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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蒸(民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姑娘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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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蒸(民国) 第一三七章 说心意
过道里没有人,窗户不知被谁打开半扇,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昏黄灯泡左右摇晃,所有影子也在剧烈摆动,导致她脚下凌乱而飘浮,差点把自个给绊倒。
闪身进房,背脊贴紧门,冯氏的心怦怦跳到嗓子眼,腿明明很酥软,却又似两根柱子般沉重。
烛火噼啪炸个花子,还明又暗,她侧首恰见自己的脸,映在梳妆台的大镜子里。
“扣扣扣”有人在轻轻敲门。
镜里那个女人瞬间浑身僵硬的似死了般,脸色苍白若纸,眼睛惊恐圆睁,嘴唇一噘一噘地呼吸,像濒死的鱼在奋力挣扎。
二爷来抓她吗?她的丑事就要传遍整个沈宅上下了。
“大奶奶,大奶奶!”是小婵的声音。
“怎麽了?”
“您要温的牛奶”
“不要了!”回答很仓促,听得小婵低哦了一声,衣裳窸窣地摩擦渐远。
脚踩塑料拖鞋哒哒地又近,是男人在走动,一步一步稳重而踏实,到她的门前略停了停,女子慵懒娇柔在催:“快点,被人瞧见臊死了。”
男人嗓音低沉地笑起来:“谁敢看?我挖了她的眼珠子。”似真又假,如假却真,真真假假揪着人心。
房外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冯氏一直远看着镜里那张脸,还是很年轻的,并不丑,颈子细长。
脑里浮现起桂喜那圆润挺翘而鲜妩明媚的双乳,被男人抓在掌中肆意揉弄,而她胸前小小像卧着受惊的鸽子,瑟缩成两团儿,就差咕咕地叫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那张脸也笑了笑,竟显得有些狰狞,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用双手捂住脸慢慢地蹲下,镜子里便没了人影。
桂喜懒洋洋窝在许彦卿怀里,瞄他指骨握书认真看着,忽然不满意地呶嘴儿:“难得晚上见你一面,都不和我说会话呢!”
许彦卿把书搁香几上,侧躺回枕上和她面对面,眉梢挂着笑意:“好,你想听甚麽?”
桂喜想想问:“她们都说二老爷对我一见钟情,可是真的?”
“不是!”许彦卿答得很肯定。
“不是呀!”桂喜心底也觉不是,可听他说出来罢又空落,都不晓得哄她开心。
许彦卿笑看她,不怕事大的又添一句:“是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桂喜捶他一下:“你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许彦卿握住她的指尖轻吻:“算旧帐是不是?你初时骗我已是乔玉林的人,这帐怎麽算?”
乔玉林?!桂喜怔了怔,这名字熟悉又遥远,已是许久没有再惦念他。
“二老爷可有他的消息?”她问:“和福锦格格去英国了吗?”
许彦卿含混地“嗯”了一声:“你还欢喜他麽?”
“喜欢的!”桂喜察觉他呼吸一沉,不由噗嗤笑了,搂紧他的腰说:“是对哥哥那样的喜欢,在四喜班子若不是他相护,哪有干净的身子留给二老爷呢!如今他也有份如意姻缘,得了个锦绣前程,我心里替他高兴的很!”初时或许心如死灰过,但现在都释然了。
桂喜没听他应声,抬头娇嗔:“还气呢?”
许彦卿摇头,轻吻她光洁的额面,忽而淡问:“若是他孑然一身来找你,你会随他走吗?”
