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我想我还是贪心的。
在飞龙岭时,亲眼得见我所作所为的兵士已经被我灭口了大半,而苏喻自也会守口如瓶,但是,但是……万一呢,万一有那关于我的只言片语流传出去,这样的话,也许会远航的商船将这些市井传言带去婆利,让那个人听闻。
要是如此,那么我……我这一生,死也无憾啦。
我微微一动,他便醒了。
初时,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但不过片刻,他有些紧张地撑起身子仔细看了看我,道:“醒了?”
我微微挑了眉,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
他的嗓音有些清晨的沙哑,他又道:“你说句话,我不锁着你了。”
这个买卖实在很值,我无法拒绝,遂张了张口,想说“我说十句,你让我骑会儿马吧”。
哪知唇动了,只有极弱的气流,喉咙中依旧发不出一丝声音。
谢明澜原本死死盯着我的唇,见状他愣了很久,似很失落地又躺了回去,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死寂模样。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_206
他伸手揽住我,喃喃自语道:“怎么还成了小哑巴了……你可真是……”
莫要说他,我也很失望。
我摸了摸喉咙,又试图说了几句,但是结果没有任何的改变,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继续睡。
谢明澜却似之前一般,扳着我的肩膀将我整个身子转了过来,非要我对着他不可。
他道:“你又要睡了?不是刚醒吗?”
不管他听不听得到,我都径自道:“不睡做什么?骂你吗?你又听不见,我也骂得很寂寞啊。”
我一张口,谢明澜面上就多多少带了些稚气,总让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他年幼时,那时我每每去看他,总会带他去玩或是送些小玩意儿,故而他见了我,纵然一脸板正也掩饰不住的殷切期待。
只可惜如今他得到的只有一次次失望。
他仍不死心,取来纸笔,递到我手中道:“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写……”
我犹豫片刻,心道君王亲自为我侍候笔墨,这个便宜一定要占。
但是当我执笔起来时,心中就是一沉。
这如此轻巧的一支笔,何时变得这么沉了?
我仔细端详着执笔的手指和手腕,只见较之之前又瘦了一圈,微一用力便在手背上显出了几分骨相。
我缓缓抬起眸子,见谢明澜也盯着我的手腕,一时,我与他皆无言了。
如我所想的那种洋洋洒洒力透纸的字条自是没写了,但是这日之后,谢明澜一连三日都没有上朝,与我同食同寝,我想多半是疑心我做戏骗他,想要拆穿我的破绽吧——不论他如何想,横竖扰得我心烦。
两看相厌,我便更是睡得不知年月。
他屡屡唤醒我,我便撑着神无声地奚落他几句,之后倒头再睡。
谢明澜不知又有什么毛病,他竟然将老裴那只鹦鹉提了过来,挂在屋中不停聒噪。
好在我心如止水,纵然曾经总被它吵得心烦意乱,如今的我岿然不动,甚至更困倦了。
如此过了两天,谢明澜看我的眼神越发慌乱。
到了第三天,我睡醒时一睁眼,便见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不知等了多久,但他的面上永远是那般温和平静。
他仍旧穿着那身半新不旧的青衫,窗外暮色染上他的衣角,几乎将他融入这温柔的霞光中了。
这般景色以前我见过一次,那时他站在庭院中,与我隔着一个矮窗,含笑问我道:“天下之大,隋公子此去欲往何处?”
不等我回过神,他矮下身子望着我,如水的双眸如同了然一切般,他缓缓抬手为我抚平凌乱的额发,柔声道:“殿下睡得好么?我……等了你很久。”
我疑心是我出现幻觉了。
不同于苏喻自栖云山后救起我那次,这一次他是生生从徐熙手中救了我,以徐熙的为人,定不会为苏喻隐瞒。
后来我被抓了回来,苏喻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这些日子我也是个泥菩萨,苏喻之事虽也压在我心底,但是也无余力再深想。
哪知……哪知今日他竟然好端端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望着他俊雅的面容,一时有些恍惚,脱口道:“你……没事呀?可太好了……”
说完,我才想起自己已发不出声音,连忙撑起身子指了指案上的纸笔。
我自知如今这副狼狈情状甚是难堪,好在我与他太过相熟,羞惭了一瞬也就过了这个劲儿。
苏喻如寻常一般专注地望着我,待我说完,他面上却无甚波澜,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下流动着极为隐晦的暗涌。
他又温柔地抚了抚我的额发,轻声道:“是,陛下不曾降罪于我,殿下放心。”
我又是一怔,指了指自己,道:“你听到了?我没哑?”
