不对,等等,我叫石榴,我居然叫石榴
她这次要彻底烧高香膜拜七娘了:悲剧啊悲剧,石榴姐,曾属于唐伯虎点秋香里那位风华绝代张着血盆大口嗔吟“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的石榴姐
此位名叫“石榴”的小.女立刻下定决心,将来她资历老了,坚决不允许其它小.女唤她“石榴姐”谁喊谁倒霉,不喊不倒霉,想喊又不敢喊只能在背地里偷偷喊的不但要倒霉还得被拖出去蹂躏一百遍啊一百遍。
如果这算作祷告或誓言,那么举头三尺也许真的存在神明。因为此时此刻,某个角落里,有个小男孩莫名其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石榴在.中的日子,渐渐安定下来。
司膳坊很大,大到她至今仍未去过真正的“厨房”里递个勺或择把菜。也许真正的厨房应该存在于各个.中小灶吧,石榴这样安慰着自己,仍在空暇时尽力去一间间探索司膳坊的屋子不为别的,为早日找到糕点屋。
她们平时的活不重,早起、梳洗,饭毕,在大小司膳那里请安点卯,排着队领一筐子核桃或其它别的东西,用小锤子敲开,剥出果仁。有时是肚子滚圆的一位公公来授课,教给她们那些材不能搭配哪些调料,比如炖牛.不可放栗子;吃西瓜不可涮羊.;烹鹅不能配子烹饪是门博大.深的学科,尤其对于一群从小没吃过好东西的小.女们,鹅.、鸭.、.的区别大概仅仅在于叫的名字不同,没人知道是什么滋味。
午休后则完全是放养时间。各司的小.女都爱结伴出游,她们被允许由姐姐们带着前往尚仪那边旁听礼仪教导。大.女很认真地聆听教诲,小.女很少有人用心去听,大部分情况下,午后的休闲时光都在各司的暗自比拼中晃荡过去了。
同属一司下的小.女们,自然而然抱团,小孩子心.,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一会儿看这个好,两司的小姑娘顽到一起;一会儿看这个又不好了,两司的小姑娘彼此不服气谁也不理谁。日子久了,每个小.女团里就生出小头目来,多半是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司饰和司衣的小.女打扮最出众,她们的大.女姐姐爱打扮,小.女有样学样,完全激发出了小姑娘爱美的天.。同样是那么两套上白下红的.装,穿在她们身上,似乎格外好看,连还没留多长的头发都被编成小巧发髻,头绳结的绳花也别出心裁。手帕子、.绦、香囊,无处不展示着她们的与众不同。
司乐门下新人不多,当时司乐.官挑来挑去,挑到最后忽然发觉人都被别的.官领光了,所以只挑得四个。因此在小.女间的抱团较量中,司乐的四个小.女势力最单薄也最不可小视。最单薄因为她们人数少,玩个老鹰抓小都玩不起来。最不可小视因为她们嗓子好,眼睛灵光,一有不兆,便高声呼叫,引来管事姐姐训诫诸人,最惹大家讨厌。
司苑属下的小.女个个出落得很大方,常常从自己头上拔下各种花儿,送与别司姐妹。司药则和司膳走得比较近,药膳药膳,将来难免打交道。
说起司膳小.女,也风光过好一阵子,因着她们独树一帜的新名字:
“你叫什么呀我们一起去捉蝴蝶吧。”
“我叫水藕,你呢”
