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肉形石
田婀娜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不平。多少姑娘一门心思扑在赵野身上,他偏偏中意不能全心全意对他的女子。换作别人她不以为意,但这是赵野,偏生也干傻事,作赔本买卖。
她问道:“前阵子你在我这儿发呆,敢情便是为这事?”
赵野默认。
好嘛,小媳妇究竟身怀哪路绝技,把赵野弄得神魂颠倒?田婀娜忖道,她若能学全用在相好身上,怕不要一本万利?
这时娘姨过来提醒:“姑娘,时辰差不多了。”
赵野陪着田婀娜下楼,后头几个丫鬟手抱琵琶,腕挂白玉箫尾随。两人走至楼下,一个往薛妈妈居所,一个出门,正该分道扬镳,田婀娜眼珠子一转,吩咐随从等候,自己同赵野往薛妈妈处。
“你不出门见客?”赵野问道。
“问妈妈借她的紫竹箫。”田婀娜笑道。
两人进了院子,薛妈妈房舍次间窗子支起,由窗洞看去,原婉然坐在炕桌后言笑晏晏,显然与薛妈妈相谈甚欢。
田婀娜拉住赵野停下,道:“瞧,婆媳俩可融洽了。”
赵野见状微笑,冷不防让田婀娜拉着转向她。
“做什么?”赵野问。
田婀娜探手附上他胸前,“你衣裳乱啦。”
赵野低头,辨不出自家衣裳本来乱或不乱,哪怕本来齐整,经田婀娜揪扯两叁下也乱了。
“我自己来。”他抓开附在自己衣襟的小手,正经道:“我有媳妇,得避嫌。”再者,田婀娜对他衣襟下“口”,惹出的那场误会记忆犹新。
田婀娜笑瞇瞇拍了拍他臂膀:“小醋怡情。”便径自越过他进屋。
*************
夫妻俩回家的路上,原婉然不大说话。
她怀里揣着玉鱼,那丝帕包裹的玉佩份量尚轻,只因不知是福是祸,揣在怀里总觉得沉甸甸的。此外……她瞥向赵野。
赵野扭头,捏捏她耳垂,“怎么无打采?”
原婉然犹豫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相公,你把婀娜姑娘当妹妹。”
“对,她就是个小妹妹,没别的。”
“那么,婀娜姑娘那头怎么想的呢?”
赵野微讶,田婀娜当着原婉然面前,俨然一副小妹妹样,原婉然当下亦无猜疑,为何如今又有此一问?
他登时想到院中一事,“你瞧见她替我整理衣服?”
回想当时情景,他和田婀娜一个背向原婉然,一个正向,若看不见他的神情,两人那番往来落在任何人眼里,都似暧昧。
原婉然应是。自己在场时,田婀娜像小妹妹;不在场时,她对赵野的笑貌举止,似乎便有那么一些些不像小妹妹。原婉然无从确认孰是孰非,毕竟北里风气较外头奔放,或许田婀娜真是熟不拘礼呢?思来想去,问赵野最能作准。
赵野欲待解释,忽而记起田婀娜笑瞇瞇说的那句“小醋怡情”。
他的心跳快了些许,这以前,原婉然亦露出过不乐意他与女子接触的意思,彼时还可解释她担心失去家人,小家不保。如今两人一双两好齐心生活,她还介意这个,岂难道……
他看进原婉然脸面眼睛,像要穿透至她心底,一字字问道:“婉婉,你吃醋了?”
赵野这一问猝不及防,原婉然似挨了当头棒喝,怔愣一下,而后恍然大悟:自己确实在吃醋。
这份心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陡然教赵野掀开,又要吸这秘密,又要应付受揭穿的窘迫,原婉然心慌意乱缓不过神,但觉娇羞难为情极了,直欲远远躲起才好。
可人在车上逃不掉,她不由自主别开头,僵硬道:“没有。”
赵野看不见她转过的脸神色如何,但无可置疑她秀气的耳朵烧得通红,那红霞色晕开来,染上细颈,深入衣里身子。
赵野心跳得更急,却不露异样,身子依旧正向前方持缰驱车,只往旁一斜轻轻撞了撞他的小妻子,“婉婉,你可是吃醋了?”
“没、没有。”原婉然双手掩嘴,闷声道。
“北里有座老郎神庙,很灵验。神明神灵不远,你可别撒谎。”
“唔?”原婉然背脊一僵,左右张望寻找庙宇踪迹。
“婉婉说的任何话,神明都会听见。”赵野哄孩子似的,温柔威逼。“来,我再问一次,婉婉,你可是吃醋了?”
