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翻雨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作者:爱神苏西
    我微笑道:“汝嫣你突然提起他,可是有什么事么?”
    汝嫣点点头,含羞地将手中的信笺递给我,道:“我,我写了一首诗,想,想让让他指教一二……”
    我接过信笺,看看汝嫣,抿着嘴笑,道:“你为何自己不去?”
    汝嫣如玉的脖颈已经红透,她低下头去,声音细如蚊,“你,你帮我交给他,好么?”
    我点点头,将信笺放入长长的衣袖中,道:“那好,我就帮你把信交由他。”
    汝嫣抬起螓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便凫娜地出了房门。
    我望着她纤细的身影,捏着袖子里的信笺,悄然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
    “九姑娘,尝尝这新上的枇杷果子……”将军夫人阮静桥微笑着,从面前的桃形龟纹银盘里拿起一个橙黄色的果子,递给我。
    我连忙躬身谢过,接过果子。这枇杷是南方特有的珍稀水果,因形似琵琶而得名,其果肉柔软多汁,酸甜适度,味道鲜美,被誉为“果中之皇”,因为比较稀罕,所以身价不菲。也只有在将军这样的达官贵人府邸中才能见到。
    我拿起枇杷果子一看,果子通体圆润金黄,上面还带着一层微小的白绒毛,煞是可爱。见我喜欢,将军夫人阮静桥笑道:“尝尝罢,很甜的。”
    我含笑着点了点头。琉璃帮我剥了一个,一尝,果真汁多味甜。
    阮静桥美目流转,望着我出神。我觉察到了,转过脸,正好与她的视线相对,她掩饰着又将桌上的刻花鎏金盖碗推到我面前,道:“来,九姑娘,这些点心也不错。”盖碗里装的都是精致的糕点与蜜饯。
    我赶忙笑道:“不敢有劳将军夫人,阿九谢谢了。”
    阮静桥笑道:“你跟我客气什么,早晚都是自己人……”话一出口,她有点发觉不对,便含笑不语了,但眼波却还停留在我身上。
    我不知将军夫人话中的含义,便也笑笑不作声。
    今儿打一来将军府,我便被将军府的管事刘浩哲安排在将军家眷的这桌上坐下,更让我觉得讶异是,将军夫人阮静桥还非拉着我要我坐在她身边,而绝绝与白子莲则一直脸带笑意地望着我。
    不是叫我来陪客人的么?怎么会和将军的女眷同坐了一桌去?
    我觉得自己的身份不能堂而皇之地与她们平起平坐,于是连忙站起便要另寻他座。
    但绝绝拦住了我,她望着我,声音清脆如黄莺,道:“九姑娘,你就好生在此坐着吧,这是将军的意思,今日你也是客人呢。”
    我正还待推辞,阮静桥柔声道:“九姑娘,你坐下吧,将军吩咐过了,今日纯粹是让九姑娘来赏花,不是来陪客的,你不必多虑。再说,咱们坐一块儿聊聊家常有多好。”
    我听了她们的话,不由还是带着疑虑望向不远处正在招呼客人的白若愚将军。
    白将军站在一棵高大的桃树下,正与一位客人正在寒暄,他感觉到了我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回过脸来,见我正瞧他,便颔首朝我微笑,他的身形高大,眼神明亮,牙齿洁白,端的是一表人材,并不似寻常武将那般五大三粗,倒有几分文士的翩翩风采。
    我含笑向他微微施礼,但心中却有点奇怪,将军今日不叫我来陪客,到底是有何打算。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就听从安排吧,我便款款落座,坐到将军夫人阮静桥的身边。
    白子莲望着我正拿着枇杷的手,道:“阿九姑娘,你的一双素手很美呢,你也弹琴么?”
