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共享美食
杨开泰轻轻的咳嗽着柔声道:“你一个人走也许还有希望,又何必要我来拖累你只要你有此心意,我已经是死而无憾了。”
突听一人哈哈大笑,笑声忽远忽近,也不知究竟是往哪里传来的。那人怪笑道:“你这人好长的气,你为何还不死呢你若死了,他不就可以走了么”
野猪皮临危不惧执剑怒道:“什么人”
那声音咯咯笑道:“我种的果树,果子可还甜么”
杨开泰笑道:“阁下既然想要我的命,为何又不敢现身呢”
那人道:“我用不着现身,也可要你的命。到今天为止,死在我手上的人已不下百人,非但从来没有一个见到过我,根本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
杨开泰笑道:“莫非阁下是个矮个子的麻子,又矮又丑的丑八怪,因此丑得不敢见人,只好背后下毒。”
那人怒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竟敢出言不逊,我若让你马上就死了,算我对不起你。”
杨开泰大笑道:“我自然不会死的,阁下却难说得很了。”
那人冷哼一声,冷笑道:“今天,”他话未说完,忽见剑光一闪!有一个人影飞过,一剑刺了过去,剑尖正入他的喉咙,那飞影正是阿台。杨开泰已经听到有人在隐藏身影靠近下毒之人,他不知道是阿台,但多少猜出,此人必然不是下毒之人的同伙,只有可能是对头,所以才刻意诱他说话。
阿台听他们对话,知道杨开泰必然被此人暗算中毒,所以一剑刺入后,直接弯腰去找解药,忽听身后一阵快剑破风的声音,这一剑来的飞快,又是在身后而发,阿台转身已是不及,他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等剑刺到时,他的人飞快向左避过,不过身上的貂裘却被划了一个大口子,后背也被剑气擦破了皮。
偷袭的是一个少年,阿台此时正怒目对着他,那少年却也并害怕,反而笑道:“你不必这般看我,我知道你并不敢杀我。”
阿台冷冷道:“我为何不敢杀你阁下倒是自信的很!”
少年笑道:“我身上一共有三十几个瓶子,却偏偏只有一个是解药,你若杀了我,只怕谁了不能救他了。”那少年冷笑道“你不敢杀我,是为了救他,可是我却没有理由也不敢杀你呀。”说着又是一剑刺来,此时两人相隔很近,这一剑本是很容易成功的,但偏偏又刺空了。而他的手已经被阿台握在手里,咔的一声脱了臼。
阿台冷冷道:“我劝阁下还是交出解药的好。”
少年疼的汗已经流了下来,却依然面不改色,此时竟还笑得出来“交出解药,只怕就等于交出性命,再说小爷虽然败在你的手里,却也是不能被逼迫的,你可曾听过受点苦楚就投降的好汉。”
阿台冷笑道:“我确是没有听过受点苦楚就投降的好汉,但我却也没听背后暗算的英雄。”
少年脸已因愤怒变得通红,或许也因羞愧,毕竟背后暗算总是被江湖中人耻笑的,但他的眼睛依然瞪着阿台,冷笑道:“随你怎么说,想逼迫我交出解药那是千难万难。”
少年一直没有把脱臼的手安回去,因为他知道对方既然能让他的手脱臼一次,那就能脱臼两次,他若自己安了回去,那么还会脱臼,倒时脱臼的只怕还有自己另一只手。对方虽不敢杀自己,但让自己受点苦吃点疼的胆子还是有的,只怕还大的很。
阿云上前笑道:“谁说我们要逼迫你只不过你既然毁了我爹爹的貂裘,是不是总该赔偿的”
少年怒道:“那你们杀了我的人又怎么算呢”
阿云笑道:“你的人只怕十个也比不过我爹爹的一件衣服,因为这件貂裘有一双可以看见事物的眼睛,不过现在却被你给毁了。”
少年听了阿云的话愣了愣,冷笑道:“阁下说话的确有趣得很,貂裘上居然还长着眼睛,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
阿云神情严肃微怒道:“这件貂裘上若是没有长眼睛,我爹爹又怎会躲得过阁下自背后刺来的一剑呢你难道认为这样的貂裘还比不过你的解药”
少年冷哼一声并不答话。此时杨开泰的轿子已经抬了过来,野猪皮上前抓住少年的衣襟,怒叫道:“你为何想要杀害杨大侠”
少年笑道:“什么杨大侠,李大侠,这天下的大侠未免也太多了一些”他对着轿子悠悠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杨开泰苦笑道:“原来阁下还不认得我,我姓杨,叫杨开泰,也确实不算什么大侠。不过阁下既然不认识我,又为何要杀我呢”
杨开泰这三个字说出来,少年的脸色又变了,眼睛盯在杨开泰的轿子上,久久都未移开。目中露出了某种异样的光芒,他慢慢向杨开泰走去,掀开了轿帘。野猪皮和阿台已经站在了轿子的两侧,若是少年胆敢偷袭,他们立刻就会出手。
少年盯着杨开泰的脸看了好久,忽然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地面有些硬,他的头已经磕出血来,少年直起腰来,腿依然跪在地上,眼泪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欣然道:“杨大侠,这一年多,我始终在找你,天可怜见,今天又让我看见你了。”
