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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鹿鼎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樊纲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大汉奸吴三桂委派的狗官,有什么神气的白寒枫向他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道:这位樊樊兄说得不错,当时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哥哥为了探听故乡情形,反而奉承了他几句。这狗官更加得意了,说是吴三桂所派的官,叫做西选,意思说是平西王选的。云南全省的大小官员,固然都是吴三桂所派,就是四川、广西、贵州三省,西选的官儿也比皇帝所派的官吃香。苏冈听他说得有些气喘,接口解释:倘若有一个缺,朝廷派了,吴三桂也派了,谁先到任,谁就是正印。云贵川桂四省的官员,哪一个先出缺,自然是昆明知道得早,从昆明派人去快得多。因此朝廷的官儿,总是没西选的脚快。白寒枫吁了口气,接着说:那官儿说,平西王为朝廷立下了大功,满清能得江山,全仗平西王的功劳,因此朝廷对他特别给面子。吴三桂启奏什么事,从来就没有驳回的。
王武通道:这官儿的话倒是实情。兄弟在西南各省镖,亲眼见到,云贵一带大家就知道吴三桂,不知道皇帝。
白寒枫道:这卢一峰说,照朝廷规矩,凡是做知县的,都先要到京城来朝见皇帝,由皇帝亲自封官。他到北京来,就是等着来见皇帝的。他说平西王既然封了他官,到京城来朝见皇帝,也不过是倒例行公事而已。我哥哥说:卢大人到曲靖做官,本省人做自然。突然之间,隔座有人插嘴,这老这老贼我和他仇深说着霍地站起,满脸胀得通红。苏冈道:是八臂猿猴徐天川说话么
白寒枫点了点头,道:正正急愤之下,喉头哽住了,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才道:正是这老贼,他坐在窗口一张小桌旁喝酒,插嘴说:本省人做本省的官,刮起地皮来更加方便些。这老贼,我们自官说话,谁要他来多口
玄贞冷冷的道:白二侠,徐三哥这句话,可没说错。白寒枫哼了一声,顿了一顿,说道:这句话是没说错,我又没说他这句话错了。可是可是谁要他多官闲事他倘若不插句嘴,怎会生出以后许多事来玄贞见他气急,也就不再说下去。白寒枫续道:卢一峰听了这句话,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转过头来,见这老贼是个弯腰曲背的老头儿,容貌猥琐,桌上放着一只药箱,椅子旁插着一面膏药旗,是个卖药的老头儿。喝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胡说些什么他手下的四名家丁早就抢了上去,在老贼的桌上拍桌大骂,一名家丁抓住了他衣领。也是我瞎了眼,瞧不出这老贼武功了得,还道他激于一时义愤,出言讥刺,怕他吃亏,便走上去假意相劝,将这四名家丁都推开了。玄贞赞道:白二侠仁义为怀,果然是英雄行径。心想白寒松已死,徐天川受伤虽然不轻,多半不会死,已方终究已占了便宜,许多事双方只好言和,口头上捧白寒枫几句,且让他平平气。
哪知白寒枫不受他这一套,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英雄我是狗熊生了眼睛不识人,瞧不出这老贼阴险毒辣,还道他是好人。那卢一峰打起官腔,破口大骂,大叫:反了,反了,说京城里刁民真多,须得重办。
