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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渡山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第44章 红窃脂(4)
“等等等等等等……”
辛鸾狼狈地打断,“有点快。”
邹吾展开得太快,辛鸾的脑子暂时还跟不上,“怎么有齐策齐二的事情?他是哥哥的好朋友啊……”
此时他们就并肩蹲在小溪旁边,邹吾接完水,在下游洗着剑,邹吾的神色忽然变得变化莫测,半晌,他上下打量了辛鸾一眼,含蓄道:“殿下是不是只有生死关头才会聪明一点?”
他眼神一瞟他怀里,“看邸报啊,答案就在手头怎么不知道善加利用呢。”
“噢噢噢”,辛鸾就像个笨拙的小生员,对邹吾有些逾距的责备也不以为忤,闻言垂下头哗哗地翻起手中邸报来。
果然,他在邸报的第三张找到了贼事追踪的新设私署,任务名为“剿虺”,具体来说就是抓邹吾、抓卓吾、救他,私署设立在神京的玉贞街,所领主事可调用神京城内柳营、鹰扬、雀山,严查检录可以影响到全国七署,必要时候可以调用赤炎军——辛鸾长大着嘴看着这闻所未闻的权限,而这个私署在三天的总领负责,公良柳下面的名字,居然是齐策。
南阳公府堂上。
申豪朗朗面容上眉头紧锁着,眼睛紧紧盯看着布帛上的地图标示。
国土图舆一般来说不是百姓人家可以随意私藏的,按天衍律令可以有舆图的除了军部,就只剩下王庭秘府,至于商家行走四方身带舆图,若是深追究起来都算是私藏犯法。而他手中的图舆,不仅仅画上了大致的山河脉络,细看起来,它简直是过于细了,具体到房县几个月前立起的军事地堡居然也点出了。
并且除此之外,他上面用小狼毫画出的去往垚关的预定路线,哪里休息,哪里住宿,甚至具体到每日行走的里数,三天之后适应长途奔波后,疾行的里数……周到的林林总总,虽然是寥寥画来,但其意却不尽。这份地图就是有人跟申豪说这是于行兵带队的赤炎老兵画的,他都是信的。
申豪不自觉地绷紧了披甲的身子,严肃地思索:这个邹吾到底是怎么样的贼人?
“赤炎十一番既然已经到了!不去搜查,在这府门前是要晒太阳吗!”
府堂之外,一列列赤炎身披赤色骑兵甲,腰带无环横刀,军容沉肃地站在那里,南阳诸人哪个看到了不是绕路趋避。
谁知这一声,嗓门不大,官威却不小。
申豪拿眼一横,只见一个和自己一般年纪一般身高的小白脸,大步飘飘地走进了府堂来。此人穿着一身浅绿的官袍,显然是品阶不高,然而银腰带上却闪亮亮地挂着一枚铜雀符节。
申豪眉目一动,不快道:“齐策?”
“申小将军。”
来人毫不示弱,一语道破申豪的身份,扫了眼堂上情境,也不客气,“贼人潜逃在外,将军来到南阳,当务之急难道就是在这里对着几具遗体吗?”
本来两个人初次见面,不至于这么大冲突,谁知两个年轻人大早晨和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了。
南阳小小公堂之上两个少年相对,一个脸黑,一个脸白,一人赤色衣甲,一人碧绿官袍,都端的身姿挺拔,气势逼人。徐斌低头哈腰,左看看刚从北伐之战中崭露头角的赤炎少将军,又看看济宾王跟前炙手可热的新贵,老实地垂下头,希望没人注意他。
齐策与申豪,中央与地方,同龄人中,他们的大名相互如雷贯耳。
申豪长了齐二几岁,知道来人是济宾王眷爱的青年,不知道有什么本事,明明去岁还是待诏之身,正经官职都没有一个,先帝驾崩后竟然领到超品的任事,直管追查“腾蛇”之事。他们赤炎军镇寻找帝子心切,看齐二任事还算利落,这才没有计较济宾王这道谕令上的不妥,但是要申豪对着一个战场都没上过的纨绔俯首帖耳,简直做梦!
申豪绷着嘴角的肌肉,不卑不亢地抬起头:“赤炎只奉高辛氏为主君,只对高辛氏忠诚,申豪今日为含章太子而来,而不是因为什么齐衙内!”
他很是不客气,称呼齐二只为“衙内”。潜台词是:你算个什么分位上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轻狂?
