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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玺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小易笑,“原本殿下也说公子不过回趟家,能有什么事。杜大人跟殿下叨叨了好几遍,殿下被杜大人说的也有些不放心,让小的走一趟。”

    即便在这样在局面事,想到杜师兄,胡安黎都有些想笑,胡安黎道,“也劳你跟杜师兄代句话,就说我很好。”

    小易还要回穆安之身边服侍,放下食盒便走了,胡安黎一直送他到门口。

    夜空月朗星稀,胡安黎送别小易,不急不徐的往回走。

    此时书房正进行另一场谈话。

    南安侯说到爵位之事,胡颍也不禁蹙起眉头,他事先也只以为是周氏一人的案子,想来周氏既处置了并不打紧,并未料到牵扯出这许多案件,以至将大堂兄都陷了进去。

    如今的情况,大堂兄是断然保不住爵位的。胡颍斟酌道,“按理,爵位继承大伯自有判断,大伯既问我的意思,大伯看安黎如何”

    南安侯端起茶慢呷一口,胡颍道,“安黎虽与大堂兄有些嫌隙,可毕竟是亲父子,想来大堂兄亦愿意见安黎继世孙之位。再者,安黎多谋善断,低调谨慎,担得起世孙之位。只是有一件,他与三殿下太近。若他为世孙,为家族立场着想,还是暂与三殿下保持一些距离。”

    “他父亲犯下这样的过失,他们父子之争阖帝都皆知,他要怎么接下世孙之位”南安侯淡淡道,“我看他并没有要继承爵位之意。”

    “不必急在一时,帝都人都健忘,过个三年五载,待此事淡了,安黎与家族的关系也能缓上一缓,介时再办此事不迟。”胡颍道。

    南安侯看门口一眼,“进来说话。”

    胡安黎没想到他这样放轻脚步都被祖父察觉,轻轻推开门,胡安黎坐下后方道,“请祖父二叔另委他们,我无意爵位。”

    胡颍向来活络,“也没说一定要你,咱家爵位找不着主儿了你知道多少人眼红,也就随口一说,别当真。”

    胡安黎再如何多谋善断,在这种随口胡扯的事情上也一直应对不好,他想了想说,“明天还有院试,祖父若无吩咐,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什么院试”南安侯都没反应过来。

    胡颍代为解释,“安黎在考秀才试,成绩很好,县试府试都是第一,做案首的机会很大。”

    南安侯颌首,“那就回去准备吧。”

    胡安黎起身告辞。

    胡安黎走后,胡颍认真道,“阿黎这次下狠手,族中议论不断,可要我说,族里也该整顿一二,不然就太不像话了。”

    “这算什么狠手。”南安侯不以为然。

    想到以往与大伯相处的岁月,胡颍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颤。

    穆安之回府时李玉华正在屋里看书,见穆安之回来,立刻放下书卷过去服侍着穆安之换衣裳,问他累不累。这些天案子紧张,穆安之几乎都是从早到晚泡在刑部。

    李玉华其实也忙,小九叔来帝都帮着操持盖织坊的事,李玉华手里的银子流水般花出去,她还要时常出去瞧着些进度,再有招人手的事也得张罗起来了。

    “我先去沐浴,给我备些宵夜,有点饿了。”

    “先等一等,空着肚子泡澡不好,先吃宵夜再沐浴。”

    以往两人也都有吃宵夜的习惯,故而厨下都有预备。穆安之嘴里说着“这有何妨”,还是乖乖听李玉华的安排。有媳妇就是这样,许多小事上,媳妇说了就得听啊。

    “我听说南安侯回帝都了。”李玉华是个包打听,啥都爱打听。

    “你怎么知道”

    “我跟姑妈在山上看到了,从天祈寺下山的时候,见山脚一队兵马驰骋而过,极是骁勇的模样。姑妈说是南夷军的制式铠甲。”

    “你们去庙里做什么”

