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月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夏浔摊摊手,叹口气道:一言难尽啊,郡主还小,有些事,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一旁安庆公主吮着手指听了半天,突然雀跃起来:喂,你再被我父皇打一回好不好
夏浔吓了一跳,忙道:为什么啊,公主殿下。
小公主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我方才没看到。
夏浔哭笑不得地道:打板子很痛的呀。
这样啊
小公主一脸惋惜地嘱咐他:那你下回被我父皇打屁股的时候,千万记着先告诉我,我好来看。
夏浔哭笑不得地道:好好好,一定,一定,殿下的吩咐,杨旭记下了。
徐茗儿对夏浔丢个眼色,小声道:你等着,我进去见机行事,说不定能帮你讨个假来。
夏浔大喜,感激地道:郡主大恩大德,一再相帮杨旭,杨旭就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唯有
徐茗儿掩口笑道:成了成了,听着肉麻兮兮的,你那张骗人的嘴,谁当真谁倒霉。
她牵起安庆小公主的手,便往谨身殿内走去是啊,皇大爷,我在北平的时候,就见过彭姑娘,那时他们就在一起了,彭姑娘很喜欢他的,说起来,这杨旭也帮过皇大爷的忙嘛,皇大爷何不玉成其事,传扬开去,也是一桩美事呀。
朱元璋把女儿正把玩自己胡子的小手挪开,顺手摘下腰间玉佩塞给她玩,瞪着徐茗儿道:哼你当朕是月老吗还管那些闲事。他是朕的臣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朕还要感他的恩德为了一个女人,就敢耽搁朕的早朝,这样的侍卫要来何用,他日朕和他的娘子同有危难,他还不舍了朕,去救他娘子了为了一个女人,没出息的东西,亏得朕还对他颇为赏识
女人女人怎么啦。
徐茗儿眨眨眼道:皇大爷这不是稳坐大内,四平八稳嘛,又不是真的有了危险。可人家的娘子马上就要被带走了,劳燕分飞,山水远隔,若他这时还不肯留下,仍是忙着跑来大内给皇大爷站岗,皇大爷,你说这人是不是个利欲熏心的官迷儿这样的人,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谁都能收买他了,不重情不重义的男人,皇大爷用着便放心么
这
朱元璋有些语塞,只好倚老卖老道:小丫头片子,你懂甚么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儿女情长者,能有甚么大出息
徐茗儿何等乖巧机灵,立即抓住了他这句话,故作不屑地撇撇嘴道:皇大爷这句话,茗儿可不同意,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也有儿女情长的。
朱元璋哼道:有这样的人么,你且说一个来听听,若是有理,朕就依了你这小丫头,放他一马。
徐茗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得意,甜甜笑道:当然有喽,他呀,他以淮右一介布衣,白手打下天下,光复汉人江山,将蒙人铁蹄下的四等汉奴解救出来;他禁蒙古服饰,复汉人衣冠,推行儒家名教,轻徭薄赋、克勤克俭、严惩贪官、爱惜百姓、不管别人对他是怕是敬、是谤是誉,他的功绩注定了要彪炳千秋、名载史册的,他就是我大明开国洪武大帝
朱元璋先是一怔,随即开怀大笑:哈哈哈,你这臭丫头,为了替那姓杨的小子开脱,就这般拍朕的马屁。哈哈哈,世人都说朕心狠手辣、满手血腥,有谁说过朕儿女情长了笑死朕了,哈哈哈哈
徐茗儿盯着他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句:六宫无主,皇上为何不立皇后
只这轻轻一句话,朱元璋的大笑戛然而止,他定定地看着徐茗儿,喃喃地重复着:为何不立皇后为何不立皇后
朱元璋的神色忽然激动起来:为何不立皇后因为因为天上地下,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才配做朕的皇后只有一个人,秀英,秀英,她抛下我抛下我好久了
朱元璋的嘴唇微微哆嗦起来,这个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一代枭雄,竟然流下两行浑浊的老泪。
徐茗儿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强烈,不禁暗吃一惊,连忙拜伏于地道:茗儿触及皇上伤心事,万死
马皇后,马秀英,是朱元璋的元配夫人。
她不美,却是朱元璋这个可以坐拥天下美女的男人唯一敬爱深重的女人。