少年至身后的包裹中,拿出两个白色的瓷瓶,又哭又笑道:“杨大侠,您若不算大侠,这天下还有谁是大侠这两个瓶子里装的正是解你身上毒的解药。”少年将其中一个瓶子打开说道“你刚刚中的毒,毒性更猛烈一些,你先服下这一粒解药,等两个时辰以后你再服用另一个,免得药性相冲。”
野猪皮伸手接过解药,却没有递给杨开泰,而是对着少年说道:“敢问阁下是什么人”
少年又向杨开泰狠狠的磕了一个头,慨言道:“杨大侠,您要相信我,我刚刚没有认出来是您。我们已经有三年未见了,可您怎么老了这么多呀”
杨开泰笑道:“人总是会老的嘛你莫非就是大概三年前,我在雪地里遇见的那个小男孩”
少年道:“难得您还记得我”
杨开泰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有双倔强的眸子,只是想不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少年人长得总是快的,才三年而已,你的样子也变了,已经是一个帅小伙了。”
杨开泰又朝野猪皮伸过手去道:“你将解药给我吧,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的。”
少年道:“我当然不会害您。”少年目光注视着杨开泰,心却已经飘到了三年前“我还记得,我们当时前来投亲,家母却意外身染重病,那店里的掌柜不但不给找大夫,还以害怕母亲的恶疾传染给他人为由,竟把母亲抛在冰天雪地里,任我如何哀求也不肯给开门。”少年的眼睛又再次湿润了,眼泪滴落下来“幸好您当时路过,不但狠狠的教训了那个掌柜,还把母亲接到家中治疗。”
杨开泰柔声道:“我也只是恰巧路过,你们找到亲戚了么你母亲她还好么”
少年凄然道:“我们并没有找到亲戚,母亲两年前也已经去世了,她一直愁苦的很,只是因为我才一直坚强的活着,不过最终还是积郁成疾,离我而去。但是我们走的时候,您给了我们好多银子,我们过得很好,母亲一直到死的时候,也没再受其他苦楚。”
杨开泰道:“那你呢你这几年过的好么又是怎么学会了这一身用毒的本事。”
少年接好了脱臼的手,然后跪着走到杨开泰的轿子前,微笑着说道:“我最近这一年一直再找您,我希望自己有机会能报恩,没想到今日却差点以怨报德,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来,还好我最终还是认出了您。”他双手放在胸前又狠狠的给杨开泰磕了一个头,可谁也没想到等他这次再起来的时候,心口已经插了一把短刀,少年已仰面倒了下去。
杨开泰急忙从车上跃了下来,他扶起少年,点了少年中刀位置附近的穴道,凄声道:“你又何必如此,你不想说,我不问就好了。”
少年强笑道:“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至今还未报。您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该去做,我也本该什么都告诉您的,可我却偏偏不能告诉您是谁让我杀您,我对不起您。”
杨开泰感觉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他微微摇摇头说道:“你并没对不起我,你已经很对得起我了,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死,我什么都不问你了。”
少年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用力抓住杨开泰的手说道:“您不怪我就好,如果真的有来世,我一定好好,好好报答您。”少年用最后的力气说完他想说的话,手忽然松开了,人也倒了下去。
杨开泰依然抱着少年还没凉的身子,过了好久他才站起来。杨开泰把少年的铁剑当作锄头,他开始为少年掘坟。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这正是大多数江湖人的归宿。
野猪皮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因为杨开泰不愿别人动手,他要一个人掘成这个坟墓,这是他该自己做的事,他不愿任何人插手。
杨开泰身上的催命梵花之毒还没有解,手臂上的伤也被他崩裂开来,但他还是在继续挥动着他的‘锄头’,坟墓已经快要掘成了,他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阿台把他手里的‘锄头’夺了过来,佯怒道“你身上的毒还未解,若是就此毒发,少年的一番心意岂非就都白废了么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对得起他么简直混账的很!”
