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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priest
说话间,严争鸣双脚踩上了实地,仿佛是接近雪山秘境的腹地了,那些暴虐的罡风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随着真元运转,严争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他将程潜打横抱起来,并未继续深入,站在原地道:“你的意思是,这金莲叶子听起来那么神乎其神,其实说白了,就是天劫面前一把逃避罪责的红杏?”
花灵:“出于淤泥,去其浊取其清——你要是非那么说,倒也没什么不对。”
严争鸣心里生出了说不出的抵触,那股来自金莲叶的致命吸引力都被冲淡了。
花灵站在距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有什么正邪之分?不过是你们这些凡人看不透罢了。”
严争鸣听了简直想冷笑,要真是这样,韩渊那五百年的鞭刑又有什么意义?只要往脑门上贴一片莲花叶子,当场就能变成一个纯洁无暇的小绵羊!
就在这时,严争鸣忽然听见一片植物破土而生的声音,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香流转而来,花灵微微仰起头,轻声道:“金莲花开,那片能障目的叶子也展开了……”
严争鸣一愣,顺着那花灵所在方向抬头望去,只见一朵不过两捧大的金莲花静静地浮在地上,真的接近金莲,那妖异的金光反而没有那么浓烈了,说不出的圣洁。根系却深埋在漆黑的北冥海水中,有种强烈的反差。
是了……这大雪山秘境能熄灭一切火光,包括天然的夜明珠,因为此间冰雪是那极黑的北冥之水凝成的!
金莲孤零零地横在薄薄一层海水中,上面飘着一层影影绰绰的雾气,仿佛是感觉到了外人的气息,莲花忽然缓缓地转动起来,露出了被它藏在下面的一块巴掌大的莲叶。
不知为什么,一见那莲叶,严争鸣心里忽然生出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之心。
花灵低叹道:“这就是大雪山之心……修士,既然它为你而展,它便是你的了。”
严争鸣却没有动。
那花灵看了程潜一眼,忍不住道:“金莲叶如昙花,完全展开后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随即枯萎,雪山秘境也跟着崩塌,此乃人人打破头想要的人间至宝,你还在磨蹭什么!”
花灵的话音里不由带上了几分压抑不住的焦躁与催促,严争鸣被他催促得几乎生出逆反之心,想道:“皇上不急太监急,这是什么道理?”
那花灵见他神色游移,立刻对症下药道:“就是莲叶等得,你师弟的画魂恐怕也快等不得了!”
这话笔直地戳中了严争鸣的死穴,随着他不住靠近金莲花,程潜的脸色也越发惨白,及至此时,他两鬓的头发已经全然被冷汗浸湿,手指正无意识地痉挛着缩成拳头,整个人都在发着抖,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花灵:“你打算看着他为了不杀你,自残自伤死在你怀里吗?”
严争鸣终于再摒不住,将程潜放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腾出一只手伸向那能让世上所有魔修疯狂的金莲叶。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程潜醒了。
第104章
程潜眼中有残存的金光闪过,他似乎从极大的痛苦中回过神来,毫无预兆地一把抓住了严争鸣伸出的的手。
他浑身仍在不住地颤抖,眉目间除了痛苦,还有种说不出的沉郁之色。
程潜闭了闭眼,下一刻,严争鸣替他收在背后的霜刃蓦地脱鞘而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的扇形,毫不留手地砸向了一侧的花灵。
电光石火间,花灵本想避让,那霜刃的角度却极其刁钻,若他避让,剑气必然会波及金莲。
花灵避无可避,大喝一声,那外冷内热的古怪真元以他为中心,瞬间结成了一道屏障。
这屏障不知是功法还是什么法宝,连大雪山秘境中的罡风都扛得过去,与霜刃的剑风短兵相接,撞出一声动地惊天的巨响,在北冥深处来回游荡。
大雪山发出不堪忍受的“咯吱”声,本已经安静下来的罡风再次不安地涌动起来。
再看,那金莲花下面哪有什么叶子,分明是光秃秃的一片!
居然是障眼法。
霜刃踉跄着飞了出去,被程潜伸手一拉拽进手里。
同时,花灵连退几步,原本灰白的影子仿佛不稳定地晃动起来。
这一番变故如兔起鹘落,简直让人应接不暇,严争鸣与那花灵几乎同时开口。
严争鸣惊疑不定地问道:“小潜,你这是干什么?”
花灵愤怒地咆哮道:“你疯了吗,这金莲可是北冥之心!”
