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江风华笑容可掬,“巢将军,您是不知道南境步兵的威力。”
他这么自信,巢瑞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纠缠这个,强调,“坚固的城防已经可以抵消赤炎骑兵的优势,垚关关隘也足够把战火控制在垚关以东,其余西北-东南一线的大小守城,只要坚固城防,扬长避短,保存实力,等到何方还与你会师,自然可以保南境大门无失。”
“这个刚才已经嘱托过了,只是不知何方还何时才能到渝都,卑职还想在鼎楼为将军接风洗尘。”
虽然知道江风华想要先熟悉何方还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这个关口,他们本该再捋一捋战争策略,这个江风华却想着摆宴,辛鸾突然就有些不适。
而江风华也不知是哪里打听到是邹吾那条线送何方还回来,目光转向他,强行与他攀谈,“殿下,听说快了是嚒?”
辛鸾点了点头,“最迟五天后。”为防万一,他多说了两日的时间差。
江风华沉吟:“那这就可惜了,右相担心前线,他的意思是卑职最好领先头部队一万人现行,提前去垚关布防,恐怕这几日就要出发了。”
辛鸾不动声色地点他:“那将军有时间都研究一下地图布防,行军打仗,地图不能不看。”
江风华当即道,“谢殿下指点,卑职省得的。”
辛鸾和巢瑞轻轻对视一眼,目光都闪过一丝忧虑,只希望到时候以何方还之谨慎周全,能按住这个孔雀一般想开屏的男人,不要在前线出什么乱子。
正当此时,巢瑞的副将忽地进入营帐,单膝跪地,直接喊了一声:“将军!”
他没有多说,但严峻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巢瑞蹙眉,“什么事?”
那副将飞快地看了辛鸾一眼,为难却干脆道:“卓吾在下山城把人打了,现在苦主来行营叫屈了!”
·
“这怎么回事?!”
辛鸾和巢瑞江风华一道走到营帐空地的时候脸上已经一层阴霾,劲装的红衬黑衣,在他流星大步中衣摆翻飞!
显然,一群赤炎低阶的将官没料到辛鸾也在行营中,好些个来看热闹的脸色都变了变,巢将军威压在下,他们慌乱地退了几步,一派慌张。
而营地中间,有一马脸鼻青脸肿地坐地哭告,听见有人赶过来喝问,也不问他是不是主事的,直接开始大喊:“没天良了!我只是在酒楼里说了几句话!他他他……他就把我们打了!我弟弟腿都断了!”
辛鸾走近一看,只见那人也被打得够呛,鼻青脸肿的,估计也看不清他,只盲目地乱转脑袋,一句话说得因为疼痛频频抽气。
辛鸾目光聚边上的卓吾的身上,眉头锁得很紧,问,“小卓,他说的是真的?”
小卓也不知道哥哥不在,但辛鸾居然在,此时被问到了,他浑然不怕,当即回道:“是他嘴贱!”他指着那人,愤怒叫道,“长舌头!你刚才嘴上叭叭的没完没了呢!现在知道服软了!也不好好想想刚刚讨打的是谁?!”
辛鸾在他蹦出前四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倏地变了,又听他后面瞎说八道,当即一声断喝,“你闭嘴!你也十六岁了,到底学没学过如何回话!”
卓吾本想再骂,没想到辛鸾居然不站在他这边。
他扭过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辛鸾,你知道他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什么?”
简直就是一团糟!
辛鸾烦乱地看着他,直接道,“我不管他说了什么?是不是你先打人?!一点口舌上的事情,先动手的人就是不占理!撞天屈都喊到我这里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卓吾愣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没想到反驳的理由,而辛鸾当即朝着他身后人直接下令,“把卓吾给我拿下!”下一刻,卓吾登时被人按到!
可是卓吾没有低头。
他还是有些惊诧,此时压在地上,仍然昂首倔强地望向辛鸾,“辛鸾!”
