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月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爷爷放心,杨旭这个野种,翻不了天去
杨充冷冷一笑,他是杨氏家族长房长孙,受人尊宠,自幼养成了骄横的脾气,自入太学之后,更是目中无人。杨充冷笑着道:他今日赢了官司,不过是占足了一个孝字。古时就有辱人父者而其子杀之,受到朝廷宽宥的例子,自后因以为比。何况只是屠牛宰羊,那江宁知县不敢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可他这番举动,真的全无破绽不尽然吧
杨嵘精神一振,忙道:充儿,你是说
杨充道:侵占民居,这一条咱们是无法摆脱了,不过法不责众,何况有十几家之多,又是本族本宗的长辈人家,与外人强占又有不同,处治起来可轻可重,存乎主审一心。这一点嘛,只要找个得力的人物从中斡旋,其实没那么严重。
杨嵘道:这个当然没甚么严重,江宁县也未重判,县太爷今日这番处治可以说是各打五十大板,他在和稀泥,息事宁人呢。问题是,杨旭这么做,我若不整治了他,今后在族人们面前还如何抬头我说出去的话还有人听么
杨充心道:你把人家的祖屋当了猪圈,简直就是骑在人家头上拉屎,换了我上门杀人都不解恨,宰你几口猪羊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可这话他也只能说在心里,他也明白,爷爷当初对杨鼎坤一家的压迫是为了把试图挑战他长房权威的危险扼杀于萌芽当中,后来对族人们侵占杨鼎坤房舍宅院的事给予纵容,也是为了以活生生的例子震摄其他族人,说到底都是为了他们这一房的利益和权威不致受到损害。
他是长房长孙,爷爷所维护的,正是他该维护的,他沉思片刻,说道:杀牛毕竟是违反了朝廷律令。那些牲畜都是本族长辈家的,纵有不对,他也不该以下犯上,难道非要将之屠戮一空才显孝心这孝,可不只是对父母尽孝,对宗族长辈他不应尽孝么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们可以在这一点上做做文章。
杨嵘道:江宁县令可是已经判决了的呀,你能推翻此案
杨充沉沉一笑:继续告,告到应天府去。
杨嵘虽是本地乡绅,却还从没到应天府打过官司,应天府尹可不是一般的知府,天子脚下府治之地,这知府上头联系着六部,有事可以直接上达天听,那是天子近臣,到他那儿打官司,杨嵘还真有点打怵。他迟疑道:应天府这样可以吗
杨充道:当然不是现在。我马上回城去找我的恩师。他与应天府尹王洪睿王大人是知交好友,我把此事禀与恩师,请恩师在王大人面前美言几句,然后爷爷再去应天府告上一状。
杨嵘不放心地道:你那老师,在府尹大人面前当真说得上话么
杨充傲然道:爷爷放心,我这位老师,是洪武十八年会试第一、殿试第三、探花及第的大才子。授翰林编修,升修撰,迁任春坊讲读官,伴读东宫,课教太孙,累得提升,如今已官至太常寺卿兼太学博士,姓黄名子澄,他不但与应天府尹是好友,当今皇太孙殿下对他也是言听计从。他说一句话,份量十足。
杨嵘大喜,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好好我的好孙儿,你认得如此人物,咱还怕他何来
骤闻喜讯,老家伙意气风飞,咬牙切齿地道:杨旭,你这忤逆尊长、大逆不道的小畜牲,凭你一张利口,还大得过官家这两张口去老夫这一番一定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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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月关 125.借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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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曰:人道莫不有辨,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礼。又云:故先王案为之制礼义以分之,使贵贱之等、长幼之差、知贤愚能不能之分,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宜。礼者,序尊卑、贵贱、大小之位,而差外内远近新故之级者也。
在家族中,父子、夫妇、兄弟之礼也各不相同。夜晚为父母安放枕席,早晨向父母问安,出门必面告,回来必面告,不占据尊者的位置,与长者同席时不坐在中央位置,不蓄私财等等,这都是人子之礼。
