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NP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十六洲
燕云歌瞧着她,端起手边茶水想喝,刚一入口就就因茶水凉个彻底而皱眉,面不改色地喝下后,她幽幽地叹了声道:“杏林沈家的人情呢,值得我搏一搏。”
还有这层考虑。季幽顿悟,打开门出去时,惊叫了声,“下雪了。”
岩城的雪又冷又厉害,不似盛京的软软绵绵的温柔,她每回见到这样的雪都要稀罕个半天。
燕云歌借着季幽打开的半道缝望出去,纷纷扬扬的鹅毛绒雪,下得安静无声,一会儿落在屋檐下,一会落在树枝上,还有一些不时地飘了进来。
恍惚中,漫天飞雪里好似走出一道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她倏地站了起来。
雪越下越大,隐没了树林,掩去了脚下的痕迹,白蒙蒙的大雪中,有一扇门悄然开了。
跪坐中的念佛僧人因来人放下了手中的经文,改去看了眼通铺上那咿咿呀呀吃着手指的小儿,横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早不知被踹到哪去。
他索性由着他去,只是更加注意了门窗的位置,深怕有一丝冷风会透进来。
“我派来的人你为何不用?”来人问。
“信不过。”僧人淡淡地说。
屋内地龙烧得十足温暖,僧人却还嫌不够,又在窗下的炭盆里加着上好的银碳,白烟细细地升起,被屋子里摇摆的灯笼照得仿佛成了仙境。
修长的人影背着手走出阴影,叶知秋沉默地看着他为一个婴孩来回折腾,再看往日布置棋盘的小几上,如今摆满了针线和孩子用的衣物,他认真去瞧僧人,烛火照下那消瘦过份的背影无不昭示着他这半年的日子极为难捱。
他低声说:“你当知道,唯有我无为道宗的真气能护住他的心脉。良玉,喂血不是长久之计,你信不过我,但我没理由害他。”
僧人将手中佛珠解下给孩子玩,孩子很快咬出满嘴的口水,湿漉漉地糊满了整个下颌。他温柔地为他擦拭,转过脸来时,是淡漠,是皱眉,是各种叶知秋从没有看过的情绪。
无尘平静地回应他:“贫僧除了会念几句经文,身上并没有叶宗主要的东西。”
“你倒是一贯自谦。”随他在小几前坐下,叶知秋视线落在那堆针线物上,眉头轻不可见的皱起,“你自幼习文练武,有治国安邦之才,若非老和尚强你为徒,凭你昔日王佐的本事,何至于埋没了。良玉,难道你真的甘心偏安一隅,弃千秋基业于不顾?你们镇西侯府看似风光,这些年来哪次不是刀锋行走,一朝不慎便是筚路蓝缕……若你愿随我去,侯府那边我自会替你出面,至于这个孩子,你放心,我可以将半身的真气全送予他,保他一世无忧不成问题。”
说话之人言辞有力,双眼灼灼中难掩野心勃勃,又一个被权利蒙蔽眼的人,与她何其相似。
想到那个女人,无尘那颗早就死透的心,不可避地苦涩又茫然。
他两世姓白名墨,出身皆是显贵,与前尘不同的是,今世他生来淡漠,无欲无争。前世的白墨为了执掌天下,少年心性早已不见,他习惯谨慎与算计,习惯得不到就去毁灭,便是再喜爱云歌,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那个位置。
而那个位置不好坐,除了无尽的算计,就剩孤寂。
无尘微一叹气,纵然前世诸恶作尽,轮回再生,报应一说也未在他身上应验。不知是老天双目已眇,还是因白墨后来的修文息武、治世安康而网开一面。
叶知秋,记忆中极为温柔、风度翩翩的少年,如今怀着狼子野心,请他共谋大事。
到底是与她不同,无尘沉默地想着。
那个人纵然几次渴望他出手,也大多是为了恢复经脉,至于仕途,按她的话说:这路总归要我一个人走下去的,和尚又能帮得了我多少。
和尚,我要你干干净净的,做我的和尚。
无尘想得心痛,心中万念横生,只想不顾一切回到她身边去,而面前的人还在等他回复,可他何尝会做令她为难的事。
“下一局吧。”他说。
叶知秋眼见无尘摆好棋盘,越发猜不透他的打算,他是想看自己谋略如何?还是想以一局棋为赌注?
