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五色龙章
他甚至连法宝囊中那几样法宝和飞剑都查看了一遍,如同废铁一样随手扔在地上。那块玉俑是湛墨重生的指望,他从海上归来那天起,无一刻不在算计着如何得到,甚至冒着风险在罗浮炼化了云铮,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结果!
他忍不住又伸手按上了法宝囊。当初湛墨在他身边时,连灵兽袋都不愿进,如今却是被困在魂灯中,无法感受外界,不知已憋成什么样了……想到湛墨,乐令倒又鼓起了几分劲头,脑中浮现出下一个目标——不错,既然不在宋崇明身上,应当就在朱绂那里,或许她重生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当作个信物之类。
宋崇明和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都能搅到一起,还将如此重要的法宝都送给人家保管。乐令心底冷冷嘲笑着,强按着念头,不去想另外一种可能——也许那玉俑就只能用一回,朱绂重生时,就已将那法宝用了。
他既想知道玉俑下落,又怕知道的是自己不愿知道的那种结果,手指在宋崇明头上抓着,却始终不敢搜魂。就在他正踌躇之际,一旁的云铮终于冷静下来,或者说神志再度混沌起来,种种痛苦疯狂之意被压制在平静的躯壳之下,恢复了无情无心的傀儡之态。
云铮灵智消失,乐令却正好有了借口不去搜宋崇明的魂。他将手中那具非生非死的躯壳放开,掐指算了云铮能保持灵智的时间,重回到了他身旁,手指轻拭着眼角那两行血泪。现下的云铮目光涣散、身体却还被他控制着,保持原本姿态站在那里,全不见了之前的悲痛和凄厉。
云铮终于生出了灵智,看来这些日子他不在身旁,这场小抟炼也做得十分完美,毫无差池。只是现在炼制的时日尚浅,还要再过二十余日才能彻底恢复灵智,到那时便可将他带回罗浮。
有这个完全听话,还能在罗浮掌几分权的元神真人做靠山,倒比当初景虚真人还在时都要方便了。乐令心中欢喜,倒压下几分找不着玉俑的失落,轻抚着云铮的脸颊,又咬破指尖,将一点精血喂入他口中。
透过他的神识,乐令也可以看到这片真人界域以外的情景。因宋崇明消失,随他来的那四名女修已是激动得四处寻找,几乎将这片溪谷掘地三尺。只是这处界域是真人之力勾通天地而自成,并不在外头那片大千世界中,众女又没亲眼见着两人在何处消失,找不到具体方位,是以只得各选了个方向,分头寻找。
溪谷东西流动的风中,死气蓦然增大了几分,想来是朱绂按捺不住,将那几名傀儡也调了过来。要钓到朱绂,宋崇明是最好的饵料,可惜他手中没有现成的魔种,仅以一个粗略加工的念头,无法如控制云铮那样完美地运用宋崇明的肉身……
乐令放开云铮,看准了一名离他最近的女修,自己身化剑光,冲出了那片真人界域。那名女修正是太华宗出身的徐姓修女,本身修为才止筑基,样貌却清丽绝俗,不在朱绂之下。太华宗被李含光搅得门第凋零,两名真人都成了魔物傀儡,这女子竟敢和朱绂这样同是鬼修出身的人同侍一夫,胆子也当真够大。
乐令却没工夫同情他,只一霎那,剑光便破空而出,追至那女修身后。一道清香无声无息透出,结成无形界域,将那女子笼罩其中。