“你别喊我。”
辛鸾垂头看他,也要火了,“东南战事急迫,你哥哥在巡视城防忙里忙外!你不想着分忧,倒是有时间去下山城和人吃酒闹事!苦主挂了找上门来还在大放厥词,谁给你的底气?你仗的又是谁的势?我和你哥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那俩苦主既然知道状告到赤炎行营,自然也是知道卓吾的身份的,他们没想到自己刚说了一句,一个年轻的孩子就把卓吾发落了,准备好的话一口气堵在嘴里,登时吐不出来了。
可这乍听起来没什么话,巢瑞却敏锐地看了辛鸾一眼。
而江风华乖觉地迎上一句:“殿下息怒……”
他知道这位是和辛鸾一度同吃同睡的玩伴,打了他,殿下恐怕第一个要心疼,立刻说合道,“这只是小孩子街上偶尔斗勇罢了,我们封些银子给苦主,罚卓吾小友就不必了吧。”
他不说这话还好,江风华这话一出口,辛鸾简直是眉心一耸,想着亏也是我今天在这儿,不然巢瑞忙于军务,未必会动小卓,结果肯定又是息事宁人把小卓压回钧台了事,可是那邹吾呢?他弟弟中午打了人,没有受罚,晚上又能传得满城风雨了!
他朝着按住小卓的两个将官道,干脆利落,“罚卓吾十军棍,禁闭五日,立刻执行!”
江风华没想到辛鸾的心这么硬,一口气被人顶在那里。
巢瑞面无表情,也不插手阻拦,只任辛鸾目视四周,抬首朝着围着过来的兵将大声道,“赤炎将官听着,有不在值的,你们晚上说他们听:拳头是用来打敌人的,不是用来打老百姓的,有力的自报奋勇上阵杀敌,想打架的自己去校场练去,若让我看到谁出营惹事,卓吾就是你们的例子!——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谁与渡山河 第107节
赤炎兵士显然是都站在小卓这边的,没想到主君一定要这样以兵民关系处理,此时应答,都有点有气无力,可辛鸾眼见了这么多天南境兵痞骄悍,浑身欺压百姓的毛病,生怕他们也有样学样有了点不痛快,也沾了这恶习去,不由又大声道,“大声点!”
赤炎兵这才高声一喝,“听清了!”
可卓吾听了这一应一答,内心更是挣扎,他呲牙露齿,咆哮一声:“我没错!我不服!”
他心里一口意气,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嘴上不干不净的可以什么责任都没有,他只是为自己哥哥叫屈,却还要受罚!他鬓角显兽纹,两臂挣动着就要化形,两边的将官眼见如此,都露出吃惊神色,刹那中,就要压不住他!
“辛鸾——我不服!”
他双目赤红地抬头看着辛鸾,他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被小鸾下令压在地上,被打做典型!被一群人看着!他嘴巴笨,可是……这件事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这么远了?!明明他也救过他,明明他也和他在逃亡里住过一个马车,明明他也教过他用刀,可是为什么他穿上太子的朝服,为什么……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一个一个的,都着急着往前走,偏偏把他一个人抛下!
辛鸾垂头,目光碰到他的目光,心倏地就痛了一下。
可是,众目睽睽,他只能硬下心肠,最后一遍下了行刑的命令。
待十棍打完,苦主拿了封银补偿离开营地,辛鸾垂头看着卓吾,在一群赤炎军的面面相觑中,眉头紧皱,威然命道:“直呼主君名讳为大不敬,卓吾,往后你记得称我殿下。”说罢,行营之中,他带着一众将领,转身而去。
第138章 亮刃(5)
“医官我是送到了,可是他不肯回来。”
红窃脂大步走进钧台宫,冲进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今日先生的课是缺了,但是辛鸾自己本身也没什么心思听人谈古,让徐守文先回去,自己一身雪白刺红的上下连属袍服,坐在小桌前吃水果,“我也不想打他,可他也太嚣张,那么多人,他说的是什么话?”
红窃脂也听说了,他知道辛鸾那个场合也没法不做个决断出来。
“可你知道前因后果吗?是那两个老百姓在背后骂邹吾,说就是他这么个瘪犊子才让他们又要去打仗,小卓跟我复述了一下,不得不说,骂的是真的脏,要我我也打。”
辛鸾眉头一蹙,他当时太多事压在心头了,倒是一时没有想到。
小卓和他哥闹别扭很久了,听邹吾说他在赤炎行营看到他哥也当没看见,也不去小院,也不知道零花钱在哪里调的,但是常和赤炎的小兵和下山城的男孩子乱窜,他看他打人,直觉就是小卓拿着他的名头在外面学坏了。
“那我怎么办?”
辛鸾烦恼地皱眉,“我偷偷去给他道歉吗?你说他能回来吗?”
“够呛。”
红窃脂实事求是,“他现在就说自己受了大冤枉,大冤屈,大好男儿什么都可以忍得,唯独忍不得憋屈!除非你当着赤炎全营给他正名。”
辛鸾简直要被气笑了,“大冤枉?大冤屈?”
