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无天意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Neuf-喵
一来二去,他得到些关于肖钰的内部消息,也知道了她的过去。而肖珏也终于明白过来,谈彻其实一直在打听妹妹的消息。
多荒谬啊,肖珏简直难以置信,他凭什么更关注肖钰?他们甚至没见过面!
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再去找谈彻。很快,肖珏风风光光、tt面面地把自己嫁了。这件事,也被她永远地埋在心底,谁也没有告诉。包括妹妹肖钰。
肖珏结婚后,谈彻很久没有得到肖钰的消息。
直到数月前的一天,他偶然得知,肖钰罹患一种罕见的眼疾,眼眶肿瘤,或许很快就会进行手术摘除眼球。
假如爱无天意 05
肖钰说完,等了等,没有听见回应。她轻声说:“谈彻,如果你不想再和我聊天,也请知会我一声。”
谈彻这才发现自己走了神,他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忘记了,一个失明的人,最害怕的是得不到应有的回应。他们看不见旁人的肢t语言,无法读取b例高达93%的外界信息,只能通过聆听来判断对方的语气神态甚至是动作。
“没关系。”
肖钰抱着手臂,虽是这么说,可肢t语言已经表现出抗拒。
“以后我会注意。”谈彻的声音诚恳,“你刚刚说得有道理。不过也存在一些看似枯燥不接地气的理论成果,可能现在用不上,但未来的某一天,会为更有意义的研究提供重要的数据和参考。”
他说话客观严谨,不卑不亢,在进行反驳的时候也很自然地照顾对方的情绪——谈彻有很好的修养,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起,肖钰就这么觉得。
她思考着他的话,片刻后,她说:“我同意你说的这些。”
“你来过灵山岛吗?”肖钰问他,又想起什么,自问自答,“常出海科考,肯定来过。”
“常来。”谈彻回答她。
常来和来过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肖钰忍不住追问:“你们在岛上有科研基地?”
“没有。”
“那为什么会常来?”
“私人原因。”谈彻凝视着肖钰,低声说,“我喜欢这座岛。”
肖钰嘴角轻扬,谈彻又看见那个小梨涡。
“我也喜欢。”
“什么?”
“我是说……我应该也会喜欢这座岛。”肖钰自知失言,找补道,“今天运气不错,遇到你。”想了想,怕他误会,指指脖子上的围巾。
“我也这么想。”谈彻回应她,“很幸运。”
他语气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并不自持。肖钰心念微动,嘴角浮起一抹笑,带着洞悉的淡淡嘲讽。她在男nv之事上从来直觉敏锐,被搭讪、被撩拨,于她而言太过稀松平常。男人对她的心思,只要几个来回的交谈,就能m0个不离十。
初时猎奇,浅尝不止,最后麻木,薪尽火灭。
好皮囊是资本,也是负累。
上了岛,一问才知道他们都在西岸预定了客栈,最远的两家,相距不过百来米。
虽说灵山岛是中国仅次于台湾岛和海南岛的第三高岛,居住人口却仅数千,岛上多处为军事驻扎地和部队禁区,因此商业开发痕迹相对较浅,原汁原味的海岛生活未遭大规模破坏。
除极个别的度假村外,岛上住宿大多是依托于本地民居的客栈民宿,淡季价格实惠,大学生一行经费有限,所以在平价客栈里选了x价b相对高一间。
可谈彻没想到肖钰也会选择几十块钱一晚的民宿客栈,他原以为肖钰会去靠南岸的度假村。毕竟,从她在社交平台po出的照片来看,她全世界游戏旅居的日子里,经常打卡的住宿点不外乎那几家名声在外的高端酒店。
肖钰和刘薇与他们搭了同一辆观光车去客栈。一是因为住得近,图个方便;二是因为刘薇身t抱恙,肖钰自顾不暇,更别说照顾她了。
童莉是个aic心的,先把刘薇和肖钰送去她们的客栈,才急匆匆地颠回去协助谈彻安排学生们入住。
刘薇道谢不迭,等人走了,又因为晕船不能照料肖钰而向她道歉。
这姑娘心理压力太大,过于紧绷,肖钰知道对她来说安慰适得其反,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我有点累,先去睡一觉,十二点前别来叫我。”
