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竹止
这么想着,嬴政被雪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
庄喜吓得不轻:“公子没事吧?”
嬴政淡淡摇了摇头。
才走了没多久,庄喜和几个宫人就晕了向。
这个兰池宫……实在是个迷宫!地面水上空中都有朱红走廊连接环绕,除了主宫殿之外还有许多附属的建筑,亭台楼阁都架空在水上建起,是个十分壮观的奇景。在这里不管怎么走能看到路,也不管怎么走都好像走不出去。
庄喜之前陪赵婴散步,也只是远远地经过这里,并没有进来过,今天跟着嬴政当走到外围就撞见了赵政,加上嬴政昏迷,一阵手忙脚乱,他根本没来得及认路,这会儿彻底懵了。
说是要回去,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走哪儿啊……
正头痛呢,却见公子没有任何犹豫就走了左边一条回廊。庄喜忙跟上去:“公子别乱走,听说这里有门道的!如果走错了路,可能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嬴政颇为无聊,消遣道:“什么门道?”
庄喜觉得总算有点可以显摆的东西了,嘿嘿道:“这个走的阴符之术,要出去只有一条路,有的路尽头是封死的,有大王近卫把守,好像是为了防止刺客,据说水里还养着吃人的大鱼。”
说起来,他们当时到底怎么进来的,好像就是跟着公子,不觉不觉就到了这儿……
庄喜琢磨了一下,他也对阴符和八卦之术有点研究的,闲着没事喜欢给人占占卜啊什么的,大多数时候还挺准。他跃跃欲试道:“让我试试吧公子!万一走错路就真的不好了!”
“这里我比你熟。”嬴政拢了拢狐裘,呼出一口白气,看他这么自信,万一耽误了人才,轻笑一声:“给你个机会,试试看。”
庄喜立刻从袖兜里取出记事的小本本和一块炭笔:“数到二十,我一定能找出方向来!”
嬴政站在一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细长的眼睫上沾了些许细霜,远远望着天际寥落的星子。
有宫人帮着数数,才到十五,庄喜就指了一个方向:“生门在东边!”
所有人都看向了东边。
嬴政轻轻颔首,“好。”
说完径自走向了西面的回廊。
庄喜:“……???”
笨拙的他忙跟了上去:“公子!公子那边是死门啊!”
嬴政并没有放缓脚步,只是继续往前走。当初兰池建造时,堪舆师故意将出路放在了死门,所以庄喜其实是算对了的。不过他能辨认出方向纯粹因为是走多了闭着眼都知道哪里通向哪里,生门死门之类,只是略略地听李斯说过,不是特别清楚。
走了没多久,拐过回廊拐角时,有宫人拥簇着一位衣着素雅的少女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见她时,嬴政脚步一顿。
那少女个子不高,面目清秀,眼睛长得颇为出挑,又大又亮。她整个人笼在一件淡雅的浅红斗篷下,只有微微有些婴儿肥的脸蛋露在外面,兜帽上积了一层细雪,手里提着一个致的象牙食盒。
与嬴政对上视线后,她忙低下头,又有些懊恼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不许看我。”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_138
她身旁的宫人察言观色道:“少使,这位是长安宫的子婴公子。”
少女哦了一声,不太情愿地向嬴政行了一礼。
嬴政回目光,浅淡的眸子一敛,看不出什么情绪,从少女身旁走了过去。
少女回头瞪了他一眼,跺了下脚,转而对身旁侍官小声道:“他怎么这么无礼,直视秦王女官是大罪呀,他刚才居然盯着我看。”
宫人怕她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这儿可到处都是暗卫,圆融道:“这位公子常年卧病在床,想来不太知晓宫中规矩,少使,还是赶紧给大王送夜宵过去吧。”
“哦,怪不得他看着病恹恹的,算啦,走吧!”少女被提醒之后就把刚才被那位公子冒犯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提着食盒欢快地走向兰池宫。
然而走了没多远,她又像是想起什么,好奇地驻足回头看过去。
那穿着狐裘的青年独自走在大雪纷飞的曲折回廊中,步伐不紧不慢。他一边走一边抬手摘下御寒的兜帽,柔顺的长发有一些陷进帽子里,有一些垂落在外面,肩上有落雪。
不知道是不是吹到了冷风,他掩唇低低咳嗽了几声,声音隔了很远飘飘渺渺地传过来。
和风雪一样萧索。
大秦后宫里唯一的妃嫔、少使赢嫚看着那道清减的背影,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我怎么感觉他跟大王好像啊?”