云水香迷魂功效透骨而入,徐姓女修尚未发觉什么,便听得背后传来一声低沉浑厚、令人心醉的声音:“我回来了,你别动,我有东西要亲手给你插上。”
这一声落在她耳中,恍然便是宋崇明亲昵的低语。她毫不怀疑地站定,粉颈低垂,喃喃埋怨道:“你方才去哪了?说不见就不见,我还以为你跟当年捡朱绂似的,又在哪户人家捡了个转世重生的美人儿呢。我也不希罕你的东西,你的人什么时候能给我一晚……”
她的话未说完,背心便是一凉,头顶也按上了一只轻柔的手,将她的魂魄生生拉出体外。乐令握着那几道散着幽幽光芒的魂魄,手指一点,便将那魂魄中的记忆梳捋了一遍。
这女修脑中的记忆多是关于太华宗与宋崇明的,并不清楚朱绂转世时是怎么回事,那块玉俑到底用了没有。不过太华宗修士皆擅炼药,此女在炼药方面也颇有几分天赋,还炼过还魂驻魄丹与几样元婴修士巩固修为的丹药。难怪宋崇明要将她骗上手,如今这些丹药炼制的步骤与诀窍都归了他,倒算是一份好收获。
乐令五指一紧,手中魂魄便被魔气裹胁,化作一道灵气流入他玄关祖窍之内。修士魂魄与肉身皆是大补之物,不仅妖修,魔修中也常有以食人为修行根本的。反正眼下溪谷中正乱,找不到合适的偷袭时机,乐令也就盘坐下来消化着体内那道魂魄。
仙途 第50节
女修的命魂将将化尽时,一点细微的金铁交鸣声从林中传来,将乐令的心神从玄之又玄的境界拉回。他分明感到云铮那里并未出纰漏,宋崇明也老老实实地呆在真人界域之中,难不成有人误闯这地方,替他引了那些女修的注意?
他连忙起身,朝着声音响起处望去。那处已升起一道灿然剑光,似乎漫天星辉都落到那一剑中,如星河倒卷般向着东南方向卷去。四下里的树木、乱石皆被那一剑之力劈得粉碎,在河谷中划出一道数人宽的浅沟。
那道剑光竟是十分熟悉,他在罗浮似乎曾看过……乐令下意识地往那方向走了几步,手伸出按上了一层轻烟。方才剑光亮起之处,赫然响起一道更加熟悉的声音:“阁下是何人,为何会在我罗浮属地无故伤人?”
竟是池煦!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该负责罗浮北山防护,照顾那些猎取妖兽的弟子么,怎么跑到华阴了?乐令脑中连接闪现这些问题,心神却一刻也不放松地盯住池煦所在之处。那里并没传来答话的声音,想来与池煦交手的并不是人,而是朱绂的修士傀儡。
也不知那只是金丹还是元婴修为,池煦自己应付得过去不?他正担心,眼前又是一道人影飞过,看修为也是金丹,却是宋崇明带的三名女修之一,而那傀儡的主人鬼修朱绂却不见动静。想来她看出宋崇明不在这里,便不打算亲自出手管这等事了。不过池煦至少要独自应付两名金丹修士,他实在不放心,只略加考虑,便驭剑追上了那名女修。
那女修速度极快,人未出去便已将一件色如明霞、形似罗网的法器扔了出去,兜头罩向池煦和那傀儡修士。乐令离得近了,终于看出那傀儡只有金丹修为,悬着的心不由落下几分,悄无声息地按落剑光,手指一点阴阳陟降盘,在池煦身旁结下了小葬五行阵。
那道霞光网落下时,池煦的剑正抵着傀儡修士放出的一道火焰朱雀。那朱雀身上的羽毛还在熊熊燃烧,透过剑身隔出的那点距离,映得池煦苍白的脸色也多出了几分红润。
那朱雀被他一寸寸劈开,头上罩下的罗网却腾不出手抵挡。池煦眯了眯眼,抬头看向头顶正驾着剑光盘旋的女修,忽然说了一句:“今日之事也不是无人知晓。你这样做,就不怕宋崇明负上勾结外派修士,意图杀害罗浮弟子的罪名?”