齐二眼睛一眯,上前一步。
徐斌忙不迭地插身过去:“打不得,打不得,这是公堂,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谁知齐二也压根没有想动手,他拽下腰带上的铜雀符节,伸出手去。
因为中间隔着白胖的徐斌,他好悬没把令牌直接顶在申豪的鼻子上,只见齐二眉眼锋利,不紧不慢道:“就算是赤炎,军中之人也是一向听训示,怎么?申小将军没有这个习惯吗?”
徐斌自己就剪不断理还乱了,此时还要心力交瘁地开始负责打圆场,“齐领事别生气别生气,您不知,申小将军今晨早早便来了,已经连查几个时辰了,一直没有懈怠啊。”
齐策眼风一扫:“那搜出什么了?”
徐斌赶紧甩手示意身边的小属官,小属官磕巴都不敢打,把刚在太平坊桥楼街西第二街最北端查到的东西细说了一遍,生怕受当了池鱼。
“地图?”
齐二闻言狐疑地抬头,扫了一眼申豪手里的羊皮卷,申豪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纠缠,手一递,交给了他,不过齐二却没有他的郑重,扫了一眼,不以为意地抖了抖:“就只搜出这个?”
申豪白眼都差点翻出来了!
心道这纨绔果然:不仅不识货,还是个活生生的蠢货!
他不置一词,徐斌却紧张,擦着额角根本没有的汗:“是是是……”
齐二不疑有他,却轻蔑地瞥了这堂上的一眼,“你们南阳有什么能吏?”
说着他手势一摆,也没吩咐赤炎军,直接道,“贼人狡猾,但好在本领事带了细犬来,司丞的人麻烦开道,带我的人再查一遍!”
徐斌偷偷看了申豪一眼,知道齐二更乘职务之便,此时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招呼着人,浩浩荡荡地就府衙外走去。
·
而不同于南阳的剑拔弩张,此时狡猾的“贼人”和太子,正在溪边气氛和乐研究邸报。
邹吾那把剑仿佛是洗不完了,原本的瓷光玉质的剑身都快要挂上冰了。
辛鸾抱着膝盖,蹲在溪边,郑重其事地给邹吾念邸报,念一念,再发表一下看法,邹吾怀疑如果他是在唱歌的话,此时应该问了好几遍:“我唱的好不好听啊?”
辛鸾:“这个私署人事变动过,原本不起眼的时候是齐策全权负责,现在换成了公良老大人——可是公良大人都多大年纪了?他根本熬不得啊,怎么掺和捕贼策应之事?上次我只是让他陪我重定演武新规,全是文活儿,感觉他都要去了半条命了。”
邹吾没有作声,听着辛鸾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话。
其实,他也觉得这件事反常。“剿虺”权限过大,存在已然如妖,但是若要找主事,其实也不必找职位、圣眷、名望如此之高的公良柳,这太显眼了,好像生怕别人不注意一样。
邹吾只是模模糊糊感觉到济宾王被一股力量掣肘着,但是朝廷高层说实在的他并不熟悉,所以也不敢擅自揣测后面推动者谁,这似有若无的善意,又能为他们做到什么程度。
“还有……”
辛鸾又皱起眉毛来,“追捕我们的进程为什么要写在邸报上?哪有贼事追捕的进程还公之于众的?这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吗?这有诈吧?”
邹吾开口了:“也不见得。先帝驾崩和你被掳不是小事情,你要考虑的还有人心,如果是神京城内不信任济宾王,百姓联名请愿,要求得知朝廷追捕的动态,邸报也不是不会反映。”“所以你认为这上面的信息是真的?这上面介绍的可详细了,哪里布防,哪里搜查已竟,这要是全是真的,他们也太蠢了。”
邹吾在下游,他抬起眼,溪流反射的阳光中,就正好和辛鸾的目光平对。
他说:“当然也不能。这白纸黑字半面雕版,老于案牍的刀笔吏也不是吃白饭的。”
辛鸾却没看他,低头拨弄脚边的石子,“所以你觉得这上面有真有假,是给我们的烟幕弹?”他啧了一声,摇头晃脑,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书童:“好阴险,这样计埋伏,引我们入彀。”
“兵不厌诈罢了,我们不也刚留了个烟幕弹?只看谁能骗过谁。”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他看着低头抠石头的辛鸾缓缓笑,“你也不用担心这个,这上面我们还是有先手的,毕竟他们是邸报,齐二再猖狂,还有济宾王在上,他们不会拿朝廷的喉舌开玩笑,有很多限制呢。”
辛鸾猛地抬头:“那我要应对什么嚒?”





