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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鹿鼎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陈近南叫道:冯大哥,风兄弟,咱们守住这里通道。两人齐声答应,各挺兵刃,并肩守住通上悬崖的一条窄道,原来一个是冯锡范,一个是风际中。
韦小宝突然遇到这许多熟人,只问:你们怎么会到这里双儿道:风大爷带着我到处找你,遇上了陈总舵主,打听到你们上了船出海,于是于是说到这里,喜欢过度,喉头哽着说不下去了。
这时五艘小艇中的追兵都已上了沙滩,从崖上俯视下去,都是清兵,共有七八十人。当先一人手执长刀,身形魁梧,相隔远了,面目看不清楚,那人指挥清兵布成了队伍。一队人远远站定,那将军一声令下,众兵从背上取下长弓,从箭壶里取出羽箭,搭在弓上,箭头对准了悬崖。
陈近南叫道:大家伏下遇上了这等情景,韦小宝自不用师父吩咐,一见清兵取弓在手,早就稳稳妥妥地缩在一块岩石之后。只听那将军叫道:放箭登时箭声飕飕不绝。悬崖甚高,自下而上的仰射,箭枝射到时劲力已衰。
冯锡范和风际中一挺长剑,一持单刀,将迎面射来的箭格打开去。
冯锡范叫道:施琅,你这不要脸的汉奸,有胆子就上来,一对一跟老子决一死战。韦小宝心道:原来下面带兵的是施琅。行军打仗,这人倒是一把好手。只听施琅叫道:你有种就下来,单打独斗,老子也不怕你。冯锡范道:好正要下去。陈近南道:冯大哥,别上他当。这人卑鄙无耻,什么事都做得出。冯锡范只走出一步,便即住足,叫道:你说单打独斗,干吗又派五艘小艇他妈的,是六艘,连我们的艇子也偷去了,臭汉奸,你叫小艇去接人,还不是想倚多为胜吗
施琅笑道:陈军师,冯队长,你两位武功了得,施某向来佩服。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带了郑公子下来,一齐投降了罢。皇上一定封你两位做大大的官。
施琅当年是郑手下的大将,和周全斌,甘辉,马信,刘国轩四人合称五虎将。陈近南是军师。冯锡范武功虽强,将略却非所长,乃是郑成功的卫士队长。施琅和陈冯二人并肩血战,久共患难,这时对二人仍以当年的军衔相称。悬崖和下面相距七八丈,施琅站得又远,可是他中气充沛,一句话送上崖来,人人听得清楚。
郑克爽脸上变色,颤声道:冯师父你你不可投降。冯锡范道:公子放心。冯某只教有一口气在,决不能投降鞑子。陈近南虽知冯锡范阴险奸诈,曾几次三番要加害自己,要保郑克爽图谋延平郡王之位,但此时他说来大义凛然,好生相敬,说道:冯大哥,你我今日并肩死战,说什么也要保护二公子周全。冯锡范道:自当追随军师。郑克爽道:军师此番保驾有功,回到,我必奏明父王,大大的大大的封赏。陈近南道:那是属下份当所为。说着走向崖边察看敌情。
韦小宝笑道:郑公子,大大的封赏倒也不必。你只要不翻脸无情,害我师父,就多谢你啦。郑克爽向他瞪了一眼。
韦小宝低声道:师姊,咱们不如捉了郑公子,去献给清兵罢。阿珂啐道:一见了面,就不说好话。你怎么又来吓他韦小宝笑道:吓几下玩儿,又吓不死的。就算吓死了,也不打紧。阿珂呸了一声,突然间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韦小宝问双儿:大家怎么在一起了双儿道:陈总舵主带了风大爷和我出海找你。我想起你曾到这通吃岛来过,跟陈总舵主说了,便到这里来瞧瞧。途中凑巧见到清兵炮船追赶郑公子,打沉了他座船,我们救了他上船,逃到这里。谢天谢地,终于见到了你。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
