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道魂

第1602章 古灵
    大战之后的安灵城满目疮痍，再看不出昔日的繁华气象。

    残破的城池被无尽深渊环绕，看着分外孤单与寥落。

    然而对如今的玉凌而言，只是一念间，山河草木皆随之而动，深渊之下仿佛有地龙翻身，深厚的土层隆隆而起，几个呼吸间便填平了这丑陋的空洞。

    一阵劲风吹袭而过，坑洼不平的地表便被打磨得平平整整，连带着所有灰尘一同消散无影。

    最后是具象化的道则之雨，从虚无之中沥沥落下，润物细无声，洗去了鲜血的腥气，带来了泽被万物的生机。

    在断壁残垣的一角，嫩绿的草叶顽强地从瓦片的缝隙里钻出，一朵枯萎的蓝色小花摇曳在泛着白光的细雨中，显得娇弱而美好。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大战之前的模样，除了那些破败的建筑仍显出几分冰冷残酷。

    玉凌牵着紫尘若的手，一路缓步走过安灵城的大小街道，最终来到了塌掉半边的城主府之前。

    “我就说为什么世界突然安静了，原来是你小子回来了。”

    许晏庭靠着门口的柱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道。

    “阵皇前辈和南前辈辛苦了。”玉凌走上台阶，郑重地行了一礼。

    “哎哎……”许晏庭想躲没躲开，只得摆摆手道：“等价交换而已，总之现在是什么情况元灵族的人还会再来吗”

    “不会了，至少登云星他们是无暇顾及了，接下来的主战场恐怕就是北境了。”玉凌道。

    “你这算是跟他们彻底决裂了”许晏庭问。

    “迟早的事，反正元灵族的情况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但是元灵族高手众多，更别说还有道灵族虎视眈眈，光靠你一人之力恐怕……”

    “自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玉凌道。

    “行吧，看你这么有自信的样子，我就想问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南境”许晏庭道。

    “南境得等等，因为那边主要掌控在道灵族手中，我先一步一步来吧，要不了太久的。”玉凌道。

    一直安静聆听的南映檀这才出声问道：“王室现在……情况如何”

    “和之前没太大变化，蔡烨独揽大权，实则是变相保护着南王，就是他现在也身不由己，基本宫里宫外的要职都被道灵族人占据了。”

    南映檀不由沉默了一阵：“都不容易。”

    玉凌递给他一枚玉简道：“南前辈，这是我突破到混沌境之后的一些想法，因为我们都修炼着古阳诀，想来对你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多谢。我正想着，既然一切已经平定下来，我也是时候去混沌虚空好好磨炼了，争取早日突破到混沌境。”南映檀正色道。

    “那有没有什么东西送我啊”许晏庭也老实不客气地道。

    “只能送前辈几个俘虏了。”

    “俘虏你该不会指的是……”

    “对，就是元灵族的那几位阵道大师，我觉得技术人才杀了有点可惜，况且他们严格来说是中立派的人，还是人尽其用比较好。”

    “这个想法对头，等我休息好了就去找他们聊聊心得。”许晏庭满意地道。

    问候完南映檀两人，还有大量的善后工作摆在面前，玉凌还没来得及和紫尘若多聊几句，她就重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好在紫尘若处理事情极有条理，到了深夜时分，安灵城的局势已经重新恢复了稳定。

    “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玉凌将她送到房门口，正打算转身离去，却听到她又细又轻地唤道：“玉凌。”

    他回过头，看着她身影纤薄地伫立在月光下，微低着头揉捏着衣角，罕见地显出几分柔弱。

    “我到现在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就好像在做梦一样……”紫尘若喃喃道。

    “梦里的人长相都是模糊的，你要是不相信，就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玉凌按着她的肩头，稍稍凑近了些，笑了笑道。

    紫尘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脸上又有些发烧，但这次她却没有躲闪，注视着玉凌的眼睛道：“有一天晚上太累了，我在书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