无论贵贱生死,她对朱元璋始终不离不弃。朱元璋被郭子兴所猜忌,羁押起来的时候,她偷偷给他送去吃食,因为被义父郭子兴撞见,只得将刚出锅的馒头揣在怀里,以免被义父发现,结果把自己的胸口都烫烂了。朱元璋和陈友谅作战,受了重伤吃了败仗一溃千里的时候,是她背起丈夫,逃出了生天。
她给过朱元璋无数的帮助,却从未向他索取过什么,从小经历了那么多的艰苦磨难,朱元璋的心早已磨砾的如同铁石,不管是多么窘困的环境,不管是多么绝望的境地,他从来不哭,因为他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当他的皇后过世时,他却放声大哭,老泪纵横,因为只有痛哭,才能渲泄他心中无尽的不舍和伤心。
生如夏花,逝如冬雪。
那是朱元璋这一辈子最敬最爱的女人,在她生病期间,朱元璋亲自端水喂药,马皇后病逝之后,一向节俭不事铺张的朱元璋用了最隆重的礼节安葬亡妻。事实上当朱元璋病逝时,他为自己交待后事,为了不扰百姓,特意提出国丧三天,而他为亡妻操持葬礼,却是内外百官,循以日易月之制,二十七日而除。比他自己多出了二十四天。
雨降天垂泪,雷鸣地举哀。西方诸佛子,同送马如来。谁说朱元璋没有情,像他这样不易动情的人,一旦动情,同样深沉而炽烈。
朱元璋唏嘘良久,看见徐茗儿跪在面前,一脸紧张,便擦擦眼泪,展颜一笑道:朕想起了秀英,心中难受,你有什么罪,起来吧。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秀英离开朕已经十五年啦,也许用不了多久,朕就该去陪她了
徐茗儿暗暗吃惊,她生在王侯世家,情商可能不那么发达,世事不那么练达,可宫闱朝廷上的事儿却自幼耳濡目染,皇帝自己可以这么感慨,她可不敢胡乱接话。
朱元璋又瞥了她一眼,恬淡地一笑,说道:皇后一向慈惠,如果她在,今日之事,她一定会劝解朕的。罢了,朕就饶他一回吧。
徐茗儿雀跃道:皇大爷,你恩准他辞假去青州了。
哪有那么容易。朱元璋板起脸道:该罚的还是要罚的。
徐茗儿担心地道:皇大爷想要怎么罚他
安庆公主在朱元璋怀里拍手道:打他屁股打他屁股我要看他打屁股
朱元璋眼中露出戏谑的笑意,用那枯树皮似的老脸贴了贴女儿幼滑的脸蛋,笑道:好,那就打他的屁股,打他五板子,由朕的小安庆负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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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月关 165.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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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茹瑺随着小付子匆匆来到谨身殿前,忽地看到殿前趴着一个武官,袍子掀起,只着小衣,旁边站着几个内侍和侍卫,居然还有两个小姑娘,看那宫装品色,应该是某位公主,不觉有些纳罕。 茹瑺今年刚刚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生得面色深峻,身材高大,极有威仪。他是一个才子,六岁能背千家诗,十岁已熟读大学、中庸。十六岁即由贡生拔入国子监,入太学,伴读当朝太子,皇亲国戚和王孙亲王们。
学业有成之后,茹瑺先是被任命为承敕郎,后任通政使,累迁右副都御史、兵部尚书,直到如今的吏部尚书,茹瑺辅佐朝政宵衣旰食,勤于职守,慎于言行,不但极清廉,而且极具才干,因此甚受朱元璋的重用。
朱元璋常对人赞许他为贤人君子,并颁给他中外一人,中流砥柱的铁券丹书,蠲免了他家的田塘园林赋税,还下旨在他故乡衡山城南门外建贡元坊一座以资纪念,对他的礼遇可见一斑。
这位大人一向的性子就是谦和有容、性格谨慎,越是觉得眼前这景象有些奇异,越是不想停下看个究竟,他把头一低,好象生怕踩着蚂蚁似的,随在小付子公公后面,踮着脚儿走进向谨身殿。
宝庆公主刚刚四岁,她能有多大的力气给她一把最小号的板子,她使足了吃奶的力气都举不起来,可小家伙玩得高兴。她憋得小脸通红,好不容易把板子举起一尺来高,歪歪斜斜往夏浔屁股上一落。
夏浔好象被蚊子叮了一口,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小公主自己先嘎嘎地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的开心的不得了,非常有成就感。茗儿看着看着,居然有点心痒难搔,一把从她手中抢过板子,说道:好啦好啦,宝庆力气小,姐姐替你,喏,第二下
哎哟
茗儿这一杖落势虽轻,其实还是比宝庆小公主重了些,而且正打在夏浔已经受了伤的位置,夏浔不禁苦着脸道:郡主,你比公主打得痛
