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将军请上座卫若衣厉珏

    但她最后还是将这句话埋在了心里。

    “发现舅舅不对劲，是父母亲死后的第四年的事儿了，舅母去世之后他便提出想搬到苍梧山去住，那个时候苍梧山蛇害已经开始泛滥，我和寡虞劝了他几次，他索性趁着我们带兵外出的时候偷偷溜了。等我们回来，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去。”

    厉钰叹了口气：“第四年年节，寡虞匆匆来厉府寻我，说舅舅突然发狂，拿了斧头冲进凤家祠堂要去劈祖宗的牌位，寡虞暂时把人制住了，但舅舅在这之后只有有机会，便会拄着拐杖，冲进祠堂再来一番，防不甚防。所以我跟寡虞一合计，索性将凤家的牌位都移到了浩然轩来。”

    “可还是被舅舅知晓了。”卫若衣接上一句话。

    “对。”厉钰很有些无奈：“所以这些年他只要一犯病，便会往厉府冲，我只好在院子附近多安插了些人手。还好他只是偶尔犯一犯，否则府内暗卫俸禄怕还得再提一提。”

    “那今晚后来那个便是舅舅正常时候的模样”卫若衣好奇，大夫本能，这种病症她还从未见过。

    厉钰点点头：“是，只要舅舅不犯病，寻常时候只是沉默寡言了些，但旁的一切正常，这也是他这么多年还留在军中的缘故。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去哪里身边都有人跟着，一直以来倒是也没出过什么乱子。”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这个病，今日这些前尘往事，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知晓了。”厉钰感叹。

    卫若衣有些唏嘘，顺口一问：“舅舅如今在哪个营”

    “军情司。”厉钰道。

    一个负责搜集敌军情报和出谋划策的地方，倒是满足了他用脑子作战而不是打打杀杀的要求。




第七十三章 无理取闹
    该说的都说完了，临走前，卫若衣往香炉中再添了三炷香，方才跟厉钰一起离开。

    天色已晚，出了屋子卫若衣下意识就往外走。

    厉钰拉住她：“去哪儿”

    卫若衣指了指外面：“回落月居，怎么”

    “你说呢”厉钰有些无奈。

    卫若衣眨眨眼，有些茫然，自己有忘了什么事吗

    脑子里正在拼命想呢，厉钰已经二话不说牵着她往一边走去，这回轮到她问了：“去哪儿”

    “就寝。”厉钰答道。

    “呃……”卫若衣愣了愣：“在浩然轩”

    前面的人蓦地停下，卫若衣没来得及停下，一头撞了上去。

    正揉着，厉钰已经转过身来，将她搂紧怀里，两只手捧起她的脸，认真的问：“夫人还想去哪里住关于浩然轩的问题，我想我们已经聊的很清楚了，或者夫人还有什么疑虑”

    卫若衣也说不准自己在矫情什么，但好像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而且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她可以毫无保留的对厉钰好，可是每每厉钰将他的心意明明白白摆在她的面前，她却总是下意识的便要退缩。

    到底为什么呢

    卫若衣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

    她跳起来，双手勾住厉钰的脖子，笑得肆意而欢快：“完全没有，去，现在就去，让本夫人好好看看瑾之的闺房长什么样！”

    反正浩然轩内只有他们二人，厉钰索性陪着她闹，直接就着这个姿势抱起她。

    卫若衣不用走路，嘴一直也没闲着。

    路过一个石拱门，她嫌弃的撇撇嘴：“这个门也太丑了，夫君你看，这个门上面连个雕花都没有，未免有些单调，雕花是基本的，最好再在旁边种些藤本蔷薇，到时候蔷薇藤沿着拱门也能爬出个门的形状来，花一开，又香又好看。夫君你觉得如何”

    厉钰对这些没有研究，听了她的话看了看，想象着她站在门边，周围是花团锦簇，顿时也觉得那画面定时极美的：“嗯，夫人说的甚是有理。”

    过了石拱门，便是一座小花园，一眼望过去都是光秃秃的，零星摆着几盆青松盆景。

    卫若衣强行让自己把头转走，从前在京都那些个赏花宴她总不愿意去，因为但凡这样的场合，总免不了要对一些花花草草，园林布景点评一二，她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每每去了总要被卫若锦明里暗里的嘲笑几句。

