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道魂

    气氛已然凝固成冰，偌大的殿宇一片死寂。

    “再后来，玉凌用不到两天的时间赶到了那颗星辰，重伤了应殿主，肃元殿所有精锐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其中包括十多位真道境长老，两百名肃元卫，合道以下及外族修者上千人，战傀损失不计其数。”

    徐师朴面无表情地道“从五族大战之后，整整一万年的伤亡加在一起，也只是这个数据的两倍。”

    众人呆若木鸡，集体失语。

    那可是十几位真道长老啊，又不是院子里的杂草，割一茬长一茬。

    对无涯来说，真道境级别的强者就是宗门元老级的存在，而对元灵族来说，真道境也是毋庸置疑的中流砥柱。

    一下子损伤如此惨烈，几乎让他们失去了思考能力。

    “而且这两天，我族在北境和祖星的长老也纷纷失联，就连半黎器君都杳无音信。”

    “对于如此恶果，我理应承担最主要的罪责。”

    徐师朴忽然单膝跪在元灵灵皇面前，低着头道“徐某无颜再任大长老之职，请陛下责罚”

    元灵灵皇久久沉默。

    他没有去扶徐师朴，也没有让他起身，其他人便更是不敢开口。

    他们很少见过灵皇发怒的样子，然而他此刻的神色越是平静，便越是让人感到压抑与窒息。

    “应洹和宁璋呢”

    不知过了多久，元灵灵皇突然问道。

    “他们伤势太重，正”一位肃元殿长老迟疑地说道。

    徐师朴依然跪着，沉声道“让他们过来。”

    不多时，几位侍卫便搀扶着两个人走进了大殿。

    其中宁璋的状态要稍好些，看不到身上有什么伤口，只是面白如纸，气色无比虚弱。

    应洹看着就有些触目惊心了，半个身子都缠着白布，眼眸半闭，似乎随时都要昏迷过去，完全看不出平日里英武冷峻的模样。

    “应殿主怎么”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虽然听闻应洹受了伤，但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伤重至此，气息衰弱到几乎微不可查，似乎只差一步就要步入黄泉。

    “已经一天了，应殿主的情况只是稳住了没有恶化，全靠道丹才稍微有所好转。”扶着应洹的侍卫担忧地道。

    云直济震愕之下脱口而出“这、这真的是伤在玉凌手里”

    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疑问，他们无法想象现在的玉凌究竟变得有多可怕。

    元灵灵皇眸中的阴云又浓厚了几分，一直等到两人被扶到面前，才开口道“宁璋，你确认玉凌有玄灵血脉”

    “确认。”宁璋咳嗽了几声，苦笑道“陛下，我知道这样的情况前所未有，但若非是玄灵道则始终在大肆破坏，我和殿主又怎会恢复如此缓慢”

    他轻轻划破手指，随着殷红的血渗出指尖，殿内众人也都感受到了那股锋锐无匹的气劲。

    而整整十几秒过去，宁璋的手指才开始缓缓愈合。

    压抑已久的人群终于止不住的喧哗起来。

    “陛下，玉凌既是玄灵余孽，不管他是否身怀我族血脉，也必须予以铲除，否则后患无穷”

    “如今玉凌叛族之罪已成事实，若不清理门户，只怕我族威信荡然无存啊，陛下可不能再顾惜血缘亲情。”

    “想我族对玉凌百般厚遇，还供他在太古洞修行了半年有余，然而他一经突破，却不知感恩，反而下次狠手，此子当诛”

    “还有那个给玉凌情报的从犯，也决不可饶恕，还请陛下明察。”

    群情激愤，口诛笔伐。

    熊熊而起的怒火几乎要掀翻曜华殿的砖瓦，只差一点火星就会彻底爆炸。

    元灵灵皇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嘈杂之音稍有冷却，他才淡淡地道“那么，谁去征讨玉凌呢”

    就仿佛按了消音键一样，所有喧闹转瞬寂静。

    元灵灵皇讥讽地笑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声音更加疲惫“人多无益，徐长老，你去走一趟吧。”




第1610章 六界旧事
    正文

    西境，邪方星。

    圣地灵堂之中，田妙苓仍然盘膝而坐，长长的裙摆铺散在地面上，从上方俯瞰，仿若一朵盛开的娇艳桃花。

    她眉眼恬静，没有显出分毫的急躁与怨艾，就好像能在此地静坐百年。

    寂静终于被打破了。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显然来者并没有掩藏行迹的意图。

    田妙苓头都懒得回，如今也差不多快一个月了，想来是元灵族的人终于清理完了敌手，来给她下最后通牒。

    但出乎她的意料，身后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田族长，别来无恙啊。”

