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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大巫还在昏迷,新的神谕者一说已在大陆东部广泛流传。
普兰城的大雨,城外出现的水塘和绿洲,再再显示出这其中的不同寻常。有人开始相信,天神降下了新的神谕者,首先被惠及的便是普兰城。
越来越多的部族向穆狄的领地迁徙,在游走各城的乐团和诗人口中,那里有着甘冽的水和丰美的青草。
附庸于普兰城的部族越来越多,一些被干旱所困扰的东部大漠城主,得知普兰城与比提亚城签订的盟约之后,也陆续派出了使者,如果神谕者真的降临普兰城,他们愿意同穆狄结盟,视他为东部之主。
穆狄抵达普兰城时,已经有两位城主的使者等在了城主府。
此间发生的一切,荒城中的何宁并不知道。
自从神殿重新矗立而起,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何宁都躲在里面研究羊皮卷和铜板。
传承下的记忆只是冰山一角,羊皮卷的和铜板中记录的东西相当多,并不限于大陆历史。
从羊皮卷里,何宁发现了很多种工具的制作方法,虽然记述简单,配有的图画也相当抽象,依旧让他有了挖到宝的感觉。
除了工具,还有关于药草和种子的记载,以及谷物的种植方法。可惜的是,那份羊皮卷只有上半卷,其他的部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在翻找相关的羊皮卷时,何宁发现了十数张被捆在一起的羊皮卷,拍掉上面的灰尘,逐一展开,仔细看了半晌,何宁眼前一亮,趴在地上将图纸全部拼凑起来,展现他面前的是一座城池,巍峨的建筑,四通八达的道路,流淌在内城中的河流,被拱卫在建筑中心的神殿。
“看着眼熟。”何宁托着下巴,敲了敲铺着羊皮卷的石板,仔细研究着绘有神殿的一张,突然一拍脑袋,这不就是他所在的荒城吗?
发现了荒城的布局图纸,何宁笑得合不拢嘴,有了这个,城市重建肯定事半功倍。
扫过神殿周围的几所房屋,摸摸左耳上的银扣,体内的巫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要不要在工匠到来之前先试试?
当天傍晚,荒城中腾起了一片沙尘,响起了米雅等人十分熟悉的轰鸣声。
何宁站在神殿的台阶前,银色的权杖浮在他的掌心上,随着漫射的金光,一行行巫文以他为中心流淌而出,环绕在神殿周围的废墟上。一座又一座房屋拔地而起,雕刻有古老花纹的石板路也在建筑之间成形。
神殿大厅中,生命之泉突然开始喷涌,水流漫过大厅中凹陷的一段,沿着台阶流淌而下,冲刷着刚刚成形的道路。
许久之后,何宁的脸色开始发白,权杖发出的金光也慢慢减弱,体内的巫力所剩无几,好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不至于连动都动不了。
何宁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看四周的建筑,掏出羊皮卷仔细对照,恩,应该没错。
很想叉腰骄傲一下,仅凭自己就能造出这么宏伟的建筑,值得表扬。
自我表扬之后,何宁的脸色突然一变,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他能自己造房子,还要那些工匠干嘛?
想起主动让穆狄带走的金子和宝石,再想想即将到来的上百张嘴,何宁肝颤,一把抱住绿蜥,“哥们,我真傻,真的!”
绿蜥歪着大头,看着眉毛嘴角一起下弯的何宁,甩了一下尾巴,吼了一声,冒出一脑门的问号。
第四十五章
钱不能白花,金子和宝石不能白给。
痛定思痛,猛然间醒悟自己做了傻事的何宁,下定决心,工匠到来之前,在重建荒城这件事上不再动用一丝巫力。
想法是很好,奈何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看过了密室中留下的羊皮卷,面对眼前的荒城,总是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眼。眼不见为净,心里却愈发烦躁。
巍峨矗立,连壁画都被修补完善的神殿,同荒城中的残垣断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一堆碎瓦砾中摆着一颗耀眼的明珠,不只何宁看不顺眼,连米雅和骑士们都感觉十分奇怪。
神殿附近的房屋只造好了一半,道路和流淌的内河也在几十米的距离后戛然而止。清澈的河水浸入碎石和沙土中,在交界处浮起一层暗灰色的泡沫。
何宁每天要在神殿和荒城外的营地来回往返,浑身都感到不对劲。想干脆留在神殿中过夜,米雅立刻眼角泛红,语气中满是自责,“一定是米雅做得不好,请主人责罚!”