“好。”
中午前肖钰不打算出门,刘薇松了口气,看着肖钰躺下才转身出门。她订了11:45的闹铃,决定也回屋休息一会。
听见隔壁房门咔哒一声关上,肖钰翻身下床,从包里m0了根伸缩盲杖,jing神十足地推门出去了。
谈彻一行有考察实践的任务在身,肖钰在船上听他简单说了说这一趟的行程安排。早上游南部老虎咀,下午去赶海钓鱼,走访当地渔民。明天白天去爬中部最高峰登烽火台,参观当地博物馆,而后返程。
中规中矩的普通游客行程,肖钰能理解这些学生全都是第一次登岛,谈彻断断不会带他们去岛上寻m0野路子。
谈彻不去,不代表她不会去。
这是生她养她的岛,肖钰就算真的成了瞎子,也忘不了岛上的村落街巷、山石草木。
假如爱无天意 06
十三岁之前,肖钰一直生活在灵山岛上。有记忆以来,她便终日与nn周瑛岚相伴。
周瑛岚出身书香世家,长辈们念的是新式学堂,教的是国际礼仪。周瑛岚一贯崇尚自由,追求身心解放,无奈时局维艰,成分原因,周家一夕之间便岌岌可危。
为了保护家里这个娇生惯养的nv儿,周家家长做主,将17岁的她嫁给肖长书。生儿育nv,过上最平凡普通的生活。
周瑛岚身t孱弱,前后生了三胎,却只保住第二个孩子——也就是肖钰的父亲肖诚园。
等到文革结束,肖诚园成家立业,周瑛岚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b震惊的决定,她与肖长书协议离婚,离开了那个困囿了她数十年的家,来到这座海岛独居。
周瑛岚的孩子,继承了她绝佳的艺术天赋,肖诚园在部队文工团里颇受器重,迎娶的是同住一个大院的首长nv儿崔玉榕。次年生下长nv肖珏,而后一直想要添个男孩儿。
不巧的是,赶上计划生育政策颁布,而肖钰那时候已在母亲腹中成型。
严苛的政策约束之下,若“知法犯法”,公职便付之一炬,更遑论老丈人正处于官途重要转折点,若被抓牢了小辫子,恐生出其他事端。
舍不得打掉孩子,也舍不得部队的好福利,协商之下,崔玉榕被送到偏远的海岛待产,由婆婆周瑛岚代为照料。
肖钰出生在海岛上唯一的医院里,备孕期间吃了大苦头的崔玉榕一看见又是个姑娘,当即哭了出来,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产后抑郁。
月子期未满,崔玉榕收拾行李,几无牵挂地返回上海。
计划生育严打期间,肖钰是颗定时炸弹,断然不能带回去,只能留在周瑛岚身边。肖诚园托人走了福利院的领养程序,由母亲周瑛岚作为法定监护人收养。
崔玉榕每个月好吃好喝寄过来,大笔生活费打过来,可说什么也不肯把肖钰接回家。她自己也来得少,尤其是肖钰儿时x子又野又烈,极不讨喜,崔玉榕恨不得当初没怀过这个孩子。
左右不过因为她是个nv孩。若第二胎是个小子,再怎么都不会被父母如此冷待。
肖钰品出这层意味的时候,才上小学。海岛就那么点大,闲言碎语听多了,自己都能把身世拼凑出来。
何况周瑛岚并不屑编造谎言瞒她,肖钰去问,周瑛岚就把过往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
那个叫崔玉榕的nv人,不是个合格的妈妈。但这世上的nv人,能为自己活的不多。作为nv儿,你唾弃她、厌烦她,无可厚非;作为nv人,也许有一天你能稍微t谅她一二,她不过也是个可怜的牺牲品。
肖钰听不懂。她恨透了崔玉榕,不明白nn为什么不和自己同仇敌忾。
牺牲品?她自己才是牺牲品。
周瑛岚的画室藏在半山,是一间单独建起的小平房,这里环境清幽,未被开发,行人罕至,适宜创作。被凡尘俗世束缚半生,晚年的周瑛岚以作画为趣,常拎着两瓶小酒,把自己锁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周瑛岚离世后,把画室和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肖钰。
肖诚园为肖钰申请了保险箱存放周瑛岚的遗物,肖钰成年后,很多拍卖商找上门来,希望肖钰能把周瑛岚的画作拍卖。
肖钰一一回绝。她宁可nn的画作魂归烟尘,也不想它们被捧上灯光聚焦处,待价而沽。
周瑛岚一生追求自由,她的画,也应该是自由的。
可这间画室,却空了出来,慢慢变成肖钰心里的那片避风港。
吱呀——
肖钰花了半小时走到半山画室门外,用钥匙打开画室门锁,用力一推,老式的木门发出被惊扰清梦的尖锐抗议。
