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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密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组探花
却听师韶道:真是奇怪,两大宗师齐聚这荒芜之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莘不破奇道:两大宗师
师韶还没有回答,突然听桑谷隽的声音顺风传来:有莘不破,你在哪里死了没有
有莘不破心中一宽,高声应道:我在这里
师韶道:你朋友来了,我先告辞了。
有莘不破扯住他道: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师韶道:你又不让他杀我,我就这么呆在他身边不尴不尬
我不是说你躲避桑谷隽,有莘不破道:你真正逃避的,是你自己,对吧
师韶呆住了。就在这时,天山一声鹰鸣,左右林木沙沙响动,跟着桑谷隽从地底冒了出来。有莘不破看了看天上的于公孺婴、树上的江离,再看看眼前的桑谷隽,喉头一热。
桑谷隽一拳揍了过来:小子你没事吧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那发出杀气的家伙呢咦他将师韶上下打量:你怎么在这里刚才那杀气,不是你的吧。
师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桑谷隽道:我看你也不像。
有莘不破道:你别这样。大姐姐的事情我看多半另有内情。
桑谷隽冷笑道:我自然知道另有内情,否则早把他宰了。不过他再这么闭口不提,我什么时候忍不住也一样宰了他。
有莘不破道:别这样好不好。好歹他救了我,你看我面皮上客气一点点。
桑谷隽奇道:他救了你
有莘不破道:我们先回商队再说吧。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雒灵和芈压呢
江离道:雒灵不知道,芈压见机较慢,但也赶来了。喏,看见没有,来了
有莘不破向山下望去,这时天色已经全黑,一头狻猊驮着一团火光,踩着树梢飞跃而来。还好,大家都没事。心中记挂着雒灵,但想她有师父在左近,那多半没什么大碍。当下众人结伴下山,到了山脚,一个窈窕的人影扑了上来,钻进有莘不破怀里,正是雒灵两人胸膛相贴,有莘不破只觉得她心脏跳得厉害,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江离悠悠望向别处,桑谷隽嘲笑道:喂你们两个当我们都是死人啊要亲热回松抱去
都雄虺望着陶函商队所在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
你失信了。月光中,一块巨石后面披下一条若有若无的人影。
这个小子我迟早是要宰的。我只是答应你暂时不动他。都雄虺冷笑道:但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嘿嘿倒是你,把大徒弟送到大夏王身边,又让小徒弟跟了这小子,哼首鼠两端,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岩石后面的人笑了:她们两个和意中人相遇,我事先都不知道。她们堕入爱河,我也干涉不了。不过,做师父的偶尔帮帮徒弟,不应该么
都雄虺哼了一声。岩石后面的人道:这次的事就算了吧。不过希望没有下一次,否则我们的约定就此中止。
师韶的歌声,刚才你听见没有都雄虺显然也不想在那个话题上继续纠缠。
没有。怎地
都雄虺道:那歌声居然让我有无懈可击的感觉。
哦比登扶竟如何
都雄虺沉吟了一会,道:还差一点。
一点那是多少
都雄虺道:如果他突然悟透了,那我就真的对他没把握了。
岩石后面的人惊道:他居然达到如此境界了
都雄虺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登扶竟已经老得快走不动了。新一代的乐正,想来也该出来了。嘿,有他在这里,再加上那几个小辈,不如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干,你我作壁上观,乐得清闲,如何
只要不误了我们的事,怎么样都行。
那好,都雄虺笑了:就这样定了。
铜车,鹰眼。
都雄虺的杀气并没有造成很大的骚动,因为要感受到这股杀气的可怕,需要相当高的修为。四长老隐隐感觉到了,经于公孺婴安抚,也各自安心去了。
都雄虺听完有莘不破的叙述,桑谷隽喃喃自语:好像没听过。那家伙真恐怖。如果我和你易地而处,实在没把握能挡得住他三招两式只是他既然动了杀意,为什么又放过你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家伙。说着往师韶瞄了一眼,又道:独苏儿又是谁