只有通过不同的礼,才能确定家族内和天下间各种人的身份和行为,使人人各尽本分,君臣上下父子兄弟依礼而定。就算是庶人,也要知礼,行礼,所谓礼不下庶人,并非庶人无礼,只是说庶人限于财力、物力和时间,不能备礼,例如庶人无庙祭而祭于寝
黄子澄目光微微扫动,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忽地微微一皱眉,把手中戒尺往青铜磬上一敲,扬声道: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你们退下,杨充,留下。
学生们纷纷起身,长揖退下,杨充走到先生案前,恭谨地站定。
黄子澄是个年近五旬的老人,面容清瞿,目光威严,脸上的皱纹浅浅的,却给人一种沟壑般的感觉,恰如他的性格,一丝不苟,刻板守正。
黄子澄瞪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不悦地道:杨充,老夫方才见你一副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对老夫所讲不以为然
杨充吃了一惊,连忙拱手道:学生不敢,学生是听先生所言,不由想起了自家之事,所以一时失神,还请先生恕罪。
黄子澄神色一缓:喔,原来你是听为师所言有所感触。你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杨充黯然叹了口气,说道:家门不幸,本来,家丑不外扬,可是在恩师面前,学生自然是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恩师可不算外人。
黄子澄神色更加温和,呵呵笑道:老夫的学生之中,你一向沉稳持正,谨身慎言,我就说嘛,今日怎会如此失常。说说吧,家门之中,发生了何事
杨充道:杨家这桩丑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恩师也知道,我秣陵杨家,是当地最大的氏族,当时我有一位族叔,叫杨鼎坤的,不安于家业,见行商有利可图,不顾学生的祖父再三规劝,荒弃了家族分配给他的田地,跑到外地经商去了。
黄子澄脸色一沉,冷哼道:先王之世,野无不耕之民,室无不蚕之女,水旱无虞,饥寒不至。自什一之途开,奇巧之技作,而后农桑之业废。一农执耒而百家待食,一女事织而百夫待之,欲人无贫,得乎商人不事生产,囤积居奇,操纵物价,乃不劳而获之人。此人抛弃正业,专事末作,实是自甘下贱。
杨充道:先生说的是。可他自愿如此,学生的祖父不愿强迫,便也由得他去。不想,叔父常年在外经商,难得回一次家门,我那婶娘她
黄子澄目光一凝:嗯
杨充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道:她她不守妇道,与人做下苟且之事
黄子澄不屑地冷哼一声,杨充赶紧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渐渐被邻里知道,闲言碎语不堪入耳,整个家族都为之蒙羞。我那婶娘见事机败露,羞见叔父,在叔父赶回的前一天投井自尽了。谁知这样一来,我那不知底细的叔父便与我们全族生了嫌隙,愤而携幼子远走他乡。
被他遗下的那处房舍被风雨侵袭,盗贼出入,年久失修,败落凋敝,摇摇欲坠。族中有十几位叔伯,见那房舍院落已然荒废,不堪使用,便将这处族产改为他用,谁知道
杨充下来的话可不敢撒谎了,若是句句不真,他也怕被黄子澄知道真相,自己从此不为他所喜,误了自家前程。黄子澄听罢勃然道:此人好生不通事理,且不论昔日谁对谁错,一处凋敝破烂,不堪再住的院舍,纵然族人有些甚么不是,他既回来,也大可拘下牛羊,与人理论,岂可一怒杀之。牛是农人之耕具,那些牲畜皆是本族长辈之财物,这杨旭好一张利口,好一副机心,他这是籍一个孝字,挟怨报复
杨充苦着脸道:先生说的是,这正是他狡狯之处,可他占住了孝道这个大义,谁又奈何得了他江宁知县也只好循古例,赦免了他的屠牛之罪,现如今他在秣陵镇大兴土木,他要重修老屋,原是人子的本份,倒也没有甚么,可他把屠杀的牛羊都炙烤烹煮了,与雇来建屋的匠人日日大啖,故意示威于族人。
学生的族叔族伯们上门理论,尽被他手下恶奴打将回来,学生的祖父添为一族之长,与他的亲祖父是兄弟,见他与同宗同族如此交恶,祖父深为忧虑,亲自登门劝诫,谁知却被目无尊长的小子破口大骂,赶出门来。祖父年事已高,怎受得了如此羞辱,回去之后就病倒了。那些被他屠宰了耕牛的族中叔伯,眼看着就到了耕种季节,却失去了最得力的耕种工具,处境十分窘迫,奈何他狡词强辩,乡人纯朴,理论起来怎是他的对手
黄子澄哼了一声道:所以说,人道莫不有辨,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礼。孝道固当提倡,可是此人居心不良,所行所为,不过是窃占一个孝字,实则是为了掩盖擅杀耕牛、欺凌族众长辈的恶行罢了。