“怎麽可能呢!”桂喜揉揉眼睛,一股子困意说来就来,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没会儿便睡熟了。
许彦卿看着她半晌,掖好被角,起身趿鞋下地,穿好衣裳,灭了灯火,轻手轻脚朝门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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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蒸(民国) 第一三八章 当年事
许彦卿沿着昏蒙蒙的过道走至楼梯口,玻璃罩子笼着壁灯减弱它的明亮,一线流光把朱漆扶手染成猪肝红。
他踩着楼梯板走到底,拉开门,就看到一轮皎洁的圆月,近得仿佛就在头顶上,映得满院白如银海,他看见院央摆着桌台,供着一炉檀香,两根红烛,地上盆底才烧过纸,黑漆漆灰烬里火星簇簇燃着,蒲垫上跪着个妇人。觑眼细认,挽着元宝发髻,插着一根福字扁金簪子,身穿藕荷色薄袄,浅蓝棉裙,一双粉底黛绿面的绣鞋紧裹住两只并拢的小脚,原来是大嫂,正俯曲腰身连磕三回,再念念有词片刻,方站起身来。
许彦卿低咳了声,冯氏似吓了一跳,迅速扭头,见是他,凄清地笑了笑:“今是家父的祭日,想趁晚无人烧把纸,还是被二爷看到。”
“人之常情,大嫂不必拘泥。”许彦卿捊高衣袖拿起另沓黄纸,蹲身在盆前一卷一卷地烧,冯氏用帕子蘸蘸眼角:“如今还记得给家父烧纸的,也唯有二爷你了。”
“不止是我。”许彦卿垂首没看她,只淡淡道:“大哥今也嘱托过的。”
他兄弟俩曾在冯氏父亲办的私塾读过六年书。
冯氏默然看着他的背影,乌黑发角还湿亮,宝蓝云纹袍子因着半蹲姿势而紧贴身躯,愈发显得肩膀宽厚,脊背魁伟,她曾透窗窥见桂喜趴在他背上玩闹,此时莫名有种冲动,也想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前胸贴上他的后背,额面碰触他的发角,嘴唇咬住他的耳垂p⊕—18.¢0m
那时他们都还小,父亲器重这对兄弟,常带回书房再教会课,她总隔着帘子偷看他们,他们其实早发现了,也隔着书偷看她,后来倒被父亲有所察觉,他也未阻拦,甚命她端茶送点心甚麽的,后就在一起玩儿,有趟子要背着她绕院跑一圈,比谁跑得快,许彦昭背起她跑了圈儿,她看见许彦卿站在花树下,微笑着望着他(她)俩。
许彦卿没有背她,自觉认输。
她却生气了,谁也不理回了房。
谁都不知道,她是因为想让许彦卿背她,才答应上了许彦昭的背。
没隔多久许彦卿和谢家姑娘订了亲,她也和许彦昭做了婚配。
她无聊时会回想,若那次她先让许彦卿来背她,是否结局就改变了呢!
这成了千古谜题,没法考证!
许彦卿烧完纸,站起回首正和冯氏的目光相撞,他心微沉却面容平静:“夜深了,大嫂早些歇息罢!”
撩袍辄身便要走,听冯氏问:“二爷这是要去哪?”
他道:“去书房。”
再不多话,走得很快,迈出院门,许锦正捧着碗鸭血细粉汤在吃,见他近来,忙要起,许彦卿摆手让他继续吃,一面低声问:“今晚间我和桂喜在净房时,外面可有异样?”
许锦嚅嚅:“小的不敢说!怕二老爷怪罪。”
“老实说就是!”许彦卿蹙起眉。
许锦左环四顾无人,这才悄悄道:“大奶奶进了净房,待有会儿才出来!”




桂花蒸(民国) 第一三九章突来讯
许母坐在矮榻上吃牛奶,嘴里抱怨:“天越亮越早,院里不晓哪来的雀儿,停满一枝叽叽喳喳,吵得困不着觉。让翠梅去打枝儿,赶跑没多久又聚拢来叫个不住。”
几房媳妇除冯氏站在她身边,方便递递拿拿,都很板正坐着认真听她说,桂喜也被叫进来,说是有事要商。
许母把牛奶吃有半瓶放下,指尖划圈抚揉胸口,皱眉道:“我顶烦吃这个,腥腻腻的,不如清粥小菜吃着舒坦。”
“都说吃这个皮肤能变的白嫩。”冯氏递过来糖渍的腌梅碟子,许母拈颗含在嘴里,嗤笑一声:“谁说的鬼话!擦鹅蛋粉都比这个管用。”
她看向桂喜:“你院子选的如何?看中哪个了?”