雒灵听见这个名字,眼皮一跳。
有莘不破又把师韶的话重复了一遍,众人听说心宿来了,无不骇然,一时都把眼光聚集在雒灵身上。
芈压问道:雒灵姐姐,那是你师父来了吗雒灵垂下眼光,点了点头。
江离突然叹息道:我知道都雄虺是谁了。无瓠子唉,师父提过的,我刚才竟然一时没有想到这个号
桑谷隽道:是谁像这样厉害的人,听过就不应该忘记的
江离道:那只是因为他另一个外号太有名了。
有莘不破道:另一个外号
于公孺婴道:莫非是夏都那个
不错。江离道:就是桑兄要报仇的那个最大障碍。
桑谷隽听得几乎跳了起来:是他
芈压不悦道:你们打什么哑谜
桑谷隽道:血、血
芈压惊道:血魔这个名字说出口,不禁打了个冷战小时候他母亲就是用这个名字来吓他睡觉的。
于公孺婴道:这个名字大家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再提了。
有莘不破心道:怪不得师韶刚才要说两大宗师。嗯,此刻车内坐的个个是名门子弟,江离和雒灵的师父更和那个都雄虺齐名,不可能不知道无瓠子,想来是血魔的同辈高手对他的名字也不愿轻易提起。又想起:师韶对心宿和血祖的底细好像知道得比江离还要清楚,他的来头也不小。
这个念头才闪过,就发现江离正打量着师韶,而桑谷隽更直接问了出来:心宿前辈我们只是听过她的号,你却连她的名字也知道还有那个血、那个无瓠子好像你也认识。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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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密码 第三卷|8.自我流放八千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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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谷隽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师韶苦涩地笑了笑,说:我是一个瞎子。
桑谷隽一听,抡起拳头就想揍他。却听有莘不破喝道: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师韶道:逃避我
难道不是吗
我在逃避谁
你自己有莘不破大声道:你逃避的就是你自己
师韶默然半晌,喃喃自语,突然似乎想到什么事情,解下了背囊,取出一具弦器来,长八尺一寸。师韶的背囊看来又瘪又窄,竟然取出这样一件大物但有莘不破等见怪不怪,心知这背囊多半附有内里乾坤的方术。
芈压久在南荒,但季连城与中原广通声气,因此年纪虽小,见识也颇广,道:这是瑟么怎么这么长而且这弦也太多了吧。我家里那个只有五尺半,二十五弦。
师韶拨弄丝弦,调较宫商,顺口道:这是古瑟。伏羲氏作瑟,本有五十弦。轩辕氏曾命素女鼓之,闻者哀不自胜,乃破为二十五弦。瑟长五尺半,不是正器。师韶自顾自地说着,似乎是在回答芈压的问题,却又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弦声渐渐流畅,师韶的神情慢慢沉醉,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我真的在逃避自己么一个瞎子
音韵飘散,如烟如雾。
为什么我注定我要失去光明我不懂。看那就是我那个孤单单的小男孩,在寒夜中不知在寻觅什么。这个时候,我很勇敢啊赤着脚,就敢摸着看不见的世界到处走人家说天上有一轮月亮,会陪伴每一在夜里孤独的人,我看不见它,只能靠着幻想:人家说月是圆形的,圆形是什么是不是滑溜滑溜的那种感觉人家说月是白色的,白色是什么是不是冰冰凉凉的那种感觉人家说月是遥远的,遥远我是懂得那是一种玄虚寂寞的声音
弦声突破了听觉,让在场的人产生幻视,看见了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人心里的想象。
其实在我心里,那个月亮不是白色的,而是泠泠的虽然我看不见它,可是能够听到
幻视又转为幻听,众人果然听见月亮泠然之声。
我苦苦地流浪,直到那天遇见了另一个人他的眼睛也看不见,可他听到的东西,比任何人看到的更多他说他的名字,叫做登扶竟
江离和雒灵对望了一眼,心想:果然
他收了我作徒弟,因为他从我的脚步声中听出了我对音乐的禀赋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乐音一变,由苍凉凄冷转为繁华雄劲。