无尘说:“以一柱香为限,叶宗主若能破了贫僧的残局,贫僧便随你去。”
叶知秋谨慎起来,拿起黑子,指尖摩挲着棋子思索片刻,略一看全局就放了子。
无尘看到他的落子后,安然放下白子。
叶知秋想起一些往事,感慨道:“若非你突然出家,那年名扬天下的人该是你。”
无尘只是念着阿弥陀佛,不作回应。
叶知秋的声音一低,“当年你走后,子玉每次见了我都要问你去了哪里,他总觉得你是生了他的气才走,四五岁的孩子天天哭,哭到高烧不醒还迷迷糊糊地在求你能回来,有几年他吵着也要出家,偷跑出去被你父亲找回来打了几顿才歇了心思。”
无尘无动于衷,落下白子后,慢声催促,“该你了。”
叶知秋捏棋的手一顿,瞧见他眼中的冷漠在转眼看见通铺时整个柔软下来,感叹中带着些许笑意,“你这性子还真是天生念经的料子。这些年来,也只看到你对那位燕大小姐有些许不同,还有这个孩子……是你与她的孩子么?”
他无意要打探什么,纯粹是想知道这个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可聪明如无尘早在他提到燕云歌时就已变了脸色。
烛火的光晕不时摇晃地打在二人脸上,叶知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同时他手下的棋也已无路可走,昔年才情纵横的少年,即便是将聪明发挥到极致,却没人知道他一生在遇到面前这人时总是毫无胜算。
输了便是输了,叶知秋没有强求,只也顺着无尘的视线去看孩子。孩子的模样白净,一双眼睛瞧着格外灵动,此刻正踩着一双虎鞋在半空挥舞,是个光看着就能让人打心底生出喜爱来的孩子。
叶知秋看了几眼,摇头乐道:“我问得是什么胡话,这孩子的眉眼分明全随了她,倒是半张脸随得你。孩子多大了?怎会生了这个病?”
大约是闹觉了,孩子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无尘走过去将孩子竖抱起来拍背,没一会那双大大圆圆的眼睛一点合上,嘴里甚至还吮着一截白白的指头。
“快周岁了。”无尘说,语气也轻柔了一些,“性子随她,顽皮,闹腾。”他将孩子又抱了一会才放回摇篮。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叶知秋突然问。
无尘掖着被角的手回,又去窗下的炭盆那提壶而来,沸腾的水声入碗,响起的是温润平淡的声音,“喝过便走吧,往后也不用再来,开了春贫僧就会换个地方。”
叶知秋接过姜汤,里头的生姜颜色鲜艳,切得片片薄如禅羽,看得出煞心思,他一饮而尽。
打开门,是阵阵刺骨的风争先恐后要涌进,他不忘挡着风,再看回廊外还是连绵大雪,寒风呼啸吹得屋檐下的灯摇摇晃晃,似灭非灭。
回头望,僧人捧着经文静静地翻过一页,平静孤单的背影让叶知秋觉得自己好像来过,又仿佛不曾来。
这般沉得住气,当真不在意么。
“她在京中不好过,总想着靠自己,心气又高……”叶知秋披上了斗篷,回头一望,眼里是不甘心,试图用那个女人的安危最后来搏一搏,“一个从七品,却不少人了心思要害她……”
他还没有说完,那头的回复已经传回来,“施主有缘而来,无缘而去。世上之事,大抵又都如此,该来的自然会来,不该来的盼也无用,苦非苦,乐非乐,皆是一时的执念罢了。”
“施主,请回罢。”
一句话断了他所有念想。
叶知秋阖上门的刹那,嘴角的笑容渐渐沉下去,他将斗笠的帽檐压了一压,很快消失在满天风雪里。
无尘闭上眼,叹息了一声。
那句她在京中不好过,让他心中微有些失控。他如何不知道叶知秋的打算,但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净心,是他十岁起一手带大的孩子,如这个孩子一样,都是刻入他骨髓血液里的一部分。
朝夕相处的那些岁月,他全身心投入了的感情,哪里是她几句狠话说放下就能放下。
“哒哒……哒……”孩子突然醒了,转着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一嘴不多的几个乳牙,张开胖乎乎的双手要求,“哒哒,抱……”
无尘的心瞬间都要化了,看着神似他母亲的五官,心里再多的颓丧都能消失殆尽。