    “梦里我穿上了红嫁衣，好些人在给我梳着头发，化着妆，但等到拜堂的时候，他们忽然跟我说，你不见了，要换一个人跟我成婚。我气得推开他们就冲了出去，满世界地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

    “直到我冲出了院子的大门，不知怎地画面一变就来到了书院，你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上，就好像十几年以前那样。”

    “我拼命地追着你的背影，明明你走得一点也不快，可是我和你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我怎么也触及不到，到最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消失在了一片白光里。”

    “你在光芒中回过头，好像看见了我，跟我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终究要离开这里，让我忘了你。”

    “可是我怎么忘得了呢”

    “我冲向那片白光，然后整个世界都融解为了虚无。”

    “当我蓦然惊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其实就睡过去了短短十几分钟，可是在梦里，却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

    “玉凌，你会走吗”紫尘若紧紧地抱着他，似乎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如泡影般烟消云散。

    “傻丫头，你说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偏偏在这个事情上犯糊涂了呢，这就是你没有答应我的缘由”

    玉凌哑然一笑：“你说，我能跑哪里去”

    “我不知道，也许是回到你真正的家乡。”

    “那我为什么不带着你一起去呢”

    “我……”

    “假设修为不够，我就多等几年、几十年、几百年，我相信你怎么也都修炼到离道境了。”

    玉凌将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微微一笑道：“就算还是不行，我为什么非得回去呢在那里，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没有我喜欢的人，虽然手机是挺好玩的，但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手机……是什么东西对讲机吗”紫尘若好奇地问道。

    “那功能可丰富多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玩儿。”

    “好啊，一言为定。”

    “那现在可以同意嫁给我了吗”

    紫尘若微羞道：“我父皇说了，这种事情不能答应得太轻易，不然……”

    “那行吧，今年先忙，明年再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玉凌见她耳根子都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急的，赶忙停止了调侃，神色一正道：“等岳父回来了，我就按程序提亲，还有欠你的定情信物，一并送上。到时候我再问问看东境那边是怎么办婚事的，借鉴一下好办个最盛大的……”

    “那可别。”紫尘若很是认真地道：“要按东境的流程来，我看三年之内这事儿是别想了。”

    “嗯，好的，一切听媳妇大人的安排。”

    “你……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跟谁学的”紫尘若羞恼地白了他一眼。

    “当然是念小白了。”玉凌第一反应就是把锅推了过去。

    “我就知道……对了，他和柳师妹现在怎么样了”紫尘若问道。

    “要不是元灵族那边拦着，我觉得他们随时可能原地结婚。”

    “那现在应该没人拦着了吧”

    “这是自然，我赶往登云星的途中，就分了几个分身，以最快速度处理了炼火宗、雪峰、九辰门和西联的元灵族长老，以后北境和祖星就不归他们管控了。”

    “那就好，我就说你怎么待在这里也不着急。”

    “事情虽然多，但总是可以一件一件解决的，趁现在道宇星系那边还没反应过来，我先把北境这边稳住，然后就可以整顿西境了。”

    “那徐师朴你到底打算怎么应对你现在已经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了吗”紫尘若关切地道。

    “还差一些，但有个人可以。”

    玉凌平静地道：“失踪已久的古灵族，是时候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了。”



第1603章 重聚
    无尽的虚空，沉寂的暗色。

    “赵宗主，还能不能再快一点我怕再迟一些就来不及了……”

    北苒声音艰涩，心中充斥着无能为力的痛苦。

    在她的感知里，从她离开登云星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天知道此刻的战况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栾爷爷、尘若姐……你们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北苒咬破了唇，腥甜的气息弥漫开来，然而心头的焦虑依旧如烈火灼烧，让她每一刻都承受着莫大的煎熬。

    虽然出乎她的意料，赵澜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她的求助，并且带上了天穴宗留守在本澧星的全部精锐，但这样的力量仍然是极其微薄的。

    赵澜想必也心知肚明，但他却没有分毫的犹豫和推脱，这让北苒感受到，危难时刻有一个真正可以信赖的盟友，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