说罢,他忽然才觉一颗心仿佛被人用慢刀割了一块,想卓吾哪里知道呢?到底什么是大冤枉和大冤屈……
一瞬间,他倍感挫折,只觉宫中烦闷,红窃脂刚好和他想到一处去了,问,“去你东殿的高台吧,我还没去过,那里总比这里让人舒服些罢。”两个人当即出了殿门,也不寻灯寻路,双双展开翅膀跃身而起,踩着流丹飞阁,连点几步,飞快地腾跃上东侧至高的悬崖峭壁。
羽类哪怕在夜色中也是目力极佳,今夜山风未骤,苍宇澄明,辛鸾蹈停于绝壁,宣余之水的滔滔浪涌在他们足下滚动,他深吸口气,一时心绪也宽敞了许多。
红窃脂不拘小节,直接在他身边一脚悬空,一脚横踏着石头坐下,辛鸾学着她的样子也想在悬崖上坐下,只是他的袍子是居宫的太子常服,正身腋下交汇处嵌入了一块小腰布,虽是宽松大袖,有些姿势却不便捷,调整来去他干脆地撩起下裳,任肩膀处的衣襟向后包绕紧,露出后颈来,才双足悬空地坐稳妥了。
“申良弼那里你进展如何?”
此处伸手可触星斗,无人敢上绝壁,他问她私密话。
红窃脂难得露出今日见他第一个笑来,“你再等我十天。”
辛鸾吃惊:“有眉目了?”
红窃脂道:“当然是有眉目了!”
辛鸾耸了下肩膀:“我还以为你前几日在极乐坊和白骢斗舞忘了这事儿了。”
红窃脂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小阿鸾,你怎么什么消息都打听啊?”
辛鸾:“下山城很多人在说嘛,说你女扮男装进极乐坊,结果看到白骢在台上跳舞,拔了发髻就上台和人争风。”
红窃脂挑眉看他,“小瞧了你,耳目倒是挺多。”
辛鸾也挑眉:“是我小瞧了你,白骢的舞我见过,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你居然还能三战三胜。”
红窃脂:“不就是为了找申良弼那个二世祖嚒!我去极乐坊游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人,跟白骢比了一场,他倒是自己出现了,我也是这么搭上的线。”
辛鸾点点头,他知道这搭线是引诱,饵料是男子对女子的垂涎。
虽然红窃脂很强,但是和男人在这上面周旋还是让人担心,“那你多小心,实在不行就撤,我们也不只是这一条路。”
红窃脂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放心,他占不去我的便宜,不过我好奇,你打探着下山城的消息干嘛啊?中山城和巨灵宫的事情每天就够你忙活了吧……”说到一半,她又忽然省得了,“哦,对,邹吾,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辛鸾也没瞒她,一五一十说了武道衙门的事情,然后说了自己派人去下山城最热闹的茶楼酒楼蹲点的事儿。红窃脂听完只有惊讶:“我说你就是闲的,非要知道底下人怎么想的,还让人拿小本记?我听小卓说两句我都气得脚心冒气,你居然还能听着下饭?”说着她展臂拍拍他的肩膀,“小鸾,姐姐劝你一句,年纪轻轻的不要没事儿给自己找气受,你一天就够烦的了,怎么还嫌自己不轻松啊?您看邹吾,他就从来不问这些。”
辛鸾忽然就有些慨然。
他看了红窃脂一眼,“可你怎知他不知道呢?”
红窃脂没料到这个反问,当即一哽。
辛鸾:“对自己的敌意,说自己的窃窃私语,换作是你,你会听不到吗?——他只是不说罢了。”
红窃脂本能地想反驳,说你不了解邹吾,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可是仓皇中,她思绪一断,想,是啊?邹吾也是人啊,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他为什么不在意这个?
想到此,她重重一叹,暴躁道,“有时候想想人活着真是窝火啊!我们空学一身本事,哪里不是说一不二?却要受这肮脏气!”说着,她话锋一转,怼了怼辛鸾,“我说你就不能出一台令吗?跟东境那个’弭谤’令一样,谁瞎说八道就投他下狱?也杀一杀这风气!”
“具体执行呢?所有妄议邹吾的都下狱吗?”