徐茗儿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道: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喏,宝庆,给你打,使劲打,狠狠地打。
宝庆兴高采烈地道:好,给我给我,我打。然后又努力去举那板子。
茹瑺走过他们身边,目光在夏浔脸上匆匆一睃,便走了谨身殿。
他如今是吏部尚书,前些天的科考案有大批官员落马,事关人事任免,这些是不方便直接拿到金銮殿上说的,按照皇上的意思,他大致拟定了个名单,今儿得向皇上呈报,请皇上做最后的定夺。
茹瑺办事很能干,而且善于揣摩上意,他拟定的这份名单既考虑到了任免官员往昔的政绩、威望、资历,又考虑到了他们的特长是否适任新职,同时一度程度上还考虑到了他们往昔的表现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印象、评价,所以他拟定的名单很称朱元璋的心意,朱元璋只略略看了一眼,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茹瑺刚刚接任吏部尚书,此前执掌的是兵部,朱元璋又同他讨论了一番陕西战事。长兴侯耿炳文在陕西已经击溃了田九成的白莲军,汉明皇帝田九成、弥勒佛高福兴、天王何妙福等被杀,只有一位天王王金刚奴下落不明。
耿炳文正在勉县扫剿余孽,曹国公李景隆坐镇西安,训练地方军队,其实考虑已经相当周详了。茹瑺根据自己掌管兵部时的经验拾遗补缺,提了几点,其实都未出乎戎马一生的朱元璋所料,所以这方面的讨论同样很快就结束了。
茹瑺见皇上已经有了倦意,便要起身告辞,朱元璋嗯了一声,突然唤着他的表字又说了一句:对了,良玉啊,殿外有个带刀官,叫杨旭的,本是府军前卫,你是吏部尚书,给他安排一下,调他去山东公干。
茹瑺一怔,看看朱元璋脸色,试探着问道:是,刑部恰有几名司官出缺,臣酌情给他安排个职位
朱元璋闭着双眼,正在轻轻揉着眉心,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委他坐堂官的职位,王金刚奴不是潜逃了嘛,你看看刑部也好、都察院也好,哪儿方便,就给他委个临时的差派,让他去山东府缉察白莲教匪吧,他在山东生活多年,人地两熟,方便做事。但他毕竟是锦衣卫的人,这次只是特调,早晚还要回来的,不可循为常例。
茹瑺欠身道:臣,遵旨
谢雨霏手托着香腮,坐在家中葡萄架下的石桌前发呆,夕阳透过葡萄秧,斑斓地洒在她的身上,明明暗暗,一个美人儿。
眼前有两只蚊子,还有一个南飞飞,南飞飞刚到,她像一只穿花蝴蝶似的在谢雨霏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在两只蚊子的伴舞下飞得特别起劲,可她晃悠了好几圈,谢雨霏两眼发直,好象还没看到她。
南飞飞泄气地在她对面坐下,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娇嗔道:喂,小妮子别思夫啦,神思恍惚的,被人拖去卖了你都不知道。
啊什么
谢雨霏清醒过来,娇俏地白了她一眼道:胡说甚么呀你,我在想正事。
南飞飞撇嘴道:嘁,信你才怪。
随即她又歪歪头,甜甜笑道:喂,你看看我,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谢雨霏没精打采地瞟她一眼,懒洋洋地道:不一样没看出来呀,你平时不也这样
南飞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头顶道:喏,谢大小姐,你看看清楚,仔细看看,看到本姑娘头顶这枝银鎏金镶玉嵌宝蝴蝶啄针了么
当时士庶女子不许用纯金首饰,但是可以用银鎏金,这枚银鎏金的啄针式样活泼俏皮,又是仿得宫廷款式,带着雍容大气,戴在她的头上,两枚红玛瑙石熠熠放光,灼增娇俏,谢雨霏便道:嗯,挺有眼光啊,这枚啄针是挺漂亮的。
南飞飞眉开眼笑,耸着肩膀,很兴奋地压低声音道:他送给我的。
啊谁啊
他啊
南飞飞拉长了声音,颊上荡起两抹绯红:西门庆,高升哥啊
西门庆,字高升,他当初随口取个假名,却也是有来由的。谢雨霏蓦地张大了眼睛,惊奇地道:是他他真来找你了
南飞飞喜孜孜地点头,居然有了几分羞意:嗯,他真的来找我了,还送了我送了我这件礼物,其实没有你头上那枝蝶赶花挑心簪好看啦,不过不过我很开心,他真的来找我了呢,还送我首饰,嘻嘻,姐,他真的喜欢我呢。
南飞飞的两颗眸子闪闪发光,就像她头上的那两颗宝石。
是啊,真的没想到
谢雨霏看着她头上的啄针,眼中满是羡慕。飞飞头上那枝啄针,确实不及她头上的那枚蝶赶花的挑心簪大气、华贵,可那是她心爱的男人送的。
男人和女人先天就不同,男性喜欢炫耀自己的能力,女性喜欢炫耀自己的魅力,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和婚姻美满的小女人相比,后者总让人特别艳羡,你的首饰比人家名贵,可你是自己赚钱买的,而人家是自己男人送的,这就比你荣耀的多、幸福的多,哪个女人不渴望宠爱