宫人恭敬道:“子婴公子是先王弟所出,和大王自然是有些像的。”
赢嫚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是说气度,对,气度很像,你没感觉到吗?”
宫人头皮发麻道:“少使,慎言。”
赢嫚嘟了嘟嘴:“好吧。”
她说着与庄喜几个宫人擦肩而过,那几个小宫人朝她行礼,她像是习惯了一样没去理会。
庄喜与那女少使急匆匆行过礼后,风风火火跟上了嬴政,看见他居然把风帽摘了下来,大惊失色,立刻给他扣了回去:“公子不能吹风啊!夏太医的医嘱公子这是犯了多少了!”
嬴政却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只是咳嗽几下,道:“刚才那位少使,是赵政册封的?”
庄喜听见他直接喊大王名讳,顿时小脸煞白煞白的,嘴唇都抖了起来:“公子你别这样,你怎么了,大王的名讳,不能说啊……”
嬴政只是沉声道:“回答。”
庄喜又是一抖,“是、是大王册封的。”
“说清楚些。”
“清、清楚些……公子,咱们不能议论后宫啊,这是大罪……”
嬴政停下脚步看着他,眸子在风帽下看不清楚,但是庄喜就是莫名觉得可怕,忙道:“是三年前,赵太后那边有个表侄女及笄,想要大王纳到后宫去。大王不肯,太后绝食数次,每次都差点救不回来。
朝堂上本不应该掺和这些,但是当时太后一直以死相逼,闹得沸沸扬扬,朝野上下不少人都责怪大王不孝,二十多个朝臣因此跪在咸阳宫外死谏,大冬天的,前前后后跪了快一个月,有几个老臣还跪到晕厥,大王最后才封了她做少使。”
庄喜一口气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脑袋怕是留不到明天了。兰池宫是大王寝宫,多少人在暗中守着啊,他这番话现在说了马上就能穿到大王耳朵里。
完了。
而嬴政半晌没说话。过了良久,才轻声道:“他很难过吧。”
庄喜不用提醒都知道公子说的是谁了,小声道:“下人不敢揣测上意。”
但是……他曾听相熟的宫人说,那份册封少使的诏书是大王亲自写了让人送到赵太后手里的,太后打开后……沾了一手的血。从那之后,大王就再也没去过太后的甘泉宫了。
也不知道大王到底为什么不肯纳妃,如果是生气当年赵太后做过的丑事,不至于如此啊。听说那封诏书写完,大王当场喷出一口血来,心气郁结到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后来还是长安君白起觐见,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才使大王好起来。不就是纳个人进宫吗,何苦……何苦呢。
这些庄喜都没敢再说,瞧着公子神色不佳,他就都咽了回去。见嬴政一直在出神,庄喜小声道:“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嬴政回过神,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他刚才脑海中想起了一段短短的回忆,没头没尾的,是一个白衣少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万分真诚地说:“我只要先生一个人。”
他像是回答了什么,却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少年固执地反驳:“我才不听他们的,我是秦王,谁也不能奈何我。”
他只是笑了笑,轻轻吻了下少年的眉心。
好像是在新郑时的事,盛夏时分,天光明媚落在雪白纱窗间。记忆里甚至还能想起外面玉兰树上的蝉鸣。
那个曾以为没有谁能让他妥协的少年,终是长大了。
嬴政回头看了眼兰池宫,灯火通明,火树银花,光芒柔和又温暖。他轻笑一声:“好事,走吧。”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_139
转身走入茫茫大雪中。
巍峨宫阁静静伫立在夜空下。
少使赢嫚提着食盒,由宫人领着进了兰池宫。这宫殿内也建得如同一个迷宫,走廊曲折迂回,房间多不胜数,赵政每天都是随意在其中一间睡觉,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赢嫚走到了书房门口,侍官见她来了,禀报道:“大王,少使送了夜宵过来。”
房间内,有两个密卫半跪在地上,正在汇报事情。赵政倚着软座的靠背,面色阴沉,没有回答。
侍官知道还是像往常一样不会见的,小声道:“劳烦少使了。”
赢嫚也不懊恼,将食盒交给侍官,安安静静地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才对侍官行了一礼:“那赢嫚告辞啦。”
侍官忙回礼:“少使折煞下官,少使慢走。”
少女点点头就离开了,侍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三年了,大王从未去找过这位少使,倒是她本人,每天都送些夜宵过来,明明连人都见不到,还是送。为人是很识大体的,从不添什么麻烦,还会带着太子殿下玩耍识字,是个好姑娘。
可惜大王不动心啊。
书房内,片刻的静默。
赵政估计赢嫚离开了,才示意密卫:“继续。”
一个密卫道:“子婴公子执意回长安宫,刚才与少使碰了面,不但直视少使容颜,还向宫人问及大王册封少使一事,直呼大王名讳。”
“哦?”赵政一贯冰冷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点别的情绪,关心的却不是赢嫚的事,“胆子不小,他走出兰池宫了?”