灰尘混着的气息扑面而来。
肖钰皱了皱眉。
她有雇人定期来给画室打扫,可是显然,因为缺少监工,有人拿了钱却没好好办事。
肖钰站在屋子中央,摘下眼睛上覆着的丝巾。
她双眼并非完全不能视物,可长时间见光会令她疼痛难忍。况且……摘除眼球若是迟早的事,她也该提前适应在黑暗中生活。所以她聘用了一位贴身助理,平日出行,都会覆着遮光丝巾。
肖钰先拿出手机,极力辨认联系人一栏的中文,找到“灵山岛—清洁阿姨”的字样,随后拨出电话。
无法拨出,手机屏幕弹出紧急呼叫页面。
肖钰关闭屏幕,这才想起此地没有信号。
灵山岛上高低山峰数十座,信号塔距此较远,半山画室地处偏僻,更是难收到信号。
肖钰叹了口气,环视四周。
画室分里外两间,外间宽敞,陈设简单,当中一张巨大的实木工作台,上面摆着巨大的老式唱片机,台边配两把同质地的实木椅,一旁有巨大的书橱和若g画架。
里头是休息室和一个迷你的洗手间,休息室像缩小版的客房,置地毯、衣柜、酒柜、单人床、床头柜、空调等,酒柜里除了排列整齐的红酒之外,还摆着咖啡机和配套的杯碟。
肖钰仿佛看见周瑛岚穿着长长的鼠灰se休闲旗袍,端方悠闲地坐在厅内画画;看见她坐在窗边,给自己煮一壶咖啡,或是倒一杯红酒,就着屋外山风月se,于室内独酌。
孤独这么可怕的事情,周瑛岚怎么会如此享受。
她轻轻摇头,嘴角有笑意,而后挽起袖子,去洗手间拿了清洁用具,给屋子做简单的清扫。
里外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算把屋子收拾出来些样子。
肖钰眼睛有些难受,去拉窗帘的时候听见雨声,原是外头开始落雨了。
这雨来势汹汹,不过十多分钟的光景,狂风大作,雨势惊人,如水鞭一般甩在玻璃窗上。
今天出门的时候,天气就已经很不好,灵山岛有yx规定,若风力超过七级,便要停止一切海上作业。
看这情形,恐怕今明两天的往返游轮都要叫停了。
一时半会也回不去,这雨恐怕还要下一阵子。
肖钰终于觉出真正的疲惫,她从衣柜里翻出g净的床上用品替换,打开空调,准备钻进被子里睡个午觉。
可隐隐约约,听见外头传来异样的声音。
肖钰仔细辩别,终于锁定了声源——有人在敲画室的门。
她有些愕然,穿鞋走到外厅,刚想开口问来人是谁。却听见门锁被人cha入钥匙,转动的声音。
肖钰怔忪地站在屋里,脑中一时间完全空白。
吱呀——
木门被人推开。疾风骤雨里,谈彻sh漉漉的身影进入肖钰模糊的视线。
假如爱无天意 07
肖钰没有想过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有这间画室的钥匙——就连爷爷肖长书,都没有资格进入这间画室。
惊愕之下,她甚至忘了将覆巾系上。
谈彻似乎是跑过来的,他有些喘,门一推开,看见肖钰,他的手撑着膝盖深深呼吸,没着急进屋。
“原来是这样。”
隔了片刻,谈彻终于把气喘匀了,他抬起头凝视着肖钰,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这是肖钰第一次直面谈彻的真容,和照片里很不像。不过想想也是,很多人不上镜,且距离她拿到谈彻的照片,已经过去了十年有余。
十年,她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十年来挥霍自己的荒唐。
眼前的谈彻浑身湿透,单薄的线衫紧紧贴着身体,他的轮廓高大颀然,肩宽臂长,腰身紧窄——与肖钰脑补的文弱书生大相径庭。
再往上看,谈彻乌发凌乱,发梢往下滴着水,有的顺着发际线一路滑过他棱角柔和的下颌,坠向地面。肖钰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依稀之间,她望见谈彻眼里湿润,好似山雨也落进了他眼中。
如此周正雅澹的面庞,竟生了一双多情眼。
肖钰勾勾唇角,烦心杂念都淡了些,取而代之的念头在脑中盘桓不去——怪不得肖珏会对他念念不忘。
肖钰想到这里,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谈博士。”肖钰说,“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半小时之前,刘薇去叫肖钰起床,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她着急忙慌地打电话寻人,可怎样都无法拨通电话。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岛上下起雨来。客栈店家好心提醒肖钰,这雨势不小,最好不要安排赶海的行程了。