这话却令那女修与乐令一同吃了一惊。头顶霞光罗网微微一抖,漫天星光便结成剑光冲天而起,与那罗网正面撞上。与此同时,地面按丑、辰、未、戍四方升起沉静淳厚的后土精气,那只原本燃烧着侵向池煦的朱雀被戍土浊光一冲,竟收敛了全身火气,一头栽到了地上。连头顶那霞光罗网也被冲得黯淡无光,只是离着阵法远些,还能维持云霞之态,不至于化作凡物落到地上。
池煦震惊之余,却是明白自己来了帮手,便将疑问暂时压下,专心对付起头上压下的罗网和一旁指挥的女修来。乐令也现出身形,一指点向烬日熏球,将云水香化作一道云气向上缠去;手中长剑由下向上一撩,化成一道能斩断空间、斩破一切无形之物的剑光,斩断了朱绂与那具傀儡的联系。
虽然只能斩断一个呼吸的工夫,却已足以使那傀儡完全停滞。乐令再度调动阴阳陟降盘,一道纯阳真气结成乾元真阳阵罩几傀儡,当即灼得那具肉身现出了腐烂之态。阵光向着傀儡身上紧缩,将那具傀儡一点点灼成枯焦骨肉。
那傀儡是全无灵智的,比不得他们幽藏宗的手法高明,被乾元真阳阵束缚后仍是尽力抬臂,指尖汇出一团法力,欲以本身神通对付他。真阳阵束缚之下,他要抬手却也没那么容易,积聚的法力便向着地面随意打出,似乎要破坏地上所设的法阵。
乐令担心朱绂带着傀儡找上来,急着要将这处的敌人解决,正欲放开乾元真阳阵,自己提剑劈了那傀儡,空中却蓦然闪现出一道星光,将其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乐令下意识看了一眼池煦,来不及夸赞他的剑法,一步便踏到傀儡身前,从它脑中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阴魄真种,随手捏碎。
池煦也与他凑到了一处,一把抓住他的手,身化剑光便往谷外冲去。乐令急忙拉着他停下,低声问道:“池师兄怎么会在这里,我在谷中还有些布置,还有个仇人必须对付,不能就这么离开。”
池煦看了一眼身后茂林,眼中带了几分忧色:“我从知道你分到弘景峰,就开始打听其中蹊跷了。后来你一直不肯到这边来,我还以为你聪明,看出这儿有问题,怎么秦师叔肯替你调换地方了,你还往这溪谷凑?”
想不到池煦消息如此灵通。不过他也是前掌门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手下有些势力也不奇怪,至少凭着华阳道君的招牌,也有不少人会尽力为他。但他身负重任,为何要为了自己这个师弟亲身涉险?
乐令满心疑虑,偷看着池煦的脸色,却绝不松口答应离开。池煦说了一阵,也是无奈,一手拖着他在谷中穿行,避开来往巡行的各色修士,似不经意地说道:“既然管不了你,我也只好帮你这一回。不过你在我面前不必遮掩,不管你是从哪学来了魔修手段还是别的手段,都用出来吧。这里的敌人可不是单凭咱们俩一人一剑就能应付的。”
91、第章 ...
池煦果然已经知道他修魔功的事了。乐令听了他这话,倒也不算太吃惊,反倒有种他终于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的感觉。这些年他在池煦面前使用过数回魔功,那时不管他是昏着醒着,也难保不查觉一丝半丝。可是他一直沉默着,连问都不曾问过此事,也就说明池煦并不打算因为此事就把他当作敌人。
乐令心中有了定数,才垂下头,故作迟疑地问了一句:“池师兄是何时知道我会魔功的?既然你知道我与魔修有关,为何不锄魔卫道,趁我法力低微时……”
池煦头也不回,手却向后伸了伸,极为准确地搭到了乐令肩上:“早在魏郡那时候就知道了。不必胡思乱想,你就是在外头学了什么,难道还不是我师弟了。这些事只有我知道,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你以后和人动手时也小心些,不要露了马脚。”
肩头那只手的温度直透肌肤,乐令似乎受不住那手上传来的压力,身体微微颤抖,盯着他的后脑反问了一句:“你我相处又不久,师兄为何这样信任我?”