我跟随着他,到了夏都。那时候,正是夏都最繁荣鼎盛的时候。当时我不明白,在这样的盛世,老师的钟磬为何却传出那样不安的声音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时我能听到的,只是声音的表象,并不能听到那盛世之音下面的隐患。我到夏都以后不久,东方传来一个消息:大夏王的精锐在十方城全军覆没。从那时候开始,本来已经难以维持的平衡因势相破,汇聚在夏都的祥云开始离散。当然,那时候我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在瑟幻中,有莘不破看见伊挚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夏都,再度回到东方;江离看见祝宗人封闭了九鼎宫出走;于公孺婴看见有穷饶乌趁机逃离这个对其充满猜忌的朝廷;雒灵看见山鬼脱离镇都四门,投入心宗
我倾听着大夏王都乱糟糟的声音,却理不出头绪来。师父说:耳之情欲声,心不乐则五音弗听。我可听不出夏都当时有什么可乐的地方啊,但到处还是歌舞升平。
但这些对当时的我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吃饱穿暖,有得玩,而夏都满足了我的这一切需求:我在那个地方不但可以喂饱自己的肚子,还可以把玩各种各样的乐器。我玩了五年,终于把夏都所有的乐器都玩通了。接着又花了五年的时间,穷究八大方伯、六百诸侯的乐曲。再接着,师父开始传授我帝王之乐:伏羲之扶来、神农之下谋、少皞之大渊、黄帝之咸池、颛顼之六茎、喾之五英、尧之大章、舜之大韶,以及本朝之大夏。
穷一十三年之力,我终于穷贯古今八域之乐章,自以为和老师差不多了,老师听完我的弹奏,却不说话,只用石磬敲了几下俗调那竟不像石头里发出来的声音,它让我仿佛看到一个妓女在我面前舞蹈跟着师父又吹了几声石埙,却如声激石窍,纯出自然。只这几下子,我听得懵了。师父说:你的耳朵让乐理蒙住了,所以奏不出真正音乐你现在奏出来的乐曲在我听来还不如你未学乐理前随口哼哼的民谣。我问师父怎么办,师父却说:我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过来的,但却不知道你将该怎么走下去。因为你要学的是你的音乐,不是我的音乐。
我听了这句话,若有所悟,于是背起了师父所赠的背囊,周游诸国,一路乞食而行,走过旷野、走过都邑,走过酷暑、走过寒冬。一路上听见生欢,听见病苦,听见老恨,听见死亡。我偶遇祝宗人,透过他我听见了天外天之恒寂;我误入洞内洞,藐姑射读叶的叹息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命运的无奈;在天山,上代血祖的重生让我体验到人类毁灭性的欲望;在幽谷,独苏儿让我听到了我自己的心。
所有人都听得怔住了。有莘不破想:原来他有过如此精彩的旅程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体味这个充满艰辛的旅途。江离想:师韶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上代血祖重生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注意到这些看似微小实则重大的细节。
我找到了子莫首留下的影子,我看不见那个影子,却用触觉感受到了血剑宗留下的剑鸣。我遇见了季丹雒明,把藐姑射的叹息弹给他听,他却听了一半就逃跑了那天我不知道他正要和有穷饶乌比试,不知道那一声叹息是否影响了他们之间的胜负。
于公孺婴心中一紧:不知那场比试的结局到底如何
周游天下一周以后,我到了亳都,遇见了伊挚,他回到东方以后,再次当了成汤的尹。当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大成了。但伊挚听了我的弹奏后不置与否,却亲自为我调羹。我品尝后发现他居然忘了放盐于是我对他说:你忘了放盐了。但话一出口我马上醒悟过来:那正是伊挚对我的评价
放盐芈压心想:难道乐理和味道也是相通的吗
我在东海之滨苦思了三天三夜,直到我被一个声音叫醒对就是那个声音那就是我音乐的盐可是我再没有听见那个声音了,既不知道这个声音的来历,也无法把它演绎出来我苦苦地在海边到处追寻着,可再也找不到那个声音
我落魄地回到夏都。这一圈周游,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只知道在我离开的第二年,夏王发就驾崩了,新的大夏王履癸继位。
桑谷隽心中火气上涌:害死大姐的就是这个家伙
新的大夏王更喜欢杀人,也更喜欢艺术。他很喜欢我的音乐。他常常对我说,登扶竟已经老了,老得连钟磬都敲不响。他赏赐了很多东西,任我出入宫殿。我很感激大夏王对我的赏识,但同时对他的威严和斧钺也充满了畏惧。龙逢死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边。我闻着他死亡的味道,战栗不知何以自处,大夏王却笑着让我奏乐当我违心地摆弄起钟鼓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音乐不但缺乏盐,而且连勇气也丢失了当我还是个孩童的时候,这勇气让我敢于赤足去踏荆棘;可现在一段惨祸就在面前,我却没勇气去演绎它大夏王宫里飘荡着大夏王的笑声,而龙逢的血腥,则被我所弹奏的盛世之音所掩盖。
