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来思

陈霏听得目瞪口呆，实在无法把姑妈口中的这个女人和那个电话柔声细语的女人联系起来。
“然后呢？她没有受到惩罚吗？”
姑妈看了她一眼，“离了婚，还拿走了你姑父的半数身家，算惩罚吗？”
陈霏“这”了半天，居然说不出话来，只能恨道，“这个女人太狠了……”
姑妈把东西整理好，拉上拉链，“后来仲家的老爷子做主，让我回去吃了顿饭，算是承认我这个二房。我想在香港活下去，也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陈霏没想到姑妈背地里受了这么大的罪，正要敞开怀抱安慰一下，胳膊就被抽了一下，“还不拾东西去！”
陈霏赶紧跑上楼拾去，祈祷姑父赶紧醒过来，这样她和姑妈就能回来了。





今我来思 C27 先发制人
坐到一辆大巴上，陈霏左右张望，疑惑问道:“姑妈，我们要出上海吗？”
“对。”
陈霏以为她们只是在外面的宾馆住几天而已，毕竟姑父的前妻那么厉害，惹不起总躲得起。可是，这躲得是不是太远了？
原来姑妈那么怕姑父的前妻啊，陈霏心疼她姑妈，自然不会多嘴戳她心肺管子。只是，“我们走了，姑父醒了我们都不知道……”
“律师会通知我的。”姑妈换了一个新手机，正在“啪啪”按键发短信，好像忙得不得了。
陈霏百无聊赖，手机已经被姑妈走了，她看着高速上的路牌，还不知道目的地呢。“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姑妈终于了手机，“常熟。”
常熟?这个地名耳熟，村里的务工人员很多都是去常熟的。就连姑妈当年也是去常熟打工的。
陈霏这时候还算轻松，心想她还没来过这儿呢，不知道有什么好玩儿的。她还劝姑妈放松，“我们就当来旅游了，你不要想上海的事了。”
姑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过头去眉心一直蹙着，葱白似的长指缠得更用力了几分。
下了车，姑妈打的带她去了一个老旧小区，大门上的名字都掉了半边了。原地站了一会儿，有辆小汽车开过来，下来一位40左右，衣着光鲜的女人。打扮得是很好，但脸上已经显年纪了，起码从脸上看，姑妈就比她年轻得多。
“哎哟哟！真是要命，陈琇你吃仙丹啦？怎么一点都没有变？”来人语调夸张得很，上来就动手动脚，“你这身材保持得太好了吧？真是的哦！”
姑妈哭笑不得，“青青姐别取笑我了……”
闵青青拿眼撇她，“过得好还不让人说了？羡慕你呢！”
姑妈无奈道:“好什么，还不是来麻烦你了……”
那人跟着叹了一口气，“哎！你这运道也是没话讲了……也罢了，好歹攥了点钱，以后也适意。”一转眼瞧见陈霏，盯着看了两眼，啧啧称奇，“这孩子跟你真像啊……”
陈琇拉过陈霏的手，不无可怜，“我拿她当女儿，以后也就指望着她了……”
“多好啊！女儿比儿子贴心，你以后享福了！”她说着从手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来，姨姨给你的见面礼。”
陈霏不知道该不该拿，姑妈朝她点了一下头，说，“你叫青姨。”
陈霏乖乖地叫人，闵青青高兴极了，搂过来亲热道:“来，青姨带你去住的地方啊。这个小区你别看旧，位置好，去哪儿都方便，旁边就是公安局，安全得不得了。往南过一条街是商业区，往北过一条街就是医院，多少人想买我这房子，我都不舍得卖的……”
到了房门口，闵青青拿了两把钥匙给她们，“来一人一把，进来看看，看行不行……”
地方不算大，两居室，但老房子楼顶高，感觉上不小。里面应该刚刚打扫过，还有清洁剂的味儿。
“你一跟我说，我就赶紧请人来打扫，家具虽然是旧的，但绝对干净。”
姑妈客气道:“够麻烦你了，怎么还会挑三拣四呢？”顿了一下，朝陈霏道:“把箱子拎进去……”
陈霏“哦”了一声，拎过姑妈脚下的小皮箱，进了稍大的一间卧室。床上的四件套还没套上，只是洗干净了叠在一个编织篮里。她想着姑妈把她支过来，肯定是大人有事要谈，便主动把床单被罩什么的铺好，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窗外一颗银杏长得好，可惜叶子黄了，风一吹扑簌簌地落。