    “这不小宝要院试么,他县试府试的成绩都一般,姑妈担心院试过不了,拉着我去庙里烧香,给小宝求考试运的。”

    “姑妈这真是病急乱投医,老唐家还在外烧什么香啊,他家都是在自己家拜祖宗的。”因为人唐家出过神仙,所以烧香拜神的事都比旁家省事,旁家还要去庙里观里,唐家都是在自家。x

    “这不担心么。礼多神不怪。”李玉华歪礼一大堆,还跟着担心她家三哥的事业,递杯蜜水给三哥,“南安侯回来,是不是南安世子的官司就不大好审了。”

    穆安之唇角一翘,接过蜜水,“正相反,南安侯回帝都,这案子必大有进境!”

    何止大有进境,第二天南安世子胡源主动到刑部交待所犯罪行,穆安之也没客气,直接就把胡源下了大狱。南安侯府除了打点一下牢里的环境外并未有其他动作,南安侯伴驾君侧,君臣融洽。

    只是有一事,胡源既涉严家案又涉南夷军粮案,严家案是穆安之这里在审,而南夷军粮案因牵涉过多,由刑部黎尚书为主,三司会审。穆安之自然要先顾自己这边,三司要提胡源,就得排队,等穆安之这里案子结束再将胡源转交给三司。

    三司颇是不满,毕竟南夷军粮案所涉之大,远超一个严家案。

    穆安之不管这个,他只管自己份内的案子。

    御史台就先告到穆宣帝跟前,希望三殿下考虑轻重,先把胡源交给三司,由三司提审军粮案后再交还刑部司。

    穆安之断不肯吃这个亏,胡源在他手里,他就要先审。至于军粮案,那又不归他管。穆宣帝给吵的头疼,南安侯在御花园听穆宣帝抱怨此事,倒是给穆宣帝出个主意,“陛下,何不两案并一案,严家案本身也是军粮案的起源。”

    “老三断不肯的,严家案他已经在审,突然交给三司,他还不得给朕撂挑子。”夏初百花争艳,穆宣帝坐在凉亭中,指指一畔的绣凳,南安侯谢恩之后也便坐下了,“陛下误会臣了。”

    南安侯正色道,“三殿下聪敏善断,南夷军粮案先时一直没有进展,还是三殿下从周家案中抽丝剥茧查出线索,军粮一案方有大的突破。两案并一案,将南夷军粮案也交给三殿下审理,必有进境。”

    穆宣帝眼眸微眯,指节轻轻叩了叩膝盖。夏风拂过青葱竹林、亭亭树冠,裹挟着花木芬芳而来,穆宣帝漫声道,“这个案子可不好审,三司都耽搁一年多也不见进展。由北至南,这一条水路航线,经多少关节,多少人手,有多少秘不可宣之事,这里头的大案小案又有多少,断不是一个周家案或是一个严家案可相比的。老三那个性子,不管不顾的,就管他自己那摊子事,要朕说,愣头青一个。”

    南安侯明白穆宣帝的顾虑,这里面有对三殿下的爱护,也有对三司的信重,故而南安侯也只是一提。

    直待山东昭武将军刘重自尽消息传来,郑郎中一行无功而返,穆宣帝勃然大怒,当时就掀了几案,茶碗奏章摔了一地。

    太子顾不得震惊,先扑过去劝父亲,“父皇如此动怒,岂不正趁小人之愿。父皇息怒,保重龙体。”

    “岂有此理!”穆宣帝仍是气的浑身乱颤,“岂有此理!胆敢如此藐视朕躬!”

    帝王的尊严与权威竟被如此冒犯,穆宣帝绝不相信刘重是自尽,这该死的小人,就是死上一千回都不可惜,但是,绝不会是自尽!

    朝廷要的人,竟有人敢先下手刺杀!

    穆宣帝脸若寒冰,太子一时也不敢多言。雷霆之怒后,穆宣帝立刻召见三司与穆安之,正式将周家案严家案与军粮案三案合一,统一由穆安之负责,穆宣帝对穆安之就一句话,“不管你怎么查,朕要知道真相!”