“没……”
“嗯?”
原婉然支支吾吾,一会儿以袖掩脸,“没……没有吃很多啦……”
他的小妻子心里有他。赵野哈哈大笑,张手抱住原婉然。
赵野像个大孩子一无保留地欢喜,只因为察觉自己在乎他,为他拈酸。原婉然依在丈夫怀里,心软得身子都酥了,双手也回抱他。说时迟,那时快,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及路上光景。
她赶紧拍打推开赵野,“有人……相公,路上有人……”
两人大街上搂搂抱抱,纵然在北里也引来路人侧目指点,原婉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野满面春风松开原婉然,但手臂牢牢勾住那一捻纤腰。他急急驱车转进僻静小巷停下,哈哈笑着又抱住他的小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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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第六十九章:绣娘心计
绣坊一间议事间里,十来位绣娘叁五成群结伴而坐。
那长生商号的美人赵爷私人向绣坊订制大幅绣件,今日将前来敲定细节。
原婉然与平日相善的绣娘们坐在后头,一群大姑娘小媳妇按惯常风气,身上布衣清一色为耐脏的松花绿、墨灰、秋色……等暗色。
某个绣娘把下巴往前一抄,议事间前边的绣娘一般也有闺女与媳妇,却是粉红、蔚蓝、丁香……等鲜亮衣色。
那绣娘低声道:“嘻嘻,赵爷真是罪过。”
其他人也放轻声音七嘴八舌,“难怪她们,赵爷确实十分的人才。人往高处爬,姑娘尚未许人家的,要能找着他这等夫婿,那是好事。”
“定亲的、成亲的也往前钻,这可不好。”
“可不是吗?赵爷还要往咱们这儿走动一阵子,这帮女娘抢在他眼面前晃,一个个乌眼鸡似地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上头不管管,怕要闹出笑话。”
“理他呢,咱们边上看输赢胜负。”
“我押官姑娘,她样貌好,出身不低,要不是家道中落,可以挑更好的人家。”
“呵呵,她要能入赵爷法眼,也不枉尽心思了。旁人在头上身上下功夫,她连脚下都顾到了。前些时候她不得了罕见布料,紫色底子能变出红光那种?如今裁成鞋子天天穿了来。”
众人谈论间,蔡师傅与长生商号的美人赵爷进了房里。
赵玦一袭水蓝素绸道袍,手挂茶白暗花潞绸披风,进房后,星眸向房里众人一盼,颌首招呼。他的目光清澈如秋水,转盼流光,寻常的点头动作都格外优美。
他生得神清骨秀,动静散发一股出尘幽韵,但本人彷佛美而不自知,迎向绣娘们的欣赏神色不曾浮现一丝骄慢,上苍心刻划予他的眼角唇畔始终蕴含笑意,礼貌周备,谦和温文。
若存心挑剔他容貌,勉强可说他凝脂般的肤色略透苍白,双唇血色亦偏淡,不过落在有心的绣娘眼里,反倒平添几分纤秀美丽。其他绣娘虽则作壁上观,当赵玦映入眼帘,亦觉自家双目蒙尘已久,而今洗涤一新。
原婉然例外,她日日与赵野相对,并不似众人以为赵玦美貌多么罕异。
蔡师傅道:“诸位绣技出色,赵爷的绣件便交由各位负责。绣件叁个月后要作为礼物送出……”她简单交代差事期限与内容,便请赵玦展示画稿。
赵玦往房门口打手势,房门口一个青年男子专管为他驾车及随身服侍。东家下令,那男子便双手捧画躬身递上,而后倒退几步,转身回到门口垂手侍立。
赵玦将画轴轻放在就近绣架上,徐徐展开。
绣娘们都上前观看,穿红着绿的尤其踊跃往前挨。
赵玦那幅画乃观音像,画中八方水波滔滔,观音身姿轻盈踏足于莲花莲叶上,头顶宝冠,遍身璎珞,白衣翩跹。祂身后圆光环照,宝相端丽庄严,眉目一派慈悲安祥远眺,矜怜天下苍生。
众人或出自真心,或真心之外尚有吹捧之意,纷纷称赞。
“美哉。”一个女声略高扬,清昂响起。
大家循声望去,但见官来仪笑道:“此画置陈布势大气从容,设色典雅,骨法细腻流畅。还有那观音,宝相庄严,气韵生动,能令观者油然生出礼敬之心。此画诚属难得佳作。”
盛装的绣娘们有的哑然,有的掀了掀嘴唇,似乎也要说上几句,官来仪赶在前头转向原婉然。
“韩赵娘子,你觉得呢?”