刘薇哪有心情去管什么行程,她拎了把伞,小跑去外头沿路问了一圈,才打听到那个“漂亮的盲人姑娘”两小时前就拄着盲杖往山里去了。
刘薇一听就懵了。早知道肖钰任性,入职之初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随心所欲。灵山岛大小山头数十座,刘薇又是第一次上岛,找都无从下脚,山里若是没有信号,手机导航都用不了。
情急之下,刘薇想到了谈彻。
在游轮上,她晕晕乎乎之际,听见肖钰和谈彻的对话——会不会,肖钰去找他了?或者,他给肖钰推荐过什么有意思的去处?
不管怎么样,先打电话问问。刘薇立刻联系谈彻。
那厢,谈彻带着一行学生也遇上这场雨。
他们早有准备,纷纷从包里掏出雨披和雨伞,出来考察实践当然不只是为了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出来旅游,极端天气收集到的素材也有其价值。
一个女学生忘了带伞,笑嘻嘻地挤进谈彻的雨伞下,后面的舍友叽叽喳喳地笑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个时候,谈彻接到了刘薇的电话。
他不知道肖钰会去哪里。这样恶劣的天气,她一个人在外,实在太危险。谈彻即刻色变,问刘薇:“她来灵山岛之前,有说过特别想去什么地方吗?”
刘薇迟疑地说:“没有……子入只说想来听海散心。不过,她带上了画。”说到这里,又觉得和肖钰的失联没有关系,“可是画在我这,她没拿走啊。”
“画?什么画?”
刘薇不知道谈彻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如实作答,“水墨画。”
谈彻脑中搭上根弦,他觉得有些自己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突然有了眉目,他的心因为这个猜想骤然紧缩,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画名是不是叫《风月无边》?”
“你怎么知道?!”
谈彻把伞留给了那个女生,挂了电话奔逸绝尘。
在灵山岛遇见肖钰,怎么会是个巧合?他怎么这么傻!
谈彻逆风疾行,跑得飞快,雨珠砸在脸上生疼,身体被凉意裹挟,胸膛里的心脏却跳得快要蹦出来。
他幼时不喜学画,即便师从圈内赫赫有名的画家冯舒,也毫无长进。爷爷谈御璋与冯舒是故友,两人时常一边品茶,一边叹他毫无天赋。
有一回,冯舒说到兴头,冒出一句,如果瑛岚有孙子,必然不会如此资质平庸。
谈御璋当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冯舒走后,他把自己关在阁楼画室里整整一夜。谈彻以为是自己在绘画上的不成器让爷爷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捧着奶奶做的点心去找他时,爷爷已经伏案睡着了。
他手边有散落的信件,字迹已经被水渍洇湿,落款尚且清晰,是娟秀的签字——瑛岚。
睡姿不正确,爷爷鼾声如雷。谈彻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年幼的他懵懂地意识到,爷爷或许在思念一个人。
很思念,所以,很伤心。
那日之后,爷爷做主,不再每日逼他作画,遵从他的意愿,送他去各类生物科学夏令营,允许他日日夜夜扑在《少儿百科全书》《昆虫记》《海底世界》上。
谈彻潜意识觉得这一切都和那个名为瑛岚的人有关,他很感谢这个未曾蒙面的奶奶。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初中,冯舒来家里喝做客,点名要谈彻沏茶。
“我去看瑛岚了,碰到她的小孙女儿,和她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冯舒从谈彻手里接过茶盏,呷了口,还算满意,语气感慨,“你们两都是老倔头。说不见,就真的要犟到死?”