池煦依旧泰然自若地答道:“谁说你我相处不久。你入门也有百余年,咱们在山上朝夕相处,当初在文举州还曾救过我一命,这些年点点滴滴,我都心在心里。俗世都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可知你我几十年相处已是极长的了,哪有不信任的道理。”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可不是这么个道理。他认识秦休两百年,一腔心血都泼到了他身上,替他堆出了元神真人的修为,却不料到头来将性命都送到了他手上。而池煦与他素来是点头之交,在罗浮同住了没几年,知道他修魔后却一直缄口不提,仍旧当他是亲师弟……
也是他糊涂了,秦休如何能与池煦相比。
若当初秦休光明正大地带人上门讨伐他这魔修,哪怕是见面便当胸一剑劈死了他,甚至打得他形神俱灭,只怕他的怨恨都不会有这么深。可秦休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却是一字不提,背地里又与云铮勾结上,直到准备完全,还施了一回美人计,在他二人云雨途中叫云铮背后偷袭,自己又趁他对付云铮时亲手暗算了他。
而池煦今天给他的,却是绝对的信任。
论根骨资质,池煦也绝不差于秦休,人品更是强上不知多少。乐令不知不觉将这两人比较了一番,连驭剑飞行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有池煦在前面引路,一路又按着他的肩头没容他掉队,不然这半天发呆下来,早就撞上正细细搜寻他们的朱绂等人了。
直到一名金丹傀儡几乎撞上他们,池煦一把将他拉到身旁,按低剑光避到谷里,乐令才回过神业,低叹了一声:“师兄这一步走错了,咱们应当趁着敌人分开,先拾掇了这个落单的。这里的男修皆是太华宗那时那种傀儡,没有灵智,只要不是元神修士,咱们两人对付一个易如反掌。”
池煦却只包容地笑了笑,并不提方才他走神到不知往哪飞的事,只问起了眼下的情势:“这些人都是傀儡?那几名女子中,莫非有鬼道女修?宋崇明也曾经历了太华宗那场大劫,就为了与你有过一点嫌隙,竟不惜引了那种邪物相助……”
他眼中怒火一点点燃烧起来,将眼前的事和当初景虚真人之死联系到了一处,不只是对那几名女修和傀儡,更是对宋崇明生出一股强烈的愤恨。他已是明性峰真人云铮的亲传弟子,不仅暗地谋划杀害同门,甚至勾结这些害人不浅的邪物,将他们弄到这常有凡人和修士往来的地方,也不知已害死多少无辜了!
若说方才他还升起过一丝避开这群人回山的念头,此时却都化作了冰冷杀机,回过头来看了乐令一眼:“这里也算是罗浮属地,锄去危害本门之物正是我辈的责任。师弟可愿与我一同杀了那些鬼修,和他们手下的傀儡?”
乐令拱手答道:“求之不得。”
这些人物他本来就不打算放过,得了池煦相助,却是他占了便宜。
他们两人便一同起身,这回一改方才躲躲闪闪的作风,直向着有人飞行去杀去。朱绂那里因折了一具尸傀,已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存在,更猜到他们两人的大体修为,防备得更是周密。他们两人在谷中绕了许久,也只又寻隙杀了名金丹傀儡,倒是把宋崇明另一名妾侍也顺手杀了。
可朱绂的修为就不下元神,再加一具金丹、一具元神傀儡,他们两人再加上云铮都难讨了好去。真要杀朱绂,只能把主意打到宋崇明那具尸体上。乐令悄然看了池煦一眼: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池煦的神色依旧磊落,态度依旧从容,可见心中已有定数。池煦是个聪明人,更是不容易糊弄,与其煞费苦心地瞒着他,倒不如干脆和他交个底。
池煦对他如此包容,也值得他推心置腹以待。乐令眨眼间便打定主意,直面池煦从容说道:“池师兄,宋崇明已被我杀了,尸身与他的一名妾侍存在一处地方,方才一直忘记告诉你。眼下我倒有个法子杀了那鬼修,只是要用他的尸身一用,你肯答应么?”
