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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渡山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事到如今,便是邹吾也冷静不了了,他猛地握住辛鸾,逼视他。
他只想保他平安,想他稳妥,不想他尚未成年就要掀动如此波澜!
可辛鸾扬着脸,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冷静而坚毅道,“对!我就是在赌!”
“我赌宗法舆情民意都在我这里,我赌世人牵衣延颈欲为太子而死……邹吾,君子恶居下流,我在劣势里站得够久了,我难道还不能赌吗?!”
他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
可是他也很清楚,这辈子,至少五年之内,他都等不到这么一个民情喧腾,百姓对他父亲爱戴到极点的时刻了!他想翻盘,他必须走这个险招,是生是死,他要赌这一把!只要他能出现,只要他站在天下人的面前,他可以让所有的杀人凶手忌惮,他可以让所有暗害过他的人,坐卧不宁,寝食难安!
白角的徘徊只在瞬息,看到辛鸾与人争执如此,立刻再不犹豫,他抓住辛鸾的手,眼神有赴死般的坚毅,他说,“殿下,您放心。”
说着扭头朝着墉城北门,闪电般疾奔而去!
两里路。
不必白角从墉城城北跑到南阴墟,他从扎进人群中喊出第一声起,巨大的混乱随即爆发。
含章太子的现身的消息就如同燎原的野火,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百姓们交头接耳,左呼右喊,人们惊讶、又了然、紧接着拍手、又称好,消息迅速地在无数人嘴里失真,骤风一般狂卷过后,百姓们众口一词地开始说他们看到了含章太子,含章太子进了王帐,济宾王权位交割,含章太子回来了。
墉城北门一里远的高地上,申豪跨马而立,利剑就静静地横在马鞍上。





谁与渡山河 第61节
因为品陟和值防的安排,他并没有靠近南阴墟太近,他身后,是一排戎马以待的赤炎亲卫,人潮与烈烈的旌旗交织在风中,他们俯视着,听着,直到人们卷起的巨大声浪让胯下的战马都开始躁动。
“含章太子现身了……”
申豪静静地捏着手中近期线报的纸条,锐利的侧脸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应该错不了……试问这天下,还有什么比临奠父亲更重要的事,还有什么……比拥戴高辛帝子更大的功业——传我号令!赤炎十一番集结!”
面对脚下千万人潮,申豪忽地剑指西方,放声大喝,“随我去迎我们天衍的主君!”
第72章 垚关(2)
“辛远声,你忤逆!”
剑拔弩张的王帐之内,济宾王拍案而起!
可是辛襄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他的侧脸绷出铁一样的弧线,齐策所在他裂焰攒刺,枪走一线!
没有人可以在先帝的名枪、公子襄的身手下生还,况且齐二对辛襄根本没有战意,辛襄不依不饶,他狼狈地后退,不假思索地喊着“陛下救我!”可是此时的金帐内已经乱做一团,群臣惊愕,尽失其度,便是齐策的生身父亲也急到束手无策,滑稽地追着辛襄绕帐而走!
辛襄并没有和西旻达成协议,但是他答应了她会杀他。
他说,“齐二的性命你看得太重要了,在我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而现在祭礼告终,他提枪下祭坛,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算账!
佩玉便将将而响,在扫碎了一侧的桌椅,扯翻了王帐的垂帐之后,辛襄一脚把齐二踹翻在地!一阵惊呼中,所有人都想上去阻拦,却又被什么可怕的气势阻住了脚步,只能慌乱得乌鸦般叽叽喳喳地劝解——
可辛襄对此充耳不闻。
裂焰的枪锋闪着肃杀的寒光。
他居高临下,步步逼近,神色哀静而痛心。
“别人不清楚,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你……”
手腕上的绿玉髓一闪而逝,那一点天下凝聚的翠,好像还未流就已经枯竭的眼泪。
齐策被那翠绿一灼,顿时就省得了:是天不佑他!他不过是把这么个小东西扔得随意了些,居然还能被公子襄拾到!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知事不就,齐策忽而一笑,只是他上一个弹指还惊急畏惧的心,不知为何,就忽地镇定下来。
他不想辩解,也不想说这是济宾王的命令,他齐策做了便是做了,他做时不后悔,今日公子襄若是因此而杀他,他照样不后悔!他只盼他的主君,未来即位的那一天能看清楚,除掉辛鸾,对他的将来,有百利而无一害!
公子襄看他坦然,并没有心软改变主意,只在心中暗叹自己此前十八年还没有瞎得太厉害,没有枉识他一场。他沉声,“一命偿一命罢,我给你个痛快。”
此一时,所有人都急得大叫了!
