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小市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缘何故
对峙的人群已经骚动了起来,窦顺娟憋着一股火气,这群满身油污的刁民如此不识抬举,撞上她恰好是心情的低谷期,于是挥手喊了一声:“砸!!!”
队员们愣住了,面面相觑一阵不敢动手,却听到窦顺娟尖声骂了一句:“死人吗?指挥不动你们了!?”
队员们不敢得罪上司,出来一个惯来带头的马屁精,试探伸手举起身边摊位上的调料罐往地上一砸!
破碎的声音让窦顺娟有一种破坏的快`感,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不顺心总算消减了一些。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队员们纷纷动手破坏,摊主们的惊吓只是短短的时间,随后被逼上绝路的绝望涌上心头,他们开始还手……
对峙的人群从摔打物品到肢体冲突的转变是无可避免的,一些摊贩们开始朝着队员们砸鸡蛋面酱之类的东西,但更多的还是丢往发号施令的窦顺娟。群情激奋,以为无人敢抵抗执法的窦顺娟愣住了,然而后悔已然来不及,摊贩们高声呼喝着,大群蜂拥了过来,连那些原本已经跑远的摊贩也调转车头到了这边增援。
大队铩羽而归,全体狼狈不堪地回到局里,被围观一阵,窦顺娟单独提前去洗澡换衣服了。
队员们气愤地围在办公室里,一边摘下自己身上粘着的鸡蛋壳一边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窦顺娟:“不知道什么脑子,说砸就砸不砸就骂,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角色啊?”
“就是,害得我们被打了一顿,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管理那一块了。”
“都说我们是亲信队伍,我看最倒霉才是真的。”
“这种靠关系做领导还不收敛的人真讨厌……”
“哪能怎么办,谁让我们没她拍马屁的本事,要是我们也去傍个大款,也不用成天受她的弱智气咯。”
窦顺娟洗好澡,匆匆回来想跟队员们开会道歉,毕竟这件事情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的冲动指挥,今天的矛盾也不会变的那么激烈。
可刚刚扶在门把上,她就听到了办公室内那些队员们的话,动作一时僵住了。她一直明白自己能做大队长靠的不是自己的本事,所以为了在所里立足,拼命地提拔自己的亲信队伍。一队的所有队员都是她一手从其他小队里挑选过来的,这些队员管理油水最足区域,每个月光灰色收入就比工资高出不知道多少倍。她一直以为这些人会满怀感激地尊敬自己,可今天才发现,这些在人前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心腹”,竟然也在暗地里鄙夷自己。
窦顺娟只觉得遍体生寒,从跟杜如松关系不再那么亲密后她就感觉到了危机感。局里每个月必有的内部员工表彰再没出现过她的大名,局里对她的出勤率从不关心的领导第一次开始点名批评她工作不到岗位……这些冷遇实际上在其他局里只是一个大队长应尽的本分,可对窦顺娟来说,却出现的突兀。
她知道是杜如松打点不够到位的关系,可杜如松如今对她,也没有曾经未离婚前的百依百顺了。
杜如松让她把女儿杜媛暂时休学送回自己的娘家,原先说的在杜家远亲中找个人转移户口的话题也再不提起。杜媛从生下来开始就是爹妈的宝贝,除了偶尔要受杜行止的讽刺外,杜如松和窦顺娟在物质上对她简直是从不眨眼的。现在回到了窦顺娟的老家,骤然换成了小县城的环境,购物也没地方可去,连吃惯的饭店都找不到了。县城的民风闭塞,在那里的亲戚都是很早之前窦家父母没去世前的远房亲人了,七大姑八大姨们最多嘴舌,窦顺娟做二奶的事情只有窦震富一家知晓,亲人们自然一无所知,杜媛这女儿来的突然,自然所有人都惊奇地要来看个热闹。
看热闹就免不了询问她的父母是谁,杜媛更加抱了个孩子,孩子的父亲也被屡屡问起,杜如松的消息杜媛怎么敢透露?自己的孩子也是没有父亲的,杜媛每次含糊其辞敷衍过去,渐渐的那些亲戚们看她的眼光就变了。
不敢说自家爹是干嘛的,又带着一个没爹的孩子灰溜溜回来,那么小的年纪也不上学,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娇滴滴的,肯定不干好事!