姑娘们也是满脸的惶恐,生怕何宁真是这样想。
何宁无语望天,米雅姑娘,咱好歹也曾是纵横驰骋于沙漠绿洲间的悍匪,这样小白花似的台词,合适吗?
凭何宁一人之力,到底拗不过三十多个姑娘,骑士们没上前,事实上,他们同样认为何宁留在荒城中过夜不妥。
“如果大人执意如此,请允许我等进入荒城守卫。”
骑士们接到的命令是护卫何宁,无论其他,首要任务就是保护何宁的安全。白天尚好,夜里的荒漠却相当危险的。至于何宁能够驱使动物,甚至驾驭猛犸和地行兽为他作战的能力,直接被骑士们忽略了。大漠的战士只相信手中的长刀和自己的力量,既然城主下达了命令,就必须执行。
在荒城的这段日子,骑士们对何宁不同寻常的能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可怕的破坏力,惊人的修复力量,以及最重要的,能够在大漠中降下雨水的能力。
以上种种,使大漠勇士们的心理逐渐产生了变化,从单纯的执行命令,演化成为发自内心的尊敬与守护。
荒城外的绿洲面积不断增大,姑娘们种下的黑麦和白麦陆续发芽,长势良好,匠人祖孙在骑士们的帮助下架起了炉子,摆开工具,根据何宁从神殿密室中带出的羊皮卷打造农具,还修建了一个相对简陋的水车和埋在地下的灌溉系统。
这个工程是何宁研究了两天羊皮卷的成果,从城中流入半月湖的水不断推动水车转动,通过样子不太好看却绝对实用的管道,喷洒在绿洲和麦田中。
从地下探出的喷水管,就像是倒置的花洒,晶莹剔透的水珠,彷如绽放在大漠黄沙中的水晶之花。
花期早已过去,花海却再次绽放,姑娘们欣喜的摘下最美的花朵簪在鬓边,编织起花环戴在了何宁的头顶。
蝴蝶和蜜蜂在花丛间飞舞,何宁靠着绿蜥坐在花海中,看向生长在绿洲中的枣椰树,一个新的蜂巢就挂在树枝间。
蜂蜜啊。
何宁舔了舔嘴唇,告诉自己再等等,人家刚在这里安家落户,马上就去拆人家房子不太好。等一居室变成复式建筑,楼多盖几层,才是动手的好时机。
所谓养肥了再宰,膘厚了再杀,是有一定道理的。
在花间忙碌的蜜蜂,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何某人盯上,时刻面临房子被强拆的风险。
丰美的绿洲和清澈的湖水不只吸引了大量的野兽动物,还引来了几群没有牧人看管的牛羊。七八只,或是几十只,形成一个个小群落,数量占优,却根本争不过远少于它们的羚羊。
长期被牧人豢养,缺乏在大漠中独自生存的能力,个个瘦得皮包骨,却已经是群落中最强的幸存者。
没有牧人看管的畜群在荒漠属于无主财产,换句话说,谁看到就是谁的。
米雅和姑娘们等了两天,确定没有牧人循着畜群的足迹寻来,便将这些三角羊和短角牛全部拉进了简单搭建的畜栏,数下来足有三百多头,加上从强盗村带来的,畜群达到了六百的数量。
“这样好吗?”何宁看着几个姑娘熟练的甩着鞭子,驱赶牛羊到湖边饮水,问米雅,“万一主人找来怎么办?”
到时还还是不还?还的话,混养在一起,分得开吗?
“主人,这些牛羊现在都是属于您的。”米雅笑着拉了拉头巾,“这是大漠里的规矩。”
要么是遇到了沙漠强盗,要么是在部族迁徙途中遇上了麻烦,这么久还没找来,出身牧民的姑娘们确信,牛羊的主人有极大的可能已经“不在”了。或者就是距离太远,想找也找不过来了。
畜群的生存能力再弱,凭着本能也比人要强上许多。牛羊能在大漠中挣扎着活下来,失去了牲畜和骆驼的人却未必。当然,何宁这样的属于例外。
听完米雅的解释,何宁嘴角抽了抽,是牧民的规矩还是强盗的规矩?