桑谷隽听得咬牙切齿,几乎就要骂他无耻就在这时,一直持续不断的弦声突然断了。师韶脸上的神色呈现着一种紊乱的状态,他不再是回忆,而是深深地陷进了自己的过去。古瑟五十弦一根根地崩断:那天,就在我离开大殿一路出宫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个人的低语。在那个人的声音里,我看到了一只蝴蝶
蝴蝶这两个字让桑谷隽压住了自己的怒火。
铮古瑟最后一根弦终于也断了,师韶空手虚挥虚挑,但乐音非但未曾中断,反而更加婉转
众人无不心中赞叹:神乎其技但处于回忆漩涡中的师韶却全没有顾及旁人的想法,甚至没有顾及他凭虚弹奏的音乐,他记得的只有那个女子:那个人的声音在我脑中产生了蝴蝶的幻象,这幻象触及了我内心深处的神秘所在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呆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了在东海之滨听到的那个声音对就是那个把我从冥想中叫醒、而我却再也找不到的声音我吃了一惊,醒觉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地上,膝盖上放着一把瑟,而那声音,正是我所弹奏的曲子我很高兴,我终于把那个声音演绎出来了
是凤鸣昆冈么发出那声低语的人说。
凤鸣昆冈啊原来我那天在东海听见的是玄鸟凤凰的鸣叫啊我被自己弹奏出来的乐音感动着,迟迟不能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再也没有声音,我这才失神地离开那里
乐声开始变得缠绵悱恻,令人缱绻无已。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在那里演奏一首自己最得意、最贴心的曲子。周围没有声音,但我知道她有在听。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知道,她在的
桑谷隽心脏几乎就要冲出喉腔:是大姐他遇见的一定是大姐
这样的生活,我多希望能够无尽地过下去啊虽然这个时代充满了恐怖的血腥,虽然那个地方充斥着粉饰过的污秽但至少有一个知心的人在听我真心真意的曲子。但是,一切结束得那么快,正如它来得那么突然那天,在妹喜娘娘的寝宫里,大王向我下令,让我秘密对一个人使用催魂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多问,被侍卫带到一个阴湿的所在。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对我说:是你我当时几乎崩溃了是她是她为什么是她
瑟音嘎然而断,整个世界由乐音弥漫突然变成一片死寂师韶仿佛被什么噎着,脸憋得通红,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喷在那五十弦断尽的古瑟上几个年轻人大吃一惊,江离还来不及上前照看他,瑟音却又重新响起:这次师韶连手都没有动,但众人分明听到一声声很微弱的弦震在耳边轻响。
我该怎么办师韶继续他的述说,顺从大夏王的命令对她使用催魂还是违抗大夏王的命令和她一起死听听那就是我那时的心跳声那个怯懦的心跳声
但众人听到的不是他的怯懦,而是他的悔恨。
来吧,由你来动手,我很高兴她的声音里带着呻吟,但还是那样好听,好听得让人心碎我像着了魔一样,弹奏起了催魂弹到一半,五十弦全断了这时,一缕细丝落在我脸上,我轻轻捻下来,换了旧弦,用那细丝作新弦用
桑谷隽心中又是一痛,仔细看那些那把古瑟的断弦,果然是天蚕丝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不恨眼前这个师韶了,或许是因为他发现师韶痛得比他更深
数十根天蚕丝凌空飞起,在师韶面前搭成一个罗网,师韶手指挥动,拨弄丝弦,流动着的幻乐汇聚成真声。
我叫桑谷馨,很高兴有你陪我走完我最后一段路。这是她最后的声音她用这声音告诉我她的名字。这声音,还有这名字,永远永远地留在这弦上了。哈哈,哈哈
师韶笑一声,吐一口血,连吐三口血,把天蚕丝弦都染红了。江离有些担忧他的身体,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望了有莘不破一眼,有莘不破摇了摇头。