韦小宝伸手拍拍她肩头,说道:好双儿,这些日子中,我没一天不记着你。这句话倒不是口是心非,阿珂和双儿两个,他每天不想上十次,也有八次,倒还是记挂双儿的次数多了些。
陈近南叫道:众位兄弟,乘着鞑子援兵未到,咱们下去冲杀一阵。否则再载得六艇鞑子兵来,就不易对付了。众人齐声称是。这次来到岛上的十余人中,除了陈,冯,郑,风以及阿珂,双儿外,尚有天地会众八人,郑克爽的卫士三人。陈近南道:郑公子,陈姑娘,小宝,双儿,你们四个留在这里。余下的跟我冲长剑一挥,当先下崖。冯锡范,风际中和其余十一人跟着奔下,齐声呐喊,向清兵队疾冲而前。清兵纷纷放箭,都给陈,冯,风三人格打开了。
先前乘船水战,施琅所乘的是大战船,炮火厉害,陈近南等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时近身接战,清兵队中除了施琅一人之外,余下的都武功平平,怎抵得住陈,冯,风三个高手天地会兄弟和郑府卫士身手也颇了得,这十四个人一冲入阵,清兵当者披靡。
韦小宝道:师姊,双儿,咱们也下去冲杀一阵。阿珂和双儿同声答应。郑克爽道:我也去眼见韦小宝拔了匕首在手,冲下崖去,双儿和阿珂先后奔下。郑克爽只奔得几步,便停步不前,心想:我是千金之体,怎能跟这些属下同去犯险叫道:阿珂,你也别去罢阿珂不应,紧随在韦小宝身后。
韦小宝武功虽然平平,但身有四宝,冲入敌阵之中,却是履险如夷。那四宝第一宝,匕首锋锐,敌刃必折;第二宝,宝衣护身,刀枪不入;第三宝,逃功精妙,追之不及;第四宝,双儿在侧,清兵难敌。侍此四宝而和高手敌对,固然仍不免落败,但对付清兵却绰绰有余,霎时间连伤数人,果然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心想:当年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那也不过如此。说不定还是我韦小宝
众人一阵冲杀,清兵四散奔逃。陈近南单战施琅,一时难解难分。冯锡范和风际中却将众兵将杀得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到一顿饭时分,八十多名清兵已死伤了五六十人,残兵败将纷纷奔入海中。众水军水性精熟,忙向大船游去。这一边天地会的兄弟死了二人,重伤一人,余下的将施琅团团围住。
施琅钢刀翻飞,和陈近南手中长剑斗得甚是激烈,虽然身陷重围,却丝毫不惧。韦小宝叫道:施将军,你再不抛刀投降,转眼便成狗肉之酱了。施琅凝神接战,对旁人的言行不闻不见。
斗到酣处,陈近南一声长啸,连刺三剑,第三剑上已和施琅的钢刀黏在一起。他手腕抖动,急转了两个圈子,只听得施琅啊的一声,钢刀脱手飞出。陈近南剑尖起处,指住了他咽喉,喝道:怎么说施琅怒道:你打赢了,杀了我便是,有什么话好说陈近南道:这当儿你还在自逞英雄好汉你背主卖友,英雄好汉是这等行径吗
施琅突然身子一仰,滚倒在地,这一个打滚,摆脱了喉头的剑尖,双足连环,疾向陈近南小腿踢去。陈近南长剑竖立,挡在腿前。施琅这两脚倘若踢到,便是将自己双足足踝送到剑锋上去,危急中左手在地上一撑,两只脚硬生生的向上虚踢,一个倒翻筋斗向后跃出,待得站起,陈近南的剑尖又已指在他喉头。
施琅心头一凉,自知武功不是他对手,突然问道:军师,国姓爷待我怎样
