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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纸
那当然不是易事,要是尸王会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世界末日了。
于是他们夺取了尸王的承继,把自己人换上尸王之位,实行计划后在那个岛和活尸们共眠。
穆艾夺了承继后意识就开始模煳,勉强记得自己走过了那条跨海大桥,对着对岸下达了命令。
最后所见是人类用所谓无上的智慧战胜地势的伟大工程,桥面的沥青因多年缺乏保养裂成块状,耳边只有海风声,海对面是她的同伴,他们都会很好地活下去。
她选了一个很好的葬身之地。
然后她再睁眼就回到基地了,在一个比起病房更像牢房的地方,身边没有半个认识的人,只有眼前这个看似是研究人员的陌生男人。
她和研究部的人没有交集,完全想不起他是谁,皱着眉听他简述现况:「你身上有尸王的病毒,所以保安会比较森严一点。」
真是好听的说法,好像穆艾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样:「我成了活尸,关在停尸间,很合理啊。」
停尸间是他们以往把抓回来的研究用活尸关起来的牢房,这名字还是穆艾和同伴调笑间起的,没想到有一天被关的会是自己。
她把目光移下,男人手上拎着湿布应该正在为她擦身。
就算在外兵荒马乱的时间,也有专门的女医照顾她,回到基地怎么反而找个男人来。
他感受到她的质疑,赶忙把湿布放回水盆中,稍有尴尬地解释:「平常都是杜羊小姐帮你弄的,可是她今天忙不过来,所以我......」
杜羊一直是随军的医生,和她交情很不错:「杜羊不来就只有你了吗?」
他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不满,低头回道:「对不起。」
穆艾并不是在怪他,摇摇头,伸手按了按额头,男人微蹲下身子,半扶半推让她躺回去:「你身上的病毒已经全部治癒了,只是这些日子一直靠打营养剂所以身体会有点虚,不要勉强。」
他仔细地脸不改容把她的衣物拢好,替她盖上被子:「我出去给你拿点水和流食。」
她安静看男人转身远离,背对着她刷开铁门上的电子锁,在他打开门之前终于问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动作可见的一顿,回头和穆艾对望,一会才答:「我叫天昭。」说罢他还站在原地,好像在等她有什么反应,她迟缓地点头:「你好,天昭。」得到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还挺好看的。
但穆艾看得活尸多了,对自己的审美全无自信。
在天昭回来之前,杜羊先进了门,一向冷静稳重的她激动得扑近床边:「小艾,真的,你真的醒了。」
天昭随后跟着进来,用小推车把食物和水壶都带过来。
昏迷的穆艾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但对杜羊而言却是战战兢兢的半年,穆艾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从遥远的岛屿上带回基地,再用什么方法治好她的,她本来离鬼门关只有半步了,杜羊在背后不知作了多少努力,也不禁触动,伸手搂了搂她:「嗯,我醒了。」
杜羊鼻头都红了,房间里连供她坐下好好说话的椅子都没有,只能蹲下半跪在地上。穆艾重新坐直,一旁的天昭把水杯递到她手中,温暖的滋润流下喉咙后她才感觉活过来,一口气把半杯喝完,按在外面闯荡时的习惯要用手袖擦嘴,眼前就多了一条手帕。
「谢谢。」她从善如流擦乾净,才问杜羊:「阿时呢?他知道我醒了吗?」
杜羊脸色僵硬, 和床对面的天昭对望,他微微摇头,杜羊稍有结巴:「他还不知道,他现在很忙的,你知道,就算没有那些该死的怪物,基地里还是很多事情要安排的。」
她的说话太多犹豫,听起来不太令人信服,穆艾自然地转头看向天昭,得到男人肯定的点头。她才刚刚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为何对他莫名信任,他的肯定叫她安下心来,不再多问,被杜羊喂了两口白粥,艰难地吞嚥后就拒绝了,手掌拍拍底下硬绷绷的床:「我现在醒了,能换去普通病房了吧?看你们连坐都不能坐的。」
