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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月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彭梓祺浅浅一笑,款款走去,拂开夏浔肩上的一片菜帮子,柔声道:好了,知府大人来了,这里可以交给官府处理了,咱们走吧。
这时一个披麻带孝的人气极败坏地冲到面前,指着夏浔的鼻子道:你不要走这事儿你也难逃干系
小兄弟,咱们俩好好聊聊
彭家武馆的武教头冷无期一个虎爪扣住了这人肩膀,阴笑着把他挟走了。
夏浔苦苦一笑,叹道:孙家
彭梓祺柔声道:有些事,只能自己来承担,旁人无法替代的
夏浔默默点头,望了眼仍然紧闭的孙府大门,与彭梓祺并肩走了出去。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恨相见的迟,怨妇去的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屯屯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戏楼里正唱着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的词儿,夏浔手中握着那卷终究没有还回去的话本儿,幽幽地一叹。
孙雪莲、孙妙弋两母女的马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生春堂药铺被正野心勃勃准备在青州大展拳脚的曹玉廣给盘下了,孙家迅速变卖了全部家产,赔偿了死者家属,遣散了府中所有奴仆,然后悄然远去。临行前,又把欠杨旭的钱款本息让老管家送到了他的府上,等他得到消息时,人早已不知所踪了,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走的这个方向。
哀莫大于心死。离开青州这伤心之地,与杨旭交割清楚一切恩怨,自我放逐天涯,这大概也是她们最好的选择了。
道上又有几辆骡车行来,在他身边停下。
头前一辆骡车掀开轿帘,胖墩墩的安员外像一尊佛似的赫然坐在里面,安员外脸上带着些痴痴傻傻的笑容,大着舌头,含含糊糊地道:杨杨兄,我要肘啦,你保重啊,呵呵
夏浔无言地点头,安胖子唆了下口水,双下巴迅速划了个内收的半圈,下巴上的肥肉还在打着摆荡,他已挥挥手,结结巴巴地道:开开车
安家的车队辘辘地出了城,夏浔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苦笑。
自打安员外从方子岳方郎中那里听说有些中了牵机之毒的人即便救活过来,也会留下一些诸如头痛、头晕、耳鸣、脸麻,或者习惯性抽搐,甚至间歇性精神失常的后遗症之后,安胖子马上具备了以上所有后遗症的特征。
他头痛、他头晕、他耳鸣、他脸麻、他时不时的会抽搐几下,据说前几天还神经失常,把知府衙门口儿当成了茅坑,当众宽衣解带方便了一番总之,他这个人是废了,彻底地废了
所以,安胖子可以流着口水、晃着脑袋、发着神经,理直气壮地回金陵了谁说他傻这才是聪明人呐
对安员外的牵机后遗症,夏浔心知肚明,对安员外的打算,他同样一目了然,不过他没想再打安员外的主意,自从他得知安员外是亲口听黎大隐招认了杀死张十三和冯西辉的全部罪名之后,这个人活着的意义就远远大于死去了。
更何况,青州现在已经经不得风雨了,再出点什么事儿,青州府衙、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的人都会发疯,整个青州都会发疯,说不定蜇伏在金陵的锦衣卫也会发疯。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他当然是懂的。
夏浔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全然没有注意一旁的彭梓祺那幽怨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盘桓,三月之期马上就到了,即便没有到,行刺夏浔的凶手已然伏诛,她也再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家里已经派了人来问她几时回去,可这个家伙,没有说过一句挽留她的话,他是个木头人不成
夏浔终于不再想心事了,他一拨马头,振作精神道:走,咱们回去。
彭梓祺暗暗一咬牙,一提马缰,随之而去。
马到杨府门前,迎面恰见两个人走来,老远看见那二人,夏浔便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去。迎面而来的头一个人就是崔元烈,跟在后面的却是朱府管家朱洞。崔元烈兴高采烈地迎上来,长长一揖,激动非常地道:文轩兄,大恩大德,没齿不忘,请受小弟一拜。