突如其来让人问到头上,原婉然一愣,论亲疏以及相距远近,官来仪都不至于找上自己发问。而今人家既然问了,她好歹该答一声。
原婉然凝神瞧向观音图,画像固然有许多妙处,然则教她诉诸于言语,一时倒难以措辞。——便有,官来仪彷佛将能夸的都夸完了。
众人齐齐望来,原婉然不自在,看着观音画像运笔细,便按本心答道:“这画了不少心思,很美,依它绣成的绣件必然致,礼的人保准欢喜。”
官来仪保持淡笑,赵玦面上未改温文儒雅,眼神却一怔,剎那光尖锐,不大像高兴的样子。
原婉然微感惶惑,一眨眼,赵玦依然是那个翩翩佳公子模样,眸光温润。
或许自己看错了,原婉然忖道,她说的是好话,旁人听了都无异色。再者,花钱送礼,自然存心讨礼者欢喜,无有打算招人烦的。
那日天阴微凉,忽而大风吹来,绣房门窗大敞,阴润的空气灌入室内,赵世玦咳了几声。
这回旁的绣娘抢先发话:“赵爷,时气渐渐转凉,小心御寒。您咳嗽,吃姜末鸡蛋好。”
其他姑娘跟上:“喝萝卜葱白汤也行。”
“烤橘子,便宜实惠,还好吃。”
“温开水更便宜。”
官来仪轻声浅笑,“各位姐姐提的偏方都很好,不过用偏方同药方一样,首要必须究其根本,对症下药才行。譬如,久咳肺虚,吃冰糖燕窝粥;热咳痰黄绿,则服用川贝炖梨……”
绣娘蔡师傅走到原婉然身旁,轻声托她吩咐厨房,给众人都沏杯热茶。坊里向例差遣资历最浅的人跑腿,原婉然便领差出房,临走顺手带上门虚掩,让吹进房里的风势小些。
当她回房,几个衣着柳绿花红的绣娘目光古怪。
原婉然定睛观察,这回真没看走眼,她们打量自己,那眼神或多或少不悦。
我做错什么了?她暗忖。
蔡师傅道:“韩赵娘子,我排定了差使,这次绣件你管配色。待会儿吃过午饭,你便来议事间同赵爷商议,你们议定线色,我们便开工。”
原来如此,原婉然恍然,谁能管配色,便多出一两日工夫与赵玦独处,自己得了差使,那些盛装绣娘的心思便成泡影。
稍后众人散了,原婉然步出绣房,一个绣娘悄悄上前扯住她衣袖,将人扯到边上。
“韩赵娘子,你吃大闷亏了。”那绣娘说,一身银红衣衫亮丽扎眼,脂粉稍浓的长脸十分严肃。
原婉然闻她说得严重,忙问:“这话怎么说?”
“啧,官姑娘坑你呢。”
原婉然蒙懂,最近她与官来仪的往来仅仅方才那句对答,问话固然有些难答,说坑人未太过。
红衣绣娘往地面一跺脚,“你还咂摸不出滋味儿?官姑娘拿你当垫脚石,抬高她自家。”
那绣娘像倒了核桃车子,替原婉然分解道理。
“官姑娘评赵爷的画,文诌诌地夸得天花乱坠,既讨了赵爷的好,又显出她肚里有墨水。我们其他绣娘大字不识几个,毕竟在绣坊待久了,听画工、师傅经常谈论画稿,像模象样的书画行话还能说上两句,跟官姑娘差不很多。韩赵娘子你不同,你才来绣坊,没法子谈布局、设色谈出个子丑寅卯。这不,你只能说礼的人会高兴,跟官姑娘比,显得你外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原婉然料不到一句问话还有这些门道,便入神聆听。
红衣绣娘又道:“所以呢,这几天你在赵爷跟前,最好透点口风,提提官姑娘为人阴险,莫让他误会你外行,看轻你。”