杜羊没有直接回答,低头搅了搅稀粥:「你的情况有点特殊。」
她出外行军时最讨厌听到这般模稜两可的答案,斥道:「有什么特殊?我不是痊癒了吗?天昭是这样说的。」
「我会尽快安排的。」另一边的天昭斩钉截铁地接话,她这才满意,杜羊和她再说了几句话,通讯器就哔哔直响。她本来就是当值中途到消息赶来的,呆不了久又得回去,临走前问了句:「你有什么需要的?我明天帮你带来。」
她环顾了室内一圈,大概什么都需要,但又没什么需要,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你帮我告诉一下阿时吧。」
那时杜羊好像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但她没有在意,直至在这样的一间停尸间躺了两日,既没有要安排她换房的迹象,也没有见到她贵人事忙的未婚夫,她才开始明白,她的情况好像真的有点特殊。
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只有那个看似正直斯文的天昭,和跟她出生入死多年的杜羊。虽然他们出入总是小心翼翼,但她凭着仔细的观察注意到那道铁门外廿四小时都有保安官站岗,即使是他们要带些什么进来都像探监一样要经重重搜身,每一次给她送饭,所有餐具都要重新回。
但天昭还是在房里多添了些家具,枯燥的四面墙之中总算有了两张板凳和床头柜。他有天早上给她带来了一束粉色的满天星,就插在床头的花瓶中,花瓶是木块做的,薄得用力一点就能捏碎,完全不能当成武器,能拿来这么脆弱的花瓶也是他的本领。
满天星从不是什么罕见的花,就算在最荒乱的时候,也能和活尸们共存,但人工染色的粉色花蕊,自末日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
她摘了一颗在手中,微微有些湿润。
这窄小的房间感受不到温度变化,她努力仰头望向墙上的小窗,看似是阳光灿烂的一天:「夏天到了吗?」
「是啊,夏天到了。」
夏天活尸的味道能叫人未战先败,当时他们选了秋天出发,烧岛那日好像是除夕来着,如果还有人在意的话。
花蕊在手心滚动,她的皮肤完好,感受得到冷暖和乾润,因长期躺床有些病态的泛白,腿部血液循环不好,尚未能下地行走。
我是人类吧?她问。
是的,我保证。他答。





失序 2前凸後翹的雕像(簡)
末世以来,穆艾从没有听说过活尸可以再转化成人类。他们对付这些鬼东西的方法只有格杀勿论,对此穆艾可擅长了,枪械火药不足够挥霍,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要埋身肉搏。她使的是短刃,绕到活尸后面,瞄准后脑和颈椎,活尸的皮肤比纸还薄,根本不须用什么力气,唯一要忍耐那极噁心的尸臭,还要处理黏在刀刃上的液体。一隻活尸很容易解决,但他们总是成群而来,叫人头痛。
活尸的数量太多,没有人有空逐个逐个拯救,他们只在意怎样可以杀得快一点,儘管那些怪物曾经也是人类。
所以穆艾夺得继承的那一刻,就没有打算会回来了。
别的她倒是想了很多,比如人类若会为她立像纪念,希望那个凋塑做得前凸后翘,这样所有活下来的人类都能尊她为女神,在各种意义上。
她从来不是什么无私为人的圣母,确实地享受那个人人赞颂的虚荣,她愿意那样光荣地死去。
但她回来了,没有人人赞颂,没有立像纪念,没有一句平民的感谢,甚至连回到自己房间的资格都没有。
杜羊尝试跟她解释转化治疗的过程,她对她说的所有专业用语都听不明白,只知道自己昏倒是因为某种可以强制身体进入冬眠状态的药物,然后把用对有异化疫的人的血清来进行治疗。
穆艾认识一个这样的人,她的未婚夫、基地首领楚时。
她开始可以正常进食,不再轻易感到疲倦,下床可以走个几步,于是再也不满足于那张不舒服的病床。
天昭给她送早餐时,她已摸着墙走到窗下,仰头是伸手难及的光线,她知道他的到来,第一句说话仍然是:「楚时呢?」
「我在安排。」他还是一贯平静温和地回答,架了张短桌在床上:「来吃东西吧,草莓是今天新鲜摘的。」
她听到前句就想破口大骂,她都不知听过多少次同一句的敷衍,但后一句就




失序 3遺下的卡片(簡)