    穆安之直接一句,“查案本就是为了查真相。”不查真相,那查案做什么

    “记住你的话!”

    三殿下穆安之由先时审些家常里短小案子的皇子突然受此重用,震惊朝野。

    东宫。

    陆世子陪太子下棋时说起三案合一之事,“现在三皇子府门庭若市。南夷这桩军粮案,倒是成全了三殿下。”

    “三弟确有时运。”太子的视线从棋局移开,抬眼看向表兄,“原本我以为军粮案不小,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殿下此话怎讲”

    “刘重不死,这案子还老老实实在三司手上,三司是重器,三弟却是尖刀。杀刘重的人大概是想把水搅的更浑,把胡源钉死在严家案里。但自打胡源有嫌疑开始,刑部一直派人盯着南安侯府,南安侯府没有人离开过帝都。更何况,刘重一死,胡源百喙莫辩,南安侯府没有对胡源下手的理由。可刘重死了,这样的小人,难道会自尽”头顶花棚有柔弱花瓣在风中飘落,太子淡淡道,“我都能想到的事,父皇更能想到。”

    “三弟一样会想到。有这样愚蠢的对手,还怕赢不了么”

    陆世子犹豫,“会不会是南安侯府反其道而行”

    太子美丽的眼睛仿佛一潭深不可测的寒泉,“第一个举荐三弟接手军粮案的人就是南安侯。”

    啪的一声轻响,太子凌厉一子落在棋盘,顺手拈去那荏弱花瓣,似笑非笑的望着满院春光道,“以前我认为要成就一个人,必然要有许多帮手才行。如今看来,要成就一人,一个足够愚蠢的对手就够了。”




第143章 一三一章
    在官场中,最神秘的所在除了皇宫就莫过于内阁了。

    哪怕对于帝都的许多官员,内阁仍是高不可攀之地。

    华长史为宦半世,还是第一次踏入凌云殿那平凡无奇又玄奥神秘的黑漆木门,门口禁卫军验过华长史的腰牒,由另一侍卫引华长史进去。x

    晴空下,巨槐舒展着嫩绿的树冠,一位绿色官服的中书舍人问,“大人所来何事”

    “三殿下急件,请黎尚书加印。”华长史道。

    中书舍人请华长史稍侯,代为通禀。不大功夫那位舍人出来,请华长史进去,黎尚书虽在刑部任职,性子却颇为和气,见着华长史亦不令他多礼,直接问,“殿下有事,该臣过去听侯吩咐,倒是让长亭你亲跑一趟。”

    华长史,字长亭。

    华长史奉上穆安之签字盖印的文书,解释道,“殿下说大人每日在内阁操劳,正好也要请杜尚书加印,遂让下官过来。”

    黎尚书接来细看,见是一份要刑部提供官员卷牒的令书,想着华长史一直在复审严氏案,不禁问,“这些官员莫不是与严氏案有关”

    “十五年前严氏一案卷宗上所有签字官员的名单。”

    黎尚书点点头,签字加印后将令书递给华长史,“杜尚书就在隔壁,让常海带你过去,省得一大堆侯见的事。”

    “是,谢大人。”华长史收好令书,随黎尚书身边的常典籍去了。

    黎尚书继续翻阅着奏章,三殿下的性子,当真是眼睛里不揉沙。不过黎尚书的眼珠轻轻转动几下,这不只是眼不着砂的事。

    看来,三殿下要先借严氏案为接下来的南夷军粮案立威了!