原婉然唯唯诺诺朝饭堂走,那绣娘在旁絮絮叮嘱,末了说“我可是为你好”才走开。
你才不是为我好呢,原婉然朝那红色背影暗忖。
她城府没深到看穿官来仪问话目的,可不等于蠢到人云亦云。
蔡师傅选她参予刺绣、管配色,无不肯定她的才能,这几天她也多的是机会向赵玦证明。换句话说,官来仪在口舌上占点便宜,于她的妨碍微乎其微,红衣绣娘怂恿她告状,其用心反倒险恶许多。
人家客人来绣坊订制绣件,不来理论绣娘私怨的,自己果然为点芝麻小事便说人不是,不论客人对官来仪观感好坏,自己先就落下小肚鸡肠的声名。客人没准还要怀疑顾记绣坊勾心斗角,管理无方,不宜合作生意。这事损人不利己,做不得。
原婉然用完饭便上议事间,行到议事间的前一进院子,走在抄手游廊上,她发现栏杆上挂了一领茶白披风。
这披风……原婉然沉吟,隐约记起在赵玦那儿见过,而这院子正是她初见他赏金银花的地方。
她觑向院子一角,果不其然,赵玦又立在金银花花架下,置身绿叶环绕中。
枝叶空隙后,赵玦侧脸雪细俊美,浮在碧绿叶间,那光景如同一块白玉带绿的玉雕,白的是他,绿的是叶,矜贵绮丽。
原婉然犹豫是否该上前打招呼,赵玦低首出神,深深沉浸在思绪中,半垂星眸长睫轻覆,周遭空气彷佛都寂寥了。
她那里举步不前,赵玦忽然脱力似地,猛地倒向花架,而后顺着花架倾颓,滑落地面。
“啊。”原婉然叁步并两步上前查看。
赵玦躺在地上,双眸紧闭,面容经地上青草一映,更加苍白。
“赵爷,赵爷。”原婉然蹲在赵玦身前连声呼唤,迟迟得不到响应,她顾不得礼节,拍打他脸颊、臂膀。
赵玦不动不响,原婉然伸指探至他鼻下,气息轻暖,幸好尚不算虚弱。
“来人……”原婉然抬头求救,叫了几声都不见人影——时值中午,大伙儿都在饭堂。
原婉然唯恐再下去耽搁赵玦病情,起身奔向裁缝铺的饭堂。
裁缝铺饭堂离绣坊饭堂不远,那儿裁缝多是男子,有气力将赵玦抬到他车上,让他下人送去医馆……
原婉然站起,周围便响起轻声淅沥,天上落下微寒水滴,汇成毛毛雨,地上浮起一股青草清香、潮润土气。
她顿住脚步,望向花架上方,上方并无绿叶遮荫,赵玦在架下要挨雨淋,而且雨势渐大,盖上披风亦遮不住。
原婉然轻咬下唇,自己这一去要花上些许工夫,赵玦已经体弱昏晕,经不得受凉。
她犹豫几霎,蹲下扶起赵玦,摆弄成方便自己双手插入他腋下的姿势,站起弯腰使劲往后拖。
开头拖人那一下她没捉稳,双手松滑了开,人没拖动,自个儿倒带着施力势头跌坐地上。这一摔跌不重,但赵玦顺势倒在她身上,头便枕在她大腿膝上。
“呀啊啊。”原婉然惊呼,一回神赶紧推开人。她按住砰砰心口,臊得不行,转念救人要紧,强自镇定心神再次拖人。这回她加倍留神,总算没出纰漏,只是赵玦看上去颀瘦,身子倒挺沉的,一路拖上游廊,她甚是吃力,气喘吁吁。
原婉然扶着赵玦,让他背脊贴顶墙壁侧身躺下,经过这阵子折腾,赵玦都未清醒,她顾不得自己喘不过气难受,迈开步子跑向饭堂。
才跨出院子院门,便见官来仪由另一重院子的抄手游廊行来。
官来仪远远见人,殷懃笑道:“韩赵娘子,我……”走近几步,她蹙眉,盯住原婉然裙身,“怎么这模样?”