夏浔连忙扶起他,瞟了眼一旁的朱府管家朱洞,对崔元烈笑道:什么事,让你这般欢喜
崔元烈手舞足蹈地道:岳父大人答应我家的求亲了,呵呵呵,小弟可以和善碧做夫妻了,还亏兄长鼎力相助,元烈终身幸福,都拜兄长所赐,这份大恩大德,元烈是终生不敢忘的。
哦恭喜,恭喜。夏浔一听也是喜动颜色,崔元烈又贴近他的耳朵,眉飞色舞地道:岳父大人不但答应了我家的求亲,而且还要求我务必尽快成亲呢,哈哈哈,小弟很快就要做新郎了。
夏浔一怔,随即便省悟到必是自己与他胡诌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朱大人担心女儿真个珠胎暗结,肚子大了掩饰不住,丢了朱家的面子,忍不住也吃吃地笑起来。
彭梓祺在一旁恨恨地想:这么喜欢给人作媒,怎么不知帮帮我呢
悲痛,虽然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既然还有欢乐和未来,那生活就是永远让人期待的了。夏浔替崔元烈感到高兴,本来有些消沉的心绪也重新振奋起来。
一旁,朱府管家朱洞一直含笑看着他们说话,那双老眼在夏浔身上摸索似的逡巡了一遍,这才从袖中摸出一页纸,慢吞吞地递过去,恭声道:杨公子,你看这份东西
这是什么
夏浔接过来展开一看,却是自己开出的那张索赔名单,不由哑然一笑,连连点头道: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说完便当着朱管家的面将那份单子扯碎。
朱洞一双老眼深深地凝望了夏浔一眼,唇角慢慢绽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微微躬下身去,脸上那枯树般的皱纹,便也因之显得更深了。
一阵风来,卷来几片败叶。
秋意已深,西风起,萧杀满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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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月关 81.济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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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黄叶飘零,枯草凄凄,人在高岗。一个白衫如雪的清丽少女和一个身着月白色缁衣,身材有些枯槁的女尼站在岗上,岗后不远处的山坡上,是孤零零的一座庙宇,庙很小,显得很是凄凉。
少女一脸落寞,而旁边的女尼则轻轻捻着念珠,唇边却带着一丝恬淡的微笑。
祺祺,你真的喜欢了那个男人女尼微笑着问。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皱纹,但是依稀仍可看出年轻时俊俏动人的模样。
少女正是换回女装的彭梓祺,她怏怏地应了一声:唔
你说,他在家乡已经订下了亲事,而且还是曾经煊赫数朝发达十余代的乌衣谢家
彭梓祺扁扁嘴唇儿,不说话了。
女尼回转身,注视着她道:那样的话,你怎么和人家争就算他喜欢你,你也做不了他的妻子,你明不明白就算他在家乡不曾订过亲,论起家世来,人家是家境富裕身世清白的秀才老爷,也不是你这样出身、整天舞刀弄枪的女子配为大妇的,你懂不懂

我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杨旭,他叫夏浔,他出身其实比你还低,对不对这个念头,你必须得放下,他现在就是杨旭,不管他以前是怎样的出身,你若想不透这一点,那就是自寻烦恼
彭梓祺低下头,脚尖轻轻地划着圈圈,不说话了。
女尼放缓了语气,轻轻口道:唉都是你爷爷、还有你那些叔叔大爷们不好,你是个女孩子,可他们从小教你的、说给你听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呀你想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这英雄妾就是那么好当的么这个夏浔,又算什么大英雄了
彭梓祺红着脸争辩道:怎么不是,英雄不论出身低嘛。谁说大英雄就一定要有盖世武功了他有担当、讲义气,侠肝义胆,古道热肠。为了小荻那个小丫头,他可以不惜抛弃自己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为了孙雪莲母女这对与他完全不相干的女人,他不惜身败名裂为之出头
好了好了,女尼失笑道:看你,姑姑只说了他一句不是,你那小嘴就吧吧吧的不依不饶起来,姑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维护一个人呢。
彭梓祺脸蛋一红,有些忸怩起来:姑姑