    但果然做人还是要有对比，最起码，同厉钰想比她都可以算得上是精通了。

    “怎么了这小花园可有何处不妥”厉钰见她那表情便知花园也有问题。

    “瑾之……”她本来都准备憋着不说了，他这一问倒让她十分为难。

    “嗯夫人有话但说无妨。”厉钰道。

    “这小花园，你不介意我推了重建吧”卫若衣试探的问道。

    厉钰：“……”

    有，那么差吗

    黑眸认认真真将小花园重新打量了一遍，嗯，完全看不明白，厉钰果断的决定放弃。

    “不介意，夫人开心就好。”

    等过了小花园，卫若衣发现，浩然轩的庭院虽然收拾的非常的……一言难尽，但是地方是真的宽敞，将军府里有个湖她是知道的，过了小花园一看，浩然轩里居然也有个湖。

    她有些委屈了，她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好不好！但她的落月居就干巴巴的一个几进的小院子，别说是湖了，连个小花园都不给她。

    “决定了！”卫若衣道。

    “决定什么”厉钰问。

    “我要在落月居也挖个湖出来！”卫若衣回。

    厉钰笑了笑，又问：“好，明天就挖，要不要我派几个人给你这样挖的快一点。”

    卫若衣丝毫没有客气的接受了。

    等过了湖卫若衣又羡慕了，厉钰居然还在湖边修了一个私人校场。

    “这个校场我在府中的时候会用，偶尔衡弟过来我们也会练练，夫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厉钰见她一直看着校场，有些忐忑的问。

    旁的推了就推了，这个校场确实是他的心头宝，要真的拆了还有些不舍。

    “没有没有，只是……”卫若衣话说了半截。

    “只是什么”厉钰更忐忑了。

    卫若衣手指着校场的四周：“只是瑾之你看，校场四周的这些地方都光秃秃的，不甚美观，若是摆上些石槽来造景，养上些毒……睡莲啊金鱼什么的，是不是会好上许多”

    厉钰一听不是要拆校场，立马同意了。

    而卫若衣则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好险，差点说养点毒虫、毒草了。

    她最近在研究一个解毒的药方，又在准备防身的东西，满脑子都是毒虫、毒草，又不好在落月居里养，怕吓着满屋子丫鬟仆妇。

    是以刚刚一看到厉钰这四周空荡荡的校场，便十分开心，竟然差点一时嘴快说了出来。

    如此走走停停的，折腾了许久才将浩然轩逛了个大概。

    厉钰本来是抱着卫若衣的，后来卫若衣见他一副要带她将整个浩然轩逛完的架势，忙找了个借口下来了。

    浩然轩的校场建在整个后院的中心，两人牵着手乱转，绕着绕着又绕回了这里。

    今夜无雪，浩然轩内万籁俱寂。

    “瑾之，反正无事，要不要同我练练”卫若衣突然问。

    “好。”厉钰爽快的答应下来。

    卫若衣眼神一亮，早就听说过厉钰武功了得，打遍天下难逢敌手，如今终于有机会打一场了！不知道能在他手下走几招呢十招有点少，至少应该有二十招

    卫若衣越想越兴奋，率先抱拳一礼，豪气道：“请将军赐教！”

    厉钰则十分平静：“请夫人手下留情。”

    “喂！”卫若衣不满：“待会儿你不可许让我！”

    厉钰沉默了。

    沉默是几个意思，原来他真的在一开始就打算让她啊！卫若衣心累又心碎。

    不过这却让她认真起来，两人都没有拿武器，单纯比拳脚功夫卫若衣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比不过厉钰的，但是她的优势在于轻功。

    先用轻功，消耗对方的体力，然后这时再正面相对，卫若衣草草拟定了一个战术。

    所以开打不久，整个校场都是两个人飞来飞去的身影，飞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卫若衣停了下来，她一停厉钰立马也停了。

    转头一看，她在前面累的跟条狗似的跑，人在后面一派悠然的跟着，根本没半点被消耗了体力的样子。

    “夫人怎么不继续了不是打算先耗空我的体力，再来偷袭吗”厉钰问。

    好嘛，原来厉钰一早看穿了她的意图，这一刻钟根本就是陪她玩儿呢。

    卫若衣轻咳一声，理直气壮道：“比武比武，又不是比轻功，咱们换一种正大光明的方式比。”