密卫顿了一下:“是的。当时有个宫人指出生门在东边,但是公子走了西边的死门。”
赵政扣上折子放到一旁,“赵婴还通这些?”
密卫点头道:“以往的汇报上,子婴公子缠绵病榻,大多是靠看书消磨时间,或许有所涉猎。”
赵政不置可否,头也不抬道:“下去吧。”
说完他压抑地咳嗽了几声,捂着嘴的手帕上隐隐带了血迹。
两个密卫见状也没有多说,大王自从三年前那一场呕血后,心气就一直有些郁结,偶尔累极了会发作一下,就像今天这样。他们之前不是没人劝大王看看太医,但是都无疾而终,劝多了惹得大王动怒,反而得不偿失。
两个密卫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拱手悄然退了出去。
房间里,赵政枯坐半晌,眼底一片沉寂。
良久,他的眼睛亮起来,将盛放玉玺的匣子拿到面前,打开了里面一个小小的暗层。
暗层里是一只小泥佣,模样很普通,市井里小孩子常拿来玩儿的那种,只是这个泥俑是新郑那边的风格,秀气小巧,五官一板一眼,算不上特别致好看,但是也能看得过去。
赵政将那小泥俑放在手心,定定地看着,用手指轻轻刮了下泥佣的脸,笑了笑。与之前的阴冷不同,他孩子气地眨了眨眼,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乖巧道:“先生今天回来了吗?”
他晃了晃小泥俑,换了另一个柔和的声音,模仿着嬴政的语气:“今天不回来,再等等先生好不好?”
乖巧的声音:“那明天会回来吗?”
柔和的声音却再没有回答。
良久,那个让六国都臣服惧怕的君王握紧了手里带血的帕子,静谧的书房里响起他沙哑的声音:“先生总是不回来,是不是,不喜欢学生了?”
第44章这一章
一夜风雪在次日停歇,本来就寥落的长安宫更加寂静。清晨,庄喜将宫门打开,准备扫雪,结果就看见宫道那边,夏太医提着药箱、身后跟着几个药丞,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看见庄喜,他抬手大叫一声:“子婴公子呢!叫他不要吹风着凉乱跑,他他他他怎么一个都不听啊!哎哟气死我了真是……你们做下人的不知道拦着他吗!”
庄喜走到门边弯腰行礼,有点头疼道:“公子昨晚回来后就一直在睡觉,现在还没醒。”
夏无且气得药箱都在抖,“要不是我这几年给大王调养心气攒了点经验,昨天都不一定能把他救回来!一个个怎么都这么不爱惜身体?!”
夏无且大概是职业生涯里头一次碰到这么不听话的病人,冲着庄喜谴责了好几句,才提着箱子气冲冲地进了长安宫。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_140
庄喜老老实实被他说了一顿,点头哈腰地应着。这位夏太医可是秦王御医,秦国宗室里不乏身份高贵的,砸多少金都请不来,万万不能得罪,别说是挨几句骂,就是把他揍一顿他都愿意。庄喜忙在前头领路,顺便让人去把公子叫醒。
夏无且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宫人打开了门,请他进去。
房间内有浓浓的药味儿,都是常年服药浸出来的余味,每天开窗通风都不一定能散去。
夏无且闻见味道当时就皱了皱眉头,“这方子开得不好,黄芪过了,白术也不是这么用的,是太医署开的?”