荒城人迹罕至,这些牛羊又瘦得皮包骨,估计在荒漠中迷失了相当长的时间,等了几天也没见有人找来,何宁只能接受米雅的解释,将来到这里的牲畜全部留了下来。
骑士们对此习以为常,姑娘们忙着清点牛羊数量,倒是让纠结畜群归属的何宁显得有些奇怪。干脆不想了,入乡随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随着时间的过去,跟随野生羚羊来到荒城的畜群越来越多,畜栏几乎每天都要扩建。
绿洲蔓延出一片草场,恰好被围在畜栏之中。姑娘们骑着骆驼将羊群和牛群驱赶开,何宁靠在栏杆边,仍风吹起了黑色的头巾,露出了额前耀眼的金丝。
看着被绿草覆盖的黄沙,何宁打了个响指,空中流淌出一道水幕,水滋润了黄沙,成熟的草籽会随风飘洒,黄沙蔓延之地将被更多的青草覆盖。
从大漠到草原,从草原到森林,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何宁却在一点一点的实现。依他现在的能力,无法一蹴而就,但何宁有耐心,也有信心,传承记忆中留存了四百年的执念,即便对背叛者充满了恨意,却更深沉的爱着这片土地。
闭上双眼,何宁总是能回忆起梦中见过的场景,兴之所至,攀上绿蜥的背,让它带着自己飞上蓝天,从空中俯瞰荒城和新的绿洲,了望远处的沙丘,心中的滋味很难形容,心酸和愉悦交织在一起,俯身趴在绿蜥背上,束在额上的金发带着一丝凉意,何宁勾起嘴角,好像有点想他了。
思念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滋味吗?
他绝不承认,之所以想念穆狄,和米雅每天熬煮的汤有很大关系。
畜群的增多并没改变何宁每日的作息。最初的新奇过后,何宁恢复了每天往来于神殿和营地的日子。沿途的碎石黄沙让他看不顺眼,时常顺手清理。
细水长流之下,一条从荒城神殿通向城外绿洲的石路逐渐铺设而成,石路两旁的建筑也慢慢成形,新起的围墙,圆形的屋顶,外墙上鲜艳的色彩斑驳不清,房屋的构架却一丝不差。
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今天一点,明天一点,等何宁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时,一整条昔日繁华的街道和建筑已经竣工了。





男巫 第41节
站在路口,何宁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哥们,你说我是不是真傻?”
“……”
“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何宁蹲下身,嘴里还咬着一根青草,草茎带着一丝丝甜味,在地上种了半天蘑菇,最后发誓,工匠到来之前再也不会动手了。
五天后,从普兰城出发的工匠队伍终于抵达荒城。
近八百人的队伍,有泥瓦匠,木匠,铁匠,还有经验丰富的牧民和农人。
随行的骑士告诉何宁,骆驼背上的口袋里,装着的大部分是成熟的黑麦和其他谷物的种子。
“没有别的吗?”
何宁很想听骑士告诉他,穆狄良心发现,给他送来了金子宝石。结果却让何宁明白,幻想之所以美好,最大的原因就是脱离现实。
工匠们的到来让营地变得更加拥挤,何宁考虑之后,决定让米雅和姑娘搬进荒城中建好的房屋。
“主人,真的让我们搬进去?”
“恩。”何宁点头,“房子造好就是给人住的,只有神殿暂时还不能进去。”
姑娘们高兴得一夜没睡,在她们看来,何宁此举意味着着真正接受了她们,愿意将她们纳到羽翼下保护。
在营地中的最后一夜,米雅换下了深色的长袍和头巾,穿上了亚麻色的长裙,用一条银链盘起长发,腕上是五六只细镯,脚上套着精致的铰链,当她走出帐篷的那一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神殿的巫女,世代忠心的侍奉大巫,当她们跳起舞来,会成为天地间最美的一道风景。
何宁正坐在火堆旁,摊开羊皮卷,为几个工匠讲解荒城的布局,虽然自己这段时间手没闲着,荒城的大部分建筑仍是一片废墟,需要工匠们来完成。
“除了房屋,街道,还要注意城内河流的走向……”
何宁讲解得一丝不苟,工匠们听得也很认真,不时询问几个问题,最后拍着胸脯向何宁保证,明天就开工,工程质量和工程进度一定让何宁满意。
看着红光满面,仿佛有使不完力气的工匠,何宁忍不住猜测,穆狄是不是把岩山下的金子都给他们了?