    “好，请夫人手下留情。”厉钰依旧如此说道，好像真的是在让她留情似的。

    可实际呢！被逗得满地乱跑的人是她才对！卫若衣愤愤的往地上指了指：“你站这里，我站这里，我们认认真真打一场。”

    “好。”厉钰立刻站到了她说的那处。

    见他答应的这么快，卫若衣连忙补充：“本场比武不可以用轻功！”

    “听夫人的。”厉钰道。

    卫若衣这下放心了，也走过去站好。

    “比武开始！”

    一声令下，两人迅速出击，没打几下她便后悔了，跟厉钰比轻功好歹还能跑两下，跟厉钰比拳脚她真的是纯粹的被单方面的碾压。

    先前那个走几招的问题此刻有了一个答案：两招，还是在厉钰绞尽脑汁让她的情况下。

    “不打了！”脑壳都要被锤爆了的卫某人终于放弃这场对双方的折磨。

    果然她一喊停，厉钰的招式立马便收了，一看就是没用全力。

    “多谢夫人赐教。”接着便是抱拳一礼。

    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叫卫若衣看了就来气：“不行，再比一场！”

    她的武功好歹也是名师教出来的，轻功更是连傅钰珂这个神捕都能骗过，她不信自己真的如此差劲。

    她再三反悔，厉钰也没计较，这一次依然毫不犹豫的答应：“好，夫人这次想怎么比”

    卫若衣想了想先前的过招，道：“首先，女子天生力量不如男子，所以你得让我一只手。”

    厉钰答应下来，还主动道：“先前我用两只手同夫人打，夫人吃亏，这一局我让一只手，再加上站在原地不能动，夫人觉得如何”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倒时候输了可不许赖账！”卫若衣立刻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厉钰承诺。



第七十四章 臭老头儿（一）
    然后便是卫若衣喜滋滋的冲了上去，接着再次骂骂咧咧的被打倒了。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即使厉钰只用一只手，还是能把她打着玩儿。

    “夫人还来吗”卫若衣却不知道，厉钰十分喜欢她这样无理取闹又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才十四岁，有他在，她可以不用那么端庄，不用那么得体，亦无须如她从前那样，表面轻松，内里却时时刻刻紧绷着。

    “还怎么来”卫若衣咬牙切齿，“难不成这回你一只手都不出站在原地让我打”

    她这话说出口，厉钰还没答话，旁的人却看不下去了。

    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自夜色中传来：“好个无理取闹的女娃。”

    浩然轩内竟然有外人闯入。

    “什么人！”卫若衣警觉的看向四周，这个校场缩在之处本就空旷，旁边又是湖，那人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般，让人一时摸不清他藏身的位置。

    那人却又不答话了。

    卫若衣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看厉钰，却见他神色平静。

    “你早发现了”卫若衣问。

    “嗯。”厉钰答，却没有丝毫要去把这人揪出来的意思。

    “认识”卫若衣又问。

    “不认识。”厉钰否认。

    “那你怎么”卫若衣有些不解，既然不认识，为何要容忍这不速之客待这么久。

    厉钰看着她，黑眸里盈满星光：“夫人兴致正浓，他太多事。”

    卫若衣：“……”

    这个理由真是，相当的合理呢。

    黑暗中那人却又“咳咳”两声：“老夫可还在这里呢啊！当着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少年人说话做事可不能失了礼数！”

    噗嗤。

    卫若衣忍不住笑了，就这位大半夜翻人墙院还偷听墙角的行径，还这么坦然的说出这番话来，这脸皮真的是史上最最薄。

    “走了，回屋睡觉！”卫若衣扯了厉钰便走。

    那人却又不干了：“诶诶，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老夫一个大活人还在这里，你看不到吗喂，别真走啊，老夫话还没说完呢！”

    “慢走，不送，有话明天走将军府正门递贴子。”卫若衣头也不回的道。

    厉钰停下脚步，朝湖边望去：“师傅，别玩了，若衣已经猜出来我认识您了。”

    “猜出来了啧，真没意思。”躲着的那人立刻跳了出来：“你这女娃也忒不厚道，既然猜出来了不早说，害得我个老头子大半夜的蹲在将军府里喂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