辛鸾畅想了一下,觉得那个场面估计要很有趣,忍不住就笑了,“说一句的掌嘴,说十句的脊仗,五十句的下狱,百句的砍头!”说到此,他拍了拍红窃脂的胳膊,乐不可支,“这个点子好,以后谁敢再说邹吾就要掂量掂量,没准以后大家都要争着夸邹吾,再弄个排行出来,夸的最好的能跟申不亥直接讨官!”
他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几乎要投在红窃脂的肩膀上,红窃脂也被他逗笑,如是笑了数个弹指,少年的骤然一停,漆黑山幕,空茫茫,只剩哗哗的江水之声。
良久,良久,这苦中作乐的尾巴也再抓不到。
红窃脂听到肩头极低极低的啜泣声,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悲愤哀痛,他说,“姐姐,我为什么啊……我为什么护不住他啊……”
第139章 亮刃(6)
良久,良久,这苦中作乐的尾巴再也抓它不到。
红窃脂听到肩头传来极低极低的啜泣声,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悲愤哀痛,他说,“姐姐,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护不住他啊……”
翌日,中午,红窃脂踏下山城。
渝都的酒肆茶楼皆是依山势而建,楼宇相连,栈道飞驰,其中说书唱戏,吃喝赌钱,堂倌食客往来其间,奔忙来去,座无虚席。
近日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东南对峙,渝都征兵,楼下散座只买小食冷荤不足为奇,楼上卖热炒,摆的都是大桌,人多气盛,大肆喧腾,红窃脂不等踏上黑木楼梯,喧腾的议论就已经冲了耳朵。
“天下四大名将,墨麒麟在,我们总能压过赤炎,可是他人在东南,谁能带我们?那个才十六岁的小太子吗?”
“要我说就不该打,你们看了那个战书没有?根本也没说小太子的事儿啊,说的是邹吾!”
“我说,咱们能不能不谈他?谈得我都要烦了,吃完赶紧赌两把吧!”
“老九你就没好日子赌钱叉心慌!”
“叉心慌!谁不叉心慌?过段日子连叉心慌都办不到了!我在家,再混账也能孝敬着老娘,这一去存亡不保,谁知道会不会把命丢在战场!”
“诶,向邻桌插句话,你们可知道邹吾那弟弟?”
“就是昨日,在路上和别人犯了口舌,就把好端端的人给打了,现在邹吾可是大人物,说不得说不得!保不齐哪里就有耳朵在听着咯!”
“还有这等事儿?我怎么不知?就他娘的被压住了?”
“这你可得问问小太子,苦主没声张,知道的便也不多了呗!要我说他们兄弟二人可真是嚣张啊!他弟弟被压到太子面前还在叫嚣着被打的那人’不禁打’!你听听,这是人话嚒?”
整个二楼登时发了众怒,震了好大一下!
“把他们赶出去!”
“对!把他们赶出去!吃我们渝都的,喝我们渝都的,还想要打我们渝都的?!这天底下还有没有这个道理!把他们赶出去!”
“诸位给我做个见证!我冯媛今后若是在渝都见了这邹吾一面,必要上去和他拼命!哪怕是被乱拳打死了,也绝不能让他在我们的地盘上猖狂!”
“这个黑心烂肺丧良心的鸟人!你这誓,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要我们为他去拼命上战场!还没有这个道理!”
“他要是真有点礼义廉耻来,就赶紧抹了脖子谢罪,也好过为着他天怒人怨!”
二楼说得唾沫横飞,红窃脂靠着壁板听了会儿,见群情推过了顶峰,忽然插嘴,“哪就那么容易天怒人怨?都是人,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他邹吾就能天怒人怨?”
她清凌凌一把女声,又兼之是反对之音,一时间,唬得整个二楼凝住了刹那,食客、堂倌、闲浪子纷纷回头。
众人只见她火焰般的一身赤红劲装,懒洋洋地擎着一杯酒,高挑身姿,腰细胸大,有前有后。
眼风一过,妩媚而嚣张。
“呦!正货!”
戒备的人群里不知是谁率先说了这么一句,一屋子的男子都在这句话里或迅疾或缓慢地挤出一个笑脸来,有主动的,已经潇潇洒洒地站起来招呼,“女郎可是还没用午饭,我们这桌还有空位……酒保!再来一套干净碗筷来!”
红窃脂站直了身子,衣摆一甩,长腿一迈,在无数道男子直白的目光中,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最先说话的那一桌,手掌一撑木桌,以目询之,“有空位嚒?借一壶酒喝?”