杜媛被排挤后便哭着打电话跟窦顺娟诉苦,可窦顺娟也没办法啊,杜如松下了死命令,说在他危机过去之前,杜媛绝对不能回到耳目灵通的地方。她现在丝毫不敢忤逆杜如松的意思,也总算明白当初张素被冷暴力对待的难堪了,现在的她无依无靠,在淮兴,杜如松是她唯一的靠山,假使这座靠山也崩塌掉,窦顺娟不敢想象自己的生活会跌入如何一个境地。
想到这里,窦顺娟喉头一甜,奋力将涌上心头的那股寒意给拼命压了下去。
现在的她不像从前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指挥批评别人。一队是她的臂膀,她的精锐,假如这群人都和她撕破脸,那她在大队里就如同一个被架空的领导,没有丝毫威信可言了。
窦顺娟的脸上缓缓扯起一个扭曲的微笑,平息怒火,笑容越发诚恳和缓。
然后她微微扭动了手中的锁把,听到屋内的窃窃私语骤然消失,眼前全是带着笑容的熟悉的面孔。
“去洗个澡吧,今天真是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让大家受委屈了。”笑容里带着歉意,丝毫看不出刚才的一番挣扎,“这样吧,下班之后大家慢走一步,我在淮兴饭店定个桌,大家好好吃一顿,也算我这个领导给大家陪个罪。”
队员们都很体贴地推拒,说她也辛苦了,这一次的窦顺娟却没有顺坡而下,执意要请客一顿,办公室里顿时气氛和乐融融。
然而这高兴不待太久,二队的小队长便匆忙从没有关上的门外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抚着自己的胸口,他抬起手指着门外:“队、队长!你快出去看看大厅里的电视!承江台的午间新闻、咱们、咱们队上电视了!!”
窦顺娟面色刷一下变得惨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
乡下的新年是很热闹的。沿途的城镇都张灯结彩,孩子们抱着炮仗满街乱窜,新对联和新福字红艳艳的,章悌收回视线,瞥了眼后座正在沉睡的弟弟,小声问章母:“妈,外公外婆他们怎么样啊?”
章泽姐弟俩很小的时候在外公家呆过一段时间,但记事后就很少回去了,渐渐的印象也越来越淡。章泽被砍伤入院的那段时间,章悌被送去长汀县大姨家住过几天,却也没有回村里看过外公外婆,之后匆匆被接走了,一家人就来了淮兴。
章母回想着过去的生活,叹息一声:“你外公啊,人老实,外婆也不坏,就是有点重男轻女。”
章悌撅着嘴:“都是神经病。”男人倒还好说,女人却也重男轻女,搞的她自己活像不是女人不是被女人生出来似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章母瞥她一眼,皱了皱眉毛:“别瞎说,外公外婆还是抱过你几天的。”
老人们对隔代的小孩都挺疼宠,苛刻也只是对她们这些子女罢了。若要真说起来,章母过的还算好,家中最辛苦的人应该是章悌的大姨杜万红,章母虽然不像小弟弟杜宝刚那样受尽宠爱,但很重的累活还是干的比较少的。
想起姐姐,章母便有些叹息。这真是个苦命的女人,从小在家里就是最主要的劳动力,砍柴挑水插秧割稻放牛,样样都要兼顾,母亲年轻时脾气暴躁,受了委屈回家发泄,遇到些许不顺便打孩子,打地杜万红浑身都是红痕。然而那时候还小,哪里懂得反抗呢?一句“晚上不许吃饭”便能让挨饿怕了的孩子们战战兢兢学会忍气吞声,委屈从不表露出来,任由母亲消了气后才小声争辩两句。那时候的章泽外婆多半也冷静了下来,晚上的那顿饭便也不执意取消。好歹不用半夜从梦中饿醒。
其实那个年代的人有几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村里的其余人家都打孩子,还有被饿死的,杜家的一门兄妹全部活了下来,没一个送了人,也算是章泽的外公外婆尽心尽力了。
杜万红嫁的早,十六岁就说了人家,十七岁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庄稼汉,干活是一把好手,一个人一天能挣二十个工分,又有人说他在大队里有朋友,早晚要被提拔进去管事儿,如果去管了粮仓,那就是一家人的吃喝不尽。杜万红便是看中这一点嫁了人,隔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原本生活就该这样和和美美过下去,一家人衣食丰足。可没料到,孩子五岁的时候,杜万红的丈夫下田犁地就没再回家。第二天人家从水田里捞出她丈夫湿漉漉的尸体,一身的酒气,鼻子里全是泥,没气儿了,心跳都没了,便再救不过来。
杜万红成了寡妇,带着一个孩子,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的依靠。好在父母也是同村的,自那之后就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受点接济。
重生之小市民 第33节
期间有人说要娶她,条件是把孩子送走,杜万红怎么都不肯答应,硬是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到七八岁,结果这孩子命途多舛,上下学路上被野猪拱了,瘸了条腿,后来又发高烧,烧结巴了,人也细细瘦瘦的,没恢复过来。
这基本上就等于丧失了近半的劳动力了,村里有些看不下去的,就建议将这孩子丢到山里自生自灭算了。可杜万红护犊子护出一口气,她不!她偏要把孩子拉扯起来!
