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向繇立时一身的冷汗。
“他绕过您,完全不借用南境的人脉,悄没生息地就把这样一件大事给办了,虽然也是惊动东朝,但已经可以想见他现在手中握有的能量和影响,再者,经此一役,何方归这个儒将,当真是要对辛鸾这个小主君肝脑涂地了……”
向繇冷静下来稍稍寻思,再抬头,却白了夏边嘉一眼:“你说的都是将来事,可眼下的关口呢?眼下的关口如何过?垚关守军只有两万,虽说占个地利优势,可能扛得住一万的赤炎军嚒?渝都附近的兵源就更少了,大多都是他申不亥的人!谁能领兵?谁能作战?前线吃紧,我又哪里去调兵?我是指望赤炎带来的那几百人还是指望申不亥麾下的草包将军?!”
向繇这么伸手一盘算,更郁卒了,烦躁地把茶杯一撂:是啊,眼前的关头……可他妈的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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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辛涧会派谁领兵?”
赤炎行营之中,灯火大亮,哪怕在申豪何方归如此的局势分析中,辛鸾还是没有直接退却,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故而将头转向巢瑞,道,“我对赤炎军十八番不够熟悉,但各位将军对往日同僚用兵作战优点缺点一定熟稔,辛涧会派谁领兵?我们是否能在这上有一点转圜取胜的可能?请将军为我析之!”
巢瑞站过来些,神色凛然,“小飞将军说’仍有十二番在辛涧的彀中’,这属实。”
辛鸾不疾不徐抬首,等着他的“但是”。
老将军沉吟几个弹指,将拱卫神京的一串小旗拔下,“但是辛涧生性猜疑,除了与他之前交好的几番主将,他其余未必信得过……以他之心思,也根本不会放这些信不过的将军来,毕竟东南边界,将军一个反水,连兵、带将、带械、带粮、相当于全部送给了南境,任何人都不会冒这样的险。”
辛鸾了然:“所以他只会派心腹将领来。”
说着迅速问:“赤炎十八番中能称得上是辛涧心腹的有几人?”
“五人!”
申豪提剑,直接在沙盘一侧用剑锋写字,斩钉截铁:“二番史征、四番良成业、十番、十三番、还有十八番那个兔崽子。”
他之前资历不足,一年前北境战场受到许多排挤,很是清楚他们的帮派。
邹吾摸着下巴:“二番史征已出兵北境、十番与十三番是守将之材,非攻敌之人,十八番主将年纪太小,压不了阵,如此一看,辛涧可选择的也只有四番良成业而已。”
申豪朝他比了个拇指,再次露出赞赏钦服的眼神,“你分析的差不多。”
巢瑞:“是这样,辛涧还要出兵北境平乱,三苗之战事关南境大局,北境平乱也事关他辛涧的国政,因此从两面作战来看,我们这上并不就输了一筹。”
巢瑞将军都如此说,简直就是给辛鸾吃了定心丸!
他当即放下心来,立刻安排,“那诸位这几日还请迅速拟定出作战计划,摸透他良成业的作战风格,我们兵力不强,但有几位将军,这一仗未必是我们输……”
“殿下,您等等——”
眼见着辛鸾激动得就要去上朝了,巢瑞立刻打断他,“殿下,我们缺的不是将,难处关口也不在这里。”
辛鸾深袍大服,闻言诧异回头,“那是……?”
巢瑞一字一句:“是军饷。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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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他是不要指望了!”
巨灵宫内,向繇还仍兀自气个不休,手指钧台宫方向,破口大骂。
“他要是能从申不亥那挖出口子,让他自己去挖!反正备不住上战场就几天的时间,他最好能在这几十个时辰里就全办妥!他不是能攒吗?一天跟个小老鼠似的和徐斌在那撺掇钱!我就让他明白明白,他那么点钱够干什么的?!
“我话就放在这里,不用开打,光是行军,他三百万四百万两的银子就要填进去!钱袋子立刻见底!要开打了,他砸锅卖铁卖裤子去吧!
“他是不是还做梦自己在东境呢?天衍十四年狱法山动乱,闾丘忠嘉一个求援,神京百万赤炎军三日开拔,神京后援补给一句屁话没有?他不管钱,但他知道那是多少的军吗?知道那军是怎么攒的吗?那是他爹!在位十五年没修过一座宫殿,十五年只有十套常服!给他的零花钱都抠抠搜搜地算账,严令天衍的朝廷,从上到下一起节省出来的!
