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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灯
萧恪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似乎踌躇再三,才轻轻道:“你爸爸告诉你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说了我是什么人吗?”
我抬眼去看他,他的眼睛里满怀期冀和藏得很好的忐忑不安,可惜瞒不过太了解他的我,这句问话大概在他心中已经存了多日,然而他希望听到什么?他是我最爱的人?他是我求之不得永远挂念的人?可是他已经结婚了,诚然他很伤心,但是我不过是个过客,他有他的家庭,时间会让他淡忘我。
想到这一点我就心如刀割,于是我只能说:“他说你可以信任。”
他苦笑了一声,将我抱起来,放在他膝盖上,我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的胸怀依然是那样温暖,曾经多少次我埋入他的怀中向他撒娇,他发现了我的紧张,轻轻拍着我,并不放开我,渐渐我放松了身体,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依然有着淡淡的烟味,他在外头还是抽了烟,只是回公寓在我面前的时候也没有抽过。
手续办得出乎意料的快,一天他回来告诉我他已是我最新的监护人,第二天他开始收拾东西,书桌、书架上的书,他统统一册不漏的打了包,我在一旁整理玩具和衣服,其实这些东西大概是不会带走了,但是萧恪依然让我整理。这些都是萧芜的旧物,其实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衣服我穿有些窄短,毕竟他一直瘦弱,而我儿时营养良好,比他健壮多了,鞋子都有些短,但是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凑合穿着了。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想起萧芜,又是一阵心酸,收拾了一会儿抬头,看到萧恪正站着不动,静静看着一本笔记本。
我有些好奇,假装路过拿东西,瞥了一眼,发现那是我以前的工作日记……偏偏有一些页面密密麻麻都写着萧恪的名字,我瞠目以对……我已忘了还有这样矫情的时候了!那时候刚到哥伦比亚,自己抢着每天去看工地,借以扑灭自己心中不断燃烧的小火苗,偏偏遏制不住,于是一页一页的写名字,仿佛这样才可以减轻这个名字在心中深可见骨的铭刻。
羞耻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但是我着实也不知怎么办,只好装作不注意去收拾那些绘本,余光里他一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手指轻轻的在那些名字上慢慢划过,我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好装着不经意问他:“这些东西都要带回国是不是太多了?要扔掉一些么?”
萧恪抬头看了我一会儿,仿佛隔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回答道:“扔掉?……不用。”他将那本笔记本小心的合起来,轻声道:“你不必担心带不了的问题,只要觉得重要的,都可以带上……我已包了飞机,你放心。”
我默然,知道萧家已经今非昔比,但还真没想到已到了如此豪气的地步——你看,这样大的摊子,萧恪怎么可能放弃家业,放弃家庭,来和林观生过平凡老百姓的柴米生活?
回国的日子已经定下来,萧恪却没有放弃往外跑,他还没有放弃。
第二天就要走了,行李都已打包好,萧恪还是没有回来,我等不及,这小孩子的身躯困起来根本是排山倒海无法阻挡,于是我就先睡了。
到了半夜,我被从客厅传来的奇怪声音惊醒。
我起了身走出去,已经5月的天气了,晚上也并不冷,我光着脚走出去,没有发出声音,然后看到客厅关着灯,漆黑一片中,萧恪坐在沙发上,身子向前倾,手覆着脸,发出了哽咽而压抑的抽泣声。
黑夜里,那压抑到极点的抽泣声很轻,我却能感觉到其中巨大的悲哀。
萧恪他很少哭,自我认识以来,他都是坚不可摧的,他的意志犹如钢铁,没有什么能打击到他,他从不失态,优雅从容,就连决定结婚的那天,我哭得全身发抖手脚发麻,他也只是抱着我一言不发。
我爱他,看到他伤心,我觉得心脏的那里,一阵一阵的酸楚疼痛,仿佛有把凉而薄的刀子,在那里一刀一刀的剜着,我轻轻走过去,用我小小的双手去搂住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来看我,黑夜里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听到他用嘶哑的声音对我说:“我真没用……连带他回去都做不到……我怎么能把他孤零零的留在这里……他这么怕热……离乡别井千万里……他会不会迷路……”