“我们回去好么?”他将孩子抱坐在自己臂弯,竟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小小的婴孩怎会回答他,他只是转着大大的眼睛,满眼好奇地四周乱看。
见孩子久久没有说话,他往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亲,成功将他的注意力转回来,小声说:“或许她早就消气了,也在等我们回去,我们去寻她如何。”
孩子转过头来看他,小小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也往他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饿……饿……”
就是不给个准话。无尘失笑,轻轻地捏了下孩子的脸蛋,抱着他认命地去熬起了米糊,温起了每日会新鲜送来的人乳,那是他挨家挨户求了好久才求到一位刚生产完的妇人的怜悯。
妇人的孩子没熬过这恶劣的严寒,初见他一个出家人抱着个婴儿上门讨奶,以为是见到了自己苦命的孩儿,当即接过喂了起来。可惜喂了这一顿,她的丈夫就将他赶了出去,他们家中的孩子多,尚在襁褓的就有一个,最大的也不过六七岁,哪里能兼顾的了外人。
若非他每日用一捆干柴和一些山中的野果作为交换,他苦命的宝儿或许也会如那个早夭的孩子一般离他远去,教他感激之余,也为那不幸的孩子一日三课念经超度。
“还烫,等等喝。”他将小胖手按住,省得他横冲直撞地被炉火烫着。
小小的嘴唇瘪着要哭不哭,委委屈屈的样子叫无尘心头发软,又好笑又无奈。
“这么爱哭,也不知像了谁。”他拍拍孩子的屁股,又将孩子放在竹子编起的围挡里。
被困在围挡里的小短腿并不开心离开温暖的怀抱,努力翻过围挡想去寻找父亲,却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那头大步流星地走来,这头的小短腿努力地扶着围挡一下子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小几走去,一把抓住了上面锋利的裁剪,乐不可支地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哒哒……哒哒……”
他还只会说几个简单的字眼,哒哒两字还是因为每日听着木鱼声,耳濡目染下突然蹦出来的。
无尘眼疾手快地将剪子夺下,望着因为失去玩具而不满皱眉的小脸,多像那个倔强的女人,他缓缓地笑出声来,“你这般闲不住,我们去寻她如何?”
回应他的,是软软的嘴唇突然贴上来,是吧唧一个湿漉漉的亲吻。
莫府里,外头是无声无息的雪下了一夜,燕云歌披着单衣,静静地枯坐在书案前揉着额,夜不能寐。
……
写着写着突然不舍得下刀子了。
觉得就停在这也挺好。
女相(NPH) 196
临近年关,最热闹的除了能采办年货的各家商行,还有人头攒动的牙行。虽然消息被掩盖,但盛京里有点门道的牙行谁不知道前阵子的燕相府一次性发卖了数十个家仆,惹得圣上都在议事后过问此事。
也是,往常过年谁家人手不是紧缺,便是宫里也大多在年前选拨宫娥,心思灵活的牙人再联想前阵子莫家为燕相夫人发丧那一出,心里顿时阵阵发怵,他们就是手上有年纪小、听话又懂事的乡下孩子也不敢这个时候往燕相府送。
没出十日,外地牙行风风火火地带着批衣裳褴褛的小丫头进京,齐奔往大门紧闭了半月有余的燕相府后门。
消息传到各家府上,正在校对准头的男子突然放了弓,羽箭“嗖”地飞出去,狠狠地立在红心之上。半晌,他才对一旁垂手而立的副将问:“人安排进去了?”
“是,还是将军想得周到,燕相刚清理完门户,果然轻易不会要盛京牙行介绍的人。”
“还是谨慎些,燕不离老谋深算,未必不是故意让我们有机可乘。”莫远从副将手中取过第二支箭。
副将点头,又上前一步,压低着声音说着新得的消息。
“沈沉璧?”
“御史台的沈大人今早突然弹劾燕相治家不严,说得陛下的脸都黑了。”
“一个从五品,谁给他的胆子。”莫远拉满弓,眯着眼校准。
副将也想不通,猜测道:“沈家况逢多事之秋,这位沈大人怕是狗急跳了墙。”
莫远对沈家的事情不感兴趣,继续练了半个时辰后,又有武将匆匆来报。莫远听完,将弓穹丢给随行,“几时的消息,太子现人在何处?”