“他要怪就怪我们南境没有那样让人省心的大臣吧,钱都在他们嘴里,他有办法就让他们吐出来!”
向繇洋洋洒洒,一喷就喷个没完,夏边嘉直到他暂时偃旗息鼓,才敢说话,“那申不亥表面迎合太子,愿意割肉呢?”
向繇一愣,按照他们南境爱财如命的心思俨然是没想到这点。
皱眉,“不能吧……这老糊涂被辛鸾下了迷魂药了吗?”
夏边嘉沉吟:“不好说。”
向繇叉着腿,破罐破摔:“那就让他去捧小太子的臭脚吧!捧一会儿他就知道这位是个多大的祖宗了!请佛容易送佛难,我当初脑子只恨自己被马踢坏了脑子,他一副弱不禁风样儿我就掉以了轻心!”
向繇越想越气,越说越气,干脆是气饿了,朝着外面大喊,“上饭上菜!我都起了几时了,这点规矩还用我来教吗?!”
向繇饭量惊人的大,这里没有外人,上菜之后干脆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塞。
谁与渡山河 第104节
美人吃饭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可到了向繇这里只有凶残,夏边嘉原本也饿,但是看着他甩着头发,一手捧碗吃得是呼哧呼哧的样子,艰难地发现自己,嗯……还是别吃了。
到第三碗的时候,夏边嘉看他吃得气消了不少,终于开始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劝解:“向副,等下您就上朝了,我还有一句话:你就是再不满小太子,您也不能表露出来。”
“现在中下层官员对小太子都十分拥戴,若是申不亥接到消息打定主意站在太子一边,不管他是为了捧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草包将军也好,还是想如法炮制趁乱揽权也好,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今日的朝堂整体的风气恐怕还是站在太子那里的,所以您千万忍住,不要动手,也不要插口。”
向繇很不乐意,吃得都要噎了。
但他也知道,牢骚是牢骚,人前明面上是不能这么说的,所以勉勉强强地朝着夏边嘉,“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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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檄文不行,拿去重改!”
神京王庭,辛涧议事书房。
此时,天光已亮,辛涧取消了大朝廷议,改为书房议事,辛襄大步走进去的时候,刚夺了信使的要派发的竹简,直接一把扔在门口的书吏脸上!
“‘含章无道,祸乱神京’!悲门这么好的由头,结果你打这样名头打出去,天下人会以为两朝叔侄又要相争!而我朝廷因为神京被乱,就要乱东南半幅边境,如此无名之师,出了,又能得到多少拥护?!”
那书吏被公子襄突然的发难直砸得晕头转向,他原也是辛涧身边用旧的老人了,此时直直跪倒,连呼告罪。
“治你的罪我都嫌脏手!议事旁听连话都听不明白!刀笔吏本该老于案牍,陛下养你,就是让你写这些授人以柄的东西、白吃饭的嚒?!给我滚——!”
那书吏被他一骇,居然也不顾及书房还有辛涧,连滚带爬着,出去了。而辛襄这么大的火气显然惊了所有在议事书房里的人,所有人竟然纷纷起立,朝着辛襄行礼,“公子襄。”
辛涧轻抬眼皮,不动声色地,坐在上首。
他左臂已断,不自然的木质义肢僵硬地在袖管中下垂着,但他偏偏不以为意,整个人仍然闲雅倜傥撑着自己完好的手臂,气势不动声色,笼盖四野。
“陛下,”辛襄也不看众心腹臣子的目光,直接上前一步,弯腰执礼:“檄文有问题,臣已经截住了所有派发各处的信使,臣请立即更改。”
“檄文哪有问题?”
下首一个敢言的官员顶了上来,“这檄文点明’含章无道,朝廷讨伐’,切中要害,明明白白!公子襄不要因为那是自己曾经的弟弟,就大闹书房重地,因私废公!”
辛襄毫不客气地乜他一眼,像看一个猫儿狗儿聒噪一般,“缘由我进门的时候已经就说了,这位大人是想也让我把书简也甩在你的脸上吗?”
说着他不再理会,直接朝辛涧道,“师出有名,师出有名,辛鸾是什么性情,父王不清楚嚒?百姓多爱含章太子,天下的民心一半牵在他身上,另一半最差也是悯他年幼,怜他丧父,反而是我们神京接连大动干戈,华容大道围杀,’弭谤’令推行,这样的檄文下去,天下人要怎么想?”
下首有玲珑如司空复者,立刻接言:“那依公子襄之意,这檄文该如何写才妥当?”