池煦连眼皮都不抬,只问了一句:“杀也就杀了,那尸首你打算怎么用?”
他为人一向护短,当初为了司邺被杀,就能杀了仇人后千里迢迢上对方门派问责。如今别说宋崇明勾结鬼修设伏在先,就是平白被乐令打杀了,他也不打算为了别人而指责自家师弟的不是。
既然有了池煦不问是非的支持,乐令动手时便方便了许多,除了云铮的存在还不能透露,其他的就都不用遮遮掩掩了。他便吩咐云铮将宋崇明与那女修的尸身一并扔出,勉强控制着其上粗糙的魔种,让他们摆成最容易被人发现的姿势。
只有这些还不够周全,还要花些手段才能让朱绂失去理智,才有机会把她单独困住,不叫那两具傀儡出来碍事。
他所有安排,不过是动动念头的事,倒是两人动身飞过去的速度慢了些。宋崇明那具肉身往外一扔,朱绂便已感到了他的气息,脚踏浮云往那里飞去,速度远过于乐令、池煦二人。
她本来就有天君修为,等闲阳神真君也不是她的对手,更不必提金丹修士。只是当初她离开本界进入凡间时,恰巧附于宋崇明身上,为了方便起见,便指点他修行,借他的身份掩饰自己。时日久了却生出情愫,宁可承受暂时失去修为的风险,也要得一副肉身与宋崇明双宿双栖。
数十年前宋崇明为了她取得玉俑,重新转世,总算得了副活人肉体。可转生之后受了肉身阳气压制,这些年修为一直不曾完全恢复,现在也不过略强于那些元神上关,还不曾脱胎出窍的真人罢了。
朱绂一面飞行,一面向着宋崇明气息传来处呼喊:“崇明,崇明!”
不只是呼声无人回应,越往宋崇明所在处飞去,妖气便越重,分明就是那个宋崇明新宠的妖修添香的气息。比起池煦与乐令两个外人,倒是宋崇明与其他女人在一起的事叫朱绂更为烦心,干脆丢下尸傀与未知身份的敌人不理,专心往那方飞去。
脚下白云尚未落地,她便看到了宋崇明与添香二人紧紧搂在一起,赤身伏在地上亲昵的景象。那两人似乎并未感到她的到来,依旧偎在一处,呼吸声隔着不过数十丈的距离清晰可闻。似乎还有些暧昧得令人心跳的声音,不知是从下面那两人处传来,还是她自己胸中透出。
朱绂勉强维持着端庄大方的笑容,按落云头站到了两人身旁。然而宋崇明仍似不曾发觉她似的,只顾伏在添香身上徐徐动作,从添香身上还有血腥气散出,令这场景平添了几分香艳。任是朱绂再自矜身份,也气得头脑发昏,一把抓向宋崇明,要将他从别人身上弄开。
手指碰到那具光裸的身子时,一股非阴非阳的奇异力量便顺着向她经脉中攻去,朱绂欲抽手后退,小葬五行阵便冲天而起,将她困在阵中。人身亦有五行之分,这副肉身却比不得纯由阴魄构成的鬼躯,在阵法照映下,竟显得有些迟钝。
她的肉身迟钝,神识却不迟钝,一道神识勾连法宝囊,先将一枚形如玉瓶的法宝扔出;而后一手抓住宋崇明,将他和添香强行分开。
那法宝中涌出涛天白浪,然而才冲出瓶口,辰未两地便有浑厚土光涌上,将那股水流镇压至地下,玉瓶也化作死物滚落。朱绂吃了一惊,顾不得逼问宋崇明为何不理她,又取出一枚黑色小鼎,真炁打入,那鼎盖便自己揭开,无数道阴魂从中咆哮着飞出,啃噬着空中阵法清光。
空中土光渐渐薄弱,朱绂又取出一枚长剑望阵法中枢劈去。一剑才落,空中忽有一处灵气波动,一名温润如玉、神情却有些木讷的少年修士现出身形,一语不发地提起手中长剑向她手中的宋崇明劈去。朱绂这回是真正吃了一惊,连忙取了一对金钩架住剑光,娇声问道:“云真人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要对自己的徒儿下杀手?”