齐策闻言却忽地笑了,大声应道,“那请公子开刀罢!我齐策受着!”
“陛下——!”齐嵩大喊!
群臣兀然相望,公良柳狠狠握住了椅背。
裂焰光芒流转,齐策坦然闭眼,辛襄猛地提枪——
可还没等齐策血溅金帐,一声高亢的黄门叫喊贯开整个大帐!
“报——!”
“陛下,含章太子现身了!”
兔起鹘落,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裂焰陡停,从容赴死的齐策霍地睁大了眼睛!重臣面面相觑,公良柳投向齐二的脸霍地转向公子襄,济宾王拍案而起,齐嵩紧迈出了一步,而公子襄神色骤变,完全懵住了。
“你说什么?”
一片死寂里,一朝臣切切问道。
“含章太子现身了!”
那传报的黄门也知道兹事体大,他一副且喜且忧的眉毛,急急道,“是真的现身,百姓说看到了凤凰图腾。”
凤凰!
南阳九钟鸣响时的降世凤凰!
济宾王站在上首,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陛下当心……!”
所有人都关切地看着济宾王,只有公良柳担忧地看着已经完全呆掉的公子襄。
他知道,公子襄勃然作色肯定是听到含章太子已死的消息,所以才有金帐这提枪履殿,如今这一场闹剧,在太子还活着的消息立刻把这件事变作了一场闹剧,便是成人乍然得知也要招架不住了吧!
可是,这乱局,老天不会给他们任何人犹豫观望的时间。
哗啦地一声巨响,辛襄一剑削断了他沉重的十二结玉佩!
他衣袍一掀,大步扭头就走,深黑色的外袍猛地被人掷落在金帐的红毯之中,重臣齐齐捏着一把汗,再看,还哪里有公子襄的影子!
“柳营许将军何在?!”
齐嵩觑着济宾王散乱的神色,知道主君这是拿不出主意了。帝王的宝座他还没有坐到半个时辰,现在就出了这档的事,恐怕任谁也冷静不了。
他心中忧愤,刚刚辛涧放任公子襄追杀齐策的一幕他不敢忘怀,可是他处事已久,知道此事仍不算善了,只能不得不暂时压下私怨,来为辛涧周全。故而一片屏息中他当机立断,“现在立刻出帐确认消息真伪,查证是不是有心之人散布谣言,若当真是有人无中生有,立刻带军回来矫正视听!”
“齐策!”
命令如弹珠急发,还不等许将军高声唱喏,济宾王在高台上忽地一声,“过来!”
齐二明明刚刚还有一股意气,此时却已然脸色煞白。听到主君喊他,立刻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跟上,他亟亟思索一脸惶恐,想的不是刚刚的生死一线,想的是:辛鸾居然死而复生?!
齐嵩根本没有来得及拦住儿子,齐二迅捷地跟上济宾王,转过内账的转角,他双膝一软,就想下跪请罪!
可是济宾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狠狠地扶住他,目露凶光:“你之过错我事后再论,现在!”
他把一块被体温灼得滚热的玉佩按进他的手里,切齿道,“祭坛四周高处有鬼面蝠、惊山鸟、绣眼乌鸦全部,现在,所有人便装!抢在公子襄前面,将辛鸾就地诛杀!”
齐策惊了!
众目睽睽,现在只要行动,就是引火烧身,可是很显然,眼前的人已经顾不得了了——原本杀气就极重的男人,此时的目光欲癫欲狂,若是可以,只怕他自己就想撕破皮囊择人而噬!
齐二的指甲根胀痛发痒,屏息攥紧了玉佩、只听面前的帝王又冷酷地重复道,“齐策,不惜一切代价,孤不让,也不许,辛鸾他活着走出这漳河口!”
第73章 垚关(3)
惊山鸟,担斥候。鬼面蝠,掌暗杀。绣眼乌鸦,善弓弩。
齐二虽是济宾王的亲信,但也并不知道济宾王在先帝的丧仪上、在赤炎、京营之外、还布防了暗卫。
历朝历代守卫制度的红线,是任何持械者所在的阙楼不许高于天子,可是以以济宾王之多疑,居然在他亲手炮制的大戏上,安排有人持械居高——其后所展露的信重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心惊。
但就因为他们本就把占着制高点,此时齐二一声令下,他们完全不必受到谷地人海的影响,展开特质的衣甲,飞速掠到了狭窄的两山之交,于咽喉要道上空飞掠而下——
是时,吊唁的人海默默地攒动,哪里想到横祸从天而降?