樊纲插嘴道:这官儿狗仗人势,在云南欺侮百姓不够,还到北京城来欺人。白寒枫道:要欺侮人,也没这么容易。这官儿连声吆喝,叫家丁将这姓徐的老贼绑起来送官,打他四十大板,戴枷示众。那老贼笑嘻嘻的道:大老爷,你这么大声嚷嚷,不吃力吗我送张膏药卖给你贴贴。他从药箱里取了张膏药出来,双掌夹住,跟着便那张本来折拢的膏药拉平了。我初见那老贼对这凶神恶煞的家丁并不害怕,心下已自起疑,待见他拉膏药的手势,和哥哥对望了一眼,已然明白。膏药中间的药膏硬结在一块,总得点火烘多时,才拉得开。可是他只是双掌间夹得片刻,便以内力烘软药膏,这份功力可真了不起。他将药膏拉平之后,药膏热气腾腾。那卢一峰却兀片不悟,一叠连声催促家丁上前拿人。我便不再拦阴那官儿的走狗,由得他们去自讨苦吃。一名家丁见我让开,当即向那老贼冲去。那老贼笑道:你要膏药将他张膏药放在家丁手中。那家丁骂道:老狗,你干什么那老贼在他手臂一推,那家丁移过身去,拍的一声响,那张热烘烘的膏药,正好贴在卢一峰那狗官的嘴上韦小宝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拍手叫好。白寒枫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瞪视着他。韦小宝心中害怕,便不敢再笑。苏冈问道:后来怎么样
白寒枫道:那狗官的嘴巴被膏药封住,忙伸手去拉扯。那老贼推动四名家丁,说道:去帮大老爷只听得拍拍拍声响不停,四名家丁你一掌,我一掌,都向那狗官打去。原来那老贼推拨四名家丁的手臂,运上了巧劲,以这四人的手掌去打狗官。片刻之间,那狗官的两边面皮给打得又红又肿。
韦小宝又是哈哈大笑,转过了头,不敢向白寒枫多看一眼。
苏冈点头道:这位徐兄诨名叫作八臂猿猴,听说擒拿小巧功夫,算得是武林一绝,果然名不虚传。他想白寒枫死在他手下,这老儿的武功自然甚高,抬高了他武功,也是为白氏双雄留了地步。白寒枫道:我和哥哥只是好笑,眼见狗官已给打得两边面皮鲜血淋漓,酒楼上不少闲人站着瞧热闹。那老贼大声叫嚷:打不得,打不得,大老爷是打不得的你们这些大胆奴才,以下犯上,怎么打起大老爷来在四名家丁身后跳来跳去。活脱像是一只大猴子,伸手推动家丁的手臂,反似是在躲闪,那些闲人都瞧不出他在搞鬼。直打得那狗官晕倒在地,他才住手,回归原座。这四名家丁还道是撞邪遇鬼,说什么也不明白怎么会伸手去打大老爷,可是自己手掌都是鲜血,却又不假。四人呆了一阵,便扶着那狗官去了。
樊纲道:痛快,痛快吴三桂手下的走狗,原该如此整治。徐三哥痛打狗官,正是给天下百姓出一口胸中恶气。白二侠,你当时怎么不帮着打几拳白寒枫登时怒气又涌了上来,大声道:老贼在显本事打人,我为什么要帮他是他在打人,又不是他在挨打
玄贞道:白二侠说的是,先前他不知徐三哥身有武功,可不是见义勇为,出手阻止狗官的家丁行凶吗
白寒枫哼了一声,续道:那狗官和家丁去后,我哥哥叫酒楼的掌柜来,说道一应打坏的桌椅器皿,都由他赔,那老贼的酒钱也算在我们帐上。那老贼笑道道谢。我哥哥邀他过来一同喝酒。那老贼低声道:久慕松枫贤乔梓的英名,幸会,幸会。我和哥哥都是一惊,心想原来他早知道了我们的来历,我们却不知他是谁。我哥哥道:惭愧得紧,请问老爷子尊姓大名。那老贼笑道:在下徐天川,一时沉不住气,在贤乔梓跟前班门弄斧,可真见笑了。那是我们还不知道徐天川是什么来头,但想他殴打狗官,自然跟我们是同一条路上的。这狗官倘若不挨这顿饱打,我兄弟俩一样也要痛打他一顿。我们三人喝酒闲谈,倒也十分相投,酒楼之中不便深谈,便邀他到这里来吃饭。樊纲哦了一声,道:原来徐三哥到了这里,是在府上动起手来了白寒枫道:谁说在这里动手了在我们家里,怎能跟客人过招,那不是欺侮人么玄贞点头道:白氏兄弟英风侠骨,这种事是决计不做的。