这句话问出来,却大出陈近南意料之外。刹那之间,郑成功和施琅之间的恩怨纠葛,在陈近南脑海中一幌而过,他叹了口气,说道:平心而论,国姓爷确有对你不住地方。可是咱们受国姓爷大恩,纵然受了冤屈,又有什么法子
施琅道:难道要我学岳飞含冤而死
陈近南厉声道:就算你不能做岳飞,可也不能做秦桧,你逃得性命,也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投降鞑子,去做那猪狗不如的汉奸施琅道:我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又犯了什么罪,为什么国姓爷将他们杀得一个不剩他杀我全家,我便要杀他全家报仇陈近南道:报仇事小,做汉奸事大。今日我杀了你,瞧你有没有面目见国姓爷去。
施琅脑袋一挺,大声道:你杀我便了。只怕是国姓爷没脸见我,不是我没脸见他。
陈近南厉声道:你到这当口,还是振振有词。欲待一剑刺入他咽喉,却不由得想到昔日战阵中同生共死之情。施琅在国姓爷部下身先士卒,浴血苦战,功劳着实不小,若不是董夫人干预军务,侮慢大将,此人今日定是台湾的干城,虽然投敌叛国,绝无可恕,但他全家无辜被戮,实在也是其情可悯,说道:我给你一条生路。你若能立誓归降,重归郑王爷麾下,今日就饶了你性命。今后你将功赎罪尽力于恢复大业,仍不失为一条堂堂汉子。施兄弟,我良言相劝,盼你回头。最后这句话说得极是恳切。
施琅低下了头,脸有愧色,说道:我若再归了台湾,岂不成了反覆无常的小人
陈近南回剑入鞘,走近去握住他手,说道:施兄弟,为人讲究的是大义大节,只要你今后赤心为国,过去的一时糊涂,又有谁敢来笑你就算是关王爷,当年也降过曹操。
突然背后一人说道:这恶贼说我爷爷杀了他全家,我台湾决计容他不得。你快快将他杀了。陈近南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郑克爽,便道:二公子,施将军善于用兵,当年国姓爷军中无出其右。他投降过来,于我反清复明大业有极大好处。咱们当以国家为重,过去的私人怨仇,谁也不再放在心上罢。
郑克爽冷笑道:哼,此人到得台湾,握了兵权,我郑家还有命么陈近南道:只要施将军立下重誓,我以身家性命,担保他决无异心。郑克爽冷笑道:等他杀了我全家性命,你的身家性命陪得起吗台湾是我郑家的,可不是你陈军师陈家的。
陈近南只气得手足冰冷,强忍怒气,还待要说,施琅突然拔足飞奔,叫道:军师,你待我义气深重,兄弟永远不忘。郑家的奴才,兄弟做不了
陈近南叫道:施兄弟,回来,有话突然背心上一痛,一柄利刃自背刺入,从胸口透了出来。
这一剑却是郑克爽在他背后忽施暗算。凭着陈近南的武功,便十个郑克爽俄杀他不得,只是他眼见施琅已有降意,却被郑克爽骂走,知道这人将才难得,只盼再图挽回,万万料不到站在背后的郑克爽竟会陡施毒手。
当年郑成功攻克台湾,派儿子郑经驻守金门、厦门。郑经很得军心,却行止不谨,和乳母通奸生子。郑成功得知后愤怒异常,派人持令箭去厦门杀郑经。诸将认为是乱命,不肯奉令,公启回禀,有报恩有日,侯阙无期等语。郑成功见部将拒命,更是愤怒,不久便即病死,年方三十九岁。台湾统兵将领拥立郑成功的弟弟郑袭为主。郑经从金厦回师台湾,打垮台湾守军而接延平王位。郑成功的夫人董夫人以家生祸变,王爷早逝,俱因乳母生子而起,是以对乳母所生的克臧十分痛恨,极力主张立嫡孙克爽为世子。郑经却不听母言。陈近南一向对郑经忠心耿耿,他又嫁克臧为妻,董夫人和冯锡范等暗中密谋,知道要拥立克爽,必须先杀陈近南,以免他从中作梗,数次加害,都被他避过。不料他救得郑克爽性命,反而遭了此人毒手。这一剑突如其来,谁都出其不意。