苏喻这次没有立时回答,他径自取过我的手腕,一边按在掌中把脉,一边扯出抹浅笑道:“我本也不知自己有读唇的本领,只是看到殿下的唇动,便知是这个意思了。”
闻言,我甚是欣喜,扒着床边自下看着他,道:“苏喻啊苏喻,你怎么那样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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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喻也笑道:“还该多谢殿下才是,让我又多了一些微末长处。”
与苏喻的重逢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让我久违得振奋了许多,更何况他还能看得懂我所言,我便拉着他说东道西,将他全家问候了一个遍。
苏喻极有耐心地一句句答着,他这个人向来妥帖温驯,他答一句便含笑看我的唇形,每当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我颈间的锁链,他都像是怕我察觉一般,不着痕迹地避了开去。
问了一大通,我终于心满意足地攥着他的袖口,想了想,又蹙起眉道:“如此说来,你私纵叛王这么大的罪过,只是被寻了个别的由头罢官,未也太便宜了些,谢明澜没起疑心?没有追究?这不是他的手段吧。”
苏喻仍是含笑不语,面上未见到一丝遗憾之色。
见他不愿答,我想了想,也只得将此节放过。
过了一会儿,我闲不住,又打趣他道:“苏喻,后世说不定会流传着你的话本。”
苏喻已经到了案边执起了笔,好在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故而也没有漏掉这一句。
他顿了一下,微微一歪头道:“嗯?”
我更是兴致勃勃,道:“一位温润俊雅的世家公子,年少登科平步青云,后经两次高升两次罢官,终于做了个悬壶济世的杏林大家,这无论怎么想,都会被后世传为佳话吧。”
约莫是这次我说的太快太多,苏喻盯着我的唇看了许久,就在我疑心是不是说得太快了让他不曾看全的时候,他又笑了一下,道:“是个很好的话本,如果不曾遇到殿下,我的人生可被书写的多半不会这么丰富。”
我向床上一倒,道:“嘲讽?”
他这次良久不语,只是悬着笔犹豫了很久,终是一个字都没写,又将笔放回原位。
这事出现在他身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他没有解释,只是走回到我身边坐下,摸了摸我的手腕,道:“不,是庆幸。”
我与他终归是上过床的关系,动作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当下我也一手覆上他的手背,对他一笑。
离得近了,我清晰地看到他眸光闪动,眉宇间略带了几分忧虑。
我顺着他的手背抚了上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苏大人,温大夫,你就直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苏喻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道:“殿下这些年受了几次重伤,又因着一直颠沛流离,不曾好好调养几年,以至于伤了元气,此次更添心病,难愈更甚外伤……”
他这话没有说完,因为谢明澜高挑的身影从门外的黝黑甬道中慢慢步了出来。
苏喻顺着我的目光望去,依旧如昔日臣子一般跪下恭敬行了礼,然后他淡淡地将后面的话说了下去。
“我才疏学浅,如今殿下的脉象衰微,心病难除,恐……药石罔救,便是今年之事了。”
听了这话,我心道:怎么我都快死了,苏喻的反应还没有我被灌入阿芙蓉那次激烈?
我还未觉得怎样,谢明澜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说完这一句,屋内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见谢明澜的神情实在极了,我无声地大笑起来,笑得倒在床上,仍止不住。
谢明澜蕴含着怒气的声音却恰时响起:“苏喻,你是在威胁朕?”
苏喻仍旧平淡道:“草民不敢。”
谢明澜快步到了床前,一把拽起我颈前的铁链,甚是粗暴地将我拽了起来,他掐住我的面颊上,极为仔细的端详着我,口中却对苏喻道:“心病是什么语焉不详的说辞?他这样的人锁了几天就会死?苏喻,你难道想再次欺君?”