“北冥之心……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程潜沙哑地低声道,他脸色丝毫不见比方才好,目光如墨,死死地盯着那花灵模糊不清的影子,面沉似水,“别装了,你手中这朵冰心火还是我亲手在昭阳城中挖出来的。”
等等……冰心火?
严争鸣:“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唐轸?”
“唐轸”二字一出,程潜拢在霜刃上的手背青筋暴露,剑尖轻轻地擦过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严争鸣一个头变成两个大,问道:“你又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那是画魂吗?”
“拜唐真人所赐的画魂,不过现在已经解了,”程潜转向他,森冷幽深的目光落在严争鸣身上的时候,总算柔和了些,他深深地看了严争鸣一眼,忽然轻声道,“师兄,多谢。”
这一眼里好像有千言万语,严争鸣完全不明所以,本能地摆手道:“不……不用谢,等等,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这只蛾子就是唐轸,他还给你下了画魂?”
“他真正的身体是噬魂灯,我猜他只是元神借着冻在大雪山秘境中的鬼影之身行动。”程潜缓缓转向“花灵”,低声道,“只有噬魂灯真正的主人,才能将自己的神识投入噬魂灯中无限鬼影里,是不是,唐兄?”
他将话说到了这里,那“花灵”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在空中缓缓显了形。
白雾中先是浮现出一个死气沉沉的少女形象,那面色与呆滞的目光一看就知道是一条鬼影,随即,鬼影逐渐拉长,五官在空中缓缓地扭曲变化,仿佛一团泥巴,几经变动,最后成了一个唐轸。
唐轸被他当面揭穿,几乎功亏一篑,然而他城府极深,并未让懊恼显露在脸上,负手笑道:“所谓鬼道,本来就是魂魄之道,若修鬼道的人只能指挥着一帮鬼影去撕咬敌人,那养鬼影同养狗的有什么区别?未免太低劣了。”
严争鸣迟疑了片刻,问道:“你是噬魂灯,那蒋鹏是什么?”
唐轸扫了一眼那光秃秃没长叶的金莲,慢声细语地说道:“也罢,同你们聊聊天也无妨。蒋鹏是一只鬼影,鬼道一途博大精深,魂魄与元神可以炼化,难道肉身就不可以吗?世人未免太过拘泥了。”





六爻 第179节
严争鸣惊愕地问道:“你将蒋鹏连人再魂一起炼了?”
唐轸笑道:“这可不曾,严掌门大概也听说过,鬼道是魔道的一种,都不能亲手沾血,否则必成为杀意的奴隶。我不过是在他游历途中,借着与他是旧识的关系同他接近,因势利导、推波助澜了一番而已,蒋鹏是自愿被噬魂灯炼化的,而且到现在,他都还以为是自己控制了噬魂灯呢。”
程潜冷冷地说道:“韩渊对我说,当年天衍处的人处心积虑地给了蒋鹏一套所谓鬼修功法,又设计他被引入噬魂灯,成为鬼修……我听了当时就觉得奇怪,三王爷那样眼高于顶的人怎会看上蒋鹏的资质,原来是你。”
即便当年韩渊是被周涵正下了画魂,那也是他们和周涵正之间的私人恩怨,对其背后的天衍,最多是厌恶不齿,所以后来吴长天登门拜访,严争鸣也只是说“打出去”,并没有要动手杀人。
如果没有蒋鹏杀韩渊全家这一茬血海深仇,韩渊对天衍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恨意,也根本不会为了报复天衍而修成魔龙,搅得南疆大乱。
程潜:“是你误导了韩渊。”
唐轸轻轻一笑道:“从童如到顾岩雪,天衍处干的好事还少吗?就算没有我推波助澜,有‘三王爷’那样下作的人自寻死路,他们又能长久到哪里?”