女尼转过身,望着西去的道路,又轻轻叹口气,喃喃地道:可是,祺祺呀,那毕竟是与人作妾呀,这是关乎你一生的大事,你明白么可你想过这有多难吗嫁人作妾,你爹娘同意么你爷爷同意么老太公同意么
彭梓祺眼珠转了转,想起夏浔给崔元烈出的那些折腾老丈人的损招,信心立即膨胀起来,挺起酥胸道:我没办法,可他一定有办法,他眼珠一转就是一个办法
女尼哭笑不得,嗔道:你这丫头,好就算他有办法让咱们彭家点头,可你不要忘了,他那正妻可是煊赫数朝十余代的豪门世家女,虽说现在败落了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定也是个很讲规矩的女子。你呢,毛毛躁躁,不拘小节的,到时候受得了她的约束么
彭梓祺想了想,期期艾艾地道:他他不会欺侮我的

彭梓祺挺起胸,信心十足地道:我相信,只要他喜欢了我,就不会欺负我,也不会叫别人欺负我
女尼依然摇头,摇得云淡风轻:你怎么只想好的一面这条路,不好走,一定不好走
彭梓祺不服气地道:姑姑,你说是挑个你喜欢的好男人重要,还是冲着那张位子重要你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幸福么
女尼白晰的脸颊忽地胀红血,随即苍白如纸,接着一片铁青,额头青筋一根根绷了起来,彭梓祺一看说及了姑姑心中最大的伤痛,不禁暗悔失言,连忙道:姑姑,对不起,我
女尼霍地一摆手,呼地一下转过身去,她双拳紧握,胸膛起伏,过了许久许久,才沉声问道:你铁了心,愿意跟着他了
彭梓祺怯怯地道:人家人家长这么大,就看上这么一个中意的男人
女尼呼地一下转过身来,双眉一挑,大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还等什么
这回反换了彭梓祺愕然了,迟疑道:姑姑在说什么
女尼道:男人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以死缠烂打不择手段,直到把她追求到手。我们女儿家先天就比男人受欺负,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自己可心可意的男人就不能去努力争取吗
彭梓祺委曲地道:他他都没说喜不喜欢我啊,我说刺客已经死了,我该回家了,他也不不说一句挽留我的话,我是个女孩儿家呀,还能怎么样啊
女尼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好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大声地挑唆着自己的侄女:那你就追上去,让他知道你喜欢他。如果有女人和你抢,你学武功干什么用的你就一脚踢开她如果那个姓夏的小混蛋不喜欢你,你就把他抢回来,生米煮成熟饭,看他喜不喜欢,他要还不喜欢,就把你那三十多个堂兄堂弟全叫出来,我看他是欠揍了
彭梓祺红着脸,吃惊地道:这这样也行吗
怎么不行
女尼脸红脖子粗地道:当初我爹念了几本破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啦,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啊都混成叫花子了还一副目高于顶的样子,我娘把他抢回来拜堂成亲的,他也不情愿呐,现在还不是儿孙满堂,夫妻恩爱,我告诉你,祺祺,这天底下的男人啊,就没一个好东西,骨子里头全都是犯贱的,你越客气他越欺负你
看她横眉立目、一身威风的模样,当年那个痛殴丈夫、婆婆、大伯子、小姑子一家老少的火爆新娘似乎有点现出霸王龙的原形了。
彭梓祺又是羞又是怕,小脸像朵大红花:姑,这这真行吗
女尼瞪眼道:你喜欢他不是么喜欢就去做要是不喜欢,回家练你的刀去,别跟姑姑哭哭唧唧的,听着烦我告诉你,男人要是喜欢了你,为你流血拼命都不会皱一皱眉头,但你别指望他无休止的等你,男人的耐性还不如一头驴子呢你一迟疑,他就归了别人了。
彭梓祺忙不迭地点头:哦,哦,那我该怎么办呢
仿佛一位伟人在为大众指明革命的道路,女尼威风凛凛地向前一挥手:追上去追到阳谷县,孤男寡女,朝夕相处,,我就不信他是柳下惠
彭梓祺担心地问:要是我追去了,他还是不喜欢我,那怎么办呢
女尼没好气地吼道:什么都问,什么都问,是你追男人,还是你姑姑我绝情师太追男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彭梓祺忙不迭应着,落荒而逃夏浔第一站去的是济南,并不是阳谷。
西门庆给他送了信来,约他在济南府见面,夏浔马上安顿好家里,又去禀明齐王,便启程上路了。
家里需要肖管事坐镇,这是他最信任的人,有关财产转移和善后事宜,交给他夏浔尽可放心。小荻到底年轻,身体正在生长发育的时候,又延请了青州名医悉心照料,身体正在迅速康复之中,现在已经能下地做些简单的活动了。
看这情形,再有两个月左右小荻就能完全康复,所以夏浔可以放心地离开,相信等他回来的时候,小荻又能恢复那副精灵古怪、活蹦乱跳的俏皮模样了。