杨充苦苦一叹,又道:学生的祖父不想家族失和,劝说学生的各位族叔,愿意由我家出钱,为他们再购耕牛,希望此事风波平了之后,一族子孙仍能和睦相处,可各位族叔却忿于那杨旭所为,要联名再告到应天尹,学生方才正想,是否告假回去,劝说各位族叔
黄子澄脸色一正,说道:杨充啊,令祖与你,顾全大局,其心可悯,不过,宽容当有度,过了这个度,那就是助恶了。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纵恶即是为恶,你的族叔们没有错,此等宵小,不容忍让。
黄子澄略一思忖,又道:本来,司法事自有地方官府,为师不该干预。可那杨旭甚有机心,言辞巧辩,恐那官员为其蒙蔽,为师若非听你道出其中缘由细节,只闻其表,也难免要相信他确是出于孝心,一时激愤而动刀屠牛了。你回去一趟吧,不要学你祖父纵奸为恶,而应助你的族叔打赢这场官司。应天府那里,为师会为你说项一番。
杨充狂喜,面上却不敢露出形色,只是长长一揖,恭谨地道:学生受教,学生这便还乡,遵先生所嘱行事。
杨家每日牛羊鸡鸭不限量的供应,这样的主家哪里去找那些工人匠人干起活来也卖力气,重新构划的房舍已经开始纷纷打好地基,现在开始地上建造了。夏浔一家人不能整天露宿或住在车上,如今便住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高家小栈里。
这家客栈不是杨家开的,在杨嵘老爷子的坚持和控制下,杨家的人一直坚持着成则出仕,不成则耕读的生活,是不会执此贱业的。因为此地距金陵已极近,不管是来的行旅客商还是走的行旅客商很少在这个地方过夜,所以这里的客栈业不发达,全镇只有这一处小客栈,夏浔这一大家子入住了,把这小客栈挤得满满当当,再也住不下其他客人了。
客栈东主是兄弟两个,哥哥叫高峰,弟弟叫。那时代没有这个词儿,旁人听了不觉怎样,唯有夏浔,每次听到老大叫老二的名字时,总会发出一阵恶趣味的怪笑,笑得挺忠厚的两兄弟毛骨怵然,还以为这位公子爷精神上有点什么问题,侍候的便也更加小心了。
本来镇上的人是不敢接近、搭讪、收容他们这一家人的,连正儿八经的和他们做生意都不敢,可是夏浔先是把十几位叔伯家的畜牲杀了个精光,接着就食其肉、饮其血,嚣张的很。第二天他去公堂上走了一圈,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听说他那十几个族叔族伯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就连杨老爷子都被他指着鼻子痛骂了一番,现在秣陵镇上的其他人家见了他既敬且畏,可不敢再得罪他了。
如今正是午后,午后该做什么
夏浔房中,梓祺衣衫半裸,粉肌隐露,在夏浔身上蛇一般地扭动挣扎着,夏浔的手在游走,她的手则在无力的追逐,想要摆脱他的爱抚:不成,不成,大白天的
小心肝儿,好不容易借着这儿房舍有限的理由,把小荻丫头哄去陪她娘同住了,机会难得呀。夏浔哄着,寻到了梓祺躲闪的樱唇,强行吻了上去。
唔
这一着果然奏效,梓祺很快安静下来,一双柔软的手臂从推拒慢慢变成了搭在他肩上,再环到他的脖子上,主动地迎合起来,好半晌,她才睁开迷离的俏眼,娇喘吁吁地道:你你这坏蛋,从哪儿学来这么多新花样儿
未等夏浔回答,她已闭上含羞的双眼,将已被亲得微微肿起的樱唇又凑了上来,昵声道:我还要
一番激情湿吻,再被夏浔上下其手,彭梓祺被吻得娇喘吁吁、体软似泥,虽未剑及履及,已是神魂俱醉,不知云里雾里,柔若无骨地偎在他怀里,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光要吻么夏浔坏笑:那不是隔靴搔痒来,小乖乖,让哥哥脱了衣衫。
我不不要,天天还没黑
声音断续,软弱无力,彭梓祺在夏浔的攻势下渐渐服软,已经有些半推半就了,眼看胜利在望,很快就可以攻城掠地,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夏浔大为扫兴,忙向梓祺打个手势,拉过被子盖住了她,这才绕过一扇屏风,整理了一下仪容,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戴幞头穿皂靴、穿一身盘领右衽大红官服的捕快,正歪眉斜眼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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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月关 126.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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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杨旭杨秀才一个捕快阴阳怪气地说话了。夏浔拱手道:正是本人,不知两位捕翁有何见教