我的眼泪也涌了出来,热气在我的喉咙梗着,我有一股冲动想告诉他,我还活着,我在这里……但是我看到我颤抖着的小手……就算告诉他,又能怎么样?更何况,等我们归国,他的家人,他的妻子,都还在等着他。
他早已不是我的。时间会把一切带走。
最后我只是低声说:“他没有死,只是失踪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话,却发出了长长的难以压抑的呜咽声,他用手掌覆住了脸,有些长的额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我紧紧抱住了他,希望他不要这样伤心,希望时间快快过去,赐予我的爱人淡忘的礼物。我开始懊悔我的选择,当亲眼看到他这般的悲痛,然而命运让我没有别的路好走,我已失去决定自己何去何从的权力。
后来他将我抱着进了房间,把有些凉的脚放在了他的肚子上,然后抱着我低声道:“睡吧,明天还要搭飞机。”
我蜷缩在他的怀里,泪水也默默流了出来,他一直拥着我,动作没有改变过。天亮的时候我看到他依然睁着眼睛木然坐着,看我醒了以后便起身替我穿衣服,又恢复了那副沉稳的模样,仿佛前一夜那脆弱和泪水都是一场梦。
后来门铃响了,他的助手应该送了早餐过来,然后会接我们去机场,其他人将我的公寓处理干净,从此,林观生在这世界的痕迹,也会被抹干净。
飞机划过云层,萧恪替我盖上毯子,我看着外头被划开的云层,恍如做梦,我这就要回国了,以这还童之身。
、第5章
我历来不太能搭乘交通工具,无论是搭车还是飞机,坐上去一会儿我就会觉得困倦,然后瞌睡,听说这也是晕车晕机的一种,不过不算强烈。
所以飞机才飞了一会儿我就开始昏昏欲睡,萧恪看了看我,将椅子把手放下,将我横过来让我枕在他的膝盖上,盖好毯子,轻声道:“还要二十多个小时呢,好好睡吧。”
我枕在他的腿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想起从前一起住的时候,晚上我常常枕在他的膝盖上拿着电子书看,他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抚摸我的头,一只手也拿着一本书。
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放纵自己最后的留恋——等回国,我很快就要离开他。
熟悉的感觉让我睡得很好,仿佛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泰戈尔有首诗,“假如我今生无缘遇到你,就让我永远感到恨不相逢——让我念念不忘,让我在醒时梦中都怀带着这悲哀的苦痛。”
有时候工科男沉迷起文艺来可能更疯狂,这首诗明明逻辑上很不通,词句也并无华彩,但我当年翻到这首诗,仿佛被锤子在胸口重重击打了一番,鼻酸眼热,之后每一个梦醒时分,就想起这悲哀的苦痛,一无所获的空虚以及永远填不满的孤寂,无论你在俗世中获取到多少,无论你面前还有多么光明的长路,无论你是否已身居广厦内,良朋在侧,笙箫满屋,你依然觉得,因为没有那个人,整个世界都空寂之极。
下飞机的时候他抱着我,其实我是想自己走的,他却一直要抱着我,仿佛要借此得到力量或者证明什么的样子。
有司机来接我们,一路驱车我都比较沉默看向窗外,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多的黄种人,看到熟悉的国内风光,我看得十分入神。进了市区,路上的街景我几乎已都认不出,只能看着路牌知道熟悉的路名……不过五年而已,于我来说居然仿佛已过了一辈子,回来的时候人是物非。我注意到车子是往萧家的老宅去,心下开始有些不舒服。
萧家的人,我一个都不喜欢,除去嫉妒的原因,还有他们家的人似乎都长着一对势利眼,十岁以前我们住在同一个大院,彼时我父母还身在高位,萧恪的妈妈一见到我脸上就笑出一朵花来,热情洋溢的叫我:“观生来找我们家小恪玩儿呀,来来快吃糖。”后来我父母身亡,她见到我就是冷冷淡淡,有时候连招呼都不打,有次甚至当着我的面教育萧恪的妹妹:“小娥以后去人家家玩见了长辈要主动叫,没有让长辈主动来招呼的道理。”再后来我叔叔婶婶也死了,她当着我的面说:“观生要不要去找个高人看看能不能改改命,这亲人缘也太单薄了,是不是命太硬,妨着了。”
当时年纪小,后来也知道世态炎凉,渐渐就不再涉足萧家。
我坐直了身子,感觉到了脊椎僵硬,萧恪发现了这一点,大概以为我是在为未知的未来担忧,他低声道:“一会儿先到叔叔的父母亲家吃个饭,认认人,叔叔的爸爸妈妈你可以叫爷爷奶奶,他们人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有什么要求只管和我提。”