谁与渡山河 第39节
邹吾轻咳着划开目光,“……我们不必应对。”
“不应对?”
“对,他们爱守株待兔便守了,爱骑大索便索了,反正急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
辛鸾又垂下头开始玩石头了,他长这么大没有出过神京,偶尔出去也是去他们家祖坟祭拜,没有过这么悠闲身处山水之间的经历。
“我备了很多草药,你好好养伤就行。路还长,身体不要搞坏了,其他的也不用你操心,日常用品我们会有人补齐,城内外的情况我也会找人探明的。”
“卓吾吗?”
“不是,另有其人。”
辛鸾点了点头。
他玩够了石头,又胡乱翻了翻邸报,他自己看不出来字里行间具体的埋伏圈套,但是他有直觉:执笔的人很是老练地道。
邹吾抬眼看了辛鸾一眼,只见他两道长长的秀眉紧紧皱着,感觉很难理解的样子。他心中想笑,寻思他之前念书时是不是也这样,恨恨地看着书本,一副想要撕簿焚书的模样。
然后辛鸾忽然“呀”了一声,朝他飞快抖书:“为什么这儿少了一块?”
邹吾不以为意瞟了一眼,又垂下眼,解释,“那页写的是讨伐我的檄文。”
辛鸾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呢?”
“它骂我丧心病狂、掳走太子,说我身首枭悬,妻孥灰灭。”
有那么一瞬间,邹吾的双眸幽幽得深不见底,嘴唇轻抿,口中隐然涌起了风雷之气。
但他很快控制好口气,淡淡道,“我看着心烦,就撕掉了。”
辛鸾敏锐地看了他一眼。邹吾平是非、晓利害、游刃有余,可也是刚刚,说到“自己丧心病狂”,那口气也是如此的厌恶,根本不像他平日性情。
辛鸾伤心地看了他一眼,像自己被骂了一样。
虚弱地拍拍他,安慰了一句,“那你别生气了,他们都是瞎说的。”
邹吾点了点头,“嗯。”
过了会儿,辛鸾意意思思凑过来:“你还在生气吗?”
“没。”
“那你说说话呗。”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
邹吾无奈地笑了笑,“行。”
“……”
辛鸾这股子生涩和莽撞的劲儿就是个小孩子,邹吾知道辛鸾在干什么,但是他不确定辛鸾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邹吾胡乱神游,想着这也就是他,这要是卓吾在他面前撩拨招惹别人,小姑娘也好,辛鸾也好,他腿都给他打断。
看邹吾垂着头一直不理他,辛鸾突然跳开来,开始除鞋子、脱衣服。
邹吾睁大了眼睛,看了眼他,又看看眼前半结冰的潭水,想着这水这么凉,辛鸾总不至于是要洗澡吧。
“殿、殿下……”
他不假思索,嘴上难得打了个磕绊,“您自重啊。”
辛鸾一愣,一瞬间还没明白,下一瞬又无师自通的明白过来,“不是!”
他抓着衣服开始心急火燎地解释,“不不不不,我不是……!”
风是骤然撩起的。
不是清风拂过的撩,是大鹏水击三千里的撩。
空谷原本幽静,此时落英却瞬间卷成了旋风直冲而上!
薄雾瞬间被吹散了,辛鸾慌乱地拽住脱了一半的衣服,只见一只赤红色的鸟儿在他眼缝中现身,在山谷上空由远及近,猛地转翅!那羽毛太鲜艳了,赤红赤红,带着惊心动魄地弧光,辛鸾还在惊叹,下一瞬那鸟儿却化身为人,一步一步,像踩着羽毛一般,步态安闲地着地,从溪水的上游走来。
邹吾在他身后淡淡道:“我们的采买回来了。”
辛鸾却看呆了,他没想到负责采买、刺探这种苦力活儿的是个女郎。且……那胸房也太饱满坚挺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感觉脸红。
“呦,小太子这是醒了。”
女郎自带柔光,倒是没留意辛鸾的局促,笑着跟他打了个呼哨。
她爽朗威风的样子太不寻常,辛鸾没见过这样痞气潇洒的女郎,扛着麻袋还招手的样子,潇洒得像扛刀的花魁一样。
紧接着,辛鸾就眼见着她走过自己,一侧肩,“砰”地一声把包袱砸在了邹吾脚下,掐着腰来了一句,“操!小邹,可累死老娘!”