白寒枫听他接连称赞自己,终于向他点点头,以示谢意,说道:我兄弟将老贼请到这里,恭请相待,问起他怎么认得我兄弟。他也不再隐瞒,说道自己是天地会的,我兄弟来北京之时,他天地会已得到讯息,原是想跟我兄弟交朋友。他在酒楼上殴打狗官,一来是痛恨吴三硅,二来是为了要和我兄弟结交。这老贼能说会道,哄得我兄弟还当他个好人。后来说到反清复明之时,三个人,不两个人一只狗,越说越投机韦小宝接口道:两个人和一只狗越说越投机,倒也希奇。
众人忍不住好笑,只是碍着白寒枫的面子,不敢笑出声来。
白寒枫大怒,喝道:你这小鬼,胡说八道樊纲道:白二侠,这位韦香主年纪虽轻,却是敝会青木堂的香主,敝会上下,对他都是十分尊敬的。白寒枫道:香主便怎么样苏冈岔开话头,说道:我白兄弟心伤兄长亡故,说话有些气急,各位请勿介意。韦香主,你包涵些。他想天地会的香主身份非同小可,白寒枫直斥为小鬼,终究理亏。
白寒枫也非蠢人,一点便透,眼光不再与韦小宝相触,说道:后来我们三个韦小宝道:不,两个人,一只狗。白寒枫怒喝:你你终于忍住了,吁了口大气,续道:大家说到反清复明之事,说道日后将鞑子杀光了,抚保洪武皇帝的子孙重登龙庭。我哥哥说:皇上在缅甸宴驾宾天,只留下一位小太子,倒是位聪明睿智的英主,目下在深山中隐居。那老贼却道:真命天子好端端是在。白寒枫一引述徐天川这句话,苏冈、姚春、王武通等人便知原来双方争执是由拥桂、拥唐而起。祟祯皇帝吊死煤山,清兵进关,明朝的宗室福王、唐王、鲁王、桂王分别在各地称帝,当时便有纷争,各王死后,手下的孤臣遗老仍是互相心存嫌隙。白寒枫续道:那时我听了老贼这句话,便问:我们小皇帝几时到台湾去了那老贼道:我说的是隆武天子的小皇帝,不是桂王的子孙。我哥哥道:徐老爷子,你是英雄豪杰,我兄弟俩是很佩服的,只不过于天下大事,您老人家见识却差了。祟祯天子崩驾,福王自立.福王为清兵所俘,唐王不幸殉国,我永历天子为天下之王。永历天子殉国之后,自然是他圣上的子孙继位了。隆武的唐王的年号,永历是桂王的年号,他们是唐王、桂王的旧臣,对主子都以年号相称。樊纲听里这里,插口道:白二侠,请你别见怪。隆武天子殉国之后,兄终弟及,由圣上的亲兄弟绍武天子在广州接应。桂王却派兵来攻打绍武天子,大家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不打满清鞑子,自己打了起来,岂不是大错而特错
白寒枫怒道:那老贼的口吻,便跟你一模一样可是这到底是谁起的衅我永历天子好好派了使臣到广州来,命唐王除去尊号。唐王非但不奉旨,反面兴兵抗拒天命。唐王这等行为明明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可说是罪魁祸首。
樊纲冷笑道:三水那一战,区区在下也在其内,却不知道是谁全军覆没白寒枫大怒,站起身来,厉声道:你还在算这旧帐么韦小宝听了樊纲的话,便知三水这一仗是唐王胜而桂王败,忙问:樊大哥,三水一仗是怎么打的樊纲道:桂王听了手下奸臣的教唆,哌了一名叫林桂鼎的,带兵来打广州苏冈插口道:樊大哥,这话与事实不符。那是唐王先派去攻启肇庆,我永历天子才不得已起而应战。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多是旧事,渐渐的剑拔驽张,便要动起手来。
姚春连连摇手,大声道:多年前的旧事,还提起他干么不论谁胜谁败,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最后还不是都教鞑子给灭了。众人一听,登时住口,均有惭愧之意。苏冈道:白二弟,大义之所在,原是非誓死力争不可的,后来怎样