严争鸣蓦地想起当年西行宫白嵇上青龙岛捣乱时,打的是寻找孙子的旗号,当时有人站出来说岛上有鬼道之人,他当时还以为那是心怀叵测的人们为了逼迫顾岛主而找的借口,现在看来……
严争鸣突然道:“师祖那时险些毁了你的噬魂灯,所以那段时间,你一直躲在青龙岛附近!”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在场三人却都听懂了。
唐轸没有否认,说道:“我精研魂魄之道,两百多年前,奉师命前去侍奉牧岚山上一位寿元将尽的前辈,那时我年少气盛,陪伴他寿终正寝后,一时起意,用新得的秘法偷窥了他残留在肉体中的元神痕迹,意外得知了他的一些记忆,这位前辈原来是天衍处的钉子……他们当时正酝酿着对风头太劲的童如下手。”
“我太好奇了,”唐轸道,“正值我那时功法初成,卡在元神关卡上,需要下山历练,我便通报了师门,带着一个师妹前往扶摇山等着看热闹。”
严争鸣接道:“没想到机缘巧合,你没看成热闹,反而自己成了热闹,还给妖王戴了一顶绿帽子。”
唐轸对他的粗俗一笑置之:“确实,我也没料到这一出去,竟然就没能回去——这么多年了,我为了这金莲叶,翻查遍世间所有蛛丝马迹,才弄清这金莲叶子须得食‘势’而生,必要吸食一个凝聚了天下之势的人之精魂,它才能最终落花见叶,倘若当年顾岩雪不死,那么这‘势’是落在他这个天下座师身上的,不料由于蒋鹏那蠢货,我当时被童如所伤,被天衍处快了一步。”
“所以蒋鹏一直想着要问鼎北冥。”程潜道,“他可真是尽忠职守地想要给你当花肥啊。”
唐轸转向他道:“他有这个执念,可惜终因资质所限,与‘北冥君’三个字有缘无分啊。结果机缘巧合,我遇见了魂在聚灵玉中的你,我们俩的际遇实在太像了,所以我一时多管闲事度了你一回,谁知聚灵玉这种天地灵物与噬魂灯终究不同,你居然挨过天劫炼出了肉身,程潜,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程潜神色木然。
唐轸叹道:“指望蒋鹏问鼎北冥是不现实的,你在明明谷中对我说,你愿意为我赴汤蹈火的时候,我便计划好了要将这‘势’引导到你身上,谁知锁仙台后,你竟然不惜自损也不忍见你师兄死……啧,最终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严争鸣皮笑肉不笑道:“哦,那可真对不住,一不小心占了你沤花肥的茅坑。”
唐轸不以为意:“不必说对不住,雪山秘境中罡风遍布,你们既然进来了,没有冰心火庇佑,也出不去,你是想和他一起困死在这里,还是乖乖将精魄献上,让我痛快拿到金莲叶子?我可以保证,会将你的宝贝师弟全须全尾地带出去。”
程潜神色复杂地盯着唐轸,不等严争鸣回答,忽然插话道:“你费尽心机要取得金莲叶,是为了小师妹吗?唐轸,你承认一句,我就原谅你。”
严争鸣闻听此言,七窍生烟地回头瞪着程潜,心道:“什么?背着我对别人承诺要‘赴汤蹈火’就算了,他搞出这么多事,随便糊弄一句就能原谅?岂有此理,这姓唐的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唐轸似乎也有些愕然,随即,他低眉顺目地一笑道:“不错,我是为了她。”
程潜盯着他的眼睛,这才看清,那双总仿佛春意融融般温暖的眼睛里,原来只有一片疯狂的空洞。
“既然是为了她,”程潜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敢问我那小师妹她姓甚名谁,是何年何月出生,又是何年何月第一次现出妖型,上天飞的?”
唐轸的脸好像面具一样,被戳穿了也不生气,始终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看着他。
唐轸道:“小友,我们就不要假装温情脉脉地兜圈子了,我同你说句真话,只有凡人与蝼蚁这种朝生暮死之物,才会想着要子孙万代,得道飞升后与天地同寿,万物皆如一,亲不亲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程潜:“哦,那我明白了,你是想用金莲叶洗去噬魂灯罪孽,好度过天劫,飞升成仙?”
唐轸认认真真地纠正道:“不,度过天劫只能炼成和你一样的半仙之体,我还要那百万魂魄——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以你现在的半仙之体,若是能一生在冰潭旁清修,便能得到长生,鬼影于我,便如冰潭寒气如你。”
百万怨魂之劫起于童如,应在谁身上,众人曾有过无数猜测。
有说应在安王爷起兵谋反的兵祸中,有说南疆魔龙的战祸中,也有说天衍处自己弄巧成拙……
谁也没想到,是应在唐轸身上的。
严争鸣突然想起李筠说过,像木椿真人那样的人,从噬魂灯中逃出后,心智都会为其所扰,何况唐轸……他根本就就与噬魂灯融为了一体。
噬魂灯早已经磨去了他的人性,曾经让他豁出命的心上人与爱女,如今对他来说,恐怕也只是有些渊源的陌生人而已。
“长生……”程潜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色,介于苦笑与嘲讽之间,他突然伸手抓向那朵金莲,“我成全你,将这片金莲叶子摘下来给你长生——”
严争鸣:“小心,别碰……”
唐轸不以为然,刚想说天下之势不在程潜身上,他诱不出金莲叶。
谁知就在程潜的手伸过去的一瞬间,那金莲的花瓣居然不明原因地全部凋零,只见那莲花底部竟颤颤巍巍地长出了一根拇指长的小叶子!