苏喻有些不忍地偏过头,不去看我狼狈的模样,只是道:“殿下心高气傲,怎么会甘心被囚,难心事郁结,不得抒发,终成病根,二则……”
他抬首定定地望着谢明澜道:“陛下可曾听过,如有人摔断腿骨,即便康复,终究没有未断时坚固,若再遇跌撞,极易复发?人的神亦如此。”
谢明澜缓缓移过目光,微微眯起眼睛道:“你想说什么?”
苏喻垂下眼睫道:“殿下曾经被迫服用了大量阿芙蓉,神智几度崩溃。”
此言一出,屋内又陷入了死寂。
我一寸寸地转过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我想此刻在场三个人中,只有苏喻面上最为平淡镇定。
他投给我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平缓道:“上次陛下问我为何要私纵九殿下时我不发一言,是因为那时我不愿殿下因为我的缘故被陛下责罚,想来陛下向来明察秋毫,多半已猜到大半,事到如今,此事于我也无甚可隐瞒的了……”他轻叹了口气,道:“陛下,当年兵变时,私纵他的人也是我,我辞官后,一直陪在他左右……”
谢明澜面如寒霜,唯有喉结不停滚动着,他虽在听苏喻所言,一双眸子却死死停在我面上,与我似对峙一般。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_208
苏喻多半是见我与谢明澜谁都不说话,他便径自说了下去,只隐去韩家小姐与清涵一节,从我如何为他所救说起,直说到我们在江南分别。
苏喻很少说废话,但因着我们在那一年中遇到的事情着实多,纵是他言语炼,也讲了约有盏茶时候。
他一路讲,谢明澜的神色一路变幻,我只觉风雨欲来,可是当苏喻说到我身陷阿芙蓉之苦的时候,他怔了一阵儿,眼中竟然慢慢升起了些许茫然。
待到苏喻停了,谢明澜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我在谢明澜极具威势的注视下,缓缓转过目光,对苏喻轻轻动了动唇:“你想死为什么要拉上我?”
虽说我在他口中是个死定了的意思,但我还不想现在就被他送走——晚一日死,说不定转机或奇迹就出现了呢?
苏喻在此等境地下,竟然还被我逗笑了,抿着唇垂下了头。
出乎我意料的,谢明澜再开口时,既不是勃然大怒,也不是冰冷的杀伐决断。
他只是探手抚上我的脖颈,不轻不重地禁锢在他掌中,说了一句:“阿芙蓉……那你……”
这短短几个字他说得断断续续,甚至不成句。
但是他又哑然了。
苏喻不知怎么又明白了,我看他不能能读懂我的唇语,还读得懂谢明澜的心思。
他淡淡道:“多亏有……那位在,纵然期间吃了许多苦,殿下已然戒掉了。”
谢明澜终于还是勃然大怒了,他猛地起身便走,仿佛晚一瞬便会失态,只匆匆丢下一句:“横竖都戒了,那便继续锁着吧!”
“陛下三思!”苏喻也鲜少一见地提高了声音,他道:“正如我方才所说,殿下再也经不起——”
“苏、喻!”谢明澜已走到门口,却骤然回身指着他,他在盛怒之下浑身颤抖,咬着牙狠狠道:“你别急,朕还没有和你算账!朕视你为佐国良才肱股之臣,才一次次容忍你忤逆欺瞒朕,你现下是迫不及待要断送你苏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吗?”
苏喻俯首道:“陛下开恩,喻自知罪无可恕,全系我一念之差,一人之过,只望陛下念在苏家三代尽忠,杀我一人足矣。”
“一念之差……”谢明澜念着这两个字,冷笑道:“你屡屡私纵此人,是一念之差?”
苏喻竟然又微微笑了,他道:“是,不知何时……对殿下起了爱慕这一念,此后……”
他露出一种颇像“愿赌服输”的轻松表情。
看得出来,谢明澜几乎被苏喻气疯了,甚至气出一丝迷茫,他道:“你爱慕他?你爱慕他……如此殚竭虑地成全他与……他与那个人,当真高尚的爱慕!”