白寒枫道:那老贼所说的话,便和这这位姓樊的师傅一模一样,我兄弟自然要跟他剖析明白。双方越说越大声,谁也不让。我哥哥盛怒之下,一掌将一张茶几拍得粉碎。那老贼冷笑道你道理说不过人,便想动武么沐王府白氏双木威名远震,我天地会的一个无名小卒,却也不惧。他这句话显然是说,他是天地会的一个无名小卒,还胜似沐王府的成名人物。我哥哥道:我自拍我家里的茶几,关你什么事了你出言轻侮沐王府,仗的是什么势道双方越说越僵,终于约定,当晚子时,在天坛较量。苏冈叹了口气,黯然道:原来这场纷争,由此而起。
白寒枫道:当晚我们到天坛赴约,没说几句,便和这老贼动起手来韦小宝道:想必是二对一了,但不知是白大侠先上,还是白二侠先上白寒枫脸上一红,大声道:我两兄弟向来联手,对付一个是二人齐上,对付一百个也是二人齐上。
韦小宝点头道:原来如此。倘若跟我这小孩动手,你两兄弟也是齐上了。白寒枫怒吼一声,挥掌便向韦小宝头顶击落。苏冈左手伸出,抓住白寒枫手腕,说道:白二弟,不可白寒枫叫道:这这小鬼讥刺我死了的哥哥。韦小宝贪图大舌之便,没想到连已死的白寒松也说是其内,眼见他犹如发疯一般,心下害怕,便不敢再说。苏冈道:白二弟,冤有头,债有主,是那姓徐的害死了白大哥,咱们只能找那姓徐的算帐。白寒枫狠狠的向韦小宝道:终有一日,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韦小宝向他伸伸舌头,料想苏冈在旁,白寒枫不能对自己怎样,真要抽筋剥皮,总也不是今日的事。
樊纲道:苏四哥,你说白大侠给我们徐大哥害死,这个害字,恐怕还得斟酌。白二侠说道,双方在天坛比武较量,徐大哥以一敌二,既不是使什么阴谋毒计,又不是恃多为胜,乃是光明正大的动手过招,怎说得上一个害字白寒枫怒道:我哥哥自然是给老贼害死的。我兄弟俩去天坛赴约之前曾经商量过。我哥哥说道,这老儿虽然头脑胡涂,不明白天命所归,终究是反清复明的同道,比武之果,须当瞧在天地会的份上,只可点到为止,不能当真伤了他。我两兄弟手下留情,哪料到这老贼心肠好毒,竟下杀手,害死了我哥哥。
苏冈问道:那姓徐的怎生害死了白大弟
白寒枫道:我们动上手,拆了四十几招,也没分出什么输赢。那老贼跳出圈子,拱手道:佩服,佩服今日不分胜败,不用再比了。沐王府武功驰名天下,果然高明。樊纲道:那很好啊,大家就不用再打了,免伤和气,岂不甚好
白寒枫怒道:你又没瞧见那老贼说话的神气,你还道你真是好心吗他嘴角边微微冷笑,显然是说,沐王府的白氏双木以二敌一,也胜不了他一个老头儿,什么武功驰名天下,只不过是吹牛而已。我当然心下有气,便道:不分胜败,便打到分出胜败为止。这老头虽然灵活,长力却不及我兄弟,斗久了非输不可,他想不打,不过想乘机溜去。于是我们又打了起来,打了好一会,我使一招龙腾虎跃,从半空中扑击下来。那老贼果然上当,侧身斜避。这一招我两兄弟是练熟了的,我哥哥便使横扫千军,左腿向右横扫,右臂向左横击,叫他避无可避。他说到这里,将横扫千军那招比了出来。玄贞道人点头:这一招左右夹击,令人左躲不是,右躲也不是,果然厉害。白寒枫道:这老贼身子一缩,忽然向我哥哥怀中撞到。我哥哥双掌一翻,按在他胸膛之上,笑道:哈哈,输就是这时,噗的一声响,那老贼却好不毒辣,竟然使出重手。我眼见势道不对一招高山流水,双掌先后击在那老贼的背心。那老贼身子一晃,退了开去。我哥哥已口喷鲜血,坐倒在地。我好生焦急,忙去扶起哥哥,那老贼干笑了几声,一跛一拐的走了。我本可追上前去,补上几拳,立时将他打死,但顾念着哥哥的伤势,没空去理会那老贼。