她探头去听她们有没有谈好，却见她们在沙发上坐下了，姑妈还在抹眼泪？
那个青姨安慰道：“凤儿啊，这就是命……”
姑妈抽噎着还不忘纠正她，“别……别叫我这个……”
“哦哦，琇儿啊……”她接着道：“人家说先苦后甜，先甜后苦。你过了那么些年的好日子，也该过个坎儿了，后面就又会顺了……”
姑妈不服气，“我哪里过好日子了？我都要苦死了……”
青姨更不服气，背一挺，手一挥，“当年多少姐妹羡慕你命好啊，能跟着大老板去香港。香港哎！妹妹！那灯红酒绿的销金窟啊！”
姑妈冷笑两声，“我命都要送在那儿了！什么销金窟，那就是个吃人窟！”
青姨叹气道：“我早说过，对男人不能有真心。为他生孩子?你昏了头了？”
姑妈一听，“嘤嘤嘤”地又开始抹眼泪，“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那么狠啊？”
青姨“呵呵”笑道，“这算什么？我听说现在的已婚女人查岗招数是把孩子弄哭，然后让孩子打电话给爸爸，从而让男人愧疚。你瞧瞧，她们连自己亲生的都下得去手，何况是你了？”
“我也是那之后才想开的，别人都靠不住。”
青姨给她倒了杯水，“是这个道理。你现在手上也有钱，还用看谁的眼色呢？对了，他说过遗产分你没有?”
“没明说过，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给我的。”姑妈把手里的杯子一放，恨道，“我家的那个管家就是管文荷的一条狗，人还没死呢就急忙忙地找前主子来主持公道了。”
“人家那是一条心，你怎么斗得过呢？”闵青青拍拍她的手，劝她别生气，“你在我这儿住着，谁也找不到你，律师都替你办好了，坐在家里钱就是了！哦！不对，你那会儿该是坐在加拿大的家里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琇一想到再也不用在管文荷的阴影下生活，也狠狠松了一口气。她们又聊了一会儿常熟的变化，约了明天去逛街，然后送了她出门。陈琇看着关上的门，表情变得平静，一回头却看见陈霏哭红了一张脸。
“姑妈你不是说……我们出来躲两天……等姑父好了……就回去吗呜呜呜呜……”
她抽了纸给她擦脸，“别哭了，我不这么说，你会乖乖跟我走吗？你这孩子，也太重感情了……”
“你真的要去加拿大啊……”
她柔声道:“姑妈带你一起去，咱们移民去。你不是还说他们的枫叶漂亮，以后每年都能看到啊。”
“我不想去加拿大，姑妈你也别去了，姑父快要死了对不对？我们回去看姑父吧？”
陈霏一直很懂事，从来没有这样又哭又闹，她拖着自己的手都在发抖。陈琇心中关于仲云霆的回忆一幕幕闪过，从年轻时帅气潇洒的音容，到最后定格在他躺在icu病房里虚弱不堪的模样。她曾经以为他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后来她被打醒了。
那天，icu里又是一阵忙乱，短短两个小时，医生下了四五张病危。仲平白着一张脸也是失了主心骨的样子，郑管家跟他耳语了几句，然后去楼道里打电话通知香港那边的人。
她的脑子前所未有地清醒，这一次，她要先发制人……
作者有话说：我只说仲云霆没有领盒饭哦，不代表他伤得不重哦……




今我来思 C28 难过
本来陈霏也是刚出院，身体没有恢复好，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还没休息又听闻噩耗，当晚就发了高烧。又在常熟住起了院。
公立医院床位紧张，像陈霏这种情况一般不建议住院，都是让回家休息。可是她的烧还没完全退，一到下午温度就又高了。陈琇还要整理申请移民的资料，忙得也是脚不沾地。要说临时请个保姆，陈琇还不放心单让她们两人在家呢。
最后闵青青给她出了个主意，联系了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给陈霏开了个单独的病房。
转院过来，是主任医师亲自来接的，检查得又仔细，态度又好。出来后对陈琇说没有大问题，多休息，补充一点维生素，“小孩子，恢复得快。”
说完朝闵青青就换了张脸，笑嘻嘻的，“闵老板最近忙呢?听说手下又多了好几十号人?”