突然,周围的说话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接连不断的吸气声。
何宁抬起头,看到了正向他走来的米雅。
面容艳丽,身姿妖娆,小麦色的皮肤,在火光映衬下如蜂蜜般诱人。
男人们的眼睛离不开她,何宁也不免惊艳了一下,只是单纯的欣赏。论起漂亮,只有那个金发城主才会让何宁心跳加快,尤其是他变得不像人的时候。
所谓审美观的变化,何宁已经不打算深究了。
“主人。”米雅停在何宁面前,双臂交叉覆在胸前,深深的弯腰,“米雅代表逝去的族人真诚的感谢您,愿终生侍奉您。”
话音未落,鼓声便已响起,是一直跟在米雅身边的两个姑娘。随着鼓点,米雅开始旋转,柔软的手腕,纤细的手指,不断交织出象征着巫文的图案,飞扬的裙摆似绽放在暗夜中,幽香沁人的昙花。
这是巫女之舞,为庆祝大巫即将回归巫之城,为神殿即将有新的主人,献上的最虔诚的舞蹈。
本该是群舞,却只有米雅一人,在布帛上留下名字的巫女与部族再寻不到踪迹。
米雅越转越快,火焰好似在随她跳跃,如水般沸腾。
呼!
在舞蹈的最高潮,橘红色的篝火猛地蹿高,火中映出了柔美的身影。
鼓声越来越快,米雅手腕上的细镯和脚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汗水沿着优美的下巴和脖颈滴下滑落、观者几乎屏住了呼吸,没人在这一刻眨眼,生怕错过了舞蹈的每一瞬间。
何宁或许是唯一还保持着清醒的人,看着工匠和骑士们的反应,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何四百年前巫女们能够迷惑住守卫大巫的骑士和蛮族。
美色总是能击溃薄弱的意志,即便不是全部,也是促使阴谋达成的重要一环。
渐渐的,鼓声停了,米雅立在火堆旁,再次向何宁行礼。
透过米雅的这支舞,何宁好似又看到了四百年前发生的一切。目光微沉,黑色眼眸眼眸中,一抹更深的暗色稍纵即逝。
安静祥和的日子是需要代价的,很多事不是不去想就不会发生,
埋头做一只鸵鸟只能求得一时的平安,想要在这里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就必须承担记忆中传承下的所有,完成身为大巫应该做的一切。
何宁站起身,展开双臂,闭上双眼,带着古老音韵的巫文在众人耳边流淌,一种静谧,祥和,仿佛亲人怀抱一般的温暖,浸润在空气中。
风扬起黄沙,夜空中的繁星被云层遮住,淅淅沥沥的夜雨洒落,在愕然的瞬间滴在脸颊上,带着丝丝凉意。
初到绿洲的工匠和骑士们惊呆了,有人立刻发出惊呼,漆黑的发,漆黑的眼,眼前的黑发青年曾出现在祭台之上,为普兰城带来一场大雨!
雨随风洒落,米雅跪伏在地,虔诚的祷告,声音冲破了雨幕,传进了众人的耳中,“伟大的巫,神音的聆听者,能带来雨水改变亚兰命运的大巫!我愿以生命和灵魂起誓,忠诚于您,拜服于您!”
绿蜥的吼声在雨中回响,扇动着巨大的双翼,卷起一阵狂风。雨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不得不闭上双眼,再睁开时,黑发青年已坐在绿蜥的背上,升上了天空。金色的光带环绕在他周身,隔绝了雨水,雨幕中仿佛传来古老先民的祈祷之声。
“天神!”一个满脸胡子的工匠举起双手,大声叫道:“请赐福亚兰!”
更多的人跪伏在地,颤抖着声音向天神祈祷。
维持了四百年的信仰,被眼前的真实冲击得支离破碎。欧提拉姆斯的谎言,再次被撕开了一道裂纹。
神谕者,大巫!
工匠们在雨水中滚下了热泪,天空中被金光环绕的何宁却不太好受,要用巫力维持雨水,身上的金光就只是摆设,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揉了揉鼻子,想做一个合格的神棍,也是相当不容易啊。
第四十六章
西部荒原深处,砂石嶙峋,高达上百米的岩山是食腐鸟的领地。
黑鬣部族为躲避苍岩人的追杀,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除了代步的骆驼和地行兽,帐篷和其余大部分东西都被丢弃了,只为减轻骆驼的负担,加快行进速度。
在逃亡途中,部族里不断有人死去,绝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体弱的孩子,其中还包括了黑鬣部族的祭祀。
新祭祀只有八岁,没有老祭祀的指引,遇到如此险恶的环境,黑鬣人终究难逃死亡的命运。
几名战士登上岩山,想办法避开了食腐鸟的巢穴,向远处眺望,滚滚的沙尘,预示着敌人即将到来。
“族长,是苍岩人!”