夏浔这一次往济南去,会合西门庆之后就要直接赶赴北平,信中特意嘱咐他要尽量隐藏身份,而府中除了走不开的肖管事,其他下人都不知道东家在从事走私勾当,所以夏浔没有带随从。
一路无话,到了济南,找到西门庆所住的四海客栈,夏浔刚一进门,就看见西门庆趴在柜台上,正跟里边的老板娘眉飞色舞地耍贫嘴,连他走到身边都没注意。
夏浔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一拍他的肩膀刚要说话,西门庆一扭头看到是他,立即叫道:哎呀,杨老弟才来啊,为兄可等你多日了,来来来,快来登记了店历,咱们出去饮酒叙话。
夏浔取出秀才身份的证明,让那老板娘做了登记,到了西门庆租住的地方放下行李,简单说了几句,便一起出了客栈,寻了一家大酒店,要了一个雅间。
酒菜上桌,掩上房门,西门庆才道:杨老弟,北平那边已经联络妥了,我已安排了车辆陆续北上。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暴露咱们的真正身份,为了掩人耳目,我已经找了人,给咱们办两张假路引,到时候咱们两个搭乘济南车行的长途客车前往北平。
夏浔颔首道:好,小弟是个门外汉,一切听从西门兄决定便是。
西门庆笑道:等咱们的户籍路引办妥了,可不要再唤我西门兄了。我的化名已经起好了,叫高升。
高升
对,你也得起个化名,办路引要用,一会用过酒席,我就把名字递上去,老弟准备用个什么名字
名字么
夏浔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亮晶晶的东西,西门庆还没看清,他已微笑着、很郑重地道:夏浔我就叫夏浔吧,夏天的夏,浔阳江头夜送客的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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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月关 82.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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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引,人离居所百里之外,须有路引方可通行、住宿。路引上要注明旅者的姓名、籍贯、去向、日期以及体貌特征,以便沿途关卡和旅店的查验。无引,或引目不符、持假引者,官府给予逮捕。
路引起于唐朝,却以明清时要求的最为严厉,因而假路引便应运而生,成了某些人的生财工具。假路引并不易造,民间很难有那样的伪造技术,而且民间的人很难熟悉各个关隘的印章类别、形式,以及暗藏的鉴伪标识,很容易穿梆,所以所谓的假路引,其实大多都是真的,只是上面标注的身份是假的,盖因造假路引者就是官府中人。
夏浔赶到济南府的第二天,就和西门庆来到了提刑按察使衙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点了几样酒菜,二人坐下刚刚候了片刻,就有一个当地游手好闲的泼皮鬼鬼祟祟地溜进了酒楼。
听到三长两短的叩门声,西门庆立即拉开房门,那人闪身进来,看看二人,咧嘴一笑,便从怀中掏出两份路引来。
这人是西门庆联系好的一个地头蛇,名叫程凡,当地人却称其诨号癞痢狗而不名。程凡从怀里掏出那两份路引往西门庆手中一递,说道:看好了,可有什么疏漏错误,货物出手,可是概不退换。
西门庆打开一看,两份路引上面已经盖好了一堆的印章,长方型的是军方的关防,四方形的是州县衙门的关防,圆形的则是巡检关卡的印章,光看这些章,这两份路引的持有者就应该经过不少州县了。
两个人的名字也都赫然在目:高升、夏浔。两个人都是徐州人,往北平去为开皮货店的东家讨还欠款的伙计,上面所述的体貌特征也与二人完全一致。
西门庆匆匆看罢,便连连道谢,程凡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必客气,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去做甚么,我管不着,可是一旦有事,可得先把这路引毁了,否则真出了事,我们可是不承认的。伪造路引,那是比没有路引而四处闯荡更加罪加一等的事,哪多哪少,想必你们也明白。
西门庆笑道:明白,当然明白,程老弟放心,以我们的身份,还能做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不成么,只是有些事情,实在不宜以公开的身份出行罢了。
西门庆说着,从怀里掏出尾款共计二十五贯整,交到程凡手里,程凡把眼一瞧,笑嘻嘻地拢在袖中,拱拱手道:好了,祝两位掌柜的一路发财,程某告辞了。
待他出去,夏浔微微皱眉道:这个人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泼皮混混,他搞得来路引可莫是假的,被沿途官府勘验出来,咱们大事未做,先就出了纰漏。