    “咦”

    田妙苓愕然起身，回头望去，只看见玉凌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神色一派风轻云淡。

    “你、你不是怎么又回来了”田妙苓有些恍惚。

    “出了点意外，事情提前解决了。”

    玉凌指了指门外，平静地道“邪方族里的元灵族人我基本上都处理了，包括监视你的灵仆，田族长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

    本来他对灵仆这种似人似傀的存在还挺有兴趣的，没奈何他们就跟机器人一样，程序都是固定死了的，根本不会背叛元灵灵皇。

    所以玉凌只能将其魂海粉碎，只留下一个傀儡躯壳，回头让西联的技术人才慢慢研究，看能不能重新启动，毕竟制成灵仆的都是最顶尖的材料，直接毁掉多可惜。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离道境的灵仆，整个元灵族也就制造出了十几具而已。

    田妙苓听着玉凌轻描淡写的言语，顿时呆了呆，心弦一下紧绷起来“那元灵族是不是马上就会对我族展开报复了”

    “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玉凌道“总之，我现在和他们全面决裂了，但请田族长放心，我对元灵族有足够的了解，在道灵族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我们有足够周旋的余地。如果田族长愿意加入西联大同盟的话，你很快就会了解到我们的底蕴。”

    田妙苓知道玉凌的意思，表面上来看，邪方族从一开始就是西联的盟友，但那其实只限于商业方面的合作，玉凌现在说的，却是彻底地绑上一条战船。

    全族命运系于一身，她不禁犹豫了。

    “让我考虑考虑。”田妙苓艰难地道。

    这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推脱了。

    “真抱歉，目前需要我处理的杂事还比较多，我暂且没有太多精力花在邪方族这边，如果田族长做不出决定的话，我只有放弃银狐族，另择一族了。”玉凌道。

    田妙苓不禁气笑了，玉凌倒真不愧是元灵族人，这和他们之前的做法如出一辙啊。

    玉凌又道“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多费周折，毕竟田族长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我想你也很清楚，目前没有中立的位置可站，要么你与我西联同路，要么就臣服于元灵族，哪一种更好，可谓显而易见。”

    灵堂内一时寂静无言。

    无数黑色灯笼悬挂在四周，跳动的银色火苗倒映在田妙苓的眼瞳中，恰如她飘忽莫测的心绪。

    “玉盟主当真有如此气魄，直面两大灵族”田妙苓突然幽幽开口。

    “很多事，其实没有田族长想得那么可怕。”玉凌道。

    “那，妙苓也愿意冒险一搏。”

    田妙苓忽地一笑，阴森的灵堂刹那明媚如春。

    “让夜前辈久等了。”

    邪方星外的虚空中，一位白衣男子如谪仙般安然而立，仿佛与宇宙星河融为一体。

    玉凌踏着涟漪出现在白衣男子面前，又问道“夜前辈在观察什么呢”

    “随便看看，外面的世界看什么都很有趣。”夜残云淡淡笑道。

    “夜前辈未曾来过大宇宙吗”玉凌道。

    “没有，我从一开始就生活在道瓶内的世界，云深也是。”夜残云道。

    “那夜前辈方便给我讲讲古灵族的故事吗当年你们的先祖是如何发现道瓶的”玉凌道。

    夜残云轻轻叹息道“我所知也不是很多，因为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道瓶内的法则不容于外界，可以说自成一套体系。”

    “当年进入道瓶的古灵族先祖失去了强大的修为，几乎与凡人无异，没过百年就死去了，但在新世界出生的后代却可以适应那里的环境。”

    “那应该是个很艰难的时代，打落尘埃的古灵族破而后立，重新探索着修行之法，在新世界艰难求存，能安然走到寿命尽头的寥寥无几，大多都被妖兽当做了食物。”

    “不知是幸或不幸，这个世界没有人族，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历史的原点，回归了最蛮荒的时代。”

    “古灵族的先祖们将历史书写在玉简里，可笑仅仅几百年过去，口口相传的故事早已变样，后人们竟以为那玉简中记载的是什么绝世功法，可以无敌于天下，展开了血腥的厮杀与争抢。”