辛襄从袖子中抽出一张黄纸来,就飞给刚才胡乱插嘴的臣子,命令:“念。”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都聚集在这个倒霉蛋身上,而辛涧不置可否,看了看那人。
那人官职中尉,本也是五品大臣,此时一群人的目光压力中,没有办法地弯腰拾起,臊眉耷眼地瞥了辛涧一眼,紧接着,大声朗读:“贼臣邹吾,生性邪僻,弄权欺君,离间高辛氏宗亲骨肉……前有垚关使含章太子弃绝东朝,不思自悔,后有暗潜贼人夜闹神京,劫走重臣亲眷,扰乱王庭……南境沿海战事连绵,孤不忍妄开兵祸,然邹吾不思外击三苗,反煽动东南内乱,危及社稷,祸乱天衍,是可忍,孰不可忍,故请天下臣民与百官将署……”
倒霉蛋惊疑地抬起头,“共,讨伐之。”
第135章 亮刃(2)
“……南境沿海战事连绵,孤不忍妄开兵祸,然邹吾不思外击三苗,反煽动东南内乱,危及社稷,祸乱天衍,是可忍,孰不可忍,故请天下臣民与百官将署……”
倒霉蛋惊疑地抬起头,“共,讨伐之。”
议事书房后侧的檀木屏风珠帘,忽地轻轻一动——
西旻侧耳听着,忽地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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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涧私下对她宠爱非常,允许她自如行走书房寝宫重地,昨夜惊魂,今晨的议事她当然不能错过。
早从今早第一份上报开始,她就在迷惑和惊诧,因为她想了无数种可能,都没有想到昨夜居然是悲门要救她,还因为她逗留落子门许久才被齐二樊邯等人捉到行迹,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难道就是因为她是辛鸾曾经议定的太子妃嚒?她不敢想象,不敢想象辛鸾邹吾居然为了她这个几乎没有什么用的孤女,花这么大的心思。
并且悲门她是知道的:江湖豪杰,能人异士,这类的英雄是最不受规训的,他们可以在重重包围的神京中如入无人之境,却不会轻易地向谁效命。
可是他们居然为了她,上下一致地要救她……
她忽然就有些汗颜,为她曾在垚关曾向辛涧献出的、让他绝地翻盘的险恶毒计,同时想起那方她劲心思得到的一盒骨灰,想着还好还好,当时她一念之差没有一起交给辛涧……
“不追究辛鸾,反而追究他身边一个近臣?”
屏风之外,臣子议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邹吾是普通的近臣嚒?麻烦各位好好看看线报,他是悲门中人,和红窃脂、仇英合称悲门三杰,出身西南林氏国王族外戚,实打实的乱臣贼子!邹吾身上又有弑君的罪名,人人闻而诛之,这样好好一个靶子,诸位不好好用起来,蒙头乱射什么箭呢?”
“可……”
“可若是辛鸾直接把邹吾的脑袋砍了呢?那岂不是打不起来了?”
辛襄声音淡淡,“那才是不幸之大幸,辛鸾主动认错,刺杀先帝的贼首伏诛,他身边不再有小人进谗,南境有望化干戈为玉帛,天下共庆之。”
“难不成御史大夫想打?北方还有战事,设封地为直辖更事关陛下国政,我们天衍朝廷腹背受敌,就是你想看到的?”
西旻握着衣襟的手倏地绞紧。
又是这一招!
公子襄尽心机,她是真的没想到,到了现在他还不肯放弃。
或许在许多人看来,垚关之时,辛襄放声喊出邹吾是乱臣贼子时,已经是站在自己父亲这一边,可是西旻在和他共度完那一夜才知道:他不是,他从没有放弃过他的阿鸾。
她垚关前夜与辛涧的秘奏,辛襄并不知情,事后她再回想才知道辛襄临时的应变是真的惊人!他在当时乱成一片,几乎算是铁板一块局面里,在天下人面前,生生撕开了一线转圜的余地,他那一句邹吾的乱臣贼子,并不是要置辛鸾于死地!他是在将骂名推到邹吾身上,保全辛涧,也保全辛鸾!哪怕将来真有万不得已,他还可以有最后一条线来辗转腾挪!