“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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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饯小宫女 唇枪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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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某某娘、小某某、阿某之类的简易名字,丁香啊雪梨啊实在好听多了。这让司膳坊小.女迅速形成了集体优越感:“咱们司膳姐姐起的名字比较好,一听就是司膳坊的。”
有一天,各司的小.女照旧往尚仪处玩耍,廊下站着几位大.女,罚站似的一动不动。石榴拽了拽丁香的袖子,问:“她们犯错挨罚”丁香摇头表示不知道,但她很快就从来得早一点的司苑小红处得到答案:“姐姐在学仪态,将来有机会给皇后执凤仪绣幡,是了不得的光彩。”
石榴看了一会儿,自觉无聊至极,就和陈皮挽着手去老枫树下捡落叶。这游戏相当简单,挑出叶柄长且柔韧的,互相交叉后使劲拽着玩。谁的叶柄先拽断,就算谁输。陈皮蹲在地上,捡了许多都不如意,正想伸手去抓一大把叶子好好比较时,有个花枝招展的小.女踩住了她面前的落叶。
“喂,你干嘛踩住我看中的叶子。”陈皮抬头看了看,认出对方是司衣小.女头头儿阿绢。她先泄了气,嘟囔几句,放弃那几片落叶,站起来调了个头,去挑别处的叶子。
阿绢绕了几步,继续踩住陈皮面前的落叶,不但踩了,还挑衅似地用脚把叶子踢开,边踢边笑话陈皮:“落在地上人人都踩的脏树叶子,你还当宝贝捡。怪不得浑身脏兮兮的,只给别人配倒剩饭。”
对于这位经常故意找事的阿绢,石榴一向建议司膳小.女们离她远远儿的,不理不睬就算了。大概是因为阿绢进.后打扮起来分外漂亮,司膳坊这一伙小.女又相貌平庸了些,所谓自惭形秽,这只漂亮的小母一向是被司膳坊小.女丢给司乐那四只同样漂亮的小孔雀去斗美。
很少有小.女会主动去找阿绢的麻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中的孩子早长心眼,穷人出身的.人身兼这双重磨练,八九岁、十来岁,小小年纪就懂得趋利避凶、察言观色了。连石榴都暗暗感叹过,她那点半瓶子晃荡的前世智慧,险些要赶不上.中孩子迅猛的早慧势头。
陈皮拿定主意不搭理她,跑到石榴身边,拽着石榴说:“我们回去数铜板,不在这里玩了。”
“好,数完铜板一起去找大厨房在哪里吧”石榴丢下枫叶,拍拍手上沾的湿土,抬腿就走。
阿绢见她们要走,以为陈皮和石榴怕了她。阿绢得意地跑到她们面前,叉着腰说:“别走嘛,脏树叶子有什么好玩的,只要你们叫我阿绢姐姐,我就给你们拿绿绸子铰的叶子来玩。”
她俨然以老大收下手的姿态自居。石榴摇头,挽着陈皮绕过阿绢,不声不语继续走路。心中默叹:“美人胚子,可惜早早涂上了厚脂粉,照这个毛孔阻塞程度,将来不知会不会狂长青春痘,脾气又张狂暴躁,嗯,她八成是要长痘痘的。长了痘痘,那脸就会变残”
阿绢被二人给拒绝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分明刚才还那么怕我,怎么一下子又胆大了呢。她那尚未早慧的脑袋接受不了这种反差,气得一跺脚,弯腰抓起大捧落叶,冲着两人的身影使劲一扬:“喜欢脏叶子就玩呗,这些都送给你们玩呸,满身馊饭味的脏人,等我将来得了宠,天天让你们倒净桶”
陈皮从来没受过这样的重话,也给气得不轻,手都在颤了,再发展下去一定是“气得直哆嗦”。她转身反驳道:“我,我不脏,也没有馊饭味”想要痛快骂阿绢几句,却不知道该说哪些字,她可从来没跟人耍过嘴皮子。憋的浑身都哆嗦了
那堆被阿绢扬起来的落叶中夹杂着土坷垃和小石子,石榴不幸中了一颗,虽不痛,但衣服却被弄污了。石榴心痛地掸了掸新裙子,握住陈皮的手把她拉回身后,小声耳语:“我们回去告诉七娘。”