    “抢到玉简的人发现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秘典，于是失望地弃之如敝屣，历史的真相便掩埋在尘埃中，只留下晦涩难懂的只言片语。”

    “就这样又过了两千年，已经没人知道自己的来历，先祖将那片世界命名为古灵界，但人们早已忘却自己是古灵族人。”

    “随着古灵族的人数越来越多，血脉也渐渐稀薄，曾经的古灵皇族，到后来也基本与普通族人没什么区别了。”

    “但总有个别人，血脉会突然返祖，一般百年才会出现这样一个惊动尘世的天才，当他们走到古灵界最巅峰的时候，就被一股奇异的空间之力接引到了更高层次的世界。”

    “当时古灵界分正邪两道，正道修者顺天而行，往往飞升至月仙界，魔道修者逆天而为，最终飞升至玄魔界。至于并列的星妖界，则是一些人族修者炼化妖兽，改造自身体质，最终成为了半人半妖的存在，不被人族所承认，便另辟一界，自号妖族。”

    玉凌总算搞明白了他当时梦境里的六界是怎么回事，不过半人半妖这个嘛，不就是人妖吗

    “幽冥界，则是众生轮回往生之所，主宇宙有没有幽冥我不知道，但在道瓶内的世界，六道轮回乃天理伦常，所以幽冥界又称鬼界，一些强大的灵魂不愿往生，于是滞留于此，管理鬼界秩序。”

    “天神界，是六界中的最高位面，但自天神界界主陨落后，神界崩毁，就再没办法从仙魔妖三界往上飞升了。”夜残云道。

    “那现在的天神界又恢复完好了”玉凌记得梦境里的天神界还是挺美的。

    夜残云很淡定地道“嗯，因为天神界界主百世轮回后来到了古灵界，后来她和云深在一起了，他俩联手修复了天神界，然后集六界本源之力打破了壁垒，从此超脱了六界之外。”

    不知道为什么，玉凌感觉这中间信息量很大的样子。

    “那云深前辈现在”

    “不要误会，他虽然也姓云，但和元灵族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后来古灵族人口膨胀，把能想到的姓都想完了，在古灵界，云也算个大姓。”

    夜残云眺望着遥远处的迷蒙星云，有些出神地道“他现在不在这一片宇宙，因为同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不朽者，只讲究先后，不讲究强弱。一旦出现第二个，道则的冲突就会导致整个宇宙的崩毁。”



第1611章 敌友
    正文

    “可是主宇宙现在应该没有圣道境的不朽者吧”玉凌心底一震，天一老祖已经登临不朽了么若是如此，那道灵族早该一统天下了才对。

    “你们把它叫圣道境吗”夜残云微微闭目沉思了片刻，像是在感应着什么。

    “很奇妙，我确实没有感受到不朽者的存在但是有一个人的气息，已经无限接近了，估计不是元灵族人就是道灵族人吧。”夜残云道。

    “夜前辈所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道灵族老祖，他自号天一，从一万多年前的五族大战时期就已经存在了。”玉凌道。

    “看来便是他了，决定着你命运的那个人。”夜残云道。

    玉凌一时沉默。

    “你缺失的记忆恢复了吗”夜残云又问。

    “想起来了大半，还有一些恐怕无法追回了。”玉凌道。

    “那你应该见过云深了”

    “在幽冥的时候，云深前辈帮我进行了时空回溯，我在过去的某段时空似乎做了什么事，但为了防止被道灵族老祖感应到，我的分身选择了主动遗忘。”

    “明智的决定。”

    夜残云神情肃然道“这个人，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圣道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不朽不灭，只是他终究还缺了点什么。”

    “缺少的这份东西，恰恰是你所拥有的。”夜残云又补道。

    “夜前辈是指道瓶吗”

    “道瓶其实没有任何作用，它除了蕴化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其本身只是一把钥匙，通往另一个宇宙。”

    “我不知道古灵族先祖如何发现道瓶的，但我猜他们本来的目的是想通过这个媒介，去往新世界，但没想到最后却进入了瓶内。”

    夜残云淡淡一笑道“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玉凌只觉豁然开朗“那我比他多出的东西，就是白光”

    “我没有见过道灵族老祖，暂且不能肯定，仅仅是刚才的惊鸿一瞥，便足以让他察觉到我的存在。”

    夜残云叹了口气“在这片宇宙，什么都瞒不过他，他几乎可以等同于天道化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