抱起哥哥回到家来,他在途中只说了四个字:给我报仇。便咽了气,苏四哥咱此仇不报,枉自为人说到这里,泪如泉涌。玄贞道人转头向一人道:风二弟,白二侠刚才的所说的那几招,咱们来比划比划。这姓风的叫风际中,模样貌不惊人,土里土气。昨日在回春堂药店地窖中引见之后,从未开口说过话,韦小宝也没对他留意。他点点头站起,发掌轻飘飘的向玄贞拍出。玄贞左掌架开,身子一缩,双手五指都拿成爪子,活脱是只猴子一般,显是模仿八臂猿猴徐天川的架式。风际中左足一点,身子跃起,从半空中扑击下来。姚春叫道:好一招龙腾虎跃叫声未毕,玄贞已斜身闪开。便在此时,风际中倏地抢到玄贞身前,左腿向右横扫,右臂向左横掠,正是白寒枫适才比划过的那一招横招千军。风际中一身化而为二,刚使完白寒枫的一招龙腾虎跃,跟着便移形换位,抢到玄贞道人身前,使出白寒枫那招横扫千军,身法之快,实是匪夷所思。众人喝彩声中,玄贞缩拢身子,直撞入对方怀中。风际中双掌急推,按在玄贞胸口,说道:哈哈,你输便在此时,玄贞右拳击在风际中胸口,左掌拍中他小腹。两人拳掌都放在对方身上,凝住不动。玄贞道:白二侠,当时情景,是不是这样白寒枫尚未回答,风际中身子一晃,闪到了玄贞背后,双掌从自己脸面右侧直劈下来,虚拟玄贞的背心,说道:高山流水这两掌并没碰到玄贞身子,众人眼前一花,他又已站在玄贞面前,双掌按住他胸口,让玄贞的拳掌按住自己腹部,回复先前的姿式。
这两下倏去倏来,直如鬼魅,这些人除了韦小宝外,昀是见多识广之人,但风际中这等迅速无伦的身手,却是见所未见。众人骇佩之余,都已明白了他的用意,当时徐天川以一敌二,情势凶险无比,倘若对白寒松手稍有留情,只怕难逃背后白寒枫高山流水这一击。玄贞又道:白二侠,当时情景,是不是这样白寒枫脸如死灰,缓缓点了点头。风际中身法免起鹘落,固然令人目眩神驰,而他模仿自己两兄弟这几下招式,竟也部位手法丝毫无误,宛然便是自己师父教出来的一般。龙腾虎跃、高山流水和横扫千军三招,都是沐家拳中的著名招式,流传天下,识者甚多,风际中会使,倒也不奇,但以一人而使这三招拳脚,前后易位,身法之快,实所罕见,加之每一招都是清清楚楚,中规中式,法度严整,自己兄弟毕生练的都是沐家拳,却也远所不及。风际中收掌站立,说道:道长,请除下道袍,得罪了
玄贞一怔,不明他的用意,但依言除下道袍,略一抖动,忽然两块布片从道袍上飘了下来,却是两只手掌之形,道袍胸口处赫然是两个掌印的空洞。原来适才风际中已用掌力震烂了他道袍。玄贞不禁脸上变色,情不自禁的伸手按住胸口,心想风际中的掌力既将柔软道袍震烂,自己决无不受内伤之理,一摸之下,胸口却也不觉有何异状。风际中道:白大侠掌上阴力,远胜在下。徐大哥胸口早已受了极重内伤,再加上背心受了高山流水的双掌之力,只怕性命难保。
众人见风际中以阴柔掌力,割出玄贞道袍上两个掌印,这等功力,比之适才一身化二,前后夹攻的功力,更是惊人,无不骇然,连喝彩也都忘了。韦小宝心想:海老乌龟当日在我袍子胸口上割下一个掌印,只怕用的也是这种手段。
苏冈和白寒枫对望了一眼,均是神色沮丧,眼见风际中如此武功,已方任谁都和他相去甚远,又给他这等一试演一番,显得徐天川虽然下重手杀了人,却也是迫于无奈,在白氏兄弟厉害杀手前后夹击之下,奋力自保,算不得如何理亏。苏冈站起身来,说道:这位风爷武功高强,好教在下今日大开眼界。倘若我白大弟真有风爷的武功,也决不会给那姓徐的害死了。
韦小宝道:白大侠的武功是极高的,江湖上众所周知,苏四哥也不必客气了。白寒枫狠狠瞪了他一眼。可又不能说自己兄弟武功不行。韦小宝又道:白二侠的武功也是挺高的,江湖上众所周知。