我抿起嘴不想说话,自己往窗边偏了偏,远离了萧恪,萧恪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却在车停下的时候,先下了车,过去替我开了车门,将我直接抱着下了车。
我挣扎着想下地,萧恪却拍了拍我的屁股,轻声道:“乖,叔叔抱你。”
萧家大宅是一幢中西合璧的别墅,依山傍水,传说是从前国民党时期某国民党高官的私邸,花了不少心思,没来得及入住就去了台湾,转过几手,有传说这宅子请了高人来踏勘风水,位置极好,旺族,萧恪的爷爷当年花了不少精力才弄了下来,住进去没多久便喜得贵子,之后步步平顺,他便信了,直接定为本家住宅,萧家人丁旺盛,萧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我跟着父母来做客过一次,因为我过世的爷爷和萧老爷子是同一条壕沟的战友,真正同生共死过的,后来父亲又和萧恪的父亲正好在同一座城市任职,住在同一个大院,当时交情颇为不错,我和萧恪才这样亲密。
谁知道后来我们林家凋零下来,短短几十年只剩下我一个,其实我和萧恪初三的时候分开过,他父亲任职提拔到别的市,而我要跟着姨丈阿姨住,就这样分离了,再见面就是我再次变成了孤儿,考上了大学,在大学里和萧恪重逢……然后,我们恋爱了,如胶似漆的时光只有四年,却好似燃尽了一辈子能用的感情,毕业的时候,萧恪告诉我,他决定结婚。
萧家人提倡多子多福,兄弟齐心,所以一贯早婚,且萧家老爷子军人作风明显,说一不二,子孙辈的婚事几乎由他一言敲定,无人敢违逆。萧父是他的次子,长子已在炮火中牺牲,所以萧老爷子尤其看重这糟糠之妻的次子,萧恪是长孙,更是从小宠爱,后来萧老爷子一口气又给萧恪添了三个叔叔,其中最小的一个比萧恪还小,果然是龙马精神宝刀不老。
尤记得有次我无意间听到萧父教训萧恪的小叔:“你看看林家老爷子,丧偶以后坚决不肯再娶,又不肯给儿子娶个大家族的女儿,随随便便娶个没根基的媳妇,结果独苗说没就没了,剩下个小孙子无人托付,沦落到外家抚养,人走茶凉,谁帮你?这样好的根基,说没就没了,若是当年续娶,再生几个,有几个叔叔在,帮扶着,以林家老爷子当年血挣下来的功勋,战友们看顾着面子,怎么样也能兴盛门楣,又或者找个有些背景的儿媳,那也还有背景雄厚的外家把小孙子抬起来,结果你看看现在谁还记得林家?所以我们这样家庭,娶妻生子是对家庭的责任和义务,原是推脱不得,若是子孙都随心所欲,不上几年,血脉薄了,人丁稀少,不要别人来推,你自己就倒了!”
看看,我家原来是这样的反面教材。
进了铁门就是草坪,路旁是有些年头的法国梧桐,高大浓荫,萧恪一路抱着我进去,路上有人驻足向他招呼:“三哥回来了?”他们面貌都或多或少有着萧家人的特征,深目,浓眉,高鼻以及一个显得分外坚硬的下颔。总的来说,萧老爷子是个成功的人生赢家,将自己出生入死拼下来的资本淋漓尽致的发挥了作用,子孙在各界都有建树,且一呼百应,互相守望,死的时候也是极尽哀荣……
萧老爷子去世后,萧父名正言顺主持了萧家,几个异母弟弟娶妻以后也都在常驻的城市住下,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聚,不过却也送了些子侄来这边读书,想也是要借借住宅的福气运势。萧父当年负责军工企业,三个叔叔则从军从政从商的都有,到了萧恪,却眼光独到,在外创办了通讯公司,借着东风时运,又有雄厚背景,自然就越做越大,如今萧家几支,都靠着萧恪这边的干股分红吃饭,自然都纷纷送了孩子过来,和嫡系亲近些,自然总有羹分的。
其实他当初白手起家,在学生时代就自己筹措资金和几个同学开公司的时候,是得不到萧父的支持的,不过也就当他还读书,锻炼锻炼,所以也没干预,没想到几年下来,国内通讯产业发展迅猛,市场需求极大,萧恪这个高科技公司很快进入上层有心人的视野,之后和几个企业合并重组、改制、上市,在萧家全力支持下,摇身一变变成了庞然大物。谁又知道萧恪一开始的初衷,其实是希望自主创业,能够自己养得起自己,然后有了话语权,能够自己做主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必按萧父的要求娶名媛,而是能和我在一起。谁想到这家小小的通讯公司后来越发壮大,最后各方利益盘根错节,而萧恪作为公司的创始领导者,不知不觉成为了家族利益的关键,各方博弈的焦点,反而再也脱身不得。
他决定结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没有和我长篇大论什么苦衷,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选择,与其两人在对抗了全世界,彼此耽误了青春,精疲力尽磨尽激情彼此埋怨后悔猜疑怨恨,反目成仇终成陌路,不若在彼此都还有美好印象的时候早些做决断,我们兴许各自也能有不错的人生。
我们是和平分手。