停尸间在远离镇中心的建筑,穆艾清楚基地内的地理位置,为保障平民的安全,几乎没有普通人会接近这里。这间本来就空白的房间真如停尸间一般寂静,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连出面守卫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听见。
因此突如其来的声音特别容易被察觉,她被遥远而微小的礼炮声吓醒,唤回神后努力细听好像还有些喜悦的奏乐声。
天昭在同样时间给她送来早饭,在门口和守卫多聊了几句,听不清内容,只勉强分辨出语气欢快。
她完全不知此刻何年何月,但内心也被这些细微的变化挑起了兴趣,本来已经沉静下来、打算慢慢康復才出去的心情又被挑起。
穆艾恢復的速度比想像中快很多,没烦心事只顾吃睡,五公斤说涨就涨,微凹的脸颊重新圆回来。
但起初她连多走一会都气喘,更别说要跳高深蹲。天昭本来以为这能拖上一点时间,没想到她一天跳得比一天多。
本来她还是量力而为,每天多跳几下就好了,但今天不知怎么样,明明已经出了一脸冷汗,还是咬着牙一下一下,脸色苍白地在他面前完成任务,落地那一刻笑靥如花:「我做到了。」然后就脱力直接坐上地面。
「是啊,你做到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走近伸手扶她,要是平日她会不情不愿地先挣扎一下,大概真是没有力气了,直接倚到他身上,掂在手上确是长了几分肉。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外面很热闹啊。」一想到可以出去,她好像不觉疲倦,攀着天昭站起来:「我想去广场看看。」
「不行。」他快速地否决,穆艾瞪大了双眼,提高声量:「我们说好的。」
天昭的脑袋快速运转,想要找个合理的原因。穆艾从不敷衍了事,实打实地深蹲跳起,姿势一下不歪,次数一下不少的,在这方面绝对挑不出骨头:「嗯??今天杜羊小姐要来替你抽血做检查,所以不行。」
他低头就看到她鼻上微挂着汗珠,本来发着光的眼突然黯下去,好看的嘴唇噘起,别过头没有说话。
「对不起。」欺骗她使他内心不安,只能不住道歉。
穆艾站稳后就推开他,手上软绵绵的,摇摇晃晃慢慢回到床上,越过他拿了帕子擦脸。
今天的早饭是还冒着热气的奄列,金黄的鸡蛋油亮光泽,他把餐具铺好,坐回椅子上,和平时一样和她说起外面世界的现况。
基地里的普通人虽然亲眼目睹爆炸在远处的火焰,但对外面的世界仍是充满恐惧,大多数都依然围绕着围墙外发展,至少农业重新发展起来了,新鲜的食材不再绝无仅有:「之前有人带回来了些南方的河水,已经检验不出病毒了。」
她兴致勃勃地抬眼,但触及到他的脸又怨气直冒,没有回答,抓起叉子吃饭。
天昭总会跟她传述外面的事情,小至住他隔壁的夫妻生了孩子,大至基地开始重新室外耕种,穆艾对世界的变动都很有兴趣,毕竟她就是为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改变而牺牲的,两人有时边吃边聊,不时从早饭讨论到中午,但这次他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得不到回应。她本来就吃得快,加上没有聊天中断,在他意识到之前她已经吃好了,把叉子往碟上一扔,抹过嘴巴后就拉起被子躺下。
他望着她的背影提醒:「刚吃完躺下不好的。」
她没有回身,只闭起眼:「我累了,你快走。」
他后知后觉发现她生气了,捧着自己一动没动的早饭移不开脚,尝试挽留:「对不起,叁天后,我保证叁天后你的检查结果一出来,就可以出去。」
「哦。那我给你叁天时间再想别的藉口敷衍我。」
下午杜羊果然来了,带备工具帮她抽血。
在针筒要刺入皮肤之前她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然后手臂上传来刺痛,杜羊转个身找到棉花球按住她的伤口:「对不起,打歪了,手抖。」
杜羊可是连活尸来到门前,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帮手术尾的人,居然连抽个血都手抖,穆艾笑她退步了,她没有反驳扯扯嘴角,麻利地重新找准血管,穆艾得不到答案,再多问一次:「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什么什么日子?没什么日子啊。」她低下头抹手,穆艾追问:「没日子为什么外面在奏乐啊。」