谈彻望向爷爷,已经模糊地从冯舒的话语之中分辨出一些陈年的暧昧信息来。
爷爷嗬嗬地干笑了两声,回他的话听上去很是漫不经心。
“她不许。我去见她,往后的日子……于慧怎么办?”
于慧是谈彻奶奶的名字。
往后的日子?谈彻在心里犯嘀咕,那个瑛岚奶奶住得很远吗?去见一趟,要很久吗?
爷爷最后也没能见到瑛岚奶奶。他得了癌症,走之前熬过了一段很痛苦的日子。
那时候谈彻在念高中,每周末都去医院陪爷爷,爷爷常痛得发抖,要吃很多药,打止痛针。谈彻看着不忍心,问他,要不要把瑛岚奶奶找来看望他。
谈彻早从父母口中得知爷爷的病情,他担心爷爷会留下遗憾。
谈御璋拒绝了谈彻的提议,但神思涣散之际,又会拍着谈彻的手,对他说,不要错过。要对钰丫头一心一意。
谈彻嘴上敷衍,是不想让爷爷失望。
但现代社会,哪还有指腹为婚、父母之命一说?
后来,爷爷住进了icu,病危通知书下来的第二天,冯舒风尘仆仆地赶去病房。他带去两样东西,一把钥匙,和一幅画。
全家人都在,冯舒把钥匙郑重放进爷爷手中时,说了一句:瑛岚许你去了。
又把画展开。
“还记得这里吗?”冯舒说,眼眶发红,“还记得这里吗?”
画里什么都没有,就一块造型普通的磐石,缠绕几株蒲草。爷爷把钥匙攥得死紧,脸上露出欢畅的笑来,说不出话,但拼命点头。
病房里所有人都在哭。
最后爷爷把钥匙留给了谈彻,那之后不过一年光景,冯舒告诉谈彻,瑛岚走了。
谈彻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瑛岚奶奶就住在灵山岛。
那么近,谈家住在青岛市区,开车去码头,再搭船,不过两个小时。可是那么近,他们半生未见。
谈彻终于明了爷爷曾说的那句话。他若去见她,恐怕就不会回头了。
瑛岚奶奶知道,所以不许他去。
可谈彻从来不知,瑛岚奶奶的小孙女儿就是肖钰。那个养在海岛的野丫头肖钰,打小竟然是跟着瑛岚奶奶的。
所以她会拍下那副画,所以她来灵山岛,不是初次旅行,而是回家。
如今将一切想通,谈彻只恨自己后知后觉。
风雨傍身,谈彻冲进山林之中,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不要错过。
假如爱无天意 08(h)
肖钰听完故事,面上未起波澜,只定定地看了谈彻一会儿,说:“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谈彻说:“是。”
春雷滚滚,山风朗啸,谈彻话音刚落,屋里灯光忽地闪烁了一下,而后烬灭。
谈彻说:“可能是跳闸了,我去看看。”
肖钰没动,这种程度黑暗对她而言太过平常,她在回顾自己和谈彻先前的对话。
谈彻去外头转了一圈,再度回屋,对肖钰说:“是线路老化,要重新换线——眼下没办法维修。”
“你怎么认出我的?”肖钰并不关心线路问题,她说,“我不记得我们打过照面。”
“我听说过你的网名。”谈彻说,外头暴雨滂沱,屋内失去照明之后浊晦不明,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阻塞。
这个解释令肖钰颇为意外,可她很快就有了猜测,“是肖珏告诉你的?”
“嗯。”
“她倒什么都肯跟你说。”肖钰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带着讥讽。
谈彻的回应是一个极克制的喷嚏。
“里屋有浴室,你去洗个热水澡。”肖钰说,“衣柜里面有干净的浴巾浴袍,先凑合用。要等雨停,还早呢。”
浴室里的热水器是天然气的,即便没有电也能正常使用。但……现下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谈彻的喉头上下滚动,说:“方便吗?”
“难不成,你还怕我偷看你?”肖钰嗤笑一声,“放心,我都是半个瞎子了。就是有心,也没那个能力。”
意识到谈彻知道自己是谁以后,肖钰比之前刻薄了许多,可谈彻还是被她的话吸引过去——有心,她会有这个心思吗?
谈彻没再多说什么,他拿了浴袍,摸黑去里间的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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