    我含笑点头道:“是的,不过甚少弹,我们欢喜阁专门有位琴师,名为容子佩,她的琴也弹得好。”说完,我看着白子莲,道:“我听过白小姐弹的琴,很是悦耳动听……”
    白子莲娇憨地笑着,偏着脑袋问:“真的么?”我点点头。
    她那张俏脸微红,绝绝在一旁笑道:“总算有人夸了,瞧把你这小丫头给高兴的。”
    白子莲偎依在阮静桥的身边,娇羞地将脸埋在阮静桥的肩膊处。
    绝绝望着我,今日她身着一件玫红色的宽袖对襟衫,腰间系着深红色的丝带,称得她明艳动人,她的眉梢眼角流露着万种风情,与身着淡绿春装、娴雅文静的阮静桥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不禁在心中赞道,白将军好福气,妻妾都如此出色,该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吧。
    正想着,突然感觉有人在看我,我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回望,却是白将军。被我逮了个正着,他的一张俊脸似乎有点发红,他有点尴尬地调转开头。
    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四处张望了。
    绝绝沉吟一会儿,对我道:“九姑娘,绝绝想冒昧问一下,那日洛王爷——”
    我听到“洛王爷”三个字便浑身一紧,但还是强装镇静,听着绝绝将话讲下去。
    绝绝望着我又瞟了一眼正竖着耳朵听的白子莲,道:“请九姑娘莫要见怪,绝绝只是对于那日洛王爷突然将九姑娘带走一事有点好奇,能让洛王爷在听琴的半途,撇下众人而去的人,想必与洛王爷关系非浅——”
    言毕,她试探地看了我一眼,我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我勉强抬眼一笑,道:“那日阿九不告而别还请夫人们见谅,洛,洛王爷将阿九带走,是,是因为阿九冒犯了他,所以——”
    一旁静静倾听的阮静桥突道:“九姑娘这么温婉可人,又怎会得罪了洛王爷?”
    我苦笑一声,没有作声。
    绝绝一双妙目在我脸上逡巡半晌,想要寻找出点端倪来,但见我低垂着眼帘,一时也无法追究询问下去。
    末了,她笑道:“人都说女人的心海底的针,依我看哪,男人的心才是笼罩在云雾中的,就连这般冰雪聪明的九姑娘也有猜不透男人的时候,你们说,那我们这些愚钝的岂不是更没了活路……”
    白子莲“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小嫂嫂,我怎的觉得你说得就像个怨妇似的?”
    绝绝瞄了白子莲,半晌不言语,突然却也笑出声来,道:“好吧,算我是怨妇好了,过会儿等洛王爷来了,我倒要看看你心里怨不怨?!”
    白子莲羞红了脸,期艾地说不出话来。
    阮静桥也笑道:“妹妹莫要害羞,你正好可以将那日他未听完的曲子弹予他听……”
    白子莲掩住一张红透的俏脸,不依道:“两位嫂嫂,你们总要取笑人家!我不是说过了么,人家,人家只是觉得他,他是英雄,所以,所以……”
    绝绝与阮静桥互望一眼,都忍不住含笑摇头。
    阮静桥道:“好妹子,嫂嫂不捉弄你了,不过等会儿洛王爷来了,须得请你去带他四处逛逛园子才好,以尽地主之谊。”
    白子莲的如玉雪白的脖颈也红透了,她娇嗔跺脚道:“嫂嫂们,你们——”
    绝绝嬉笑道:“好么,好么,不说了,等客人来了再说吧。”说完用一双妙目扫了我一眼。
    而我低垂着头,心里一紧,手里的丝帕被我揪在手心,手指缠绕着不停扭转。
    怎么,他,他也要来么?!
    那,那我,我还是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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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32
    我看着手中的丝帕,几次想站起离开,却又怕这么匆匆离去会扫了白将军与夫人的兴,可是那个人等会儿就要来,我,我决计是不想见他的。
    何苦再见他,想让他再次当众羞辱我么?想让自己还未痊愈的心再次淌血么?