杨开泰从小被阿台骂到大,对他极是尊敬,不愿违背,只好点了点头,阿云接过‘锄头’开始继续下面的工作,不一会就掘好了,他将少年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杨开泰抓过一把黄土撒在了上面,又看着阿云将他掩埋。
少年的剑并没有陪少年藏于地下,而是插于墓旁充当墓碑,一切完事之后杨开泰这才上了轿子,一行人再度出发。
第十章 解毒
阿台向野猪皮望去,抱拳笑道“有劳小兄弟一路护送我这贤侄,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野猪皮心想刚刚情势紧急,是以一直没有机会和阿台舅舅相认,此时再次行路,若是不赶快坦露实情,难免有刻意隐瞒的嫌疑,不免惹舅舅不喜。是以匆匆下得马来,擦掉脸上装束,双膝跪地,口中喊道,“努尔哈赤拜见舅舅。”
阿台听到努尔哈赤四个字不由得一愣,扶起野猪皮仔细观瞧,他二人分别已有数十年,此时野猪皮已经长大成人,野猪皮虽然已不化妆,但他还是未必认得。
野猪皮虽然已经长大,但仔细观瞧脸上依稀还有小时候的轮廓,阿台此时心中又惊又喜,一把抓过野猪皮的手,欣然道:“孩子,这些年你在李成梁将军那里还好么我几次派人去找你都赶上你外出公干,始终没有看到你,今天在这看到你,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说着将野猪皮紧紧的搂在怀里。
阿台给野猪皮写过几封信,但从未得到回复,此事自然不提,他二人相见,内心高兴,又何必说这些琐事让孩子愧疚呢而野猪皮从李成梁那跑了回来,此事还未传到此处,是以阿台一无所知。阿台亲切的牵过他的手问道:“李总兵最近还好么”
野猪皮不愿在此提起李成梁的恶行,阿云和杨开泰自然是自己人,可旁边还有四个轿夫,是以也不应答,反而问道:“舅舅舅妈这些年还好么古勒城中可否安稳”
阿台并没有丝毫怀疑,大笑道:“你舅舅我好得很,古勒城中更是风平浪静,回头跟我回家,你舅妈也思念你的很。”他朝阿云招了招手,喊道:“小子,滚过来参见你姑妈家的哥哥。”
阿云对这儿时的玩伴还有印象,早想上前来招呼,只是碍于父亲还未说完,是以慢慢骑马跟在一旁。心中暗想,还好之前在客栈我未曾伤到他,不然虽是不知,父亲也定然不会饶我,我怕也是要内疚一生的。
阿云侧转马头,下马快步上前,但还未说话,忽见轿子前帘被鲜血染色,便急忙飞奔了过去,阿台和野猪皮也下马跑了过来,只见轿子的底座已经满是黑血,杨开泰侧身倚在座椅上,想来是刚刚一口气未压住,是以一口喷在轿帘上。
杨开泰的脸色非常憔悴,白的吓人,就连嘴唇也是苍白的,他紧紧抓住心口的衣服,感觉那里绞痛的厉害,全身冰冷,不断沁着冷汗,已经将衣服打湿了。想来是因为他身上之毒还未解除,但刚刚非要自己掘坟,是以毒性发作的厉害。
此时众人已经顾不得再等两个时辰了,别说两个时辰,看杨开泰的样子,只怕再等一分钟也是不能,野猪皮打开杨开泰冻得颤抖的嘴,将解药放了进去,杨开泰就着唾液咽下,身体忽然间感觉有所好转,脸上表情也自然了,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阿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道“你可吓死叔叔我了。”
杨开泰虽然好了很多,但是还是虚弱,他嘴角微微翘起“有劳叔叔和诸位挂念,我已经好了很多,还请”他话未说完,忽感一口热血涌了上来,难以控制,竟喷在正前方的野猪皮身上。
杨开泰忽然感觉浑身火辣辣的刺痛,火辣辣的感觉很快被疼得麻木,疼得虽然麻痹了,但浑身却依然热的难受,身体像被放入沸腾的蒸笼中一样。头也热的很晕,好像要炸了一样,感觉头晕眼花的,看东西也很模糊,整个人感觉轻漂漂的,好像一阵风就能飞起来一般。手上也没有了半分力气,甚至连喉咙里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只能支支吾吾地轻声说出“热”字。
杨开泰声音虽小,但阿台还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伸手去摸着他的头,这一摸可把阿台吓坏了,真是冷得吓人。他仿佛摸在冰上,杨开泰身上没有本分热气,竟似寒冬死去多时的尸体。他身上这般寒冷,阿台本想将身上貂裘为他披上,可是他口中明明呼唤着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自己刚刚和侄儿相遇,就要天人永隔,这个已经年过四十的成年人竟急得落下泪来。