樊纲生怕他更说出无聊的话来,多生枝节,向苏冈和白寒枫拱手道:今日多有打扰,这就别过。玄贞道:且慢大伙儿到白大侠屡前去磕几个头。这件事,唉,说来大家心里难受,可别伤了沐王府跟天地会的和气。说着迈步便往后堂走去。白寒枫双手一拦,厉声道:我哥哥死不瞑目,不用你们假惺惺了。玄贞道:白二侠,别说这是比武失手,误伤了白大侠,就算真是我们徐大哥的不是,你也不能恨上了天地会全体。我们到灵前一拜,乃武林中同道的义气。苏冈道:道长说的是。白二弟,咱们不可失了礼数。
当下韦小宝,玄贞,樊纲,风际中,姚春,马博仁等一干人齐到白寒松的灵前磕头。
韦小宝一面磕头,一面口中念念有词,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白寒枫厉声道:你刚才说些什么韦小宝道:我暗暗祷祝,向白大侠在天之灵说话,关你什么事白寒枫道:你嘴里不清不楚,祷祝些什么韦小宝道:我说:白大侠,你先走一步,也没什么。在下韦小宝,给你的好兄弟打得遍体鳞伤,命不长久,过几天就来阴世,跟你老人家相会了。白寒枫道:我几时打过你了韦小宝拉起衣袖,露出右腕,只见手腕上肿起了又黑又紫的一圈,指痕宛然,正是刚才给白寒枫捏伤的,说道:这不是你打的么苏冈向白寒枫瞧了一眼,见他不加否认,脸上就微有责备之意,转头向韦小宝道:韦香主,这件事一言难尽。咱们日后慢慢再说。韦小宝道:只怕我伤重不治,一命呜呼,日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苏冈见他说话流利,毫无受伤之相,知他是耍无赖,心想:天地会怎地叫这样一个小流氓做香主说道:韦香主长命百岁,大伙儿都死光了,你还活上几十岁呢。韦小宝道:我此刻腹痛如绞,五脏六腑,全都倒转,也不知能活到明天。风二哥,玄贞道长,我倘若死了,你们不必找白二侠报仇。江湖上义气为重,咱们可不能伤了沐王府跟天地会的和气。苏冈皱起眉头,将众人送出门外。
玄贞向马博仁、姚春、雷一啸、王武通四人道了谢,抱拳作别。
天地会一行人回到回春堂药店。刚到店门口,就见情形不对,柜台倒坍,药店中百余只小抽屉和药材散了一地。众人抢进店去,叫了几声,不听得有人答应,到得内堂,只见那胖掌柜和两名伙计都已死在地下。这药店地处偏僻,一时倒无人聚观。
玄贞吩咐高彦超:上了门板,别让闲人进来。咱们快去看徐大哥。拉开地板上的掩盖,奔进地窖,叫道:徐大哥,徐大哥地窖中空空如也,徐天川已不知去向。
樊纲愤怒大叫:他奶奶的,咱们去跟沭王府那些贼子拚个你死我活。玄贞道:快去请王总镖头他们来作个证。玄贞道:他们若要害死徐大哥,已在这里下手,既将他掳去,不会即行加害。当下派人去,将王武通、姚春等四人请来。
王武通等见到胖掌柜的死状,都感愤怒,齐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到杨柳胡同去要人。一行人又到了杨柳胡同。
白寒枫开门出来,冷冷的道:众位又来干什么了樊纲大声道:白二侠何必明知故问这等行径,太也给沐王府丢脸。白寒枫怒道:丢什么脸什么行径樊纲道:我们徐大哥在哪里快送他出来。你们乘人不备,杀死了我们回春堂的三个伙计,当真卑鄙下流。白寒枫大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回春堂,回秋堂,什么三个伙计苏冈闻声出来,问道:众位去而复回,有什么见教
雷一啸道:苏四侠,这一件事,那可是你们的不是了。是非难逃公论,你们就算要报仇,也不能任意杀害无辜啊。京城之中做了这等事出来,牵累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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