冯锡范正要追赶施琅,只见韦小宝挺匕首向郑克爽刺去。冯锡范回剑格挡,嗤的一声,手中长剑断为两截。但他这一剑内劲浑厚,韦小宝的匕首也脱手飞出。冯锡范跟着一脚,将韦小宝踢了个筋斗,待要追击,双儿抢上拦住。风际中和两名天地会兄弟上前夹攻。
韦小宝爬起身来,拾起匕首,悲声大喊:这恶人害死了总舵主,大伙儿跟他拼命向郑克爽冲去。
郑克爽侧身闪避,挺剑刺向韦小宝后脑。他武功远较韦小宝高明,这一剑颇为巧妙,眼见韦小宝难以避过,忽然斜刺里一刀伸过来格开,却是阿珂。她叫道:别伤我师弟跟着两名天地会兄弟攻向郑克爽。
冯锡范力敌风际中和双儿等四人,兀自占到上风,拍的一掌,将一名天地会兄弟打得口喷鲜血而死。忽听得郑克爽哇哇大叫,冯锡范抛下对手,向郑克爽身畔奔去,挥掌又打死了一名天地会兄弟。他知陈近南既死,这伙人以韦小宝为首,须得先行料理这小鬼,即伸掌往韦小宝头顶拍落。
双儿叫道:相公,快跑纵身扑向冯锡范后心。
韦小宝道:你自己小心拔足便奔。
冯锡范心想:我如去追这小鬼,公子无人保护。伸左臂抱起郑克爽,向着韦小宝追来。他虽抱着一人,还是奔得比韦小宝快了几分。
韦小宝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伸手便想去按含沙射影的机括,这么脚步稍缓,冯锡范来得好快,右掌已然拍到。这当儿千钧一发,如等发出暗器,多半已给他打得脑浆迸裂,只得斜身急闪,使上了神行百变之技,逃了开去。
冯锡范这一下冲过了头,急忙收步,转身追去。韦小宝叫道:我师父的鬼魂追来了来摸你的头了说得两句话,松了一口气,冯锡范又赶近了一步。后面双儿和风际中衔尾急追,只盼截下冯锡范来。韦小宝东窜西奔,变幻莫测,冯锡范抱了郑克爽,身法究竟不甚灵便,一时追他不上。双儿和风际中又在后相距数丈。
追逐得一阵,韦小宝渐感气喘,情急之下,发足便往悬崖上奔去。冯锡范大喜,心想你这是自己逃入了绝境,眼见这悬崖除了一条窄道之,四面临空,更无退路,反而追得不这么急了。只是韦小宝在这条狭窄的山路上奔跑,神行百变功夫便使不出来,他刚踏上崖顶,冯锡范也已赶到。韦小宝大叫:老婆、中老婆、小老婆,大家快来帮忙啊,再不出来,大家要做寡妇了。
他逃向悬崖顶之时,崖上五女早已瞧见。苏荃见冯锡范左臂中挟着一人,仍是奔跃如飞,武功之强,比之洪教主也只稍逊一筹而已,早已持刀伏在崖边,待冯锡范赶到,刷的一刀,拦腰疾砍。
冯锡范先前听见韦小宝大呼小叫,只道仍是扰乱人心,万料不到此处果然伏得有人,但见这一刀招数精奇,着实了得,微微一惊,退了一步,大喝一声,左足微幌,右足突然飞出,正中苏荃手腕。苏荃啊的一声,柳叶刀脱手,激飞上天。
韦小宝正是要争这顷刻,身子对准了冯锡范,右手在腰间含沙射影的机括上力掀,嗤嗤嗤声响,一蓬绝细钢针急射而出,尽数打在冯锡范和郑克爽身上。
冯锡范大声惨叫,松手放开郑克爽,两人骨碌碌的从山道上滚了下去。双儿和风际中正奔到窄道一半,见两人来势甚急,当即跃起避过。
郑冯二人滚到悬崖脚边,钢针上毒性已发,两人犹如杀猪似的大叫大嚷,不住翻滚。总算何惕守入华山派门下之后,遵从师训,一切阴险剧毒从此摒弃不用,这含沙射影钢针上所喂的只是麻药,并非致命剧毒,否则以当年五毒教教主所传的喂毒暗器,见血封喉,中人立毙,冯郑二人滚不到崖底,早已气绝。饶是如此,钢针入体,仍是麻痒难当,两人全身便似有几百只蝎子、蜈蚣一齐咬噬一般。冯锡范虽然硬朗,却也忍不住呼叫不绝。
韦小宝、双儿、风际中、苏荃、方怡、沐剑屏、公主、曾柔、阿珂等先后赶到,眼见冯郑二人的情状,都相顾骇然。