野猪皮急忙脱掉自己的外衣为杨开泰披上,又把阿台的貂裘给他裹上,紧紧的把他抱住,似乎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杨开泰感觉热的厉害,但他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不过他相信自己身上一定是冰冷的,因为野猪皮绝对不会害他!只是他却慢慢觉得眼睛越来越热,里面的水分似乎已经沸腾,他不想让沸腾得水留下来,只好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怪那个少年,他宁可相信是因为药物相冲的原因,也不肯相信少年会用自己的命去害他。因为他还记得少年倔强的眼神,也相信少年眼中最后流露出的诚恳。
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快要死了,他本来以为会想起很多事,因为他听说一个人临死前总会忽然想起很多事来,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想起。对于死亡他既不觉得悲伤,也不觉得恐惧,这也许是因为他早已经厌倦了生命的愁苦。他反而觉得很好笑,若不是他太过虚弱,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声来。
因为生命真的太过曲折,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偏偏能遇到赵花堂。等到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死了,却又偏偏非死不可。在黄泉路上,若是遇到那个倔强的少年,他会不会抓住自己的脖子,问自己为何不听话又或许他会愧疚的看着自己,然后自己上前抓住他的脖子,大声问他为何害自己。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无法在继续思考了。他的头已经越来越沉,思想也已经越来越模糊,看来他马上就能看见那个少年了。阿台和野猪皮早已经哭出了声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现在他们的眼泪已经无法止住了。只有阿云傻站在那里,他不光没有发出声音,就连一滴泪也没有流下,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杨开泰,他难道丝毫不伤心吗是因为他对杨开泰没有任何感情,还是他对生老病死早已经看淡人生若是痛苦多于乐趣,活着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离开又何必悲伤。
阿云走上前试了试杨开泰的鼻息,看着他再无一丝血色的脸,凄然道“杨大哥,你我虽然相认不久,但我对你实在感激的很。人生往往乐短苦长,今日你往生极乐,不再受苦,小弟我既喜且悲。”
而野猪皮依然紧紧地抱着杨开泰,他忽然伸出一只手将阿云推了出去,他用力颇大,阿云被推出一米左右,跌在地上。野猪皮也不理他,盯着杨开泰的脸泣声道“谁说杨大哥死了,我看他只是劳累的睡着了,等他一会醒来,说不定还会讲笑话呢。”他说的话自己都不信的,因为他的眼里已经打湿了杨开泰身上的貂裘。
阿台虽与杨开泰多年不见,但对他一直视为己出,心中实在悲痛欲绝,他能理解野猪皮此时的心情,但他毕竟是年老的长者,不愿瞧着晚辈痛哭流涕,他轻轻拍了拍野猪皮的肩膀,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你哭就把人哭活了么还是他在天之灵喜欢看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模样”阿台嘴上说的厉害,可是安慰别人的话,却没有安慰自己,他自己的泪也依然止不住得流了下来。
野猪皮没有回答,但是他紧紧搂着杨开泰的手臂,已经慢慢松了下来,他此时虽然悲伤,但对于这个忠厚长者向来都是尊敬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