杜羊嘴巴张张合合,把眼镜摘下来又戴回去,想了很久才回答:「啊,他们在庆祝第一个户外农场开张吧。」
末日之后,因为土地和水源受污染,只有温室才能种出乾净的食物,亦导致食物短缺。重新把农业搬到室外,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事。
穆艾看向那扇小窗羡慕:「真好,这乐队奏了整个上午,一定是很大的盛会吧,我也想去看看...」
「不行!」杜羊立即大声拒绝,把她吓了吓:「我就说说嘛,你这么紧张。」
「我...你...我不是担心你身体吗?前两天还走没两步就走不动的人,还想去宴会跳舞?」唸起穆艾来她倒是不结巴了,穆艾对她皱皱鼻头。
她哪会不自量力去跳舞玩乐,只不过想去看一看罢了。但杜羊好像怕她死缠烂打一样,也不留下陪她说话,拾完东西就回去了。其实也不算奇怪,她每天在医院忙得很,不像天昭一样能和她耗大半天。
又剩她独自一人,抬头是十年如一的白色天花板,伸手掩住眼睛,有意识地去寻找那微弱的奏乐声。
大概是由广场传来的,那里是住满平民的大街中间的一个聚会点,就算在最艰苦的时间,他们还是会每年聚会过丰节,拿出口粮在当日饱餐一顿,男女老少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直到天明又再次征战。
她好想念那些晚上,黑夜中的火照亮天空,孩子欢声笑语,楚时作为首领卸下深皱的眉头,在月光下弯腰邀她共舞。
那些她活下去,以及不再活下去的意义。
耳边的音乐中夹杂火药炸开的声音,张眼那窗透进来的光线忽明忽暗地闪烁,是烟火啊。
她站在床上期望可以瞥到火花的角落,当然是没有可能的,气馁地坐下来,被地面的一点反光吸引住视线,低下身端详,是杜羊的出入通行证。




失序 4燦爛的煙花(簡)
这场末日异变最先在穆艾所在的城市爆发,她作为大学教授的父亲早到风声,把她和母亲送走。但活尸没有止在原地,往南边愈扩愈广,母亲自杀身亡后,她一个人过上了求生的日子。
在城市长大的中产人家女孩谁不是娇宠着长大的,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顶多会些防狼术,靠着闪避躲藏,善用城市中的地势和工具,加上十分的幸运,愣是独自活了个来月。
然后就遇上了楚时一行人。
楚时父母原本经营一所牧场,活尸袭击之下双亲尽亡,他虽然被咬了一口,却没有发生异化。
他开着一辆大蓬车,里面早有两男一女,都是他在路上捡回来的同伴。
穆艾把自己反锁在一间小型超市中,听到大门木板被破坏的声音本来已手握短刃,屏息躲藏在暗处准备攻击,但破门而入的不是活尸,而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
这间超市虽小,但五脏俱全、物资充足,穆艾一个人生活个一年半载没有问题,就像中了票被全世界知道的富翁一样,比起活尸她更害怕看见活人。
不必说楚时他们人多势众,就算只有楚时一个,都足够轻易给她制服甚至杀掉,然后霸佔物资。
但他对着握刀颤颤发抖的她,放下了手上的枪,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对不起,我以为这边没人。这镇上都没人了。」
他没有伤害她,退后两步,把先前拆下的挡门木板捡起:「我重新帮你钉回去?」
穆艾见他举着木板的老实模样,怔怔地放下了刀。
他告诉她传闻南方有倖存者聚集,那边近海又多岛屿,是目前最好的去处。
他邀请穆艾共往,那时她认识他还不够一个小时。大概是他面相方正,态度友善,也大概是穆艾实在太久没有见过活人,她答应了。
在超市内再安全也只是坐吃山空,眼前的男人既有武器也有武力,是难得的投靠对象。她贡献了自己守着的物资,登上那架大蓬车,选择和几个陌生人向南方出发。
事实是她真的把幸运点满了,上的不是贼车,楚时也不是强姦犯或是食人魔,
他教会她用刀用枪,在野外生火筑营。她不会说没有楚时她一定活不下去,但要是没有遇上他,她恐怕永远不会成长得如此迅速,能在短时间内独当一面。
杜羊走时两手满满的东西,用脚踢了踢铁门,是外面的保安官替她开的门。
穆艾捡起了地面的通行证,轻易就打开了门。
本应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现在正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在围栏边观赏远方的烟火。她屏着气息放轻脚步绕下了楼梯,落到地面踩到泥土地面那一下,用力吸了一口潮湿而爽利的夏日空气,把肺里的闷热都吐出来。