桂喜回话:“二老爷挑拣南角空关的梧桐院,虽不大却前厅后舍俱全,出入也方便。”
许母颌首:“让赵管事多遣几个佣仆去清理,你们也早些搬过去。”
桂喜答道:“已经清理有大半。”
冯氏听得懵懵懂懂,忍不住插嘴问:“二爷这是要搬走?”又道:“同我们住的好好的,怎说搬就搬呢?”
许母斜睨她一眼:“你不乐意?”
冯氏下意识攥紧手里锦帕,勉力笑道:“两房住在一起人多不闷,拐个门就能说话儿,我喜欢热闹!”
许母淡淡地:“你喜欢热闹,人家可未必!更况昨谢家托管事带话给我,谢小姐已从京城回来,表明婚事但得提上日程就快了,正奶奶进门,二房独门独院是需要的。”又添了一句:“彦卿做事总这麽周全!”暗瞟过桂喜,脸色不变,倒挺沉得住气。
三奶奶月仙拍手笑起来:“怪不得有雀儿在妈的窗外叫呢,原来是要喜事临门。”再看向桂喜:“日后也不用再请人教你认字,那谢家姑娘博学多识,现成的先生请教。二姨奶奶真是好福运!”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明褒暗贬刺人心扉。
桂喜扯唇笑了笑未答话,谢琳琅突然归家的消息,令她刹时措手不及。
那日许彦卿同她说起搬院的事,只觉隔音不好,不是那边的声响传过来,就是这边的动静传过去,时间长了彼此不自在。p⊕—18.¢0m
桂喜想想也有道理,可现听许母的一番话,她心底莫名起了三分焦灼四分猜疑五分烦乱。
许二爷说过谢琳琅是不会回来的,他们的婚约不作数,可偏偏她就回来了,还要覆行婚约。
独门独院真是为结亲做准备麽,他为何要瞒骗她呢。
桂喜摇摇头让自己心定,许二爷不是那样的人,她要问个清楚明白再做打算,而不是胡乱猜测自乱阵脚。
帘子簇簇作响,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却是三老爷许彦槐,他穿件枣子红绣福纹的丝绸长衫,腰间系着镶六块翠玉革带,脚踏油光蹭亮皮鞋,原本就长得风流相,再这番打扮倒愈发显得潇洒,看到满房的女眷笑道:“来早不如撞巧,平日里可鲜见你们这些天姿国色。”
“又不正经。”许母晓得他酒楼生意经营的不错,这会见他更是眉开眼笑,招手到身边挨榻沿坐,捏捏他的衣袖笑道:“阳春三月刚过,风还是冷的哩,怎就换上春衫了,也不怕伤寒!”
妇人之见。许彦槐不以为意,把手里一串皮纸包的糕点递给李妈:“这是酒楼新制的糕点,特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一定要尝的。”许母不许众媳妇离开,翠梅手脚伶俐地拿了碟子来,桂喜分的是块三丝春卷,里面裹了黄鱼肉,咬一口就觉腥气,喉咙堵得慌,看旁人吃得津津有味,皆夸赞味道新鲜,她忍住恶心,慢慢嚼碎吞咽进肚里。




桂花蒸(民国) 第一四零章又相见
桂喜从许母房里出来,由小翠陪着穿园子往回走,喉咙口难受,躲墙角吐了一会儿才稍舒服些。
春来日暖,池里十几条红鲤搅得水声潺潺,她正观赏,恰见赵妈领着自己媳妇上桥,便问:“要往哪里去?”