却没有一别两宽。
、第6章
大厅并不同其他豪门一样满眼豪奢,但是能看到地板上铺着从前帝王才能用的坚硬密实的御窑金砖,光滑如镜,历久弥新,少点见识的普通人是看不出这漆黑水磨地面有这样的来历的,恐怕还觉得萧家十分低调朴实,没有像人家家铺满地毯什么的。
萧父和萧母都在大厅内,看到萧恪抱着我进来都抬了头,然后不约而同都吃了一惊的样子,萧母捂嘴笑道:“天啊,小恪你确定这是观生的养子不是亲儿子?简直一模一样!”数年不见,她保养得很好,明明都五旬了,看上去依然头发乌黑,脸上光滑,她最喜欢将和女儿萧娥的合影放在钱夹,然后给亲友炫耀:“哎呀别人都说像姐妹啊,我都说了怎么可能嘛,都是拍照技术好而已啦。”然后听别人一再表示她确实显得非常年轻,才心满意足地收进手包。
萧父也是表情奇异地上下打量着我,不过到底稳重许多:“回来了?叫什么名字?过来给爷爷看看,一路辛苦么?”他不像萧母那么注重保养,鬓脚都已斑白,不过脸上看得出应该注射过肉毒素,红光满面,笑起来肌肉能让人感觉到不自然。
萧恪放了我下来,我吸了口气,平静了心情:“爷爷奶奶好。”萧恪介绍道:“他叫萧芜。”
萧母脸上怔了怔,笑道:“这小模样儿真俊俏,真是个乖巧孩子,等会儿才吃饭,可以先到游戏室去,等会儿会有其他小朋友一起来玩。”一边叫旁边的阿姨:“苏姨,来带小朋友去游戏室玩一玩。”
萧恪说话了:“不必了,我带他去。”一边又把我抱起来,直接往楼后走去。
上楼的时候我听到萧母轻声和萧父说:“怎么姓萧?”萧父有些不耐道:“国外长大的,兴许是小恪起的汉名,不要想太多,人都不在了,别冷了孩子的心。”
萧母轻轻道:“吓煞人了,和观生一模一样,连那阴沉沉的模样都是,一点都不可爱。”
萧父哼了一声道:“都说了有些内向,观生又才过世。”显然是制止她再说话。
他们大概以为我们已经听不到了,其实从小我的耳力一直都很好,能听清楚很远的人说话,萧恪曾笑我该去做侦查兵,为着这耳力,我一直睡眠不算好,屋子需要很好的隔音。
楼后果然有一间光明通透的房间,两面玻璃投射下金黄色的夕阳,铺着色彩鲜艳的地垫,堆着积木各种玩具,书架上有许多童书,想是给萧家的孩子们娱乐的地方,萧恪放我坐在小凳子上,抬头对跟着的小保姆说:“去打个热毛巾来。”
然后半跪着替我脱了鞋,我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我自己来,你先去做你的事吧。”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头发:“有司机放行李呢,我没什么事。”
小保姆打了个热毛巾过来,萧恪替我擦了脸、脖子和手,然后脱了鞋子,和我一同在里头,他问我:“喜欢玩什么?”





还童 第3节
我觉得很窘,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不过为了让萧恪放心,我还是过去搭了搭积木,没想到萧恪居然就坐在我身边陪着我,给我递着积木,我只好一个一个积木的叠起来,想着等他无聊了自然会走吧。
没想到他一直陪着我,看着我玩积木,我只好一边回忆着从前萧芜是怎么玩的,一边玩着那些玩具,但是到底是有些索然无味,萧恪大概知道我没什么兴趣,忽然站了起来在玩具架上取了个变形金刚给我看:“你看这个变形金刚,可以变成汽车的,好看么?”一边按了下遥控器,那变形金刚向前跪到,肢体折叠,果真折叠成了一辆小汽车。
我看他努力而笨拙的想让我开心,心里一软,接过那小汽车,用手去转那车轮,萧恪说道:“变成车以后是真的可以开的。”
忽然听到有孩子的声音,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带着几个孩子一路跑了进来,看到萧恪立刻怯生生住了脚喊了声:“二舅舅。”几个孩子也纷纷喊道:“叔叔”“伯伯”的称呼。
萧恪转头淡淡应了声,许是终于觉得在孩子群里有些不合时宜了,大概又是要到前边去应酬新来的客人,于是对我说话:“这是你章令元表哥,那边是萧维远哥哥,萧维琳姐姐……”一边给我介绍了一通,然后和章令元道:“这儿你最大,你照顾一下你萧芜表弟,他第一次来,地方不熟,你好好带他玩儿,舅舅先出去见见你爸爸妈妈。”
章令元眼睛骨碌碌一转笑道:“二舅舅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表弟的。”他姓章,应该是萧恪堂姐的孩子,看起来聪明伶俐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个孩子头。
萧恪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道:“外头都是大人,不好玩,你在这里和哥哥弟弟妹妹们一起玩,不要担心,马上就吃饭了,吃饭我来带你过去。”
我点了点头,他起身出去,章令元笑着问我:“萧芜表弟是吗?你可以叫我令元表哥,你爱玩什么?我带你玩!”