其中一个捕快呲牙一笑:秀才公,这是应天府的拘票,请你收了。明日巳时,老爷要问你的话,可莫迟了。
不管怎样,夏浔到底是秀才身份,两个执贱役的捕快可以对平头百姓凶神恶煞,可不敢对他随便动粗,两人递了拘票,让夏浔签收了,便扬长而去。高峰和两兄弟鬼头鬼脑地在外面看着,夏浔瞟了他们一眼,掩上了房门。
应天府区区一件民间纠纷,纵然是牵扯到杀牛之罪,至于告到应天府么这是天子之都,应天府尹日理万机,有多少大事要做,他有闲功夫亲自审理此案
夏浔立即想到,杨家一定动用了什么关系,这关系能请动应天府尹,想必是来者不善。
相公,什么事呀
彭梓祺已整理好了衣衫,掠掠鬓边散乱的头发,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红晕未褪,风姿依然撩人。
夏浔道:没甚么,那班人不死心,官司打到应天府去了。
彭梓祺吃了一惊:啊竟有此事我就说,他们杨家在此地树大根深,怎么可能不识得几个权贵人物,这可怎么办那些执法的,就像我们这些练武的,招法技巧都是那些,可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他要说你无罪,找得出一千个理由证明你无罪,他要说你有罪,同样找得出无数的理由证明你有罪。
夏浔哈哈大笑,顺手在她结实挺翘的香臀上拍了一记,赞道:我家小祺祺不止会玩刀,原来看那些官儿,也是这般的透澈。
彭梓祺跟在后面,见他翻箱倒柜的,忍不住问道:你找什么
夏浔道:找到了他从箱笼中翻出一个包裹,打开包裹,又翻出一个小包,最后解开那小包,露出一只七彩丝线、金光银霞交相掩映的美丽香囊,一时间满室飘香。
夏浔拿起香囊,走到彭梓祺面前:小祺,这是别人送给我的
夏浔还没说完,彭梓祺便有些吃味儿:别人是谁家的姑娘,把贴身的香囊都送给了你呀
夏浔笑道:这人你也认得的,我们两个都见过她。
我认得
彭梓祺急急回想,自己见过,能赠他香囊,还能被他接受的,青州的妙弋、雪莲、紫衣藤是绝不可能的,蒲台县被救的那几位姑娘也不可能,阳谷县小东嫂子呸呸呸啊
彭梓祺突然想了起来:是北平的谢姑娘还是南姑娘
夏浔咳嗽一声道:再也没有旁人了么
彭梓祺仔细想想,哼道:还能有谁我见过的人中,也就她们二人还有可能。
夏浔道:别胡思乱想了,其实这香囊,是我在燕王府时,茗儿小郡主送给我的。
彭梓祺两只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半晌之后,突然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道:茗茗儿郡主你好大胆子人家人家是郡主啊,三个姐姐都是王妃,你借部天梯也配不上人家。她她还那么小,根本不懂事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花言巧语哄骗了这么小的姑娘,你你有几个脑袋够人家砍的
夏浔诧异地道:你在说什么啊,不就是一个香囊么,一件礼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礼物
彭梓祺叫起来,赶紧把他扯到一边,嗔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哪有女孩儿家随随便便送人家香囊的女孩子把贴身的香囊送给男人,那那就是以身相许呀,普天之下谁不知道
夏浔愕然道:不会吧以身相许有那么严重么,我就不知道
脑海中忽地闪过那个粉妆玉琢、宜喜宜嗔的小姑娘模样,以身相许夏浔顿时打了个机灵,把一朵沾着晨露的含苞花骨朵儿给掐断太邪恶了
他赶紧摇头道:不可能的,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其实是我不是救了她一命嘛,小郡主感恩图报,却又没甚么好赠予的,所以就把这香囊送给我了。
彭梓祺松了口气,嗔道:我就说,那么小的姑娘,怎么可能,真是的,人家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收人家小姑娘的香囊做什么
夏浔道:你才真是笨呢,我这番回江南是干什么来了说是成亲,可先得有家吧重整祖屋,在秣陵镇上站稳脚跟,这是前提吧可我一别家乡十余载,能斗得过这成群结队的地头蛇小郡主送我香囊时说了,若有所求,只管凭此信物去中山王府,徐家上下都认得她这香囊的,到时候她一定出面相助。徐家那是什么地位大明第一功臣世家呀,随随便便一句话,小小秣陵镇谁人能挡看这情形,他们一定走了什么门路,托了什么人,我取这香囊出来,就是以备万一的。