别说是苏喻,我也是一怔,这句说的是什么和什么?不知为何竟觉这话中很是有几分酸意和不自在……
倒不是说谢明澜不会拈酸吃醋,之前他与我还算亲近的那阵子,他也没少拿此事发脾气,只是我没想到他竟在盛怒之下不自知的流露出这不合时宜的酸意。
苏喻这次沉默良久,幽幽道:“大约是因为陛下未曾见过……”
他说到这里,又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什么?”谢明澜喝道:“说!”
苏喻终于叹了口气,道:“我与殿下在边陲时相处半年有余,然而只有在见过殿下与那位相处时的模样后,我才知这份心思不过是痴心妄想。”
谢明澜猝不及防地退了一步。
他怔怔地望着苏喻,又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眼帘,遥遥地向我投来一眼。
然而我只来得及看到他泛红的眼眶,他便匆匆别开了眼眸。
他像是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只是一挥手,转身欲走。
“但是……如今有一个两全之计。”
苏喻的话再一次让他停下了脚步。
苏喻望着他的背影,平平道:“此次西征鲜卑途中,我寻到了一人,那人正是叱罗家的孤女。”
我的心中没来由地一突,忍不住抚上胸口,明明现下我早已对苏喻失去了戒心,却仍在他提到那人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想唤他,但是他并未向我投来一瞥,我徒劳地动着唇,没有一丝声响传出来。
苏喻道:“银针刺穴法我本也没有过多把握,此次寻到了叱罗家孤女,却见她恢复如初,与常人无异,唯独失了记忆——故而恕喻斗胆,既然陛下不愿放九殿下,与其眼睁睁看着他因心病而死,不如……”
仿佛一把烈火将我烧着,我猛烈地扯着铁链,无声地咒骂着苏喻,就算在当年的正阳门前我身陷重围时,也不曾对他有这般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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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铁链哗哗作响的噪音传到了那二人耳中,他们不约而同地向我望来,神色各异,眼神却有几分相似。
第30章
待我回过神来,只觉一身冷汗簌簌,散落的黑发黏在脖颈上,狼狈至极。
我望了望苏喻,又望了望谢明澜。
他们两人一个立一个跪,皆露出几分脆弱踌躇之色。
但我想他们并非是想询问我的意见。
见苏喻向我看来,我本想质问他的,只是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他对我的好,我的唇角控制不住地一颤,心中只剩伤心了。
我十分认真地问他道:“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见他不语,我又道:“不妨杀了我。”
在我过去的人生中,大多时候我都是一个足够忍耐的人,也许是当我从月亮泉赶回京都府只看到满城素缟的时候,我便已经死去了,故而在那之后,不论我受到怎样的身心折磨,我都可以忍耐,一个注定碎去的玉瓶,我不介意在彻底碎去之前被磕碰损伤。
“是他让我活过来了,你不能让我忘了他……”我无声地对苏喻道:“哪怕是此生再见不到他我也认了,我认了,好么?我发誓我会竭尽全力活下去,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但是你唯独不能夺走他……”
苏喻不忍地别开眸子,但他又似怕遗漏了我所言才迫不得已地望着我,喃喃道:“殿下……”
我喉头一滚,只觉滚滚热泪淌下脸颊,我没有抬手去拭,仍直直地望着苏喻,期望能唤起他的怜悯,我哀求道:“你不能从我心里夺走他。”
人生的际遇真是难测啊,每每在我以为我不会再有珍贵的东西能够失去的时候,上天都不会让我如愿。
所以在这一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愿放弃。
可是苏喻久久不语,这次他终于别开了眸子。
我十分失望,不过我很快反应过来,比起苏喻,此间的另一个人更为重要。
我连忙跪坐起来,整了整衣衫,对谢明澜招了招手。
谢明澜不似苏喻能够看懂我的唇语,方才我与苏喻说话时,他笔直地立在原地,一双黑眸如同寒冰中浸过。
见我唤他,他当真向我走来,他身后,苏喻仍旧跪得笔直,连方向都未曾改一改。
我对上谢明澜的眸子,连忙指了指案上,示意他取来纸笔给我。
这次我也顾不得手腕是否还颤抖了,连忙提笔写到“莫要信他”。
我抬头去看谢明澜的神情,见他仍是痴痴地望着我,我连忙又写到“我定不会死,陛下信——”
不光是手腕抖得厉害,当我写到最后一个字时,手指竟全然脱力,那支狼毫笔从我手中坠落下去,笺纸上本就算不得工整的笔迹登时被染污一道,黑墨透过纸背染在床上,甚是扎眼。
我忙对谢明澜笑了一下,捡起那笔,又寻个空白地方再落笔,慌乱写到“明澜此番允我,余生我定——”
写到此,谢明澜制止住了我。
他毫无预兆地攥住我的手指,我猝不及防,又掉了笔,他却丝毫不觉,忽然一把将我按在他怀中,我无法看到他的神情,只觉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我的腕骨。
我犹豫片刻,讨好地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谢明澜与动作截然相反的冰冷声音传了过来:“这话你说过……你忘了么?”