赵妈笑着答:“这媳妇怀了孕,整日里恶心泛酸干不得活,去和管事告假,回家歇养一段时间,待好了再来帮佣。”
桂喜听得心里微动,道声恭喜,再看那媳妇面色发白,神情恹恹,时不时用帕子捂住嘴唇欲作呕的模样,她想想问:“怎麽发现的?”
赵妈道:“老太太吃剩的一个砂锅鱼汤退回厨房,她舀了碗来吃,结果嫌腥全吐了。平日里是最爱吃鱼的一个人,可不反常,寻大夫把脉却是怀上。”
桂喜想起那盘清蒸刀鱼,即才吃的炸黄鱼卷儿,心底说不出的滋味,在桥上默默看了半晌的鱼,吩咐小翠去叫守门的在路边拦辆包车,她要往“福缘”铺子去看帐本。
至房里二老爷果然不在,她换身衣裳,见镜里的自己颊腮无甚血色,取出香粉胭脂涂抹了。
往铺子途中桂喜让马车在洋人医院门口停下,这是年前二老爷送她来戒鸦片烟的地方,里面各科看各病十分齐全。
“二奶奶你来哩!”李掌柜听得门响见是她,连忙笑迎过来,又压低嗓道:“六小姐和谢家小姐也在!”
桂喜轻“嗯”了一声:“叫二姨奶奶!”
六小姐许嫣和谢琳琅坐在椅上说笑,小圆桌上搁着茶和咖啡,还有两碟蝴蝶酥和鲜奶糕。
许嫣上月嫁了,现梳起元宝髻,满脸盈着新嫁娘子的喜气。
桂喜听得谢琳琅在打趣:“嫁人甚麽滋味?定是好的,瞧你眼角褶皱里都夹着压扁的春意。”
“你笑话我?!”许嫣捶她一下:“待你嫁了二哥,不就晓得了。”
抬眼恰见桂喜过来,微笑着招手:“二姨奶奶,猜猜我带来了谁?”
谢琳琅先道:“你要失望了,我和桂喜在京城见过,彼此相互认得。”
桂喜颌首笑了笑,店员搬来椅子伺候她坐下,再看向谢琳琅,不似在京时女学生的打扮,梳一根油松大辫,戴着圆顶帽,穿藕粉色窄袖衫,外罩一件黛墨缎滚、绿豆色洒花厚背心,穿条黛墨束脚裤,配一双小牛皮靴,倒不同寻常大家闺秀,有股子英姿飒爽的味道,显得分外洋气。
桂喜有些灰心地想,其实谢小姐与许彦卿并肩站一起,倒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谢琳琅也在打量她,之前听许嫣讲了些桂喜的事,抽食了鸦片烟又戒掉,狠是折腾一番,来时还想着会成甚麽模样,还是那个皮肤瓷细若一片水磨年糕的娇嫩小妾麽!
变是变了,却是由娇嫩变得娇媚,依旧梳着凤尾髻,前流海儿齐整盖着额头,春眉水目,唇瓣口脂涂得嫣红欲滴。穿桃花粉紧身绸袄子,领口别一枚红宝石元宝扣,下着丁香色裙子,把那起伏曲线展露无遗,看来许彦卿还是很宠爱她的。
李掌柜来禀帐本都备齐全,桂喜让他放着稍后再看,谢琳琅扫视四围:“这铺子是许二爷给你的?”
桂喜摇摇头:“只是替二老爷看看帐而已。”莫名不想让她知道许彦卿对她的好。
谢琳琅推了许嫣一把:“你不是要看首饰麽?快去,我要和桂喜说会话!”