在唐轸的震惊中,金莲叶娇弱地卷着,尚未来得及打开,便被程潜毫不留情地掐了下来,捏在手中。
而金莲竟没能吞噬他的魂魄!
第105章
“不可能……”唐轸瞳孔骤缩,他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不对,你是怎么摆脱画魂的?”
程潜无声地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像是表面漂着一层陌生的沧桑,下面藏着他强行抑制的意难平。
严争鸣心里一惊,可还不待他反应,脚下就剧烈地动荡了起来——对了,金莲花落叶生,叶子既然已经被采下,大雪山当然会崩溃。
“怪不得,”程潜捏着那小小的叶子,低声道,“如果来得是魔修,那这片叶子只认万魔之宗吧?难怪万魔之宗又叫做‘北冥君’,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意思。唐轸,你可曾听说过有魔修成功飞升的先例?”
唐轸脸上露出一个倨傲又讥诮笑容,说道:“小友,事在人为。”
只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依稀是两百多年前扶摇山下与童如告别时的模样。
程潜静静地看着他,渐渐的,他脸上愤怒与冰冷都渐渐褪去,一点不明显的自嘲与悲哀浮了上来,他好像是在看着唐轸,又好像透过唐轸在看着什么别的。
眼神萧索,又似乎是怜悯。




六爻 第180节
程潜平时只要皱一皱眉头,严争鸣都知道他要骂出什么,此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从程潜这眼神里看出了一点生无可恋的意思。
程潜漠然地拈起自己手中的金莲叶子,不怎么怜惜地用手指强行将尚未打开的叶子捻开。
唐轸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再维持不住游刃有余的风度,双目中冒出魔修特有的血气,红彤彤的,看起来有些狰狞。
唐轸:“等等,你要干什么?”
程潜淡淡地说道:“这世上多少无中生有,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痴心妄想。”
唐轸:“不,你不能……”
程潜突然毫无预兆地将手掌一合,竟全然没有半点吝惜,那脆弱的金莲叶子当即碎在他掌中。
唐轸难以置信地呆了半晌,蓦地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几欲发狂地向他扑过去。
他不再费心遮掩一身冲天的魔气,整个人化成了一团黑雾。
严争鸣其实也很想惨叫,那可是大雪山金莲叶,多少人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人间至宝,这他娘的得值多少钱啊!
程潜这败家玩意居然就把它捏碎了!
这些不用养家糊口的货简直太不上心了!
然而一边是秘境在不断地崩塌,面前还有个不知深浅的大魔头,程潜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似乎都极不稳定,严争鸣尽管很想让他去跪一个月的擀面杖,此时也别无选择,只好一把将程潜拉到身后,提剑迎上了唐轸。
大雪山秘境深处传来一声巨响,远处,巨大的冰层开始大片的皲裂。
那唐轸哪里还有翩翩君子的模样,他双目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面上黑气缭绕,分明就是魔气缠身已久。
不过才刚一交手,严争鸣拿剑的手便被他震得发麻,严争鸣不由骇然——韩渊一直没资格问鼎北冥,究竟是因为他没机会胜过上一任的北冥君,还是因为有唐轸?
而这还不是他的真身,只是一道鬼影!
其他几道鬼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身上还带着雪山秘境的冰渣,整齐的排在唐轸身后。
严争鸣不敢托大,伸手掐了个手诀,本源木剑的气场全开,强横的剑气无视周遭不断落下的冰层,对着唐轸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霜刃呛啷一声出鞘,整个大雪山秘境中的寒气都仿佛被霜刃搅开了,程潜趁着严争鸣拖住唐轸,鬼魅似的闪身而过,剑影诡谲,一剑“幽微”仿佛无孔不入,将唐轸身后的几条鬼影一剑横截腰斩。
“小鬼,你们逼人太甚了。”唐轸的脸狰狞了起来,百年的布置被程潜一掌打破,唐轸整个人几乎已经疯了,元神长久地与噬魂灯关在一起的后遗症毫无缓冲地爆发出来,“你真以为扶摇山上那块心想事成石是摆着好看的吗?”