刚才邀请的男子见状悻悻然,而“老九”所在被选中的这一桌,显然是没有和这般明艳美丽的女郎说过话,看着她仿佛揣了两只兔子般的胸脯,愣头愣脑地点了点头,“请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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栈道之外另一座楼宇邻桌,白骢一身白衣飘然,轻挽白纱锥帽,为自己斟了一盏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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栈道的另一边,红窃脂擎起酒壶对嘴吹,五个弹指,一饮而尽。
男人们显然没料到这样美丽的女郎如此豪爽,待她倒扣酒壶,扔回桌上的时候,二楼居然齐齐爆出一阵叫好声来!
红窃脂点了点头,做了个男人的揖,游目四顾,“各位好汉,我今日不是来吃酒的,我是来理论的!听说此间宝地每日都要以邹吾事下酒佐菜,我红窃脂十分好奇,便过来看看!”
此话一出,登时许多人变了脸色,他们才说“隔墙有耳”,没想到这“耳朵”这么快就冒了出来。
“哼哼,红窃脂?”
有人阴恻恻地应她,“你什么人啊?你看这渝都上下哪个敢替邹吾说话?十亩大的园子怎么就长你这么一头蒜呐!”
红窃脂毫无惧色,一脚踩上矮凳,坦荡而威然地瞥了那人一眼,“有话说话,许你们说,还不许别人说嚒?我今日话先放在这里,我身上没有官职,也没带兵刃,又是一介女流,各位不必怕被我占了什么便宜,想说什么尽管畅所欲言,小太子不方便说的、管的,我来给你们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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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渡山河 第108节
“殿下!”
胡十三气喘吁吁,疾奔钧台宫,“红窃脂……红窃脂在下山城……!”
辛鸾整着衣袖刚从殿门大步走出来,看他慌张神色当即以为是出了大事,“她也去下山城打架了?”他一上午和巢瑞忙着钱粮米器械都要忙懵了,他年纪小,很多要学的,不敢不事事上心,然而南境的吏治腐朽不堪,若不是他事事上心,根本就是老牛犁地!
“不不不,”胡十三赶紧摆手,“她是找人理论解释去了!可她单枪匹马……”
辛鸾眉心一动,“她……”
那突然的动容忽然包裹了他,让他心口滚烫,辛鸾努力压了压澎湃的心潮,回到任事状态,迅速下令,“我现在有军需要务和巢将军谈!你带两个人穿着便服去看着点,留意着别让他们动手!”
“是!”胡十三赶紧领命。
辛鸾却猛地抓住他,补上最要紧的一句,“也别让她一个女郎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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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吾错了便是错了,没人说他打人对!
“他错了,太子罚了,十脊仗,十六岁的孩子他一个月都不必下床了!苦主两个二十多岁的闲汉,也不是没有人理,赤炎找了医家,给了那两个人各十金的补偿,太子也了追究他们造谣的罪过!你们不清楚前因后果,我来跟诸位说……”
红窃脂捡着刚才挨个被说过的话头,朝着满屋人一一理论。
邹吾被污蔑,被造谣,三人成势,左右物议,朝野与民间皆是风论滔天。
朝野的,辛鸾能管,民间的,却讲究的却是个江湖事江湖了,这等酒楼瓦子的三教九流聚集之地,用官府强权压,只会无用。
“战与不战,渝都近有满朝文武,上有太子和左右丞相!
“说什么为了邹吾轻启战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辛涧巧立名目找了个打我们的借口,想要看渝都是不是上下都是只会躲灾的孬种!东朝的铁骑已经到家门口了,但凡有点血性的汉子,想的都是干他娘的!尔等——”红窃脂眉目扫将过去,大声道:“被人利用却不知,却还在做这窝里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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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上岸,怎么就把我叫到这里?”
栈道的另一侧,申豪一身戎装停在白骢的桌前,显然是巡防回来。
窗户开拓的楼宇间栈道相连,看热闹的,耍热闹的两侧都是热火朝天,白骢位置选的好,靠窗,申豪放眼看去,正瞅见对面的口舌官司打成一片,红窃脂一人陷在满屋的男子里,一张嘴对数十张,舌战正酣。
“这是?”
白骢淡然:“邹吾遭人诋诟,红窃脂拔刀相助。”
栈道上铁链摇摇晃晃,越来越多人挤过去,红窃脂的声音分毫不差地传到这边的楼宇来,一派黑压压的人群里,她顶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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