云铮木讷的神情忽然灵动起来,凛然望着她手中的宋崇明道:“这不知羞的畜生,竟和一只妖物做出这样的事,我宁可没有这样的徒弟!我教训徒弟,要你来多管闲事!”
朱绂心中隐隐生起些欢喜之意,一面应付着云铮的剑光,一面温柔地劝道:“男人哪有几个不好色的,真人只有崇明这个弟子,小事上少不得顺着他些儿。将来我与他成了亲,定当好生约束他向上,绝不叫他在外面乱来……”
她要在云铮面前做出正派女修的样子,将来才好与宋崇明正式合籍,手下剑光也越来越软。就在她恨不得直接向云铮提出求婚之意的时候,那副适应了几十年也适应不好的肉身忽然心血来潮,闹得她说话也有些不便利。
好在云铮的攻击也并不紧逼,每一招之后似乎都要想一下,与其说斗法,倒不如说是喂招的意思。朱绂的修为和斗法经验本就远在云铮之上,看他不像真打,也就分出心关注了一下那两具傀儡,却是算出她最宝贝的那具元神修士叫人困住,有毁坏之虞。
朱绂来到这片大千世界拢共只有几十年,因为阳世压制之故,得到的傀儡总共就这么几只,那具元神傀儡更是宝贝至极。既然感觉出此物受了损伤,甚至召唤时也未及时回应,她便有些待不住,想劝云铮早些消气,让她带宋崇明过去处置敌人,收回那傀儡。
她的心慌乱得越发厉害,却因本身是鬼身入道,并不知人修到了这个境界该有“心血来潮”,也就是能查知自身危险的“宿命通”的神通。就在心跳得最厉害的时候,宋崇明却忽然站直身子,将宽阔的胸膛紧紧抵在她身上,用力抱住她,干涩地说了句:“朱绂姐姐,离我近些。”
朱绂到底还是鬼修出身,再怎样努力学着端庄大方,骨子里却都没有什么规矩。哪怕正在云睁眼皮甚至剑光底下,哪怕心爱的傀儡有损毁之虞,却也不及情人拥抱重要。宋崇明的手臂似乎从未有这样热情强势过,几乎要勒进她背后血肉中。朱绂微微侧过头,将脸颊抵在那光滑结实的胸膛上,心几乎跳出胸膛。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悸动了?
今天这样激动,或许是因为宋崇明在师父面前承认了她的身份,或许是因为还在那处躺着的妖女添香……想到添香,朱绂脑中才忽然闪过一丝警惕: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周还有血气萦绕,怎么看着像是已经死去?
她的心思转得飞快,然而另一样东西来得更快。怀中的宋崇明忽然全身鼓胀,皮肉均被撑开,化作满天血肉碎末,而在她胸腹之间亦似有什么东西猛然敲击了一下。那样大力的敲击立刻传到了她全身上下每一处,一股强尽的爆炸之力已将她的新肉身炸成了两块……
而在数里之外,池煦却是带着几分惊讶看着原本咄咄逼人,眼下却已完全不会动弹的元神傀儡。他挥剑将那傀儡从中斩开,自髓海中翻捡出了真种碾碎,回过头对着盘坐在身后不远处的乐令扯出个狼狈的笑容。
控制云铮和宋崇明对付朱绂时,乐令的法力便顾及不到身周防护,也无法架设香烟界域。凭池煦一人之力竟牵制住了一个元神真人级数的对手;还保护得乐令完全不受打扰地控制傀儡;金丹期就有这样的手段,哪怕放在整个罗浮,也算得上前无古人的天才了。
那笑容虽然疲惫又生硬,脸上还带着道道翻卷的血肉,在乐令看来,却实在是认识他以来最耐看的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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