因为济宾王的一句“不惜一切代价”,这些心狠手辣的暗卫也懒得分辨到底谁是辛鸾,直接见人就杀,开始对平民进行血腥清洗。
尖叫声瞬间爆发而出,被举在头顶的小女孩率先被削掉了脑袋!
第一捧血溅落出来,溅到四周百姓的身上,母亲吓得口不能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父亲还以为山上抖下了一场雨,再摸,自己的小女儿已经软软地摔在他的怀里,变成一个温热的无头娃娃!
女人呼天抢地的声音瞬间爆发出来!可是很快,第二捧血、第三捧血瞬息而至,弹指间,整个漳河口已经无数人被摘去了脑袋!
人群瞬间陷入了空前的惊慌之中!仰头再看,只看得无数人手持兵刃从天而降,青天白日,宛如恶鬼倾巢!
前来吊唁的顺民大部分这一辈子都没有上过战场,哪里招架得住这样的阵势!人们呼喊惊叫,胆子小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剩下还有点求生意念的胡乱地哭喊推挤起来,身披着不知是谁的鲜血脑浆,在狭窄的咽喉要道,开始了一场夺命的奔跑!
后世对漳水围杀曾以“地狱”二字来形容,其中惨烈之处丝毫不亚于二十一年前的漳水河战场。人们的恐惧溢于言表,在一息间迅速传染,整群人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人们大喊着,哭叫着,推挤着,后面的人生怕晚上一步,无望地推着前面的人,嘴里胡乱着吼着什么,第一个摔倒的人徒劳地用双手护住头部,但是很快就被后面的人碾了过去,只踩得肝胆俱裂,七窍血流,而后面人又被前面的人绊倒,一个一个被踏在地上!
到最后,无数的百姓被挤下河口,甚至不会水的百姓也跳入漳河之中以求一线的生机!
申豪后来对邹吾说过,赤炎的规制一分为二,一面是明,一面是暗。从建国始,明面是效忠天衍帝的一十八番,暗面是济宾王亲自统筹掌管的三大暗部。可是说是三大,但是暗部人数从来都有限,还因为训练耗巨大,人员难以管束,每一部有一百人就已经不错。
就算是他知道赤炎暗部,从来也只以为他们出现总是十人一队、二十人一队,可是那一天,三大暗部居然同时行动,百人现身的刹那,飞流直下,宛如过境的蝗虫。
“辛涧他疯了!”
当时辛鸾被人群裹挟着,从墉城北门出来时根本还没来得及渡河,在他前面的人已经惊叫着往后后退——
大批大批地人在摔倒,数以百计人倒伏于地,辛鸾想到了辛涧会歇斯底里,但是他没有想到为了除掉他,他竟然如此的丧心病狂!
其实那一刻他误会辛涧了。
辛涧的命令只是除掉他,可是接令的赤炎暗卫擅长的是夜战、潜伏、游击、刺杀,他们本就阴行于世,济宾王放任他们出现在世人眼前,又给他们杀无赦的命令,这群杀人凶器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完全是在本能的行动,根本没有多想!
而济宾王对自己人的错误估计,致使那天他派出的根本不是赤炎的暗卫,而成了地狱的修罗恶鬼!多行不义后,这些让他一直暗自得意的忠犬,终于给了他在民望中狠狠一击,终于反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
当天的局面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惊山鸟”用喑哑的声音嚎叫着“含章太子!”,把一个个为他父亲而来的平民斩于刀下,辛鸾眼见如此,新仇旧恨统统涌上心头,想也不想地直接凌空跃起,踩着前面人的肩膀,扬着翅膀把匕首插入那个叫嚣声最大的暗卫的脖子里!
他已经不是初初逃离王庭的孩子了,他再也不会面对惊山鸟形容狼狈、惊慌得不知所措了!
邹吾还来不及喊住他,那只惊山鸟已经狂嘶着绝命反击!
辛鸾一把挡住他的刀,手腕急震,插入他脖子的匕首迅速向外挥出!
“去死!”
血线滋地一声喷溅而出,他煽动着翅膀用力过猛,不仅一口气斩断了惊山鸟的声带、气管、大动脉,还把他的脑袋直接飞抛而出!
这一击得手辛鸾是趁其不备,很快,惊山鸟发现了目标,立刻目光光大盛,呼啸着扑了过来!
“小卓!”
邹吾凌空越过数人,朝着后面高声大喊,“砍断桥索,不要让人过来!”
卓吾在身后狂吼:“哥你放心!”说着也不在乎桥上的人,猛地抽出他的金错刀,一口气斩断了十七条铁锁!