副将有些诧异,“传话的公公刚走,太子?太子不是在东宫么?“
莫远面色凝重,急忙大步往外走去。
午后,难得的晴日让走廊中不时穿过的丫鬟眯起眼睛,想大伸一个懒腰。
忽然,院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还没上台阶就被守在那儿的另一个丫鬟拦住。
年龄稍长的大丫鬟低声呵斥,“还有没有规矩了,慌慌张张地像什么话。”
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擦了一下汗,喜道:“姐姐,前头刚传来的消息,二小姐顶撞了老爷,现被罚去祠堂面壁思过咧。”
“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小丫鬟幸灾乐祸道:“二小姐不愿意嫁去定国公府,说要长跪在老爷书房前,只求老爷回心转意。老爷说你这么爱跪,就去祠堂跪个够,这门亲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听到这话的丫鬟忍不住也乐了,“二小姐就真去了?”
小丫鬟点点头,笑眯眯道:“二小姐走前还骂老爷卖女求荣,气得老爷砸了一个砚台。”
确实是个好消息。大丫鬟将前因后果在脑门过了一遍,喜上眉梢,手指头一点小丫鬟的额头,赞赏道:“行了,这次你立功了,你快回二小姐院落去,等我把消息告诉五小姐,赏赐短不了你的。”
小丫鬟盈盈一俯身,喜滋滋道:“红儿谢谢姐姐。”
“快回去,近几日别过来了。”大丫鬟赶着人,说罢就朝游廊走去,走了半路,遇到管事的婆子,就见她身后跟着数个面生的女子,不由好奇偏头一看,小声问着,“刘姨,这些可是新进的姐妹?”
刘嬷嬷还要忙着给夫人回话,回了句‘年关到了前院还缺人手’,就招呼着后头的女孩,让她们快点。
前院缺人手为何不去后院调拨?阿紫心里奇怪着,猛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眼睛。
这个女子……她皱眉,直觉这名女子来者不善。
刘姨领着众人匆匆离去。
阿紫还在怀疑自己是否想多,就见人群里那名高瘦的女子突然回头,嘴角有着轻微的笑。
什么东西,也敢对她放肆。阿紫气得一路没再和人说话,直到快到五小姐院子前时,转头问当值的小丫鬟,“五小姐起了么?”
“刚起,还问起姐姐了。”
阿紫听罢,急忙往里头去。
“五姑娘,”阿紫试探叫了声。
“进来。”卧榻上有美人懒洋洋地出声。
方家五姑娘,生得出水芙蓉色,长得七窍玲珑心,可惜了出身不好,生母只是一个通房,当年私自停了药,坐稳了胎后求得老夫人怜悯,才保住了她。方五姑娘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倚仗只有后院的祖母,早早哄得老人家开心,将自己养在她膝下视作嫡出孙女,但庶女就是庶女,任祖母再喜欢她,对她的安排永远是落在嫡女之后。
想到那位嫡出的姐姐再受宠,嫁得也不过是柳毅之这样的声名狼藉的人,她心里倒是痛快许多。
“姑娘,二小姐与老爷赌气,正跪在祠堂呢。”阿紫低声说。
提到这位二姐,方五小姐支着额,慢慢地露出个坦然的笑来,摇摇头可惜道:“我这位姐姐一贯爱看那些话本子,被才子佳人的故事迷了心,她怎么会看上一介武夫。”
哪怕对方是高出自己父亲许多品级的一品大员。
“姑娘,事已至此,我们还需要对外放消息么?”阿紫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略微不安道:“定国公府那至今没有表态,会不会是有意要结这门亲事?”
“成也好,不成也罢,咱们做得不过是给嫡二姑娘添些堵,”方五姑娘不以为然,她低下头去看茶杯,声音略轻,“你说,我去给我的好姐姐送个垫子如何?”
“二小姐不会领姑娘的情。”
方五姑娘差点笑出声,忍不住呷了口茶,盈盈笑说:“哪个需要她领情了,我只怕我那好姐姐娇生惯养,跪不出半个时辰就要跪伤了,那咱们这戏要怎么看下去?”