闵青青嗤道:“我一个打工的算什么老板？还不是仰仗着你们这些大老板赏饭吃……”
两三句就约了明天的局，那位薛主任离开后，闵青青才了脸上的笑。
“亏了你的人情了……”陈琇低声道。
闵青青按着手机，头也不抬，“这算什么人情，我不过给手下的女孩儿介绍生意罢了，该我的中介也不少的。”她发完消息，扒着黑屏的手机看自己的脸，“天天对着人笑，脸上的笑纹又多了……”
说完又羡慕陈琇的皮肤，“我今年打算去拉皮了，再不拉都和你是两辈人了。”
陈琇摸摸自己的脸，“年纪大了，才忙了两天，我就感觉脸色不好了。”
闵青青感慨道:“是啊，比不上她们十七八岁的，那皮子嫩的，能掐出水来……”话锋一转，“不过啊，还是你摊上了好时候，现在的女孩儿，能上岸的就不多了……”
她给那些女孩儿培训时，经常会把陈琇的故事讲给她们听。以前是做反面教材，现在嘛，变成正面教材了。
陈琇送走闵青青，回来的时候，陈霏正皱着眉头按遥控器，电视里跳来跳去，没有一个合她心意。
“好了，把它摁坏了就没得看了。”
画面停在了一个购物频道，里面主持人正在声嘶力竭地卖金项链，“4999！只要4999！拥有鉴定证书的18k玫瑰金项链带回家！顾客朋友们！只剩最后100条了！！还在等什么呢……”
就这，她看得目不转睛。陈琇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饭。
“不想吃。”
“水果呢？我好像看到有卖草莓的……”
陈霏的嘴巴慢慢撅起来，“……不吃。”
陈琇点点头，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那就等病号餐吧……”
少盐少油少调料的病号餐，怎么可能有草莓好吃！
陈霏委屈地喊:“姑妈……”
陈琇不理她，自顾自地翻茶几上的杂志。别说，这家医院真的服务好，杂志都有好几样。
陈霏嘴巴越翘越高，然后往下一瘪，掉眼泪了。眼前雾蒙蒙的，眼眶酸酸胀胀，心里则难过死了。
视线里出现一张纸巾，陈霏接过来胡乱擦了两下，听到姑妈问她，“恨我?”
恨是不恨的，姑妈移民还要带着她，她哪儿有资格恨姑妈啊？就是，“我难过！姑妈！姑父是为了救我才伤这么重的！”
混乱之中，是他把吓傻了的她按住，给她挡着，她才没有受伤的！
“我现在一走了之，感觉特别不对……我像……像是个白眼狼！是坏人！”陈霏边哭边嚎，心里鼓囊囊的，好像积攒已久的情绪都要破胸而出了！
“要是姑父真的死了怎么办？姑妈我不想他死，我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儿的。还有仲平，他会恨我的，是我把他爸爸害成这样的……他一定会恨我的！我宁愿他骂我，姑妈……”她把自己的害怕，懊悔，担心，颠来覆去地说，最后，她声音都嘶哑了，躺下去侧着身子，丧气道:“躺在那里的是我就好了……”
她宁愿躺icu的是她，哪怕去死呢……
等她安静下来，陈琇上前抚摸她的头发，“恨我吧，孩子。是我把你带走的……”
陈霏摇头。姑妈为了自保，离开是对的。姑妈带她走，是为了她好，她不能恨她。
陈霏感觉她坐到旁边，声音悠悠，“我也不想他死……他是我曾经最爱的人……”
“我十八岁来常熟打工，踩缝纫机。做了大半年吧，一次逛夜市的时候被人介绍去陪酒。我一个乡下来的土丫头，哪儿会陪酒啊，不会喝不会说，一个月下来只能拿基本工资。”
“你青姨见我可怜，帮了我一把，带我去了一个比较高端的酒局，认识了他。他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他不会灌你酒，也不会趁机占你便宜，他很绅士，很客气，牵个手都会先问你可不可以。我那会儿是真迷恋他啊……”
陈霏听住了，问道:“然后你就跟姑父走了？”
“哪儿啊？早着呢。”陈琇回忆道:“他是来内地旅游的，他觉得我有意思，请我做地陪。他给我的工资可多多了，我就跟那边请了假，跟他在附近逛了一大圈。后来他要去西藏那边，我们就分开了。等到第二年，他回程路过这儿，又想起我来，我才跟他走的。”
“你是发现还爱他?”陈霏理所当然地想。
陈琇笑道:“我是发现只有他能救我……”