为了这事儿,章泽的外婆和她发生了无数次的争执,瘸腿又哑巴的孩子在村子里也受欺负,杜万红干脆利落地带着孩子离开家去了县城,搬砖端盘子洗厕所,一个女人硬是坚持了下来。
章母想起最近一次见到自家大姐时的情形,她住在皮鞋厂的职工宿舍里,地方小却打整的井井有条,那个叫做李清水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了,说话结巴,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但智力却是没问题的,读书也上进,模样清秀,文文弱弱的,坐在那时异常的秀气。
可惜了。
那时她便如此想着,后来忙着来淮兴忙着打整家庭忙着离婚和办厂子开公司,家里的亲戚便被抛在了脑后,如今想起来,她只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拉这个姐姐一把。
便这样胡思乱想地到了县城,章母带着两个孩子坐上去香梨村的客车,颠簸一路,弯弯绕绕才到了地方。
一下车她便愣住了,村头处站着个异常熟悉的男人,身量欣长肤色微深,有神的双眼和高挺的鼻梁,十分英俊。这人倚在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上,看到章母和章泽姐弟,伸手高高地扬了两下。
杜宝刚?!
章母顿时扬起笑容来。小弟弟来村口接她们?
杜宝刚迎上来拿走了章母手上的行李,嘴里说着话:“姐,你们终于到家了。妈接到信,今天让我三点钟就来这等你们,家里饭都做好了,快回去休息休息。这是泽和悌吧?”
章母摸了摸他的脑袋,眼中闪过慈爱的光芒。章泽和章悌笑着问了好,杜宝刚盯着章泽止不住地赞叹:“哎呀,去了城里果然就不一样。你看这皮肤白的,模样多漂亮,就是城里人啊,大明星也就这个样子了。悌也好看,有风度,有气质!”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俩红包一人塞了一个,带着一行人走到车前打开后备箱往里放行李。
章母盯着车子,桑塔纳的价格如今也不便宜呢。她有些惊讶,几年不见弟弟都开上车子了?笑容异常欣慰:“行啊你,咱老杜家出了能人,小子开上四个轮子了!”
杜宝刚摸摸后脑勺,心中欢喜,扫着姐姐和两个外甥外甥女的衣着,心中判断了一下对方的经济实力。
章母和章泽姐弟并未一身名牌,而是挑了朴素些的上身,章母也没戴任何首饰,连手表都摘下来了,只是烫好的头发拉不回来,其余诸如手机啊皮包什么的都留在了淮兴,只拎了一个绸缎的小提包,章悌则背着一个绣花的书包,三个人就带了一个箱子,一些换洗衣服。
但他们气质的改变却是无法遮掩的,章母三句话带出了霸气和爽朗,章悌虽不能算多好看,但眼神柔和自信笑容得体自然,体态也没有一丝畏缩,三个人中的章泽更是出挑地出了奇,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却丝毫不觉廉价,衬地他皮肤雪白肉痣鲜红,桃花眼中似有隐隐波光,体型也纤瘦欣长,往那一站,和周围的山村背景显得无比违和,整一个发光体。周围村民的视线已经有意无意被吸引了过来,还没几分钟时间,周围围了一堆不敢上前打招呼的人了。
这样的三个人,生活绝对不可能贫苦,甚至连挣扎温饱线都不可能,经济一定不错。
他的笑容下意识又真诚几分。这些年他在深圳做生意,别的不敢说,眼光却练出了几分。他最怕回到家里被黏上一堆的穷亲戚,现在章泽一家看穿着虽然不会是大富大贵的那种,但必然也不会求爷爷告奶奶地来托他办各种事了。
他也就没遮掩,不像隐瞒其余姐姐那样含糊其辞,而是直接回答:“前几年逃了学校跟人去深圳卖皮包赚了点钱,车也是才买的。姐姐你们呢?”