背后告状最好使,陈皮立刻想明白了这道理,冲阿绢“哼”了一声,就要回去告状。
“呦,呦,我可都听见啦,自己没本事,就知道找上头的姐姐。你叫陈皮啧,陈皮就是橘子皮发霉长毛了变成的吧”阿绢把没有发育的.脯挺得更高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石榴的鼻尖叫嚣:“你叫石榴该不会原来就是石女才入的.吧”
陈皮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听到别人说她的名字是橘子皮发霉长毛,又想到司膳坊人人都有好听名字,独她姓陈被起名叫皮,皮儿皮儿地喊着也难听,一时委屈涌上心来,抹着泪跑回住处去了。
石榴不明白阿绢说的石女指什么,反正不会是好意思,她倒不介意被阿绢贬低两句,贬了又不会少两块.,何必给自己添堵给对方添乐。若是在平时,这件事顶多也就是天边儿多刮了一阵风,转身忘掉就算了。
但今天可不是一阵风,今天阿绢惹哭了陈皮。
同为贫苦薄命人,入.门不到一年,竟有人忘了本,早早钻进深.泥沼之中。阿绢时常跟小.女们说,她将来要分去照料皇上的衣物,皇上换衣时一定会被她迷住的。现在还口口声声说着“将来得了宠,让你们都去刷净桶”石榴心道:“喂,小妹妹,学作诗学押韵不是这么来的,还得宠皇上的宠爱一个小.女轻易敢得吗你已经被封建腐朽思想所毒害了,可怜的。”
惹我没关系,惹哭我们司膳坊小.女陈皮,很有关系。石榴眯起眼,双臂利落地交叉在.前,盯着阿绢上下打量一番,缓缓开口道:“阿绢,绿绸叶子当然比地上的脏叶子好,可是我不能认你做姐姐。”
“为什么好多人都认我作姐姐呀,你认吧,等以后我做了妃子,就提拔你们。你现在不认,小心我以后砍了你的脑袋。”阿绢信心满满地昂着头,她几乎可以算是这一批小.女里最漂亮的了,天天听司衣里的大.女们描述宠妃的模样,她坚信自己将来一定比宠妃还漂亮。
“因为这个原因么,我说了你可不许哭鼻子,也不许告状”石榴稍稍歪着头,只管使劲打量阿绢。
阿绢以为又有机会受进一名干妹妹认她指使,立刻满口答应,叫她赶紧说:“你说呀,说不出来就必须认我当姐姐”
“因为你的嘴巴长歪了呀,皇上肯定不会喜欢一个歪嘴妃子。”石榴极不情愿似地慢吞吞说完这句话。
阿绢下意识地.了.脸蛋和嘴巴,噘着嘴说:“我嘴巴没歪,这是樱桃小口,皇上最爱了。”
“唉呀阿绢,别噘嘴,本来就歪,你一噘嘴,更歪,千万再别噘了。”石榴忙提醒她。
“胡说我不信”阿绢立刻绷紧了脸,仿佛多动一下会长出皱纹破坏了她入.后滋养出来的娇嫩皮肤。
石榴可有可无地瞥了她一眼,整了整衣裙,一本正经地说:“我没骗你,不信你就自己回去照照菱花镜,或者到我们司膳坊后边那小水池子照一照也行,真的有点歪,爱信不信。反正皇上不喜欢歪嘴妃子。”
说完,头也不回,径自甩着一方碎花小手帕一步三摇往回走。
留下阿绢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脸疑惑地皱着眉。
石榴摇着走了一小段,忽又停下步子,扭身冲阿绢大喊:“阿绢,你的嘴真的有点歪,不信你回去照照铜菱花”
她这一喊,四周许多玩耍的小.女就都听到了
阿绢慌忙用袖子遮住嘴,尖叫着阻止小.女们投来的探询目光:“不许看,再看我就叫你们天天倒净桶”
石榴在十几步开外看到阿绢捂着嘴一路跑回去了,急匆匆连裙子都没顾上提,长长的裙裾沾着石板路上绿苔的水气和湿泥,怕是洗不掉了。素日里不与她亲近的一群小.女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不用过去听,石榴也知道她们在谈论阿绢。