第一年，陈二凤把赚到的钱给了家里一半，她爹娘高兴了一晚上，这钱把家里起楼房还欠的债都给填了。陈家的二凤赚到大钱这件事立刻在乡里刮起了风，自然有人要打听她干什么挣的钱。有好事的结合她的穿着打扮编出她下海做小姐的故事，然后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她爹娘的脸色越来越晦气。
可是，很奇怪，他们并没有直接问她到底做什么挣的钱，似乎默认她去做小姐了，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了，在他们眼里，陪酒和小姐可能也差不多。想明白这一点，陈二凤也歇了解释的心思了。
过完春节，她拎着行李要回常熟了。她娘期期艾艾地叮嘱她，她哥今年要下聘了，让她帮忙把聘礼凑齐正了。
她那会儿还天真，还问她哥没有挣到钱吗。她娘说都用来起房子了。她就答应了，毕竟哥哥娶媳妇儿是大事。再接着，就是要她也早点嫁人，要过正经日子。
她当时还纳闷什么是正经日子，后来她前脚把她哥的聘礼送回家，后脚家里就来了邻镇的一家的礼。
原来家里早就计划好她的用处了。她不愿意嫁，她爹和她哥就骂她，说她不识好歹，给陈家丢脸了。她娘就坐她面前哭，劝她嫁人生子才是正道。
在外面见识过天地的陈二凤自然不愿意就这样被卖掉，她趁夜跑出去，走了好几里路登上了回常熟的车子。那么巧，仲云霆刚好路过，她见到了她的救星。
“我想，我就赌一把，不会再差了。”她本来也觉得自己苦，可见到那批姐妹里混得最好的闵青青，她也不觉得自己多难了。仲云霆待她不差。
“我永远感谢他。”陈琇眼中泛泪，“只要他醒过来，我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
与姑妈的深情相比，更让陈霏震撼的是，原来当年的真相是这么一回事，陈霏把她爸嘴里的版本和姑妈说的对比了一下，更加觉得她姑妈可怜。
“姑妈……”她嗫嚅道，“你好不容易……”
陈琇拭掉那点泪，语重心长道:“形势比人强，我们要学会顺势而为，一切朝前看……”
陈霏还有些犹豫，“你会不会后悔，将来……”
“什么怀念啊，追忆啊，缅怀啊，这些高级的情感都建立在吃饱喝足上的。”她不屑道:“你要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还有心思去追念别人啊？”
“得先把日子过好?”陈霏若有所思。
“对啊！你得先有未来，才能去谈未来如何。”
陈琇不知道，这句话将来支撑陈霏渡过了最痛苦的那段时光——在她去世后。




今我来思 C29 因果
小区门口，长长的一条街都是店铺，吃喝玩乐，美容美发，五金机电，应有尽有。
到了傍晚，吃饭的，遛弯的，遛狗的，还有下班的，放学的，行人如织，特热闹。白天呢，就比较安静了。尤其是工作日的白天，静悄悄的，你不推门都不知道这家店今天开不开。
陈霏在路边饭馆里吃了一碗应季的松树蕈油面，沿着老旧的马路牙子往回走。路过一家熟食店，买了10块钱的蒜香鸡爪，刚出门就套了一次性手套抓着吃。这家的骨头少，味道足，她只要路过都不会错过。正陶醉于美味中呢，不妨有个声音唤她，“小妹！”
一抬头，原来走到音像店了。店主是个20来岁的和气胖男人，正半探着身子热切地招呼她，“来了新货，小妹来看看？”
柜台上的招财猫摇着手，墙上贴着明星或帅气勇猛，或风情动人的海报，中间是个顶着不羁的棕黄发，身体却永远安逸地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
与周遭的安静不同，店里永远放着音量不低的歌曲，华语到粤语，情歌到摇滚，天天不重样。今天店里放的是怀旧金曲，83版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店主听到豪迈处也随之高歌，热烈的情绪遇到陈霏的问号脸后一哄而散，他震惊道:“你没听过?你没看过射雕英雄传吗？”
陈霏想了想，“我小时候看的是李亚鹏那一版的。”
“都有代沟了……哎……”
陈霏暂时没事做，没电脑没手机只好看电视了。姑妈每天都很忙，忙着规整自己的小金库，忙着在加拿大置业。听说材料递交后还要再等几个月去面试，这几个月也不一定会一直住在这里。