金石交接火光一片,哗啦地一震巨响!索桥呻吟着扑通而断,而桥上瘫软的百姓不明所以,哭号着坠落!漳水河宛如热烫,扑通扑通地开始下饺子般落人!
桥后面的百姓一脸惊悚地看着他,吓软在地上根本没法分辨,卓吾也懒得解释,一口咬着刀,化身为虎扑进漳水河中泅渡,他的水性好,没有被水浪冲走,飞速地游到对岸,爬了上去!
“辛鸾,接着!”




谁与渡山河 第62节
刚一上岸,卓吾立刻把那金错刀扔给辛鸾,摆好架势,“你那匕首偷袭可以,对敌可不行!”
兵器一寸短一寸险,他可以赤手空拳,可是辛鸾那两下子可不行。
然而辛鸾刚刚杀起了性,此时在包围中不断地想冒进试刀,邹吾狠狠地拽住他,让弟弟和他一前一后地护住辛鸾,“殿下!”他大吼:“清醒点,你要复仇的可不是他们,活着走出漳河才是正道!”
惊山鸟蚂蚁一般地围拢上来,山上还有潜伏这次看到了辛鸾也纷纷四面八方、从天而降!他们蒙着面,源源不断地披着柔韧的衣甲呼啸而下,放眼一望便知道早就超过了三百之数!很明显济宾王在别人不知情的时候早就将他们暗自扩张!
以三敌百,眼见着敌手越围越多,他们暴露在平地中,再没有这样天时地利人和再差的情况!邹吾知道不能再耽搁了,说着也不迟疑,对身后两人当机立断道,“辛鸾跟上,卓吾断后!”
卓吾的一声“好!”还来不及说出口,邹吾已经闪电般地跃起冲出!
四十九天前,邹吾刚认识辛鸾对阵惊山鸟的时候,还会理智又梳理地对辛鸾说,“殿下一生的路自己选完,都是要自己负责的。”可是如今,他利刃出鞘,不假思索地位他冲锋开路!
隔岸的百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只眼瞅着一道人影冲进杀手堆中,宛如一柄撕网的刀,原本还嚣张的黑衣杀手难当其锐,哗地从中被狠狠破开!
鬼面蝠、惊山鸟这已经是身法极快的高手了,出手运招几乎让人无法看清,但是邹吾仿佛平平无奇的招数简直锐不可当,轻描淡写地将他们手中兵刃挟手夺去,挥舞着的长刀在他手中划出巨大的扇面,所有靠近的他的暗卫被拦腰斩断,血线从他们的身上箭一样地喷射而出,一招过境只剩下一段段的尸体!
不仅百姓惊呆,就连辛鸾也惊。
因为邹吾从没有这样酷烈地出手过!
很多事情他都是后来想通的,神京外的荒山上,邹吾和惊山鸟交手那天根本就是有所保留,他在诱敌,他想看这批深藏不漏的暗卫到底有什么底牌,所以才会引逗一般跟他们消磨许久。可是今天,他没有再给他们一点机会,没有给他们布阵的时间,更没有给他们多活一口气的机会,惊山鸟和鬼面蝠在他的冲上的瞬间一击而溃,惊山鸟也根本都来不及布出阵型,就已经只能在他单方面的屠杀中散乱的围上去!
后来赶到的申豪说,他从漳河上游迎上他们的时候,看到邹吾在里外数层的围剿中突围的瞬间,还以为看到了二十一年前投入战场的屠人风车!
小申将军数次上战场,十一番机动性独步天下,曾经见过无数次战场铁血!他清楚知道,战场上一对一能连杀五人已经是猛员,一战之后,帐中能攒下十余人头,这就是要大家褒奖连升两级!
可邹吾当时面对的根本就是百人之数,朝他冲杀的也根本不是平庸的步战之军,这些赤炎的暗部是赤炎正规军也不敢轻易挑衅的魔鬼,而他以一当百,成排地屠杀!申豪当时形容,那道身影过处,掀动的都是人的血肉!
管挡在他面前的是盾牌也好,兵刃也好,肉身也好,所过之处,尸块横飞,一片血雾!
而林氏国兄弟之酷烈,卓吾绝不输哥哥,他在辛鸾身后根本不屑化形,健壮如虎的少年手法凶悍,一抓一扯,擒着两个鬼面蝠的脖子就狠狠的举了起来!
紧接着,两颗脑袋狠狠地撞在一起!