    刑部。

    唐墨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官服站门口敲两下门板,穆安之抬头见是他,不禁一笑,打趣道,“哟,秀才公来了。”

    “三哥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唐墨笑嘻嘻的进去,他今年也去考了秀才试,跟胡安黎算是秀才同科了,不同的是俩人一个案首一个孙山。要搁旁人得觉面子上过不去了,尤其胡安黎就在穆安之身边做文书一类整理工作。不过,唐墨生来性子简单,再加上他年纪小,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这个年纪能中秀才,便是孙山也是才子里的孙山了。

    “我笑话你做甚我还没功名哪。听说姑妈要在家设宴的,皇祖父也说给你摆酒,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当差了。”

    唐墨背着手,腆着扁平的小肚子,摇头晃脑的谦虚着,“这就一个秀才,不用那样大张旗鼓,主要是阿简给我补课,我才能中的。等我中了举人再庆祝不迟,胡大哥都来给三哥帮忙了,我也就来啦。”

    他笑眯眯的趴穆安之桌前,穆安之手里毛笔一转就要给他在鼻尖儿上划一道,唐墨连忙躲开,“我有事跟。”

    “看你就像有事的,什么事”

    “郑郎中送信回来了,他在山东还好吧”

    “许郎中让你来的。”

    唐墨老实的点点头,“许郎中很担心郑郎中,他们不是同乡么,郑郎中还没到山东,刘重就死了。许郎中说山东怕是不大安稳,郑郎中带的人又不多,怕郑郎中会出事。”

    他年纪小心也软,因与郑郎事过,被许郎中说的也有些担心远在山东的郑郎中。穆安之道,“把许郎中叫来,我亲自跟他说。”

    唐墨跑去叫人了。

    许郎中其实就是托唐墨打听一句,结果,没想到唐墨就把他送到穆安之跟前去了。许郎中真想说唐墨你这是去帮我打听事儿还是卖我去了唐墨还一幅善意满满的模样跟他说,“老许你去吧,我三哥可好了,他一听你记挂郑郎中,立刻就让你过去,要亲自告诉你老郑的事儿哪。”

    许郎中险没叫唐墨那纯真的大眼睛闪死,许郎中心道,每次见着唐墨我都觉着我跟他处在不同的世间是怎么回事。

    而且唐墨真的不是故意摆他一道,唐墨还跟他一起过去了。

    穆安之指了指桌间一份文书,对许郎中道,“郑郎中着人送回的,你看看。”

    胡安黎取过文书递给许郎中,许郎中一目十行看完,是郑郎中关于滞留山东的请求。刘重虽死,郑郎中打算留在山东整理刘重的身后之物,就地重启案件调查。

    许郎中捏着郑郎中的书信,心下担忧,不禁皱起眉毛,“山东官场能出刘重这样的人,可想而知多么复杂,老郑官阶不高,要查的又是经年旧案,怕是难办。”

    “是啊。”穆安之道,“郑郎中带的人也不多,我想再给他派个帮手。你瞧着谁合适呢”

    许郎中登时心生不妙,机伶的一抖搂,“殿下说的不会是臣吧”

    穆安之微微笑着颌首,端起茶慢呷两口,“若论心有灵犀,还是得你和老郑啊。你们俩同乡同窗同科的情分,你二人一肃穆一活络,心细如发配合多年,何况这次过去还有抄捡刘重身后财物之事,非你这个比部司郎中莫属。”

    许郎中原本就是想让唐墨打听一下郑郎中近况,结果倒把自己给折泥潭里去了。这南夷军粮案还不知要牵连多少人得罪多少人,这样的案子,依许郎中的滑不溜手,必是躲都不及的。他抬眼偷瞧穆安之的脸色,正对上穆安之一双如冰似雪的眼睛,“许郎中不愿意”

    许郎中来不及思索,嘴里已是道,“不不不,臣自然愿意。”暗骂自己软蛋,怎么就应了呢!

    穆安之取一张白纸,抬笔写下一行“山东事宜,可着情自行判断,便宜行事,一切后果本殿担负”的手书,盖下印鉴后递给许郎中,“交给老郑。”

    许郎中七上八下的接过,见这行字,也不禁心生膺服。纵三殿下使唤人使唤的有些狠,起码是个有担当的上官,给这样的人做事,起码良心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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