可是自己谢雨霏满怀幽怨,她当初担心杨旭嫌弃她,迫不及待地提出解除婚约,以此换取杨旭的妥协,可是现在她渐渐发觉,杨旭其实是喜欢她的,而且并不在乎她曾经的行径。这一次,她把哥哥送去杨家,坦诚地告诉了杨旭,是他们在凤阳时结下的那个仇家找上了门来。
她把哥哥送走,显然就是要用自己的手段对付对方,并不想借助官府的力量。而她最拿手的是什么骗术杨旭心知肚明,但是并不点破,而且欣然答应助她一臂之力。
谢雨霏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了,时光过得飞快,再有两个月就到了八月中秋了,如果不是当初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她现在已经开开心心准备做新娘子了吧
可那冤家,既然他不嫌弃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肯主动提出重续婚约呢难道还要我一个女儿家腼颜去提么
过了许久,她眼神动了动,才发觉南飞飞正趴在面前,很认真的瞅着她的表情,脸上不由一热,嗔道:你的心上人来了,你不去陪他,跑来我这儿做甚么
南飞飞道:他去杨旭家中拜访了啊,他们是一对狐朋狗友嘛。对了,咱们要不要去,把你哥哥接回来
谢雨霏摇头道:不急,这两天巡检捕头常来走动,哥哥只知道有人冒充了他的名声在外作案,详情并不知晓,我在家中,若有什么疏漏,可以及时补救,若他在家便不好办了,等过几天没有什么变化,我再接他回来。
嗯
南飞飞点点头,紧跟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谢雨霏乜了她一眼道:你叹什么气呀,他不是已经来见你了么
南飞飞双手托起下巴,把自己的小脸皱成一副包子样,怏怏地道:是啊,他是来见我了,可他家里那位娘子好厉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甚么,他说来金陵采买药材的,他的娘子却不尽信,给他规定了归期,他在金陵待不了几天的,我我真想随他回山东去
谢雨霏道:你随他去了山东,便能长相厮守么傻丫头,原以为你只是戏弄于他,谁晓得你真陷了进去,你这不是自寻烦恼么
南飞飞撅着小嘴,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雨霏默然片刻,也跟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眉眼盈盈处,一抹春愁。
夕阳无声无息地落了山,院子里的光色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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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月关 166.奉旨泡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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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瑺身为吏部尚书,自然知道杨旭这个人,前些日子朝廷中的风风雨雨背后都有这个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如今得了皇帝亲口吩咐,更是不敢怠慢,他出了谨身殿,便向门口侍卫轻声问起杨旭此人。 不远处,夏浔已穿戴整齐,正给宝庆公主讲着故事,也不知他讲的是什么,连旁边那个十岁左右的俏丽少女也听得津津有味。
侍卫一指点,茹瑺才晓得这人就是杨旭。此人在前些日子文武之争中受到中山王府的支持、皇帝的偏袒,在南北榜争中又受到皇帝赏识,这一次皇上又亲口吩咐他一个小小八品带刀官的前程。
茹瑺揣测,此人必然是极受皇上宠爱的,再看他和小公主也是如此熟稔,方才的受刑分明就是陪着公主嬉闹了,茹瑺摸不清这杨旭到底多么深厚的背景,倒也不敢把他当成一个普通武官呼来喝去。他站定了身子,扬声说道:你是杨旭本官奉皇上谕旨,调你去山东府办差,随我走吧。
夏浔一诧,却又不便动问,忙三言两语匆匆结束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由徐茗儿领着依依不舍的宝庆公主走开了,宝庆公主还没听够,心痒难搔,一路想着那可粗可细、可长可短、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定海神针,便想去弄根棒儿舞弄一番。