    但此刻她心神已乱，哪怕明知道赵澜已经尽了全力，却仍是不自禁地催促着。

    赵澜没有答话，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林青姮。

    他的空间造诣有限，所以这一路上基本都是林青姮等人在不断地推算节点，进行空间挪移，这对心力的消耗无疑是惊人的。

    “北苒姑娘，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终究没有合空空尊，所以这两天的速度已经是极限了。”一位天穴宗长老苦笑道。

    “其实你不该跟来的。”赵澜沉默了一下，也道：“我想那位幻灵族灵女的意思，就是想把你送到比较安全的地方。这样的话，无论登云星是否覆灭，玄灵族也仍旧一息尚存。”

    “可我做不到……”北苒的眸中蕴着泪，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没有让泪水落下，“赵宗主，我很感激你的帮助，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明知道他们会一个一个战死在登云星，我却躲在很远的地方，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赵澜又沉默了少顷：“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当年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对不起……”北苒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触痛了赵澜的往事，于是声音便低弱下来。

    一旁的伍晴叹了口气道：“但其实对那些坚守到底的玄灵族人来说，活着的人才是他们不计生死为之奋战的希望啊。”

    赵澜淡淡道：“所以同样的悲剧，我不想再看到它第二次上演。玄灵若灭，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一直闭目推算的林青姮忽然睁开眼睛道：“再挪移三次，就接近登云星的坐标了，但我想，我们还是保持三星里的安全距离，观察观察再做打算。”

    “林姐姐，拜托你了！”北苒的语气近乎在央求。

    林青姮只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看似毫不在意，但她的眉宇间充斥着疲惫之色，显然已经全力以赴。

    最后的三次挪移，对北苒来说，宛如这世上最煎熬的酷刑。

    当林青姮说出“到了”两字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不敢直视前方，生怕映入眼帘的是漂浮在虚空的累累尸体。

    不过没有，什么都没有。

    虚空中出乎意料的干净，干净到连一个元灵族人都没有发现。

    “不是说元灵大军已经包围了登云星么”伍晴忍不住问道。

    “之前是这样，难道他们已经全部进入星辰地表了”北苒的心绪瞬间沉落谷底，因为这就意味着……登云星已经完全沦陷，所以元灵族就没有必要封锁虚空了。

    她抑制不住地向远处的登云星冲去，却被赵澜一把抓住，拦了回来。

    “林长老，你们去侦查一番，若是登云星已被占领，即刻撤回。”赵澜沉声道。

    北苒望着林青姮等人隐没在虚空中，整个人无力地蹲下，把脑袋埋在了手臂里，眼泪瞬间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虽然周围还有很多人，可是无边的懊悔与绝望已然吞噬了她，让她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形象，只有最后的一分自尊让她没有痛哭出声。

    “北苒姑娘，情况未必……”

    隐约地，她听到了伍晴的声音，可是她已经不想去回应。

    “北苒……”似乎赵澜也在叫她。

    她只觉得好累、好累，宁肯沉陷在无尽的暗夜中，干脆不要苏醒，否则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的世界。

    “苒儿……苒儿”

    这又是谁的声音好熟悉……

    北苒迷惘地思索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对她温柔地说道：“苒儿，没事了，我回来了。”

    北苒慢慢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忘记的面庞。

    “……哥”她迟疑地唤了一声，神色呆呆的。

    “没事了，大家都没事，放心吧。”玉凌拉着她站起来，不住地安慰着。

    北苒依然像失了魂魄一般，直到玉凌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如梦初醒般，猛然紧紧地抱住他，泪水颗颗滚落而下，哽咽道：“哥，我好想你，我为什么这么没用啊……”

    “谁说你没用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任务，不然你还想和离道高手硬碰硬吗”玉凌还是第一次看见北苒哭成这样，即便是之前煞魔之心全面爆发，那样的痛苦都没有让她如此软弱。

    “可我还是来晚了不是吗……”北苒哭得眼睛通红，看着就跟小兔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