黑鬣族长大口的撕咬着骆驼肉,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滴落,让左脸颊的图腾愈发狰狞。
没有生火,只能吃生肉,一头骆驼的肉不够全族人分,还活着的老人放弃了自己那份,女人也把分到自己手里的肉给了孩子。战士们默不作声,大口的撕咬着肉块,每个人心中都很明白,这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餐了。
“伊东。”黑鬣族长吃完了肉,咬碎了余下的骨头,叫来部族里最强壮的几名战士,“你们带着孩子和女人向东走。”
“族长?”
“苍岩人不会放过我。”黑鬣族长吐掉骨头渣,表情凶狠,“红佘和白狼已经灭族,黑鬣至少要留下几颗种子!”
“族长,我们宁愿和苍岩人死战!”
蛮族战士天生勇猛刚毅,死在战场上是一种荣誉,丢下族人逃跑是毕生的耻辱。
“这是命令!”黑鬣族长站起身,握紧了长矛,高大的身材,肌肉如岩石般坚硬。他也曾是西部荒原最强的战士,岁月却不愿意让他继续占据勇士的宝座,早早夺去了他的力量和勇气。是他背弃了盟友的誓约,他愿意承担后果,但他必须给黑鬣留下复兴的火种,“伊东,带着他们离开,进入东部大漠,想办法活下来。在科尼还活着的时候,不要回到西部荒原!”
以伊东为首的八名战士全部单膝跪地,浑身肌肉绷紧,脸颊都因咬紧牙关而抖动。
“是,族长!”
部族祭祀走到黑鬣族长身边,手中的藤杖是上一任祭祀留下的,比他的个头还高出一截。
“祭祀,你和伊东一起离开。”黑鬣族长下决心在岩山迎战科尼,为伊东等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族长,神明告诉我留下只会死。”祭祀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不像八岁的孩子。
黑鬣族长没有说话,将珍贵的盐交给伊东,选出了最强壮的十六个孩子和能够作战的女人,分出了一半的骆驼和两头地行兽,催促他们尽快离开,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高温蒸腾的荒原中。
被留下的女人和孩子没有抱怨,不可能所有人都逃走,没有女人和孩子会让苍岩人生疑,用自己生命换取一部分族人的生存,他们会害怕却绝不会后悔,更不会怨恨。
他们就像是远古时期驰骋在荒原上的鬣兽,有人活下去,黑鬣就不会灭绝。
一个虚弱的的女人抱紧了刚刚能走路的孩子,轻声唱起了世代流传在部族中的古老歌谣。
黑鬣人是荒原的勇士,传承千年的部族,手中的长矛是大巫的馈赠,在帝王的角斗场上,黑鬣勇士所向无敌,无上的荣耀……勇士们驾驭地行兽追逐猎物,西部大陆青草遍地,野兽成群……
女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并不动听,黑鬣人却听得入神。
他们是最古老的蛮族一支,他们曾是帝国最荣耀的战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无惧死亡。
歌谣接近尾声,大地突然传来可怕的颤动,猛犸嘹亮的叫声是来自地狱的死亡之音。黑鬣战士握紧长矛,踏上地行兽的背,摆出战斗队形,护卫着女人和孩子,用生命迎战即将到来的苍岩人。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可怕的吼声,站在猛犸背上的科尼看到了岩山下的黑鬣人,发出一声似苍狼般的吼叫。苍岩战士们不停的用长矛敲击地面,盯着严阵以待的黑鬣人,就像盯着即将入口的鲜肉。
“吼!”
没有多余的交流,苍岩人追到荒原深处,为的就是将黑鬣人灭族。如果不是猛犸和地行兽需要大量的水,遇到绿洲必须停下,黑鬣人不会有机会活到今天。
猛犸扇动着耳朵,用力的甩动着鼻子,地行兽张开血盆大口,又是一场饕餮盛宴。
科尼举起长矛,苍岩战士们吼叫着冲向了黑鬣人,冲在最前面的是十多头地行兽,它们围住黑鬣人的地行兽和骆驼,连同驾驭它们的黑鬣战士一起撕成了碎肉。
地行兽的战斗残酷且血腥,被围住的地行兽奋力咬住敌人的脖子,却不慎被另一头地行兽咬断了脊椎,徒劳的挥动四肢,不能移动分毫,只能活生生的被撕开,吞噬。
战士的数量和战力,黑鬣人完全处于下风。
黑鬣族长将长矛扎进一个苍岩人的胸膛,喷溅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即将耗尽的力气也让他的行动变得迟缓,破空声传来,一支黑色的长矛刺穿了他的肩膀,他没有倒下,无数支长矛相继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感受不到痛苦,鲜血滴落的声音却在他耳边不断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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