我浑身一僵,在他怀中力扬起头望着他,期望他从我此刻的眼中看出真诚。
谢明澜却不想看,他低头落了一吻落在我眸上,艰涩道:“……我可以不锁着你了,还可以放你去骑马,甚至可以对你好……不好么?”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那是很大的雪,我隔着这么远,仍能透过窗缝看到鹅毛大的雪片被狂风裹挟着呼啸而过。
谢明澜似已经下定决心,现在他去解决阻碍他的最后一个困扰了。
他光是听苏喻这般说,终是放心不下,便命苏喻去带来小沅,他要亲眼看看。
不多时,苏喻去而复返,引谢明澜去看了。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_210
屋内只剩我一个人。
这两人不约而同地都不曾再看我一眼,不知是心理有愧,还是不愿再看我摇尾乞怜的模样。
我倚着床边心想,我只有最后一点时间了。
不知道当我失去一切记忆的时候,什么才可以提醒我想起那个人。
我有心取来利器将他的名字刻在血肉中——要足够深才可以,谢明澜那人好妒,保不齐会剜掉那处皮肉呢?
可惜我木然四下环顾了许久,目之所见没有任何趁手的利器。
我终于绝望了。
就像在夜晚做了个好梦,将醒未醒时明明期望记下梦境待细细回味,但当真到了清醒那一刻,那场好梦便如同被海水带走的细沙,什么都留不下。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我心中夺走他。
待到这二人折返回来,已将近黎明,雪仍在下。
见苏喻手中提着那个我十分眼熟的木箱,我便知大势已去,叹息道:“小沅还有活路么?”说罢,一抬手,示意苏喻转译给谢明澜听。
谢明澜听后,神色异常平静,他默不作声向我走来,直到牢牢地把我禁锢在他怀中,才轻声道:“这个妖女曾害苦了你,你还想为她求情么?”
我挣动不过,只得无奈叹息,只是这一叹,又有热泪滚了出来,很是丢人。
我道:“我不会为她求情,横竖她也不会比我更惨,只是这么惨的事,好歹拉个倒霉蛋陪我才好,别让她死了,那是便宜了她。”
谢明澜道:“……依你。”
我又叹了一次,便无甚好说了。
我不说了,谢明澜却许久没有下定决心似的,他又问我道:“你……可还有什么要对我说么?”
我缓缓抬起眼,望着他与那人极为相像的面容,在心中一寸寸描绘着那人的轮廓,最终不得不承认,当真有八分像,若说差在哪,便是眼前这双年轻的眸子。
我沉吟许久,道:“你能不能闭上眼……让我吻你一下。”
谢明澜先是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地反应了过来,面色抑制不住得很是难堪。
但他竟然应了,尽管他咬着牙应得极为勉强。
我抬起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轻轻将他带得俯身下来,龙涎香的味道浸入鼻间,时时提醒着眼前这个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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