桂喜朝李掌柜吩咐:“你把新到那几套拿给小姐选。”李掌柜应诺,领着许嫣去了。
就余下她两人,谢琳琅笑着问:“许二爷待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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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蒸(民国) 第一四一章佯镇定
桂喜避而不答,只抿唇微笑:“前时在京城,你也是这般问我。”
“那他待你好不好?”谢琳琅问的不依不饶。
桂喜想了会儿:“凡有谁问我的名字,是甚麽桂?又是甚麽喜?二老爷说是桂花的桂,喜欢的喜,我那会不识字,只知自己是喜庆的喜,心里怨他总是说错,现才晓得竟是一个字、一样的。谢小姐问二老爷待我好不好,应是好的罢!”她看着窗外一对乌黑大燕子斜掠过,有些出神:“其实不敢答您,因我现还浅薄的很,怕日后发现这个好不好,非是自己以为的好不好。”
“桂喜”谢琳琅有些吃惊,原以为她会说:“没见过谁再比二老爷人好心善。”毕竟锦衣玉食滋养的她娇媚楚楚,还给了这间铺子与她打理,不过是一个姨奶奶,这在江南世家大族闻所未闻。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该知足的。”没有许彦卿,她不过还是个到处跑场子的小花旦。
桂喜笑了笑,曾经一门心思在玉林师兄那里时,只盼着夫妻一对、儿女一双,守着清贫彼此相守过一辈子,想着都觉踏实而美好。
她从来没贪念过甚麽大富大贵。
却偏遇到大富大贵的二老爷,他虽处处疼宠她,爱护她,却总如镜中花、水中月、让人虚浮踩于软棉上,似乎稍一用力儿跺一下脚,便会突然堕入无底深处,摔得粉身碎骨。
她一定会死的罢,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能再只顾着自己。
谢琳琅这般尊贵的女子,怎会懂她患得患失复杂的心绪,反觉得她野心勃勃贪得无厌罢。
桂喜端起茶吃口,语气很真诚:“我很感谢在京城时能遇见你,得你提点,学会读书认字数术,会写简单文章会算帐,不怕谁能欺我骗我蒙拐我,变着法儿攒了不少银钱积首饰。所以”她顿了顿,还是问出来:“谢小姐这趟回来是要和二老爷成亲的罢?”
谢琳琅不置可否,拈掉一根断了的长发,才道:“否则我回来做甚麽!不过你应知我的心性,是容不得甚麽姨娘呀通房这类的,更不要养别人的孩子叫我娘亲。”
桂喜倏得攥紧手里的帕子,觉得自己脸颊的血色褪去很快,不留一丝温度,幸得出来时脂粉涂得厚,侧面镜子里的自己依旧神色如常。
其实牙咬得连耳带腮都酸楚了,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小姐不喜欢,其实我也不愿意,那时我就说过,一年后谢小姐嫁二老爷时,我或许已经不在”本文来自:n2qq.coヤm
你不在? 谢琳琅似笑非笑地问她:“你又能往哪里去?”
桂喜也笑了:“天地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谢琳琅双手托腮看她好会儿,赞道:“我欣赏你的有底气,实在怕那种姨娘哭啼啼求容留的场景儿。”又噗嗤一声笑了:“二爷还以为你离开他就活不成呢!”
“你们已见过面?!”桂喜看她颌首,忽然有些怔忡,一只黄蜂不知何时趴在玻璃窗上,金黄黄扇着薄透的翅膀,脑里满是嗡嗡的声音。
他(她)们见过面了,除谈结亲的事,便是谈应该怎麽处置她麽?
二老爷怕不要她,她会寻死去吗?