夏浔匆忙赶到茹瑺面前,茹大人微微一笑,和气地道:本官奉旨调你克日赴山东府办事。走吧,本官这就给你好生安排一下。
夏浔一听就知道这是徐茗儿帮了他的大忙,回头一看,徐茗儿一边配合着宝庆小公主,手里边比比划划的,一边正回头向他看来。
夏浔站定身子,向她遥遥一揖,行礼甚是庄重。小郡主抿嘴一笑,便转过了头去。
刑部尚书告病在家歇养,现在是侍郎暴昭主持刑部日常事务。虽然礼部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可吏部才是实际上的六部第一,一听说吏部尚书亲自驾到,暴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装束整齐,亲自迎了出来。
他把茹瑺客客气气地迎进厅去,奉上热茶,仔细一听来意,竟是安排一个小小的八品御前带刀官的前程,不觉有些发怔,他想了想,才试探着道:咳,茹大人,这个杨旭,是大人的亲族晚辈么
茹瑺连忙摆手道:嗳,暴大人莫要乱猜,本官与那杨旭既不沾亲、也不带故,他呀
茹瑺向天上指了指,神秘地道:皇上亲口吩咐下来的,你说本官能不来吗
暴昭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一个区区八品小官的调动,还需要皇帝亲口吩咐吏部尚书,吏部尚书亲自把人给自己送来他倒底干嘛来了,要怎么安排他才合皇上的心意
暴昭小心翼翼地请教了一句,茹瑺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本官也不晓得,耿介呀,皇上的口气,是要打发他去山东府做事,皇上要办什么事,咱们用不着打听,依我看,给他安排个妥当的身份,叫他顺利成行也就是了。
只因这是朱元璋亲口吩咐下来的,结果一个八品小官的临时调动,便让两位当朝一品、手握重权的大人忐忑起来。朱元璋只是因为茹瑺正好在身边,他又是吏部尚书,这种跨衙门、跨行当的调动必然要经过他的,干脆就直接吩咐了给他。
结果茹瑺就像连升三级里边的主考官,九千岁亲自送来的考生,说他不是九千岁的亲戚,你信吗幸好朱元璋说过一句只是叫杨旭去山东府临时办差,回京后还要调回府军前卫的,要不然杨旭就变成张好古第二了,指不定被茹瑺和暴昭安排到一个什么既显贵又轻闲的位子上去养老。
暴昭和茹瑺都是清廉能干的官员,平时彼此欣赏,意气相投,交情本来就不错,这事儿又是皇上亲口吩咐下来的,两人都有干系,便一起研究起来。
暴昭为难地道:我刑部主管天下刑政,审定和执行律例,判案定罪,管理囚犯。下设十三清吏司,各管一省刑政。一般都是地方上将卷宗刑囚押解京师,由刑部再审,只有地方上发生了重大案件,且牵涉重多,不宜移案京师,才由刑部派人前去,主动遣派差事到地方上,却不多见,给他个什么差事才合适呢
茹瑺沉吟道:听说此次因陕西白莲教谋反,你刑部已派员赴十三省督察缉捕匪盗事
暴昭道:是有此事,可是人已经都走了呀,各司的差派,都是由各司员外郎牵头,那是从五品的官员,这杨旭怕是不够格儿,若只让他做个随从,皇上脸上又不好看。
暴昭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道:皇上既未指定由我刑部来办,大人您看,让他挂着都察院的幌子去山东怎么样都察院有监察御使巡按地方的巡回监察制度,最为合适。
茹瑺一听茅塞顿开,翘起大指道:耿介,好手段。那本官就不耽了,这就去都察院。
暴昭松了口气,连忙起身相送,茹瑺便兴冲冲地奔了都察院。
茹瑺曾经做过都察院副都御使,在那儿比在刑部更好说话,到了都察院把情况一说,都御使吴有道吴大人立即笑道:这事还须良玉兄亲自来嘱咐么,那就派他个巡按御使如何
茹瑺曾任职都察院,自然明白他说的术语。都察院可以派员到地方公干,按照巡察地方的职责,分为专差御使和巡按御使两种。
专差御使是由专职的监察御吏担任的,分别监察十种职权,一曰清查军队;二曰:提督学校;三曰巡察盐务;四曰巡查茶马;五曰巡查漕运;六曰巡查关防;七曰督理攒运;八曰查点军马;九曰屯田;十曰监军,除此十项专差,还有恤军、赈灾、提督捕盗、查理兵马钱粮等差使。
而巡按御使则不然,巡按御使没有明确的监察目标,举凡吏政、刑名、钱谷、治安、档案、学校、农桑、水利、风俗民隐,他们可以无所不察。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五品以上指明实迹参劾,由皇帝作出裁决,六品以下贪酷显著者可以立即拿问。遇到军事问题,巡按有权参与谋议;地方出现盗贼,巡按有权下令征剿。表扬善类,剪除豪蠢,正风俗,振纲纪,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可直查无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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