原婉然低头,察出自己裙子有些皱乱,还沾染了块灰尘,随手一掸拍,“赵爷、赵爷昏倒……在花架看花,昏倒了,得喊人帮忙。”
官来仪两眼放光,连声催促:“你快去。”
原婉然脚不沾地跑了。
当她带人回来,赵玦依着墙壁半坐,他垂首揉捺眉心,脸上依旧没多少血色。官来仪风姿文雅蹲在他身旁,一面为他盖上披风,一面柔声道:“是,您看花时昏倒,我见了,守在左右看顾。您且宽心等等,我让韩赵娘子去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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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第七十章:蝼蚁之辈
“谢谢。”赵玦侧转面孔,向官来仪牵展唇角。他神情虚乏,眉目间依然儒雅温润。
“小事一椿,何足挂齿。”官来仪低眉,整个人透着温顺矜持。
须臾她似乎察觉什么,回头瞥向原婉然等人,展颜笑道:“啊,太好了,人来了。韩赵娘子也出了大力,多亏她脚力够跑得快,不一会儿便找来援手。”
赵玦抬起头,吹弹可破的肌肤此刻沉白如细瓷,一缕碎发由的额间垂了下来,拂掠过俊眼修眉,几分楚楚彷徨的味道。
赵玦平时仪态极好,此刻身子虚弱,坐姿依旧不曾太失端正。如同白山茶花,花开千瓣雪,优雅华丽,一朝风吹雨打凋谢,到最后一刻都不肯狼狈,情愿倾尽所有,以整朵的花姿一次坠地,绝不挨延日子,逐片花瓣零落出丑。
他望向原婉然,“谢谢。”笑容跟给予官来仪的一般,尔雅谦和。
“不客气。”原婉然答道。
下人赵忠疾行到赵玦跟前,诚惶诚恐,“爷,动得了吗?”
赵玦默然伸臂挂上赵忠颈项,赵忠一使劲,轻而易举架起东家,朝车棚所在的院落走去。
赵玦起先双脚拖地,而后咬牙挣扎自行迈步,额间一阵虚汗。官来仪见状,即刻上前在他另一侧搀扶,叁人行动间,虚笼赵玦身上的茶白披风无声落地,他们都不曾理会。
原婉然俯身拾起,弯腰时,留心自家裙角沾黏一片金银花叶子,她顺手摘掉,带着披风跟上赵玦等人。
绣娘们用完饭,叁叁两两步出饭堂,撞见赵玦四人行动不寻常,都跟上看究竟。原婉然挤在人群里,当赵忠搀扶赵玦上车,她排众上前,好将披风搁上驾座。
“列位请让让。”她向绣娘们道。人多拥挤,她半举茶白披风接近车子,赵玦正好侧身瞥来。
其时雨势转小,银光水线似有若无,飘渺纷飞,像一道道极长游丝,缠连天地之间。隔着稀疏雨幕,原婉然与赵玦四目交投,尚未反应过来,一只手斜刺里伸来,一把夺过她手中披风。
“我来。”官来仪在前头殷懃笑道,将披风大略折好,探身放进车内。
赵玦进了车,快速驶离绣坊,绣娘们不等骡车消失在街道彼端,便向官来仪与原婉然——一路跟在赵玦身畔的两人——探问端底。
官来仪抢着答道:“赵爷赏花昏倒,韩赵娘子寻他的下人过来帮忙,我守在赵爷身旁看顾。”并一一回答当时光景。
绣娘们议论一阵便回绣房干活,原婉然则教官来仪拉住。
“韩赵娘子,我得向你赔礼。”官来仪正色道。
“啊?”
“刺绣大幅绣件,工钱较多,你知道吧?”
原婉然点头,当初她进绣坊就为这个。
官来仪道:“不单如此,订得起大幅绣件的都是阔人,货时,他们一般会打赏绣娘。我们俩才来绣坊,便越过许多老人得了好差使,某些人不服气,背地嚼舌根。”
“她们说些什么?”原婉然忙问道。
“别问了,没的惹闲气。刚刚赵爷展示画作,我特意显山露水,好压服小人口舌。韩赵娘子,你帮过我,我想报答恩情,便顺带点了你的名字,让你也露一手。”
原婉然迟疑,“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不错。书画不分家,韩赵娘子的二官人写得一手好字,绘画必然亦极好,你跟着他耳濡目染,不消说,同是内行。”
原婉然笑了,夸赵野这话她爱听。
官来仪叹息,“可我疏忽韩赵娘子性情文静,平日并不多言,仓促之间如何能大发议论?一片好心成了恶意,真真对不住。”
赵玦的骡车外表半旧,装饰平常,看着比起小富人家的用度略逊一筹,骡子却极上乘,撒开四蹄在街道上奔跑,拉着车子又快又稳。
赵忠紧握鞭子,几度回头,终于问:“主子,可要再快些?”
陡地一道黑影由车帘底下从他眼角余光掠过,那黑影随来势夹着些微风动,再一声轻微噗落,落在他身畔。
赵忠低头看去,身旁驾座躺着茶白暗花潞绸披风,赵玦的衣物,要价不低,前些天刚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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