第45章 红窃脂(5)
长马尾、瓜子脸,桃花眼、吊梢眉,一袭男式的游猎红装,女郎身材高挑,胸背挺拔。明明身未配刀刃,偏偏烈得毫无章法,明明粉黛不施,偏偏美得肆无忌惮,
辛鸾没见过这般风姿的女郎,听她口中抱怨,不觉粗野,只觉抱歉,上前一步道,“多谢你,也辛苦你了。”
这是他十几年王庭的教养,不是虚辞,是真心诚意的感谢。
邹吾却闻言撩了红衣女郎一眼,对辛鸾道:“你不必谢她,她应该的。”
“哎哎哎!”
还没等辛鸾说话,女郎先不满意了,“不是道歉了吗?能不能对我温和一点?”
肆无忌惮的语气可见两人关系是多么的好。
邹吾一反常态地暼她一眼,“温和?”他斯斯文文地挑眉,“你把我的行踪玩闹一样捅到公府徐斌面前,害得他不得不派兵,还得我们不得不仓皇应对,你还想我温和?”
辛鸾闻言简直吃了一惊。
他不可思议地把目光投向这个明艳的女郎,想着徐斌围府搜剿,他怀疑过很多人,揣测过各式各样的理由,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被这么漂亮的姐姐最后泄的出去。
女郎没有看辛鸾,也不知他心理活动。她自知理亏,只看着邹吾,难得地嗔道:“小邹,我又不是有意的,哪里知道这次的事情这么大?”
说着,在两双眼睛的瞩目下,她迅速地倒打一把,“再说了,你要是不瞒着我,我能搞出这样的事情吗?”
辛鸾匪夷所思,不知说什么好。
邹吾不置可否,看了辛鸾一眼,说:“把衣服穿好了。”
女郎高高地扬了扬眉。辛鸾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低头,手忙脚乱地开始系小袄上的绳结。
卓吾是这个档口跑回来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哪里洗了个澡、吹了个风,浑身金色的绒毛在山地奔跑时,欢欣雀跃地都飞扬了起来,色泽之亮丽,毛发之柔软,引得人想上去揉一把他浓密的后颈毛。
只见他从高处一个纵跃,瞬间落地成人,还没等站稳当,就扑着女郎极尽谄媚地喊了一句,“窃脂姐姐!”
辛襄这才反应过来:哦,红窃脂,这位就应该是卓吾那天跑去蹭饭遇到的姐姐。千寻府和红府,同声同气、任侠养士,红家的姑娘有这样的性情的确也不奇怪了。
红窃脂很是爽朗,直接从衣服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直接飞了给卓吾,“喏!你要的书!”
卓吾一把接住,原地做了个夸张的揖。紧接着赶紧把那册子塞进了怀里,辛鸾好奇,问,“什么书?”
卓吾却不答,地在他哥责备的眼神中,灰溜溜地耸了耸肩。
邹吾倒是没说什么,他弯腰勾了勾麻袋的绳子,就要往肩膀上提,只是刚挎到一半,卓吾忽地冲了过去,大献殷勤道,“哥!你别动,我来拖我来拖!”
说着他还像个母鸡忽闪翅膀一样,朝着红窃脂和邹吾道,“你们先走,谈正经事罢,我和辛鸾垫后。”
辛鸾莫名,心想:谁要跟你垫后?
有人积极做苦力,红窃脂和邹吾也没说什么,率先迈步往回去了,辛鸾心中嘀咕,不过他还是低声到卓吾面前问了一句,“什么正经事?他们谈什么?”
卓吾提着麻袋,摆了摆手,“害,就那么一说,能有什么正经事,你跟我一块吧。”
他是不知道红窃脂到底采买了多少东西,一提,里面就乒乒乓乓地响了起来。特别重。卓吾“嘿!”地喊了一声给自己加油,一把麻袋甩上肩膀,立刻四脚着地化身为虎,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辛鸾有点不太想跟他并行,听卓吾既然这么说,迈着腿就想追上邹吾,谁知道他人还没跑起来,下一刻,衣摆猛地被后面的乳虎咬住了。
“!!!”
辛鸾的带子系得本来就不结实,这一扯好悬扯的他一踉跄。谁知在极近极近的距离离,卓吾还睁着一对硕大的虎眼拼命地朝他眨,好像想让他能领会眼中之意。
“???”
卓吾看着辛鸾这懵三乍四的样子就知道他看不懂,没办法了,只能把麻袋一甩,化回人身,跪着站起来。
“你怎么就没有眼力见呢?”
“???”