撞到头颅开裂,脑浆迸起!红白色的脑花淋淋漓漓,悍不畏死的惊山鸟见此情境也忍不住后退一步,眼见着卓吾黏雨一样红白相间地被浇了一脸,然后他狞笑着,把两个死人抛还给他们,伸出舌头舔掉嘴边的脑浆!
“申小将军哪里去了!”
南阴墟上,向繇暴喝一声!
消息长了翅膀,漳河口的血腥之事立刻传到了向繇耳边,他茫然四顾,妄图找到自己的侄子的身影,可是哪里还能看到那一队白马轻骑!
“应……应该是去漳河口了!”
“胡闹!”向繇一掀大氅,立刻认镫上马,“十五岁的小孩都懂得后发制人!局势这么乱,他偏要冲这第一波!他怎么过去的?!现在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亲卫被他凶得一愣,一时难进难退:“那……我们是去还是……?”
整个南阴墟陷入了巨大的动荡,万人哭号逃命,山崩地裂,向繇咬咬牙,知道这个时候再强悍的雄师也没办法在人海里淌河而过,猛地调转马头,“臭小子自求多福吧!他要是没蠢到家自然是知道带着小凤凰去垚关要我撑腰,咱们绕行漳河,南下直接回境!”
说着奋鬣扬蹄,捡着人流稀少的方向,朝着南阴墟的逆行而去!
卓吾已经将铁索斩断,桥廊后面百姓蔽野乱逃,申豪那天就算是高坡直冲而下,也根本无法策马过河支应辛鸾!
谁也没有想过申豪会绕行山涧从漳河口上游赶来,不说一支军队不会如此绕行远路,就说千钧一发之际,任何一支军队都会被山野路程大大的拖延时间,所以惊山鸟在围攻邹吾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想过这么后背会遭遇敌人!
是他们大意了,忘记了赤炎的十一番的主将是申豪,而申豪的军中的绰号,名为飞将军!
白马轻骑疾风一样从远处的山坳口扑来,辛鸾应对着左右从邹吾的攻势下漏出的鬼面蝠,辗转腾挪,扬翅而起!
一见远处又一支骑队冲杀而来,他一手握匕首,一手扬刀,朝着领头的大喊,“尔是哪路乱臣贼子?又是辛涧派来杀我的吗?!”
这一喊震人心魄,盖过了满地的拼杀,申豪仰头一望,但见去地十仞之上,一个少年展着两翼,浑身浴血地瞪视着他!
辛鸾暴露在旷野上空,一只惊山鸟见状,立刻扑动着衣甲飞起攻击,那手戟倒刺狠狠地扎进辛鸾的肩膀!
辛鸾只感觉后背一热,狂吼一声,猛地回身招架!
不过他没有拔出那手戟,反而一手卡着那兵刃,任那倒刺勾在他的血肉里,一刀削断了那惊山鸟的双臂,狠狠地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惊山鸟惨叫一声,没有了双臂自然再没有衣甲飞行,他蝼蚁一般从高空坠下,两条胳膊扬起飞开,和他的肉身一样,直摔做一团肉泥!
申豪惊呆了。
他冲来全凭一口意气,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主君会是什么个性格,会有什么样的模样,直到那一刻他看见了辛鸾才想起来那些纷乱吵嚷的传言,见鬼一样在心中反问自己:神京人是集体瞎了吗?哪个草包能有这样的激烈性情,能有这样的峥嵘铁血?!
这无关辛鸾的身手是不是惊人,便是天衍帝当年也不是单兵作战的最高手,可是那于危机时,于身体中猛然爆发出的那股无惧无畏的气势,实在是让人从内心深处开始震颤!
“不是乱臣贼子!”
申豪冲锋不停,一枪槊开最外围的惊山鸟,举着长枪怒吼,“臣申豪!来此恭迎含章太子千岁,贺我太子殿下承祧衍庆,帝业万年——!”
申豪的怒吼就是冲锋的信号,匆忙集结的十一番尽管只有五十余人,可是各个悍勇,立时弹马而出,杀入敌阵!
暗卫后背不妨突遭袭击,目眦欲裂地猛地激发了最强的斗志,立地分作两团,猛烈还击!
为杀含章太子,他们以三百人阻截住申豪的五十余人的军队,剩下的在漳河口上凌空排闼而起,妄图最后一击用人海战术拖死后面的三个人!
这是极其血腥的一战,暗卫以五百人对三人!
以一百六比一的比例碾压屠戮!
卓吾后方还好,他在辛鸾后面护着他的后背,几番一跃而起,连抓带揍,等他再落下,膝盖已经压住了一个人的胸口,那人从嘴里狠狠喷出一口血,瞬息成为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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