更可怕的是,哪怕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居然仍此心不熄,仍然锲而不舍。
屏风之外,辛涧不动声色地看着辛襄侃侃而谈,看这个骄傲又严密的儿子把所有异议之声,一个一个全部压了下去,最后,书房之内,再无人说话。
辛涧抬了抬眼皮,一锤定音,“那就按公子襄说的,定策,传檄,布告天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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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从大朝会下来,已经饿到虚脱了。
他寅时被推醒就没有进食,穿完朝服洗完漱就直奔赤炎行营定策,之后又连轴大朝会和南境众臣子商议。
就像他想的那样,申不亥、向繇等人早就一早接到消息,若不是他留了一招先手,恐怕朝会上文臣直接就要炸锅了。
“先吃饭,不行,太饿了……”
下了朝,辛鸾简直是边进殿边脱衣服,高声就喊,“翠儿!饭好了没有,没好就让我先垫点能吃的。”
翠儿是邹吾送来的婢女,也是那日在极乐坊为她侍酒的小姑娘,他从武道衙门那天前脚灰溜溜回钧台,后脚邹吾就着人把这姑娘赎身送了过来。
“让她照顾你起居吧,小姑娘知趣又嘴严,更主要的是机灵,放在极乐坊那种地方,埋没了。”
传上钧台宫的字条上如是说,辛鸾当时还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邹吾心细如此,任何一枚闲棋都不放过。
小姑娘被送来时战战兢兢,辛鸾看着她还跟她开玩笑,问她,“你之前和我说极乐坊不兴说真名字,现在能告诉我了罢?”
小姑娘惶恐跪倒,没想到辛鸾还记得当时一句戏语,“做殿下的奴婢,名字当然是殿下来定,奴不敢作主张。”
辛鸾看了看她,很是宽容,“没关系,我让你做这个主张,又不是猫儿狗儿不能说话,你自己的名字,就自己来定。”
小姑娘是贫苦人家卖到极乐坊的,原名就是翠儿,她也想不出别的,便叫了回去。
辛鸾让她不用怕,先跟主事学着规矩,还送了她一句,“富贵贫贱都是你自己的缘法,今日你从极乐坊登这钧台宫,不是谁给你的宠幸,只是你自己做到了罢了——若是将来不能谨小慎微,关键时抓不住机会,那眼前浮华,也都只是一时的罢了。”
翠儿目光有一霎的动容,领了这指点,俯首磕头。
“早膳一直温着呢,知道殿下会饿,这就上来!”翠儿爽朗的声音从内室传过来,紧接着是小跑催促的声音,辛鸾刚坐上饭桌,她就领着几个使女手脚麻利布好了菜,“还以为殿下在朝堂议完事会再回行营呢,奴不敢让小厨房做午膳,怕做完又没人吃,就一直热着早膳。”
“有一口热的就行。”辛鸾饿得胃已经开始绞痛了,接过一碗汤先压了一压,道,“我是要等会儿再去趟行营,朝会事情比想的棘手,但是这不是还有事情没听嚒,你去把那个谁给我叫来。”
辛鸾说得又急又含糊其辞,偏偏翠儿知道他的意思,立刻领命去了。
今日朝会上,其实也也不是一切一帆风顺。
一听说东境赤炎军事调动,朝臣也有一瞬间的骚乱,但是辛鸾立刻将准备好的策略捡能说的说了说,着重强调了“辛涧调了重兵去北方平叛,此事更事关他的国政,因而对南境出兵大有可能只是乘势而起,将后援无力”,且将悲门已经营救出何方归的亲眷和赤炎八番何方还将军,不动声色地说了说。
果然,朝臣看他们十六岁的主君都如此有数,心中定了定。
申不亥闻言立刻主战,向繇也在旁点头附和,这两位一表态整个朝会的风向也就定了,一班文臣也慷慨道:“南境尚武,不容挑衅,若有进犯,举国奋勇。”辛鸾点点头,半颗心放了下去。
紧接着就是缺兵和缺钱的问题。
要说申家真也是在南境经营多年,影响力非同凡响,原本在赤炎行营焦头烂额的缺兵和缺钱的问题,他拍着胸脯就敢担保。
“缺兵?”
“哪里就没有兵?我们南境养了那么多的百姓!怎么会没有兵!老臣六十有四,仍有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殿下刚满十六岁,也要承担起家国压力!故依老臣之见,凡事国中男子,上与老臣同岁,下与殿下同龄者,全部征发,违令者,按照往常,杀无赦!”
辛鸾眉梢惊惧地一跳。
“缺钱?”
“家国大事,怎么能在钱上短缺?我们南境朝臣上下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委屈了前线的士兵,同时,我们可以向民间发起借贷和征款,朝廷若是打了胜仗,将以二倍的钱帛奉还……”紧接着,申不亥立刻说出如何筹钱一二三,操作看得是辛鸾眼花缭乱,每听一句,都要在心里慨叹一下:这也行?