    不,我不想再见到他了,我要离开。
    我咬着下唇,心中忐忑焦急得连身上也微微发热,如坐针毡。
    将军夫人阮静桥发现了我的异状,关切地询问我道:“九姑娘——,不舒服么?怎么面色这般苍白?”
    我朝她微笑道:“没什么,可能昨晚吹了点风,有点头昏。”
    绝绝看着我,道:“那九姑娘可要到客房中歇息?”
    我摇摇头道:“谢谢绝绝夫人,我,我——”
    绝绝看着我,美目里闪过一丝慧黠,她笑道:“九姑娘,若是不舒服就先歇息会儿,不过可不能半途溜走了呵,否则我们家的将军就该惟我们是问了,你可是他请来的贵客呢!”
    我咬着下唇,不由有几分窘迫,我的那点心思竟然被善于察言观色的绝绝发觉了。
    我牵动嘴角,勉强笑道:“绝绝夫人说笑了,阿九何德何能,竟让将军与夫人们如此垂爱,实在惭愧……”
    绝绝看着我笑道:“九姑娘过谦了,你既美丽又聪明,我看喜欢你的人有很多呢……”说着,她朝着白将军的方向,眯起如丝的凤眼,捉狭地笑道:“那不正有一位么!”
    绝绝说得如此直接与明白,我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白将军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也正往这边望来,我与他的目光相接,我见着他的眼中有柔情有希冀。
    我的心一懔,不由开始揣揣起来,刹那间便明了白将军让我坐在他家眷之中的真正用意了。
    可是,这,这,却不是存心要让我忐忑与尴尬么?
    我站了起来,红头涨脸,朝将军夫人阮静桥、绝绝以及白子莲深施一礼,道:“夫人、小姐,阿九今日身体抱恙,突然觉得有点不适,请夫人小姐原谅,阿九先想回去休息,改日再来登门谢罪……”
    将军夫人阮静桥伸过纤手,轻轻搭在我的手背,发觉我的手冰冷,便怜惜道:“九姑娘,若是身体不适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绝绝打断了,绝绝对着我道:“九姑娘,你这么着急着要走,是否是我们太无趣,让你在此憋闷得慌罢?”说着掩袖咯咯笑了两声。
    我闻言赶紧道:“不是,不是,绝绝夫人何出此言?阿九抱歉,实是我——”
    白子莲站起用一双柔荑握住我的手,诚恳道:“九姑娘,你不要走,过会儿我弹琴与你听好么?”
    我看着白子莲天真而恳切的俏脸,一时想不出任何可以推托的理由。
    正怔神之时,我的胳膊已被绝绝挽住,她笑着对我说:“来,九姑娘,我带你四处走走透透气,这样你就不会头昏了……”
    说话间,已拉着我起身带着我向白将军走去,我还来不及落荒而逃,便被她拉到白将军跟前。
    ……
    绝绝将我推到白将军的面前,笑道:“九姑娘来了半天了,总不能不和将军打声招呼就走罢?”
    “哦,怎么,你要走?”白将军闻言看向我问道。
    “我,我觉得有点不适,想先行告退——请将军恕罪——”我低头嗫嚅道。
    “是么?是哪里不适?严重么?”白将军言语里有着关心与急切。他看着我,情不自禁便伸出手来,想扶住我的肩头,但手刚一伸出,便意识到什么,忙收了回去。
    “不,不碍事,多谢将军的关心——”我不敢看他那双明亮而关切的眼睛。
    绝绝在一旁掩袖笑道:“阿九妹妹,还是让将军带你到处走走散散心罢,不定待会儿病就好了,今儿天气这么好,不去赏花可真是可惜了。”说完朝白将军打了个眼色。
    白将军倒有几分局促,他看着我道:“九姑娘,你意下如何?”