西门庆笑道:不必担心,你道凭他一个泼皮无赖,做得出这路引来么嘿嘿,这都是公门中人的杰作,只不过他们隐在幕后,不会直接与雇主交易的,放心吧,除了咱们这两个人是假的,这两份路引拿到哪儿去验,都是真的
程凡收了钱,得意洋洋离了酒楼,刚刚走出不远,就有一个白袍公子摇着扇子走来,一眼看见他,便招手唤道:癞痢狗,过来过来。
程凡一听有人唤他诨号,登时有些不悦,可是一俟看清了那人模样,立即一耸肩头,满脸堆笑,夹着腚沟便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哎哟,曹公子,这才几天没见呐,瞧您这气色,红光照人,满脸桃红,不是发财,就是艳遇连连吧。
那曹公子哈哈大笑,使折扇在他头上一拍,说道:少耍贫嘴,这是从哪里来
原来这人正是济南提刑按察使司曹大人的公子曹玉廣,程凡凑前一步,压低声音笑道:不瞒公子爷,小的今儿又卖出两张路引去,共计得款八十贯整,公子爷,咱们手里已盖好其他州府关防的空白路引可不多了,公子您还得想想办法再弄些来才成,这个买卖,兴旺的很呐。
曹玉廣现在已经接替杨旭,成为齐王的生意代理人了,在青州干得风生水起,对卖路引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意已经不大看得上眼,便打个哈哈道:省得,省得,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我再去想办法。今儿这两张卖给谁了好大的手笔,平素一张路引也就卖个二十贯,这人竟出了一倍的价钱,可不要是什么江洋大盗、朝廷通缉的囚犯,咱们赚钱也要小心些,不能捅出大纰漏来。
程凡笑道:公子爷放心,那样的人我怎么敢拉扯遵您的吩咐,每卖一份路引,我都务必先验过了他的真路引,晓得他们身份才敢帮忙的。这两个人不是为非作歹的人,他们两个啊,他们一个是阳谷县的商人,叫做西门庆。一个是青州的生员,叫做杨旭。不晓得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还要隐藏了真正的身份才成,不过杀人越货的勾当,谅他们也干不来的。
曹玉廣一呆,失声道:竟是他么唔喔,我明白了,我有点儿明白了。嗯,这个人,的确可以放心,好了,告诉你们老大一声,把这个月卖路引的钱结算一下,晚上送我家去,本公子还有事,这就走了。
程凡追上去道:公子,你可莫忘了咱们的存货已经不多了呀。
曹玉廣一边走,一边挥手道:省得省得,你说杨旭来了济南,还花了大价钱办假路引
紫衣藤给曹玉廣斟了杯酒,缓缓问道。一想起杨旭买假路引,一张就出手四十贯,而自己十七年的清白女儿身,梳栊之夜竟然只有区区三十贯,她的心都在滴血。
曹玉廣把她抱在膝上,抚乳摸臀上下其手,一边享受着那软弹如玉的美妙触感,一边笑道:不错,可巧的让我碰上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他也来了济南。
紫衣藤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怨毒之意,又问:他不是生员身份么照理说咱大明天下,他处处行得呀,怎么还要花钱办假路引呢。
曹玉廣就着她的手呷一口酒,悠然道:这个么,你就不懂喽,许多时候、许多人想要出门办事,是不方便用他真正的身份的,这时候就需要用一个假身份,可是路引如果不对应,如何瞒人所以就要买假路引喽。
紫衣藤眸光一闪,机警地问道:也就是说,他此去北平,是要做些作奸犯科的事了
曹玉廣嘿嘿笑道:反正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紫衣藤大喜,脱口道:那公子该派人跟着他,看看他要做些什么才是呀。
曹玉廣一怔,反问道:我看他做什么又要做什么
紫衣藤一呆,吱唔道:哦,这个么,公子不是说齐王很青睐他么,扳倒了他,齐王爷不就得完全倚重于你了么
曹玉廣晒然一笑,摇头道:嗳,他的店铺现在有七成在我手上,我又接手了生春堂药铺的几家店号,齐王爷现在不靠我还能靠谁去杨旭嘛,昨日黄花喽,本公子何必对他心存忌讳。再说,他这次去北平做什么,我多少已经猜到了几分,嘿嘿,这件事呀,不能管,不必管,也不该管啊
紫衣藤银牙暗咬,却又不敢表现出自己明显的恨意。曹玉廣虽然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却也自视甚高,并不是一个甘心在女人石榴裙下为她奔走的走狗,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因为当日一赌怀恨杨旭,想利用他来实施报复,他一定会很不高兴,自己刚到济南,还要倚赖于他,万万不可令他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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