总之，这段时间陈霏特别闲，还没人管。上次好奇过来瞧了瞧，找到几个看了半截的电影和电视剧，就租回去看了。后来聊了几次，两个人就挺熟的了。
“老板，最近流行的是什么啊？”
离开了唐宁，她都不知道现在的潮流了……
“韩国的，台湾的，都挺火的。”店主从电脑屏幕前移开，伸着白胖的指头给她讲，“你左手上的那个是个苦情剧，从头哭到尾的那种，里面的女主角惨得啊，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你右手上的那个是个轻喜剧，搞笑风格的。看你喜欢哪个咧。”
陈霏又挑了几个，店主都讲得头头是道。她咋舌道:“你店里的片子你都看过了啊？”
“差不多，除了一些猎奇的，我嫌恶心。”
“你还挺敬业的……”
“生意不好做啊，现在买光碟的越来越少了。大家都用电脑在网上看，哎，养不活自己了……”他拍着肚子惆怅道。
陈霏同情心泛滥，“那你要换别的卖吗？这店面的租金不便宜吧？”
店主大哥淡淡道:“我不用给租金。”
哦，原来是体验人生的。
店主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我就喜欢看电影电视，这工作多适合我啊！怎么这么快就成夕阳产业了呢？不甘心啊……”
他略带忧愁的声音和音响里豪迈的歌曲十分不相印，默默换了怀旧金曲。然后跟着哼唱，“……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一瞬间 太多东西要讲，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熟悉的旋律瞬间充斥了这间不大的音像店，她拿着去结账的光盘，脚步都变得缓慢。
这是她最熟悉的粤语歌曲，而以前听得小鹿乱撞，现在听得心绪如麻……
她站立的时间太长，引起了店主的注意，“你挑了这个剧啊？哎呦这个剧虐得很啊……”
“是吗……”陈霏机械地回复。
店主侃侃而谈，“这男女主是青梅竹马，后来男主父亲工作调动，就分开了。长大后，男主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女生……原来他出过车祸失忆了，错认了人。女主就帮他找回记忆……恢复记忆后啊，女主又查出了绝症，主动离开男主，男主再找她。哎呀！折腾死了！”
“最后是好结局吗？”陈霏只关心这个。
“男主找到女主的时候，女主躺在病床上都没意识了，最后就那么死掉了……死前都不知道男主陪在她身边呢。太可怜了……”店主摇头叹息，又掏出一根棒棒糖，太虐了，妈的……
他撕开包装纸一抬头，嚯！吓一跳！“不至于吧？你听我讲梗概都能哭?来来来，吃个糖甜一甜。”
陈霏接过棒棒糖，抽噎地说:“不好意思哦……这个剧我不看了……”
他连连点头，“好好好，换一个，换个喜剧哈。哎呦，这小姑娘眼泪说来就来的，吓死人了……”
陈霏拎着店主大哥特意翻出来的喜剧电影和动画电影往回走，心里特别担心上海的情况。
现在仲平恨不恨她都先不谈了，她担心姑父会直接在昏迷中去世，更担心他醒来被姑妈带她逃跑的事情刺激到……
但她还是希望他能醒过来……
过了两天，姑妈暂时忙过了，说带她去兴福禅寺拜一拜，“你一来就病了好几天，没准冲撞了什么……”这是闵青青闲聊时随口说的，陈琇却记在了心上。那天的车祸就出奇，又是荒山野岭的，保不齐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越想越觉得走这一趟，“保佑咱们一切顺利。”顺利移民。
陈霏私心想给姑父拜一拜，就答应了。
进了大殿里挨个拜过来，姑妈看到一个功德箱就表表心意。后来恰逢有师傅讲经，姑妈也起了兴致想听一听。
陈霏还不到这个境界，百无聊赖便说去别的地方逛逛。
姑妈让她别走远。
兴福寺的东侧有个方形白莲池，池中有千叶重萼白莲，据说芳色异常。可惜这个时节莲叶都败了，更无缘这白莲了。
虽然没有莲花，池子里倒还有锦鲤，她坐在池边看水里的红白锦鲤。本来悠哉悠哉的锦鲤突然疯了似的往另一边涌过去，有个女生叫道:“别抢别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