阿紫想明白了,乐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等等。”方五姑娘叫住她,抬手轻轻地后鬓里拔出一根步摇来,交到她手上,认真嘱咐:“你啊,别傻乎乎地什么都自己去办,被查出来我可救不了你,喏,东西拿出去,找个可靠的当铺换点碎银,以后遇到这些事情找个机灵地过去就行了,好歹是大丫鬟了,别什么事都冲在前面。”
阿紫胸腔砰砰地跳得热烈,接过金步摇紧紧攥在手里,语气还有点舍不得,“可这是姑娘您最喜欢的首饰……”
“都是死物,值当什么。”方五姑娘凉凉地瞧了眼,挥了挥手,“出去罢,你要记住,只有我好了,以后这些东西我们会要多少有多少。”
这时,守在外头的小丫鬟敲门,“姑娘,前头夫人派人来请。”
方五姑娘懒懒地喊了声,“知道了。”又递了个眼色给阿紫。
阿紫将金步摇用帕子包好揣在怀里,不紧不慢地退了出去。她晚上要去前院当值,故按着原路返回,想到姑娘交代的垫子,便有意往二姑娘院子前绕了绕,那道小身影看见她果然飞奔而来。
“姐姐可是来找我的。”
阿紫笑眯眯地点头,“姑娘托我来找你。”手从腰间摘下个荷包,取出一两碎银子,“姑娘赏你的,她还有件事情托你去办。”说着就附耳过去,小声交代。
红儿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
方家祠堂的大门紧闭了一下午,突然拉环响动,一个绿衣小丫鬟手里拿着个软垫进来,怯生生地喊了声,“二姑娘。”
“这呢。”方二姑娘不耐烦地回应,见房里的丫头抱着个软垫跑来,她愣了愣,“不是父亲让我出去?”
红儿摇摇头,蹲着将垫子塞到主子膝下,又从袖口里拿出瓷瓶递给她,“老爷说让姑娘想清楚了再出去,想不清楚就一直想下去,这是活血化瘀的药,是刘嬷嬷让奴婢给小姐的。”
方二姑娘看见药,心凉了半截,慌道:“父亲呢,他没说别的?他知不知道我在这跪了一下午了?”
“老爷说……”红儿不敢撒太离谱的谎,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结结巴巴地说:“老爷说他虽然心疼姑娘,可不能由着姑娘做傻事,姑娘,您不如先服了软,再多去求求夫人,只要夫人那头松口,老爷也一定会松口的。“
“我娘现在和我爹一个鼻子出气,她怎么会听我的。”方二姑娘气极了,连带着对这个下人也没好脸色,“你去和我娘说,方家又不只我这一个女儿,五妹也可以记在她名下,只要是方家姑娘就好了,为什么不能是五妹去嫁。”
“奴婢……奴婢不敢……”红儿脸色霎白,肩膀抖得和筛子一样。
“你只管去说,马上就要过年,我娘就是再生气也不至于会打死你。”方二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揉发红的膝盖,她何时受过这个苦啊,越想越是生气,就将垫子往红儿身上一丢,生气道:“还杵在这做什么,快去找我娘啊。”
“是。”红儿低声应了,战战兢兢退出去。
方二姑娘捏着药瓶,想想要用,想想要是用了,母亲突然来了这一下午不是白跪了么,没好气地抬起手要将瓷瓶丢出去,角落里却突然飘下来一道声音。
“我若是姑娘,会将这药好好抹了。”
“谁?!”方二姑娘吓得差点跳起来。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对着她盈盈一俯身。
“季幽,见过方姑娘。”
“等等,大哥等等……”
衙署落匙前,燕云歌抱着大堆文书将将赶上时辰出来。
“燕大人今日也这么晚啊。”守门的将士拿着一长黄铜钥匙,抽出一把将门重新打开,“周大人说二十六正式封卷,这都二十三了,燕大人手上还有这么多活啊?”
燕云歌赶紧扶了扶要滑下去的卷宗,苦笑着解释道:“都是先前积压的公务,堆得快比我人高了,今日不做,明日也是要做的。谢谢大哥,我先走了。”
将士望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往日也听过她勤勉的传闻,没想到会拼命到这份上。
燕云歌抱着卷宗走得气喘吁吁,不时要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着,她今晚约了沈沉璧,就约在风口浪尖的沈府里。
才走出一里地,身后有马蹄声自远而近,燕云歌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望了一眼。很快,马夫“吁”一声拉直了缰绳,马车拦住了她半个去路才缓缓停下。
棉布被人撩开,露出了柳毅之半张笑脸,“想什么这么入神,喊你半天都没听见。”
燕云歌看见这位难缠的祖宗,脸色不由难看,不得不退后几步,朝他微微拱手,客气道:“学生见柳大人安。”
柳毅之的笑容马上淡去,“上车,本官有话问你。”
……
标题名变了就是补齐了。
三章内把主线完结掉,剩下两章拾感情线,如果做不到,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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