她没空凑这个热闹,三步并作两步拐进通往司膳坊的大路上,得赶回去安慰陈皮。
阿绢跑回住处,“哐当”一声用胳膊推开门,平时学得的仪表,此时半分也顾不上了。声响惊动了屋中拈着针学缝衣的小.女。见到阿绢那一脸紧张的模样,问她:“阿绢姐姐你怎么了”
“你说,我的嘴巴歪了吗”阿绢喘着气,让小.女站到她面前仔细看:“歪了吗”
小.女觉得这问题实在莫名其妙,摇摇头,答道:“没有吧,姐姐跟昨天一样漂亮呀。”
阿绢舒出一口长气,边自言自语着,边坐到梳妆台前,揽过铜菱花镜,镜中模糊的脸庞依旧动人,映着她拿柳碳描过的眉、用大.女的香粉抹的额、鼻头微微翘着、嘴上涂的是枫叶般红艳艳的脂膏子。
她左顾右盼,镜子中的脸庞也左顾右盼。阿绢盯着盯着,“啊”地一声,双手一松,铜镜重重跌落到地上。
“我的嘴真的歪了吗为什么铜镜中我的嘴是歪的它长歪了,我看得好清楚”阿绢死命捂住嘴,呜呜哭起来了:“皇上不喜欢歪嘴妃子”
屋里的小.女愈发不得其解,只好从地上捡起铜镜重新摆在桌上,劝阿绢别在哭。她越劝,阿绢哭得越凶,甩开她的手一个人躲进被窝里蒙起头大哭不止。小.女不知所措,不停地说:“阿绢姐姐,没歪呀,真的没歪。”
石榴也在她的屋子里照镜子铜镜,一肘支桌,托着腮撇撇嘴。铜菱花铸得再繁杂.致,这也不过是一面不清不楚的铜镜子,照个大致形影罢了,怎能赶得上后世的水银镜子毫发毕现。像阿绢那般视美貌为一切,甚至才刚刚有了点美貌的苗头就敢立志当宠妃,必定最受不了变丑了。
心理作用之下,不管去照本来就不清晰的铜镜,还是去照波光荡漾的池水,那嘴,可不就越看越歪了么。
“即使我诓她鼻子歪了或者一个眉毛高一个眉毛低,她也会抱着镜子难过好多天吧唉,其实她得谢谢我提早断了她的宠妃美梦。”石榴看着铜镜中不甚真实的模糊影子,她还藏着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就算倾城倾国,你也做不了宠妃,因为你被你盯上的皇帝已老朽,将要登基的,不是新帝,是女皇。”
永淳,这是石榴从尚仪处学来的确切年号。她对年号完全无概念,平时也很谨慎不乱说话,管它哪年哪月,反正于己无关嘛。某次听大.女闲聊皇上眼疾、武后怎样怎样时,石榴一下子跟脑中尚有影子的历史挂上钩了。
“赶上好年景喽。”石榴一个人想着心事。“女皇的后.,应该有很多男宠可以观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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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饯小宫女 日行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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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绢自此跟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照镜子了。有时在司仪处玩耍,遇到阿绢,她除了捂着嘴以外,那气焰显然已经随着“皇上不喜欢歪嘴妃子”这残酷的想法而烟消云散。一个.女,没了当宠妃的念头,便惟有本分作.女。
以前看她不顺眼的小.女,无一不是拍着巴掌称好,有些嘴快的小.女还把她当稀罕事四处闲说:“对,就是长得挺好成天想当妃子那个细看看她的嘴好像真是歪的”