庄喜道:“是的。”
夏无且摆摆手:“别吃这方子了,按照我先前开的那个药方吃,吃个四十九天再看看。”
庄喜忙应下。
嬴政虽然被人叫醒了,整个人还是很困倦,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闭着眼小憩。
夏无且也不敢凶他,一边施针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嬴政跟睡着了似的,置若罔闻。用完针后,庄喜刚送走夏无且,回来就看见自家公子下了床,正在换衣服。
庄喜立刻走过去帮着更衣,小声道:“公子要出去?”
“院子里坐一坐。”
他实在躺不住。
庄喜见他不是要出去,松了口气,让人在院落里铺了好几层西域的地毯,摆好案几和矮座,顺便把药粥也端上来。
用完早膳,吃了药,晒太阳。宫人们也忙完了手里的活,在院子一角堆雪人。
赵婴为人宽和仁厚,没什么架子,宫人们也就不是特别讲规矩,所以长安宫里虽然人不多,却很热闹。
嬴政抱着手炉坐在那里看他们嘻嘻哈哈地堆雪人打雪球,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脸上,不知怎么就笑了出来。
未几,院子另一边喧喧嚷嚷起了动静,不等庄喜过去看看情况,一个穿着玄色冬衣的漂亮小男孩就闯了进来,身后一堆宫人和侍官跟着他小跑,生怕他不小心摔倒或者又撞了人。
小太子赵宪看见几个宫人在打雪仗,也跑过去要加入。
宫人们一见到他就都跪了下来,赵宪要他们和他一起玩儿,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起身。
赵宪站在原地伤心了好一会儿,转身就走。
然后就被一个雪球击中了后背。他眼睛一亮,转头去看,看见院子里坐着的男子。
是个肤色苍白却眼底含笑的青年,罩在雪白的狐裘下,清隽俊朗,乍一眼望过去时,有种在和父王对视的感觉。
“子婴叔叔!”赵宪的大眼睛乌溜溜的一转,像是才想起什么,“这里是长安宫?”
嬴政轻笑道:“你进来都不看是哪里?”
“我在外面听见他们玩儿得好开心,就进来看看,结果他们不跟我玩儿。”
嬴政手里的小雪球弹了出去,轻轻打在赵宪额头:“不好好学习,净想着玩儿。今天的课业做了?”
雪融化时那种清清凉凉的感觉令赵宪感到非常开心,更开心的是这位子婴叔叔一点都不像别人那样害怕他,反而愿意跟他玩儿。
“还没写完,叔叔看着我写好不好?我一个人太无聊啦。”他从身后侍奉的宫人们那里拿了竹简和纸笔,坐到嬴政对面,抹掉了额头上的雪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嬴政点了点头:“那就在这里吧。你的先生呢?”
赵宪兴致勃勃地展开纸张,“叔叔是说赵高先生?他今天休沐啦。”
嬴政没说话,静静看着赵宪写字。
过了片刻,赵宪手里的笔一顿,“叔叔,我有个字不会写,请辞的辞,我忘了怎么写了。”
这个字对一个六岁孩子来说确实不太好写,嬴政提笔帮他写了出来:“多写几遍。”
“嗯,好!”赵宪接过纸张拿过来看了看,咦了一声,“叔叔,你的字……”
“叔叔的字真好看。”赵宪眼睛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乖巧道:“叔叔,我最近在看《诗》,你能帮我写一篇《子衿》吗?”
“可以。”嬴政一看就知道赵宪在打小算盘,但是他不知道赵宪想干什么,“写了做什么?”
赵宪一副特别真诚的样子:“临摹,嘿嘿。”
·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_141
半个时辰后,赵宪做完了课业,揣着嬴政的墨宝,蹦蹦跶跶地离开了长安宫。他没有回东宫,而且问身旁的宫人:“父王在哪里?”