真是可笑呢,她从来就不是个会死缠烂打的人。
她现在有钱有首饰还有这么大间的铺子,她离了谁都能活得好好的。
“这项链戴着可好看?”许嫣走过来,拈着一条碎钻镶黄宝石的项链比划着,衬得脖颈白晳而柔润。
“好看!”谢琳琅站起身拉她到镜前,两人嘀嘀咕咕笑声不断。
桂喜同李掌柜道别一声,走出铺子,上了马车。
轱辘嘎吱嘎吱响起来,她面无表情地坐着,走的太匆忙,都未和许嫣与谢小姐打声招呼。
指甲尖把掌心割破了,很疼,眼泪不知怎地就流了下来。
瞧,她佯装的镇定啊,其实这麽不堪一击。




桂花蒸(民国) 第一四二章重遇他
桂喜在园里恰遇谢芳。
谢芳拉她的手道:“跟我走,三奶奶叫了个货郎进来,闻说许多有趣的玩意儿。”
桂喜不想去:“有些头疼脑热的,想回房睡会儿。”
谢芳极力撺掇:“你定要去的,挑挑拣拣就有神了。”
桂喜拗不过她,只得随着一道进了三房院子,两个丫头坐在槛上叽叽咕咕,见得她们忙站起,往里屋领,谢芳笑问:“你们在说甚麽,神秘的样子。”
一个丫头红了脸,另个道:“在说那货郎长的清俊,不比几个老爷逊色,难能见。”
“货郎在哪儿?”谢芳挺有兴致。
丫头指指外间,她们便故意从廊前走,桂喜心不在焉,也就从门窗格往里瞟了眼,只见个侧影,恍恍惚惚的。
谢芳有些遗憾:“看不清楚呢!”
丫头低道:“三奶奶房里能看见外间景致,就隔张雕花屏风。”
说着已走至门前,打起锦帘子走入,一根扁担挨墙角竖,两个货柜各有五层屉儿,皆往外拉抽,里面铺着各样物件。几个奶奶围张桌子各拿几样在择选,还有三个小姨奶奶手持万花筒,你看一眼我盯两眼嘻嘻哈哈乐的很。
桂喜看吃的有糖瓜、麻花、酥饼及蜜饯等小零嘴儿,用的有鹅蛋粉甜胭脂和抹发的桂花油,还是玩的多,七巧图、吹筒箭、琉璃绘美人的鼻烟壶,西湖景、泥美人、地老鼠等,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儿。
“二姨奶奶快来看,这是甚麽?”谢芳手里拿个四方红漆盒子,正面有小圆玻璃眼,右侧是个可以转的细圆把手,桂喜见过,笑道:“这是西洋镜儿,你凑近玻璃眼,再转把手,里头一帧帧翻画片,会动。”
谢芳觑眼往里看:“果然,放的是西厢记。”她很喜欢想买下来,让小婵去问。
小婵隔着屏风喊话:“货郎小哥,西洋镜儿要多少银子?”
那边朗朗回道:“需二两银子。”
“能便宜些麽?我们还要零零碎碎买旁的来,你便宜下次还照顾你生意。”小婵眨巴着眼睛捂嘴笑,其他人也扮起笑脸。
“小大姐勿要为难我,都小本买卖赚的是零头钱喛!”幽长叹息一声,低沉清朗却戏韵十足,似能看见货郎无奈而为难的模样,激发妇人们的同情心。
桂喜面容倏得血色尽失,浑身僵硬若磐石,这喉音自小听至大,熟悉的在心里长了根,是玉林师兄。
怎麽可能,他怎会在这里,他不是和尊贵的格格去英国了,他怎能在这里呢,前程如锦的他怎变成了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本文来自:n2qq.coヤm
不可能是他,桂喜一遍遍在心底否定,二老爷消息灵通,也说玉林师兄去英国了,他不曾骗过她。
定是自己被谢琳琅的出现给搅乱了神志,六神无主而致听错了。
冯氏瞪小婵一眼:“莫丢了我们许宅的颜面,更况货郎也要养家糊口,多几钱少几钱与我们无碍,与他却是买米下锅饿肚子的事。”
小婵不敢再响,货郎道谢,三奶奶斜眼睨她,笑道:“大奶奶真是菩萨心肠。”拿起个惠山泥娃娃给谢芳:“这个送你,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桂喜挑了一套骨牌,走至小婵身边,让她问货郎多少钱,自己则假装不经意地从屏风雕缕缝儿朝里看去。
她很快又走回来,嘴唇显白发干,端起盖碗吃口茶,茶叶都挤在水面上,又涌进嘴里,咬一口都是涩苦,却又不觉得。因为那颗心怦怦跳到嗓子眼,堵着茶水不许往下咽,把她呛得边咳边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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