他一拂袖与严争鸣的剑风撞在一起,被剑气撕裂的魔气好像多了个锋利的边:“就凭你们,也杀得了我吗?”
唐轸纵声大笑:“金莲叶被你毁了,我还可以等下一个,但你们还等得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严争鸣心里飞快转念,还没来得及理,下一刻,那被唐轸附身的鬼影突然毫无预兆地爆裂开来,威力竟不亚于普通修士自爆元神。
他跑了!
摇摇欲坠的大雪山秘境彻底塌了,天崩地裂一般的海浪冲进了碎裂的秘境,眼前唐轸的鬼影在北冥之水中分崩离析,严争鸣只来得及一把拉住程潜,勉强隔绝出了一道护体真元,便被埋在了北冥之水下。
这世间最魔性的海水压力大得无法承受,严争鸣呼吸一滞,一瞬间有种自己被活埋的错觉,除了被他紧紧抓住地程潜,严争鸣仿佛与周遭一切都断了联系,连他外放的元神之剑都感觉不到了。
人在水中却不上浮,海水无与伦比的压力好像一张挣不脱的手掌,将他们往北冥之底推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李筠只觉得手上的元神之剑一轻,那莹莹发亮的剑气闪了两下,随即黯淡了下去,仿佛是和主人的联系断开了。
李筠先是一怔,随后脸色突然惨白起来:“大师兄出事了!”
水坑还没从手上整个灰败下去的鸟羽上回过神来,惊道:“二师兄,你说什么,别吓唬人!”
方才还舌灿生花的李筠居然一瞬间有些语无伦次:“这元神之剑……是他留给我的,我感觉得到,联系突然断了……”
空中响起尖锐的爆破声,打断了李筠的话音,李筠悚然一惊,抬头便见韩渊与蒋鹏同时停了手,各自分开,外面那些人布阵已成,看着格外眼熟——居然是个与太阴山下如出一辙的斩魔阵!
九天黑云翻滚,白虎山庄的弟子们没见过这阵仗,纷纷惊疑后退,而后一道巨大的刀影当空落了下来,直指韩渊。韩渊不躲不避,仰头望向云层中的刀光,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随即飞身迎了上去。
“这不对劲!”李筠喉头发干地想道,“卞旭不知道天衍处对韩渊用过斩魔阵吗?他是真老糊涂了么?怎会在这种事上故技重施?”
蒋鹏骤然没了对手,抬头向着那刀光剑影的空中望去,居然不知为什么没有乘胜追击。
只听一声脆响,黑云凝成的斩魔刀对上了魔龙,刀风四溢,离他们二人最近的山顶一瞬间被削平了,风雷涌动,魔龙身上鳞片爆出细碎的火花,绵延而出,像一串刀风下的烟火。
韩渊身在九霄,笑道:“世上能让元神之剑与主人失去联系的地方不止一处,你那大师兄不定钻进了哪个耗子洞,李筠,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李筠长眉一跳,敏锐地从他话音中听出了什么。
“祸害遗千年,这世上谁祸害得过他?”韩渊道,“我看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李筠仰起头,刀光剑影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想问天上翻腾的魔龙,口气这样笃定,究竟只是安慰自己,还是真的从三生秘境中窥见了蛛丝马迹?
那日在十方台外,韩渊在三生秘境中究竟看见了什么?
然而不容他开口,斩魔阵外一圈,玄武堂巨大的旗子迎风而起,猎猎飞扬,阵眼处,以卞旭为首的一行人径直走了过来。
本来疯疯癫癫的噬魂灯蒋鹏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他沉静地站在那里,削瘦的脸被斩魔阵中的刀光映照得时明时灭,他低喃道:“唉,这玄武堂主——这样的心胸,难怪他一把年纪了,天下之‘势’却都不肯落在他头上。”
魔龙肩上架着斩魔阵的长刀,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卞旭。
白虎山庄长老不等他说话,便率先跳出来冲锋陷阵,指着卞旭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堂堂玄武堂,带头出尔反尔,我看你还不如那帮一身破衣烂衫的魔头!”
天上的魔龙闻听这敌友不分的攻击,愤怒地喷了个鼻息。
卞旭冷冷地道:“那是你们白虎山庄与他们扶摇派定的誓约,我并没有同意。贵山庄变脸快如翻书,商庄主一得知自己寿数将尽,立刻给诸位找了好大一个靠山,还真是对山庄鞠躬尽瘁……怎么不见你们那大靠山严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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