    我还没有回话,绝绝已经一手一个将我们扳过身,从后面推搡着我们向前走,道:“将军,您还问什么,就这么去罢——”
    ……
    春光明媚,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白将军带着我在桃花林中漫步,空气中充满着花瓣淡淡的香气,偶尔几声鸟鸣,更显幽静。
    在一个赏花视野宽阔的山凹处,我们停住了脚步。身后便是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观景台阁楼,说是临时搭建,但依旧气派精致,可以容纳下不少人在其中观景饮酒。
    不过我和将军都没有进去。
    将军说过,他和我一样,都喜欢融入到自然中,不喜欢被羁绊于一处看风景。
    一阵清新的微风吹拂,我微闭上眼睛,思绪在一片花海中翱翔,一股淡淡的哀伤与痛楚从我的心底深处慢慢泛了上来。
    桃红又见一年春,肠断花树欲尽头。
    花依旧,而我却孤单地在这个花季里日渐凋零,一颗心失落得再找不到回归的方向。
    终究还是宿命么?亦或是我的孽障?
    参不透,也挣不过。
    默立半晌,我扑扇着长睫毛睁开了含泪的眼眸,却见一双深沉而温柔的眼睛在望我。
    我的脸色微红,白将军有点局促与失措,他清清嗓子,道:“今年这花开得不错。”
    见我没有答腔,他接着说道:“小时候我天天就指望着这花赶紧凋谢了去……”
    我抬起眼,眼中有询问。
    白将军忽地笑道:“花谢了,不就长果子了么?长果子了不就可以吃了么?”
    我不由掩袖一笑,白将军看着我,叹道:“你可算是笑了——”
    我的笑容一凝,白将军又道:“看着你一副蛾眉紧锁的模样,为何总让我揪着心?”
    我低垂下眼帘,他伸出手来,轻轻将我的脸抬起,深深地看进我如水的眼眸里去。
    他的眼里有惊艳与迷恋,怔怔半晌,他才从失神中惊醒,对着我说道:“知道么,此时的你应用这句诗来形容: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媚,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
    我红了脸,将头一偏,轻轻晃开他的手,道:“将军过奖了……桃花那么美,阿九怎敢妄自与之争艳?”
    白将军低声道:“你,比桃花还美……”
    我避开他火热的眼光,轻声道:“将军,我们,我们往回走罢……”但他却没有答话,只是伸过手,握住了我的一双纤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
    我连忙要将手抽回,但他牢牢握住不肯放手,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却一直向前靠近我,直到我的脊背靠在了一颗老桃树粗糙的树干上,他才止步。
    他低下头来,鼻息就在我的脸畔,他轻声低语道:“怎么,你怕我么?怎么一直在逃着我,躲着我?”
    我低头不敢看他,只是低声道:“将军言重了,阿九并没有逃着躲着你——”
    他轻笑一声,道:“是么?可是你知道么,你逼开我时,我的感觉就好比我是大灰狼,而你是一只小白兔,时刻警惕着我——”
    我抬起眼看他,他英气逼人的俊脸上笑意盎然,我红了脸,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放开了手,他低声道:“我不勉强你。”
    我正要答话,却突然被身后阁楼里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哎呀,怎么就松手了?只差一点就大功告成了呀!”
    白将军也蹙着剑眉望向说话的人,阁楼里笑嘻嘻地出来了一个清秀的男子,一身月白的长衫随风飘逸,如墨的长发用玉环箍住,眉梢眼角间俱是狂放不羁的气质。
    清秀男子手中提着一把笔,望着将军与我,俊秀的脸倒带了几分懊恼:“正在此作画呢,只差一点就将你们画好,谁知将军竟放手了!”
    白将军看清了来人,不由笑道:“沫连水,原来是你!”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子沫连水!我看着他,红着脸朝他施了一礼,而沫连水则笑着朝我颔首。
    沫连水上下打量着我,笑着道:“相必姑娘就是欢喜阁的九姑娘,久闻艳名,今日得见,果真惊为天人。”
    我牵动嘴角笑笑,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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