韦小宝微一定神,喘了几口气,抢到陈近南身边,只见郑克爽那柄长剑穿胸而过,兀自插在身上,但尚未断气,不由得放声大哭,抱起了他身子。
陈近南功力深湛,内息未散,低声说道:小宝,人总是要死的。我我一生为国为民,无愧于天地。你你你也不用难过。
韦小宝只叫:师父,师父他和陈近南相处时日其实甚暂,每次相聚,总是担心师父查考自己武功进境,心下惴惴,一门心思只是想如何搪塞推委,掩饰自己不求上进,极少有什么感激师恩的心意。但此刻眼见他立时便要死去,师父平日种种不言之教,对待自己恩慈如父的厚爱,立时充满胸臆,恨不得代替他死了,说道:师父,我对你不住,你你传我的武功,我我我一点儿也没学。
陈近南微笑道你只要做好人,师父就很欢喜,学不学武功,那那并不打紧。韦小宝道:我一定听你的话,做好人,不不做坏人。陈近南微笑道:乖孩子,你一向来就是好孩子。
韦小宝咬牙切齿的道:郑克爽这恶贼害你,呜呜,呜呜,师父,我已制住了他,一定将他斩成肉酱,替你报仇,呜呜,呜呜边哭边说,泪水直流。
陈近南身子一颤,忙道:不,不我是郑王爷的部属。国姓爷待我恩重如山,咱们无论如何,不能杀害国姓爷的骨肉宁可他无情,不能我无义,小宝,我就要死了,你不可败坏我的忠义之名。你你千万要听我的话他本来脸含微笑,这时突然脸色大为焦虑,又道:小宝,你答应我,一定要放他回台湾,否则,否则我死不瞑目。
韦小宝无可奈何,只得道:既然师父饶了这恶贼,我听你听你吩咐便是。
陈近南登时安心,吁了口长气,缓缓的道:小宝,天地会反清复明大业,你好好干,咱们汉人齐心合力,终能恢复江山,只可惜可惜我见见不着了声音越说越低,一口气吸不进去,就此死去。
韦小宝抱着他身子,大叫:师父,师父叫得声嘶力竭,陈近南再无半点声息。
苏荃等一直站在他身畔,眼见陈近南已死,韦小宝悲不自胜,人人都感凄恻。苏荃轻抚他肩头,柔声道:小宝,你师父过去了。
韦小宝哭道:师父死了,死了他从来没有父亲,内心深处,早已将师父当作了父亲,以弥补这个缺憾,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而已;此刻师父逝世,心中伤痛便如洪水溃堤,难以抑制,原来自己终究是个没父亲的野孩子。
苏荃要岔开他的悲哀之情,说道:害死你师父的凶手,咱们怎生处置
韦小宝跳起身来,破口大骂:辣块妈妈,小王八蛋。我师父是你郑家部属,我韦小宝可没吃过你郑家一口饭,使过郑家一文钱。你奶奶的臭贼,你还欠了我一万两银子没还呢。师父要我饶你性命,好,性命就饶了,那一万两银子,赶快还来,你还不出来吗我割你一刀,就抵一两银子。口中痛骂不绝,执着匕首走到郑克爽身边,伸足向他乱踢。
郑克爽身上中的毒针远较冯锡范为少,这时伤口痛痒稍止,听得陈近南饶了自己性命,当真大喜过望,可是债主要讨债,身边却没带银子,哀求道:我我回到台湾,一定加十倍,不,加一百倍奉还。韦小宝在他头上踢了一脚,骂道:你这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臭贼,说话有如放屁。这一万刀非割不可。伸出匕首,在他脸颊上磨了两磨。
郑克爽吓得魂飞天外,向阿珂望了一眼,只盼她出口相求,突然想到:不对,不对这小贼最心爱的便是阿珂,此刻她如出言为我说话,这小贼只有更加恨我,这一万刀就一刀也少不了。说道:一百万两银子,我一定还的。韦香主,韦相公如果不信
韦小宝又踢了他一脚,叫道:我自然不信我师父信了你,你却害死了他心中悲愤难禁,伸匕首便要在他脸上刺落。
郑克爽叫道:你既不信,那么我请阿珂担保。韦小宝道:担保也没用。她担保过你的,后来还不是赖帐。郑克爽道:我有抵押。韦小宝道:好,把你的狗头割下来抵押,你还了我一百万两银子,我把你的狗头还你。郑克爽道:我把阿珂抵押给你