我张了张嘴,实在催眠不了自己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和他们玩乐,只好摇了摇头,章令元刚要说话,旁边穿着雪白蓬蓬裙眼睛大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指着我手里的变形金刚叫道:“章哥哥,这是你刚才说的大黄蜂么?”
我看她一直盯着我手里的玩具,小孩子雪白皮肤玫瑰一样的嘴唇简直可爱到爆,心里也柔软了,便将那大黄蜂递给小女孩:“给你。”
没想到章令元却忽然拦住了说:“小琳你不可以抢萧芜表弟的玩具的,二舅舅刚刚说过要照顾他的。”
萧维琳眼睛睁大,满脸通红:“我哪里抢,是他自己给我的!”
我整个人都囧了,连忙将那大黄蜂递给她道:“我不玩,给你玩,别吵架。”
萧维琳却将那大黄蜂一摔摔到了地上:“谁稀罕!我家多的是,要不是表哥你刚才说的它和别的变形金刚不一样,能自动变形,我才不想看!”
一旁的萧维远忽然道:“小琳我们不要理他们,我带你去花园玩遥控飞机。”一边拿了个遥控飞机拉着眼睛已经泪汪汪的萧维琳跑出去,几个小朋友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
章令元显然有些尴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跑出去的一群孩子,嘴巴蠕动了一下,我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谢谢你……你还是和他们去玩儿吧,我没关系的。”
章令元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小琳妹妹不是故意的,你和我们一起去看飞机吧?很好玩的!花园里头也有很多花很好看的,我带你去看呀。”
我微笑,养了萧芜几年,我看到小孩子都会觉得自己心里一软,眼神分外多看几眼,这孩子胖乎乎的,看得出他明明很喜欢和那女娃娃一起玩,偏偏要和大人一样的煞有介事的照顾人,分外讨喜,我说:“你和他们去玩吧,我才从飞机上下来,又坐了车,有些累,所以想休息一下。”
章令元点了点头,小大人一样的说:“哦,坐飞机是很难受,那你坐这儿休息吧,如果不累了你就出去花园找我们呀。”
我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他脸忽然红了,对我说:“你长得真好看。”
我愣了一下,小时候大人带我出去,经常得到“长得好看”、“好秀气”“像女孩子”这样的称赞,但是渐渐随着家里落魄,更多的是“可怜的孩子”以及背后悄悄的关于“命硬”“阴沉沉”的议论。
唯一对我从来没有变过的,是萧恪,他小时候会为了我跟别人打架,大学重逢后,他更是将我再次拢入他的羽翼下,悉心呵护。
小朋友噔噔噔地跑出花园去了,显然是急着和旧友言归于好,我松了口气,一个人坐在夕阳里,将自己随身包里头的i摸了出来,打开看了看,果然萧家有开放的wifi,我便上去翻看我的股市账户和x额宝来,从前国内x额刚出来的时候,据说收益不错,为了网购方便,我在国内存了五万进去,后来出了国因为一直没怎么用钱,那些钱就一直存着,五年来利息倒也有一些,如今我名下的钱都在萧恪手里,我自己能动用的只有这一些股票的钱以及x额宝了,而且还不好提现,好在网购方便,大部分东西都能在网上买到,只要萧恪给我找个家庭,我读书到初中,找个寄宿学校,基本就可以独立了。
我叹了口气,浏览了一下国内的新闻,一边意兴寡淡的想着自己的未来,不管是谁,都已经济独立了忽然又被打回童身从小学读起从头再来,估计没人会觉得开心的,记得从前重生小说流行那会儿,同学群里聊天说重生要记彩票买股票等等,一女同学骇然道:“不不不,重生让我再生一次孩子?不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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