章母虽然不打算露富,却也没有扮穷酸的念头,当下淡笑着回答说:“在淮兴上点小班,不过没你那么能耐,差不多赚个吃饭的钱。”
这和杜宝刚预料的也相差不远,当下没再试探,请了姐姐外甥上车。桑塔纳从深圳开到淮兴来,路上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这是村子里的第一辆小四轮,周围的围观者们眼神都羡慕的很。
杜宝刚嘴角噙着骄傲的笑,缓缓发动汽车,以尽量的慢速绕了个弯子从另一条过更多村屋的路回家,沿途那些村民们羡慕又惊诧地盯着车子猜测是谁的座驾,又从打开的车窗里看到是杜宝刚后的窃窃私语杜宝刚笑眯眯地接受了下来。
要不是为了这些,他老早坐火车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章母在社会的大染缸中历练如此久,怎么会看不出弟弟的虚荣和膨胀?她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原先看到弟弟有出息后心中的欣喜也被慢慢压下了。这个最小的,受尽姐姐们疼宠的弟弟,终于也蜕变成了一个社会人。
车子的喇叭声将老屋内的外公外婆呼唤了出来,这一年因为杜宝刚开车回来的原因,来杜家拜年走动的村民异常多,都是为了一睹四个轮子的风采,有关系好的还要求进车子里坐坐,溜一圈,杜宝刚虽然并不情愿爱车被村民的泥土弄脏,但被拍马屁几句后多半都会答应,坐了一趟车子,那些孩子们便有了一整年夸耀的谈资——我坐过四个轮子的大铁皮轿车了!
这个时候人也自然不少,来走亲访友的人没看到四个轮子都不舍得走,在原地等待的时间里得知原来四个轮子是去接杜家二闺女了,便开始七嘴八舌地扯杜家二闺女的八卦。
杜家过得好了,有羡慕的自然也有眼热的。杜宝刚有钱又带了漂亮的城市女朋友回家,他们没什么可指摘的,便从杜万红杜春娟这些杜家的女儿身上下手。说来奇怪,杜家的闺女竟然没有一个有大出息的,杜家老大那就不用说了,杜家的二闺女杜春娟,听说可离婚了!
香梨村和栗渔村只是临县,过年回家时有来回走动的人,老早几年就传回了消息。一开始章泽的外公可是气得够呛,离婚啊!这可不是城市,离婚对村民们来说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伤风败俗的,不知廉耻的。杜家二闺女离了婚,那就是丢尽了家里老妈妈老爸爸的脸面。那时的章泽外公甚至放下狠话,让家里有能联系到章母的儿女去带个话,这闺女他当没生过!恩断义绝!不要了!
老人家还想过女儿回来投奔时自己要如何训斥她,如何责令她回去复婚,可是一年、两年、三年,女儿一连三年没带回过任何音讯,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老人家的愤怒便渐渐被担忧泯消了,这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怕不是带命根子的小子,也是手心手背啊。
尤其是相对来说更疼爱章母的章泽外公,没了二闺女的消息,他着急了,便想起自己那时让孩子带的话,担心地整夜整夜睡不着,还责问他们到底是谁带了?语气是不是太坏,是不是放下话就没解释走了,让女儿心灰意冷真的不回家了?
可是儿女们都说没这个姐妹的消息,谁都说自己没带这句话,老人家既是失落又是担忧,却在年末忽然收到女儿的信。
信打开,果真是看惯了的那手鸡爬字,闺女要回来了!
这是好消息,打发孩子去县城买了鞭炮,没几天小儿子突突突开着小四轮回来了!双喜临门!
章家外公外婆走路都带着风,路过大队门口时昂首挺胸的,任谁都对他们客气有加。
看不惯的酸性人自然就找他们的短处,说大闺女命硬克夫二闺女离婚什么什么的,说就说呗,过的那么好的,不被人说两句,福气太大他们一把年纪的反倒接不住!
老两口盯着车后座的门眼睛发热,几年不见了,大闺女带孩子的辛苦样他们看在眼里,二闺女离了婚又拉扯两个小孩,该有多辛苦?想到栗渔村最漂亮的二闺女恐怕成了面黄肌瘦的模样,老头忍不住想要吸鼻涕。苦了她了,回家就好,给她扯一身新衣裳穿,给两个娃子炖一锅大猪脚,好好吃一顿补补营养!
车门打开,小儿子意气风发地下来,车后座步下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皮肤有些黑,鼻子有点大,眼神明亮温柔,挺胸抬头步履沉稳,虽然穿的朴素,但也十分得体,举止笑容间都能看到良好的教养,是个城里人。
老外公有些疑惑,小儿子咋还带朋友来了呢?也不跟家里人说。
下一秒车上最后两个人都下来了,首先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少妇,烫着时髦的卷发,发型他从未在村子里见过,显得脸小小白白的,一丝皱纹都没有。这少妇弯着眼睛笑眯眯的,体态雍容,穿着一套浅色的冬装,手拎一个墨绿色的小提包,下车时扫过人群的视线里带着威严,这威严是村里的大队领导都不曾具备的。
最后一个人的现身仿佛带着祥云一起,那撑在车门上的手虽然骨节大,但白的通透,却一眼能看出是个男孩子。这男孩皮肤白皙,剃了很通俗的板寸头,却跟其余人有着天壤之别,五官任何一处都长得恰恰好,关键是眉心当中那画龙点睛的一粒红痣,配上他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将杜家门口凑热闹村民全部吸去了神魄。
了不得了,杜家请来明星了!?