牢房和居住区之间隔着一片昏暗的小树林,她摸黑走入小径,抬头以不时照亮天空的烟花指引方向。那大概是广场的位置。
若楚时像天昭所说一样,身体没有大碍,定会在那里出现。
被地面的树根绊了几次脚,脚根隐隐有点皮肤被划过的疼痛。
愈接近民居,周边的温度炽热上来,她听了一天的音乐愈渐大声,人群喧哗嘈杂。镇里每条路径都能通往广场,人人都在抬头看烟火,没有人注意到她。
也许是末世之初一个人孤独得怕了,她份外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尤其看到一家大小,拖家带口,就算她只有一个人,也满心温暖。
她是因为这样的美好才拾起勇气的。
穆艾走得不快,缓缓地溷入人群之中,从人与人中间的空隙移动,到台的前方轻轻跳了两下,想要看清台上的人,楚时通常会在那里主持大局。无谓实在矮小徒劳无功,落地时一个不稳还推到了身后的人,只好回个身道歉。
被她撞到的男人肩上骑着个看上来五、六岁的小孩,微笑着说不要紧,但天上打出一发烟火,照亮了穆艾的脸,他即刻变了脸色,失措地向后退两步,又碰上别的人,引来一阵怨言。
小孩因底下父亲的颠簸看过来,幼嫩的脸孔因恐惧而扭曲,尖叫盖过天上烟火炸裂的声音,指着她的小手颤抖:「怪物,有怪物!」
像有一声雷轰打在她面前,所有人应声散开,拉出一段距离,她突然独立在人群之中,耳边尽是恐慌的尖叫和走动声,前排警戒、后排疏散,她无比清楚这样的程序,这是对付少量活尸时的做法。
而现在她就是那一隻活尸。
面对所有人的敌意,心跳拼命加速,脑袋嗡嗡,双脚无力,在瘫软下地之前听到背后的叫喊,穿透耳膜的迷雾:「穆艾!」
那道声音带领她转身,本来人满为患的台前已剩空地,仰头是不远处那个注视着她的男人。她想开口回应,后脑忽然感到剧烈的疼痛。
当晚最灿烂的烟花在他身后噼嗙爆成火花之时,
在双膝落地,眼前转黑之时,
他始终没有朝她伸一次手。
世界重返正常,只剩她是怪物。
天昭赶回病房时,穆艾已昏躺中间的病床上,他箭步上前查看她的状况,瞥见绑在她四肢上的粗绳,瞳孔缩,跪下来替她解开。
她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引起恐慌,被从后而上的保安官轻易制服了,绑上了个结实的死结。
他听到楚时姗姗来迟的脚步声火,没有抬头,声音在头上响起:「我拜託你照顾她,你是这样照顾的?」
「你没有託我照顾她,你是命令我囚禁她。」
天昭不敢用力拉扯,怕把她弄痛了,死结愈拉愈紧:「为什么要绑着她?」
楚时看了半天,给他递来一把短刀:「你和我不怕,不代表其他人不怕。」
削铁如泥的利刃小心滑入她皮肤和绳索间,向上一划,绳子裂断散开,在她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勒痕,瘀红在病白的皮肤上分外动魄惊心,像是被虐打过一样,拨起她的后发,果然颈后也有一片淡红,是被敲昏时留下的。
穆艾这样长年在外面应对活尸的人,连睡着时都份外警觉。就算在她刚甦醒最虚弱的时间,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他把动静放得多轻,在未走近床边时她已经睁着眼看他。
而正正是这样的她,在那种场合被人从后击晕了,只因为她相信眼前这个人,相信他会为她守住背后。
想到这里天昭抿紧了唇,楚时拉过椅子坐下,悠悠回应:「我是为了她好,就算撇开她的身份,她这张脸走出去也会引起恐慌,今晚不就搞出个大麻烦。」他没半点愧色,怜爱地伸手沿着她颈侧的一道红色摸上下巴,淡红如树枝一样分叉,向上延至脸颊和眉心,微细的红丝几乎佈满全脸。
天昭不掩厌恶,出声喝止:「不要碰她。」
他指尖的动作停顿,抬头轻轻微笑:「你有资格阻止我吗?」
这句说话火引一样点燃了天昭心里的炸药,在他可以思考之前,手已经握成拳头朝楚时方正的脸揍去,楚时抬手把他的拳头挡在半空中,不劲回力就把他推后了两步,脸上笑容不减:「不要冲动,你打不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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