与她要好的小.女起初还认真劝解:“阿绢,你的嘴巴没有长歪。”可是阿绢每每照了镜子,便固执地认为她们是在看她笑话:镜子里分明有一点点歪的。纵使那么“一点点歪”不明显,但皇上选妃子怎么会要一个五官不端正的歪嘴呢
于是阿绢捂紧嘴,连大.女说她都不管用。她的一帮小姐妹也渐渐任她去了,小孩子嘛,有了新玩伴或新鲜事物就会被完全吸引过去。
石榴也因为这件事,几乎成了司膳坊和司衣坊两团小.女的默认孩子王。她本来就和和气气的,又不爱惹事,对朋友也好,许多小.女喜欢跟她一起玩。
许多小.女愿意跟你一起玩是件好事。可是,对石榴来说,偶尔玩上一两次,算作重新体验童年乐趣。天天这么玩,就不是乐趣了,是活受罪、是义务保姆、是每时每刻都在揣摩“如果我是一个孩子,我该说什么做什么。”陪玩简直累死了
所幸小.女们很快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许多小.女是南方来的,从未见过下雪,激动地斗篷也不披了,套着小袄就去接雪花,看六个小小的透明花瓣在手心融化,脸蛋冻红了也不觉得冷。
这时节,便是年前的一小段冬闲。大.女们也都少了很多差事,每日围在一起说笑。歇过冬闲就要忙着大小酒宴迎接岁末岁首,那会儿想歇也不能偷懒了。七娘和授课公公也暂时停了司膳坊小.女们的教习,每天只叫她们剥几坛子蒜送去腌制,十分轻松。
石榴很适时地教给围绕在她身边的小.女们如何把树枝间薄薄的雪聚集到一起揉成小雪团。虽然雪下得很小,搜刮搜刮仍凑成了一场雪仗。学会新游戏的小.女们炸了锅一样,立刻投入到冬日乐趣之中,石榴借口怕冷,一个人躲得清静。
“石榴石榴我的袄厚,借给你穿,你也出去玩吧”陈皮呵气搓着冻成红萝卜一样的双手,怂恿石榴去打雪仗。“再不去,雪都要被掷没了,你想玩都没地方找雪去。我跟你说啊,去顶替了我的位置可不许输,刚才我和水藕丁香蝶儿豆苗黄花小紫孟娘葱葱她们赢了好几场呢”
“陈皮,我发觉你越来越能说了,都不带换气的”石榴握着火钳子在炭盆里拨来拨去,摆弄她埋在木炭中的几块红薯。陈皮这丫头被阿绢欺负了那一回之后,倒得了益处,变得伶牙俐齿起来。
连“陈皮”这个原本不受陈皮本人待见的的名字也顺耳了。倘若有人笑话她是个调料名,她便会背着手学授课公公的模样向对方科普一番:“欲调脾气,陈皮居首功焉。”
倘若对方不懂什么叫知难而退,表现的一头雾水,小.女陈皮便耐心学七娘语气,叽里咕噜说上一大堆:“你每天要吃饭菜吧不吃饭菜会饿得慌吧既然要吃饭,不放盐会寡得难以下咽吧不加调料会一味咸到底齁得你难受吧瞧,你每天都离不开饭,饭离不开盐,盐离不开调料,也就是你每天都离不开我。还不懂的话,今天晚上饿一顿就懂啦。”
遇到这种时刻,司膳那伙小.女便一致“啪啪啪”鼓掌表示赞同。在她们眼里,陈皮算得上司膳坊第二能说会道的姐妹了。虽然陈皮常常能不喝一口水说上半个时辰不停歇,而石榴很少说话,但第一能说会道的当然非石榴莫属:连阿绢都被她说得整天捂着嘴了,哈哈。
“天冷,把大伙都叫回来吃点烤红薯,暖和暖和再玩吧。”石榴拢起炭火。
“遵命”陈皮嘻嘻笑着出去喊人。
一群八九岁十来岁的小孩子,围坐在火盆旁边分享烤红薯。焦香四溢开来,伴着热气和叽叽喳喳的私语,弥漫了一屋子的欢乐。石榴很珍惜眼前这样的欢乐,一切都那么纯真,连她的心也跟着回到了童年,嗯,童年的记忆里,大街上总是有走街串巷的老叔叔一声声吆喝着“冰糖葫芦甜的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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