宫人道:“此时应该在章台宫处理政务。”
赵宪将那份写着子衿的纸张取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看。反反复复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后,忽然前方有只手伸过来,将纸张拿走了。
“殿下,走路时不要看书。”
赵宪抬起头,看见的却是那位本该在休沐中的赵高先生。他有些意外:“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赵高看了眼手里的纸张,眸子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嘴上依旧回答得有条不紊:“蒙恬刚去郢陈,新郑那边也起了叛事,大王有份诏书要我写。殿下,这是谁给你的,好漂亮的字。”
赵宪吐了吐舌头:“先生猜猜看?”
赵高温声道:“臣愚钝。”
“我想着把它给父王看看,他一定会喜欢。”赵宪也没有说是谁给的,只是踮起脚,下意识伸手去拿赵高手里的纸张。
正好一阵大风吹了过来,赵高的手指几乎不可察觉地松了一下。那张纸当时就擦着赵宪的手飘了出去,一下子被风送出去很远,消失在宫墙之外。
赵宪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会这样。
在他身旁,赵高当即跪了下来:“是臣不慎,臣这就去找。”
赵宪看了赵高一会儿,也看不出是在想什么,最后露出一个笑脸:“没事啦,先生又不是故意的。我今天的课业做完了,先生要不要看看?”
他说着将赵高扶了起来。
“谢殿下。”赵高垂了垂眸,温声道:“自然要看的,这是臣的职责。”
宫墙外,纸张在长长的宫道上飘扬。
飘到了一位穿着盔甲的青年身上。
那青年手里按着剑,将纸张从怀中揭下,看了一眼,是一篇普普通特的诗歌,刚要握碎,身后却忽然有只手伸过来,不由分说将纸张抢走了。
青年猛的回头:“大王……”
赵政几乎大半身子都探出了御辇外,一手抓着扶手,一手将纸张抢过来。王戊虚虚伸手要托着他的样子,却看见玄衣的君王眨了眨眼,眼眶发红,嘴唇微启,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轻薄的纸张在他手里微微颤抖。
那是王戊从未见过的样子。
许久,赵政眼底渐渐从炽热恢复一片枯寂。他闭上眼,将那张纸递给王戊,声音嘶哑:“让御史去查,是谁写的。”
第45章笔走龙蛇
宽阔宫道上,又断断续续飘起了细雪。
赵宪和赵高一起前往章台宫。一路上太子殿下依旧蹦蹦跳跳地乱跑,怀里抱着个竹简,到了章台宫,父王正在偏殿处理政务,神色并不是很好。
赵宪察言观色,想着应该是新郑和郢陈叛乱的事让父王心情不悦了,没有跑过去打扰,而是行了一礼,在父王的示意下乖乖坐到一旁。
赵高跟在赵宪身后进了大殿,弯腰拱袖:“王上。”
“坐吧。”王座上的玄衣青年微微抬眼,幽深的目光落在赵高身上,却没急着让他拟诏书,而是沉声道:“抬起头来。”
刚刚落座的青年正在理顺衣衫,闻言身形一滞,忙举手过头顶,声音里掺着似假似真的害怕:“不敢冲撞大王。”
赵政轻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等太久了脑子糊涂了,不以为意道:“拟诏书吧。”
侍官领命,将准备好的帛书和笔墨送到赵高面前。
另一边坐着的赵宪因为殿里太热脱去了冬衣,宫人们帮他换了件薄一点的外衫,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竹简。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有年岁的竹简,竹片圆润,成色厚重,墨色入木三分,字迹漂亮而工整,一丝不苟。赵宪在诸多小字中特意找出那个“辞”字,翻开自己课业本上的某一页,仔细对比,笔锋笔触几乎一模一样。
太子殿下很好奇。
这是他课业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由另一位少傅张良先生教给他。竹简是父王的先生留下的文章,共有五十五篇。虽然有些地方不甚理解,但他已经全部读完了两遍,对这上面的字迹了然于心。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 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_142
父王经常会看着上面的字出神,赵宪虽然从来没问,但是也知道那位先生对父王来说很重要。所以他今天看见子婴叔叔的字时,就想着拿给父王看看。当初父王能赏识赵高先生,除了先生懂律法,还有就是字迹有些像那位先生,别人不知道,赵宪却是隐约能感觉到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