霎时之间,韦小宝只觉天旋地转,手一松,匕首掉落,嗤的一声,插入泥中,和郑克爽的脑袋相距不过数寸。郑克爽啊哟一声,急忙缩头,说道:我把阿珂押给你,你总信了,我送了一百万两银子来,你再把阿珂还我。韦小宝道:那倒还可商量。
阿珂叫道:不行,不行。我又不是你的,你怎押我说着哭了出来。
郑克爽急道:我此刻大祸临头,阿珂对我毫不关心,这女子无情无义,我不要了。韦香主如肯要她,我就一万两银子卖断了给你。咱们两不亏欠,你不用割我一万刀了。
韦小宝道:她心里老是向着你,你卖断了给我也没用。
郑克爽道:她肚里早有了你的孩子,怎么还会向着我韦小宝又惊又喜,颤声道:你你说什么郑克爽道:那日在扬州丽春院里,你跟她同床,她有了孩子
阿珂大声惊叫,一跃而起,掩面向大海飞奔。双儿几步追上,挽住了她手臂拉了回来。阿珂哭道:你你答应不说的,怎么怎么又说了出来你说话就如是放放虽在羞怒之下,仍觉这屁字不雅,没说出口来。
郑克爽见韦小宝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只怕他又有变卦,忙道:韦香主,这孩子的的确确是你的。我跟阿珂清清白白,她说要跟我拜堂成亲之后,才好做夫妻。你你千万不可多疑。韦小宝问道:这便宜老子,你又干么不做郑克爽道:她自从肚里有了你的孩子之后,常常记挂着你,跟我说话,一天到晚总是提到你。我听着好生没趣,我还要她来做什么
阿珂不住顿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你就什么什么都说了出来。这么说,自是承认他的说话不假。
韦小宝大喜,道:好那就滚你他妈的臭鸭蛋罢郑克爽也是大喜,忙道:多谢,多谢祝你两位百年好合,这份贺礼,兄弟兄弟日后补送。说着慢慢爬起身来。
韦小宝呸了一声,在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我这一生一世,再也不见你这臭贼。心想:我答应师父今日饶他性命,日后却不妨派人去杀了他,给师父报仇。只要派的人不是天地会的,旁人便不怪不到师父头上。
三名郑府卫士一直缩在一旁,直到见韦小宝饶了主人性命,才过来扶住郑克爽,又将躺在地下的冯锡范扶起。郑克爽眼望大海,心感踌躇。施琅所乘的战船已然远去,岸边还泊着两艘船,自己乘过的那艘给清兵大炮轰得桅断帆毁,已难行驶,另一艘则甚完好,那显是韦小宝等要乘坐的,决无让给自己之理。他低声问道:冯师父,咱们没船,怎么办冯锡范道:上了小艇再说。
一行人慢慢向海边行去。突然身后一人厉声喝道:且慢韦香主饶了你们性命,我可没饶。郑克爽吃了一惊,只见一人手执钢刀奔来,正是天地会好手风际中。郑克爽颤声道:你你是天地会的兄弟,天地会一向受台湾延平王府节制,你你风际中厉声道:我怎么样给我站住郑克爽心中害怕,只得应了声:是。
风际中回到韦小宝身前,说道:韦香主,这人害死总舵主,是我天地会数万兄弟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决计饶他不得。总舵主曾受国姓爷大恩,不肯杀他子孙。韦香主又奉了总舵主的遗命,不能下手。属下可从来没见过国姓爷,总舵主的遗命也不是对我而说。属下今日要手刃这恶贼,为总舵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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