那天以后,我离开了夏都。在离开之前,我去辞别师父。师父说:身为大夏乐正第十六代继承人,不能因为个人的私事而坏了家国大义哈家国大义我问师父:在龙逢的尸体边弹奏桃青青,这算不算家国大义师父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事实上,自从大夏王屠戮有莘氏以后,师父的音乐便常含悲厌,因此为大夏王所不喜。但他仍坚持着留在夏都,希望等到王道有变,大夏再兴。我却已经完全绝望了不但对这个王朝绝望,更对自己绝望
离开夏都那天,我在师父跟前演奏所有他传授我的音乐,一项项地演奏、一项项地忘记、一项项地还给他:我演奏的那些音乐在屋宇、在石窍、在云间在所有能藏住声音的地方盘旋着。直到我把管吹破了,把钟撞缺了,把弦弹断了,把喉唱哑了我终于脑中一片空白地离开了师父,离开了夏都。
师韶停下了手,但空中却传来奇怪的声响。对这声响有莘不破等并不陌生:那是他们在大江上与之战斗的乐声
来了它们又来了师韶微笑着站起身来,说:这些,都是我在师父跟前弹奏的曲子它们为什么不肯止息为什么要盘绕在这个世界上不肯离去这一定是上天要惩罚我用我自己的音乐来惩罚我
原来这些乐曲竟然是他自己弹的江离心道:之前我们的猜测全错了
上天雒灵心道:惩罚他的不是上天,而是他自己我说他的心声里怎么会有魂不附体的征兆,看来这些音乐蕴藏着他的精、神、魂、魄、意,音乐不散,这些意念回不来,他的心灵就不完整
师韶仰天面对天际形成的幻剑,呼喊道:来吧来吧你们追杀了我千万里了来吧朝我的心脏刺下去啊把我刺死,免得我再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
三十六把幻剑飞射而下,刺向师韶的心脏师韶脸含微笑,突然一人身形一晃,挡在他前面,正是有莘不破幻剑触到有莘不破,化作百十道光华,却没有对他造成伤害。跟着光华在半空中又重新凝聚成幻剑。
师韶怒道:你干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有莘不破皱了皱眉,却不知怎么劝他好。桑谷隽突然道:凤鸣昆冈。
师韶一愕:什么
桑谷隽道:我姐姐去的时候,你有没有弹奏凤鸣昆冈
师韶黯然道:没有。那凤鸣,我只演绎过一次,就再也不能了。
我想,桑谷隽说:姐姐或许很想再听听凤凰的神籁。
师韶怔了:凤鸣么
天空中的声音仍然不稳,陶函商队的武士已经开始警戒,但小镜湖却平静如故。于公孺婴疑心一动:以采采和水族的长老的修为,不可能感应不到这上面的大动静,为什么至今没有派人上来察看
几声嘈乱的响动打断了于公孺婴的思绪。师韶胡乱地拨着布在自己身周的天蚕丝弦,发出全无韵律的声音。
不行不行师韶颓然道:我根本无法捕捉住玄鸟的声线
玄鸟再次听到这个称谓有莘不破心中一动,想起那次在九尾布下的五行幻狱里面,自己闯进了少阴真境,被少阴真气一步步地剥夺自己的生命和记忆,直到生命印记的最深处在比母亲的乳汁更遥远的灵魂里,他看见了那华丽而威武的神鸟那就是玄鸟么
雒灵心中一颤,她忽然听见有莘不破敞开的心扉内传来一声轻赞:宅殷土茫茫
啊那我听见了师韶仿佛听见了间接从雒灵那里传来的心律波动:对就是祂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平静,手指轻挥银河为之脉脉,月光为之漠漠,山林为之幽幽,湖水为之悠悠玄鸟在弦震中冲天而起,人们是听见祂的鸣叫,还是看见祂的羽翼或是想象到了祂的雄姿
天云间的乱音被这一声荡尽了,一切平静下来以后,连那连绵不绝的山川也仿佛感受到了这份欢喜。天蚕丝弦也被这一声凤鸣所洗化,化作一翩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幻彩蝴蝶,消散在夜空中。
大姐桑谷隽默默地垂下了眼泪,知道大姐终于解脱了。
谷馨师韶是否也能感受到那幻化的蝶彩没有人知道。别人只知道:和他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真正的笑容。
他居然悟了这声叹息,仿佛来自黑暗中的虚无。
都雄虺眼光闪烁,道:悟了,却和登扶竟完全不同和大夏历代乐正都完全不同
黑暗中的声音咯咯一笑:那或许意味着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到来音乐,很多时候总是作为新一代道统的征兆出现,不是么
都雄虺冷笑道:你高兴什么就算世道要变,也未必是心宗独秀的局面
或许吧,但至少我们都不会再让五百年前太一宗独大的格局再度出现,对么黑暗中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五百年前太一宗与大夏王族结合,把其他诸道斥为邪端。如今革命若兴,首当其冲的就是它更何况祝宗人已经不存在了你呢这两代血宗和夏都走得这么近,天地大变之际,你当如何投奔新主,还是另外谋立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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