卓吾叹了口气,他提了一下那个口袋,“这么的吧,你拽一角,我拽一角,咱俩抬回去。”
卓吾这么说,辛鸾这就不好落跑了,吃力地和卓吾“一二三”地把那袋子拽了起来,因为两人个头差不多,居然受力均匀。
边走,卓吾还边问,“刚看你穿衣服来着,你刚脱衣服干啥?”
“!!!”
辛鸾都要跳起来了,“不是,我不是……”
卓吾一头雾水,“你紧张做什么?你是小姑娘吗?”
辛鸾心想:对啊,他又不是小姑娘,他紧张做什么啊?
这么一想,他心踏实了不少,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很是正当道,“我只是刚才在潭边看到有鱼。我想抓鱼。”
卓吾顿时牙疼。
静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问他,“就你这样……能抓到啥啊?”
辛鸾不服,想为自己辩解。
眼前的少年却大包大揽地拍了拍胸脯,“等着,晚上我给你抓!然后让我哥烤!”
他这样说,辛鸾刚刚泛起的不满登时烟消云散,满心欢喜地畅想着邹吾烤肉的手艺,心满意足地和卓吾达成了共识。
“你是不是不知道窃脂姐姐,我给你介绍介绍吧。”卓吾忽然这样说。
辛鸾皱了皱眉。
“她比我哥六岁,你别看她年轻漂亮,其实已经过了花信之年了,她家就是千寻师傅府上的隔壁,一墙之隔,前几天就是她大姐成亲。她从小就跟我哥认识,我哥在外面那些年,她也在,两个人关系很好。因为她大姐成亲了嘛,她想着父母该要催她了,她就跑出来了。”
卓吾每说一句,辛鸾的眉头就紧上一分。




谁与渡山河 第40节
说实在的,红窃脂是林氏国的旧人他不意外,绿林好汉不在意世俗礼数,这般年纪还没婚配,他也不意外……他唯独不理解卓吾为什么要为她介绍一位女郎的生平,这样难道不是很失礼吗?
他矜持地看了这小老虎一眼,问,“然后呢?”
谁道卓吾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辛鸾反口被指责,一时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卓吾压低了声音,“她是逃婚啊!是逃婚!她来找我哥,你说她想嫁的是谁?说你没眼力见,怎么就没眼力到这个程度!”
这突然的内情出乎辛鸾的预料。
他一个激灵,瞬间目视前方。
十步之外,邹吾和红窃脂,身高登对地一白一红,两侧梅花纷然,他们沿着花径正在神情专注地说话。
“那你哥……他是什么意思?”
辛鸾感觉自己声音有点发虚。他心道自己可真难,亡命途中命悬一线,居然莫名地在意一个人的终身大事。
“你怎么问我哥啊?”卓吾不能理解,目光骄傲地投降红窃脂,“你直接看窃脂姐姐漂不漂亮啊,她漂亮吗?”
辛鸾用肩膀蹭了蹭自己的嘴角,虚弱地点点头。
“性格好不好?”
辛鸾点点头。
“身手厉不厉害?”
能化形身手肯定是厉害的,辛鸾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卓吾倒腾开一只手,狠狠一拍大腿,“这不就行了!”
那声音太大,前面两个人都疑惑地回头,还以为后面两个孩子打架了。
小老虎赶紧摆手示意无事,眼见着哥哥和心中的“嫂子”转过头去继续说话了,他压低了声音,兴高采烈地跟辛鸾补充,“不过窃脂姐姐有时候可能是不太靠谱,像是昨天,爱慕我哥,也不耽误她把我哥往火坑里推,那官是能轻易报的吗?……不过也没事儿,我哥跟他互补,这种事情他还都能摆平。”
辛鸾皱着眉头将信将疑。
人生叵测,这样的爱慕,他也是头一次听说。
就这样神思不属,辛鸾越提越没劲儿,到最后根本就是在山路上蛇形,卓吾被他拖累,只能苦不堪言地叫。
辛鸾这才反应过来,砰地把袋子撂下,掐腰,“不对,你把我绕糊涂了,我是问你哥也对她有意吗?你跟我说那些做什么啊?”
“有人主动,为什么不要啊?我哥去年说媒婆牵的都可以考虑呢,窃脂姐姐还能比神京的女郎差吗?”卓吾不服,也撂下麻袋,掐腰,“再说了,我哥有没有意,你觉得他嘴上能说?你看他行动不就好了,像是这南阳附近这么多山,为什么他要选丰山?还不是因为某人说了想要看梅花,挂心他们的‘山中梅林可开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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