彭梓祺这才知他用心,动容道:那么,你想持这香囊,往徐家求助
夏浔郑重地点了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民不与官斗啊,如果他们真的走了门路,后果难以预料,这恩情还上几次,也就还清了,能不用尽量不用,我也是有备无患。
彭梓祺苦笑道:你呀,怎么有时精明有时傻呢你拿这香囊去中山王府,接迎款待的人一定不会是小郡主本人,若被徐府的人知道小郡主把这香囊送了你,为了小郡主的清誉,我怕你求不来帮助,反而要被徐家杀人灭口啦。
夏浔大吃一惊道:这香囊,当真如此重要
彭梓祺翻个白眼儿道:别人哪知你受了香囊是为求助哪知道是小郡主少不更事你这香囊一拿出来,人家就只知道传扬出去,那就是小郡主对你芳心所属,情有所钟,要对你以身相许了,你说后果严不严重
夏浔呆住了,他真不知道这一枚小小香囊,竟然就成了以身相许的信物,原本以为是救命的锦囊,如今竟成的索命的贴子,这可如何是好
夏浔呆了一阵,瞧瞧彭梓祺模样,突然计上心来:那只好这样了,香囊你收着,明天我去应天府,如果应天府尹与我为难,你便去中山王府求助。
说到这里,夏浔又嘱咐了一句:记着,千万要穿回女装,就说这香囊是茗儿小郡主送给你的。
彭梓祺噗嗤一笑,收起香囊,娇嗔道:你呀,以后千万记着,女孩儿家的东西,乱收不得,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王洪睿是开封府尹。都城之地的府尹,从来都不好干,朱元璋眼皮子底下的应天府尹更不好干。从皇城里边到地方上,吃喝拉撒睡哪一样都得管,都要想得到。在这种一砖头下去,就得砸中几个权贵达人的地方,遇上点什么事儿,都是兼顾到各个方面的关系、利益,若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哪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当。
可这八面玲珑,也得分对谁,该做的事、该动得的人,必须得雷厉风行,有大魄力,否则一个尸餐素位的平庸官儿,就算皇帝不动你,又有多少人会盯着你这个虽然不容易却也大权在握的位置呢
黄子澄已经给他递过了话儿,黄子澄是他的同年好友,而且是皇太孙的师傅,王洪睿知道黄子澄在皇太孙心中的地位,眼看着当今皇帝年事已高,近来频频生病,恐怕龙驭宾天之期为时不远了,到时候皇太孙登基大宝,黄子澄这位帝师就要成为权倾朝野的人物,于公于私,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饶是如此,本着一贯小心的态度,他还是派人暗中调查了一下夏浔的身份,知道他是青州生员,当地有名的富绅,好象和齐王府还有些往来,关系比较密切。这他倒不担心,在一位未奉诏谕,永远不得离开藩国半步的亲王和未来的帝师之间,谁对自己这个京官更有助益,那是一目了然的事。
因此,案子还没审,胜败已在他的心中了。
应天府尹很少亲自审理这种小案子,但是如果主审官有那心情,那也未尝不可。宋太宗当年还在金銮殿上亲自审理过市民丢了一口猪的案子呢,最终还不是传为美谈
夏浔赶到应天府衙门,情景一如当日在江宁县的情景,不同的是,这一遭儿杨氏家族已做了充分的准备。那十八家家中牲畜被屠杀一空的人仍然跪满了整个大堂,而以杨文武为首的那些人,身上却都裹着白布条子,也不知道一个个伤得有多重。
案子一开审,先由原告杨氏族人说话,杨家旧宅现在已被推平了,正在重新建造,这些情况那些族人一清二楚,所以他们众口一词,都说杨旭的祖屋疏于照料,受风雨侵袭、窃贼光顾,早已门窗一空,四壁漏风,不堪使用,还是族人们好心,把杨鼎坤当初留下的供桌灵位搬到壁角予以照料。
至于他们占用了杨家的地方饲养牲畜,也尽量含糊其辞,农家院落本来就大多要在院中饲养牲畜的,门窗若开着,鸡鸭猫狗的蹿进屋去也属寻常。本来一桩把人家屋舍当成牲口圈,污秽人家亡母灵位这样天人共愤的大事,被他们三言两语便说得理直气壮了。
要找证据他们有的是人证,而夏浔在本地找不到一个人肯仗义出头为他作证,府尹大人虽然做出一副公正严明,不偏不倚的模样,但那一脸森然如同阎王的表情,已经喻示着夏浔今日官司的结局了。
彭梓祺很机灵,她在堂上观审,眼见风向大变,而府尹大人的态度明显是倾向于杨氏族人一边,夏浔虽占了理,却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后果大为不妙,她立即退出公堂,飞身上马,直奔中山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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