但是朝堂上朝臣如此振奋已是难得,他真的不好泼凉水,只能在几个过分的决策上往回轻轻地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没有申不亥在南境的动员能力,钱与人,申不亥主动请缨,他只能领他的这个情。
所以在申不亥举荐自己的麾下的江风华时,他也只能同意。
说到现在渝都三位赤炎将军,和即将救援回来的何方还将军,辛鸾有意排遣他们和这位江风华一起出兵,但是没想到的是,渝都臣子一致不同意将巢瑞、申豪与何方归外派。
“若是中境为辛涧借道,就相当于会有大军从北面直插渝都而来,陆路还有行军延迟,水路只有势不可挡!这三位将军在渝都已有段时间,更能为渝都布防,他们不能走!”
“是啊!他们不能走!垚关距离还远,可渝都是南境心脏,这里有殿下,还有左右丞相,渝都不能失!”
“殿下不是说悲门已将何方还将军救出嚒?前线战场不如等何方还将军休整之后,再去策应江风华,殿下推论若中,那就是辛涧只派了四番良成业,我们这边何方还与江风华两员大将,想来应对起来绰绰有余!”
辛鸾听着心中蒙上阴云,虽然知道和赤炎打仗不是互相数人头这么简单,但还是在他们提到中境的时候,当庭修书一封,传信使报往西境,让西境留意着中境动静,必要时做以挟制。
但是他的心中很不安,虽然西境他的母舅家这些日子也派人来朝贺了,但是并没有派他的直系亲属来探望,他不知道若是局势有变,西境会帮他多少。
朝臣众口一词,辛鸾也不好强拗,暂时定下了渝都三位将军驻守,前线由何方还与江风华带兵的布局,若有意外,再派申豪、何方归出兵的计策。
他心里打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亲身经历战争的原因,一颗心砰砰地,总感觉要跳出嗓子眼了,一下朝,就命人去赤炎行辕报告巢瑞将军等人朝会消息,自己先回自己的寝宫吃顿饭,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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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风卷残云地吃着煎包小菜,“那个谁”很快就被翠儿领进来了。
那是个挺神的年轻小伙子,穿着钧台宫守卫的服制,是辛鸾在亲卫里选出来、识字最多的人。
姓胡,名字有点拗口,家中排行十三,辛鸾有时候喊他十三,有时候着急了就跟翠儿喊“那个谁”。
只见胡十三一手拿个笔,一手拿着个小本子,站到辛鸾的桌前,恭恭敬敬地一句,“殿下,我们今天开始嚒?”
辛鸾吃得顾不上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谁与渡山河 第105节
胡十三见状清了清嗓子,翻开小本,开始大声朗读:“邹吾这么横行无忌,不就是因为有小太子给他撑腰嚒?……武道衙门那天,小飞将军都没有出声,结果他自己倒是上了台,在那狺狺狂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第136章 亮刃(3)
“邹吾辣个好使,唔就是因为有小太子帮忒撑腰嘛……武道衙门那日,小飞将军都没出声,他自个倒上了台,待那里一通地说,他晓得自己几斤几两?”
(邹吾这么横行无忌,不就是因为有小太子给他撑腰嚒?……武道衙门那天,小飞将军都没有出声,结果他自己倒是上了台,在那狺狺狂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翠儿在旁边心惊胆战,随时觑着辛鸾吃饭的神色。
这是武道衙门那天之后辛鸾安排胡十三的任务,他听了渝都中山城下山城对邹吾的口舌官司,总觉得这事情没有完,武道衙门的什长就能在背后这么议论邹吾,那民间的形势估计更烈,所以他就让胡十三每日走街串巷,在茶楼酒肆带着小本蹲点,有人谈论邹吾的,全都记下来。
最开始胡十三还一脸懵懂,“您记这个干嘛?”
估计也是这个任务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守卫都开始质疑主君的命令了。
辛鸾当时烦躁地背书,直接道,“不干嘛,让你记就记。”
胡十三小心试探:“那需要记是谁说的吗?”
“记这个干嘛?”
辛鸾见鬼一般从书本里抬起头,“我就是想知道老百姓是怎么说他的,不是要拿人下狱,你赶紧去吧去吧……”
然后从那天开始,辛鸾每天吃饭的时候想起来了都要找胡十三读一读,翠儿悄悄给胡十三说,“你不要说得那么活灵活现声情并茂啊,你是生怕殿下吃下去饭吗?你控制一下自己的语气,越没有语调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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