那少妇却含笑朝着杜家老头老太张开嘴,嗓音清亮的喊了声:“爹!娘!我回来啦!”
她说罢又扭头看两个明星似的孩子:“章泽,章悌,过来给你们外公外婆问好!”
围观的村民们齐刷刷呆滞了,连带着章泽外公外婆都不敢上来应声认亲——这……这这这,这是他家那个灰扑扑的二闺女?这俩孩子,是他的外孙?
杜家出得来这个种?
***********
章泽和章悌都被村民们的热情有点吓到,他们以为人们会更多去关注那个开着车子回来的小舅舅,但无疑大多数人还是对变化翻天覆地的章泽一家更有兴趣。他们不肯走了,坐在杜家跟章母章泽他们唠嗑,原本暗地嘲笑章母一个单身女人在外打拼带孩子肯定灰头土脸的村民早已灰溜溜滚蛋了。
杜家的堂屋里挤满人,大伙一言我一语的发问,恨不得挖掘出章泽他们在淮兴一顿吃几粒米来。章泽章悌照着来时对好的口风一一回答,也不推脱含糊,显得极有教养礼貌。然而问出的答案却叫大伙有些失望。杜家二闺女不是榜上大款了也不是成了大老板,只是在城市里一个服装厂上班。什么班?车间副主任,管着五六个人。多少工资?七八百吧,去了两个孩子的学费,还多少欠了点债。权利大不大?那么高的工资,能不能把你xxx也安插进去找个活儿?那可不太可能,车间副主任只管厂里活儿的进度,招工都是老板的老婆亲自把关去干的……
种种种种,回答半真半假,钱确实有点,但孩子们上学开销大,没看衣服都只是普通牌子吗?权利有点,但还没到安插人的地步上,老板发现不对直接开除,连介绍人也要受牵连。既然经济不是那么充裕,孩子们在没有优渥物质条件的情况下像大小姐大少爷的原因就是他们本身长得好啊,你看他们穿多贵的衣服了吗?儿子那么大连个手表都买不起,多亏了一张脸呐……
气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人家起疑却又找不到证据,细看下来跟章母说的差别不大,两个孩子长得确实都好,就连不那么漂亮的章悌也是鼻梁挺直眼睛有神,加上仪态好,坐的方方正正笑容恰到好处,不是名牌的衣服也撑得富贵起来。唉,这只能是天生的。
要不就是进了城之后人被熏陶成这样,城里人不都一样就能看出大方富贵吗?和他们村子出去的,站在一块哪怕五官相同,感觉就是不一样!
等到那股热乎劲过了,大多数人发现除了漂亮好看外章泽一家并无其他长处可取,还不如发达了的杜宝刚值得结交,有意识的便又转头去拍杜宝刚的马屁了。
章泽一家这才有时间歇息,草草吃过饭后,疲惫地躲在侧房里睡了一觉。
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六点,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子里,叫醒章泽的是个章泽并不认识的青年。
青年个头不高,顶多一米七五上下,皮肤白净,嘴唇红润,加上嘴角腼腆的笑容,十分的清俊温柔。只可惜神色中有些怯意,眼神也躲躲闪闪的,一开口,更是个结巴:“小、小、小泽,小悌,外、外婆喊你、你们去吃—吃饭。”
章泽立刻便明白了此人的身份,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知道了,哥你先去吃,我们换好衣服就来。”
李清水点点头,仍旧笑着,转身一跛一跛地走了。
章泽仍看关上的门,便听到后面传来章悌的声音:“多可惜啊,也是个大帅哥。这要不瘸不结巴,放在淮兴也有狂蜂浪蝶追在背后要嫁他呢。”
章泽担心她说顺了嘴口无遮拦,瞥她一眼:“胡说八道。”
章悌吐了吐舌头。
晚上便是一大桌子,章泽姐弟也终于见到了那群毫无印象的亲人。大姨杜万红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得多,脸色蜡黄身形干瘦,满脸都是褶皱,唯独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泛着倔强的味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