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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败絮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弗烟
沈翌不解:“若不是他的儿子,他为何匆匆赶来繁吹谷?”
此刻,花冬青与商隐似已有所领悟,唯独沈翌,依然沉在死胡同里,不可自拔。
越行锋望天道:“他匆匆来去,自然是有事要做,如今把事情做完了,当然要跑路。哦,对了,我说的白仲,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白仲。”
“我以为的白仲?”白仲是白翔生父……倘若此事是以为,再搭上越行锋的那番话,一切渐次明朗,“他,是假的?”
第143章命中带衰
真是冤孽!又被掳走了……为什么是“又”!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以为天生带强运,可偏偏就是命途多舛。
先是摔下楼,然后被诬陷,好不容易逃家出去又被抓进山寨里,之后各种倒霉事接踵而至,其中最为造孽的就是失身……好吧,最后这件算是还行。
前几日还在吹嘘自己运气良好,一转眼又被人五花大绑,蒙着眼罩、抹布塞嘴。非但没有半点人身自由,可谓连人性也无。
沈翎欲哭无泪地窝在一处,却不知到底窝在哪处,只知蜷着身子过了相当一段时间。不,应该是相当一段日子!
身体已然发麻,小腿早就没了知觉,就算现在给他机会跑路,搞不好他一着地就瘫了。
暗无天日,不知时辰。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想骂娘……可惜嘴堵着。
郁结的感觉,把心塞得满满的,大概可以当作是充实。
充实你大爷!沈翎在心底默默地说。照现在的状况,也只能默默了。
究竟是谁抓的他?沈翎反复思量这个问题,总结出两个结果,一个是那个黑袍人,一个是柴石州。
如果是黑袍人,说不定还要脱困的可能,从越行锋和花冬青的言辞中,大致能够推断出黑袍人与南越穆元之间的关联。但若是柴石州……沈翎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呵呵了。
还没呵呵到绝望的地步,沈翎忽觉下腹一阵冲动,不禁悲从中来,暂且放下脸皮,努力地扭动,发出“哼哼呜呜”的声音。
他想方便,非常想。刚才想事情入迷了,竟是一时给忘了。这一刻,沈翎很想死。
这几日,虽说过得像圈养的蚕宝宝,但喝水吃饭还是较为人道的,至少没饿肚子。一到固定的时辰,必定有人来喂水喂饭,但这样一来,必然导致一到固定的时辰,就必须解决生理上的一些难以言喻的问题。
扭了半天,人呢?沈翎悲壮地作了最坏的打算,他甚至想好了将来如何在越行锋面前略过此事。
越行锋?想到这个名字,沈翎既头疼又难过。头疼的是,他惊天地泣鬼神的嘲笑;难过的是,是否还有机会向他提起。
等等!为什么要向他提这事!我是得了脑残病吗!
沈翎惊异于自己的脑残,很幸运地忘记那件难以言喻的事。
这时候,有人来了。替他解开腰带,替他……方便。流畅的响动过后,再替他重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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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那人烦了,出手重了些,不慎触及沈翎近乎麻痹的腰背,惹得沈翎喊疼。想揍人,奈何上头再三告诫不得动手,只得作罢:“给我老实一点!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沈翎忍着逐渐泛滥的酸麻感,恳求道:“小哥,能稍微松松么?我麻……真的。你放心,我不逃,你们这么厉害,我也跑不了不是?”
那人怒道:“什么废话这么多!你以为我蠢啊!”
沈翎脑中灵光一闪:“不不不,小哥你聪明绝顶,岂能与蠢人相提并论?谁说你蠢,我跟谁急!”
那人静了片刻,再开口时,语调万分激愤:“就是!凭什么说我蠢就让我看人!凭什么他们就能去喝酒吃肉!他们算什么东西!”
沈翎深深佩服自己的机智,也感叹这位小哥的脑子比他还残,当机立断,趁胜追击:“像小哥这么聪明绝顶英俊潇洒的人,准是干大事的!外头那些蠢人如何能比!”刚说完,沈翎暗道不好,话说他从未见过这位小哥的样貌,要是他忽然有了脑子该怎么办?
好在上天庇佑,这位小哥根本没在意这种小细节,一心沉浸在沈翎的赞美之中,发出一声又一声长叹,像是被人抚过心脏一样舒服。
沈翎感到时机成熟,再度作出痛苦的表情:“痛,哎哟……”
“疼是吧?好!我给你松开!难得有兄弟懂行!”这位小哥说动手就动手,当真把沈翎腕上的麻绳给解了,“兄弟,对不住,只能把你的手松松,若是松了脚,我不好交待。”
“成!”沈翎已是心满意足,手都解了,还怕解不开脚?他眼眉一弯,千恩万谢地把手摸向腰间。还在!
“你快拉拉筋骨,够了就得再绑上。”小哥虽然满怀豪情地帮沈翎松绑,但他自知地位低微,不论再怎么英俊潇洒,也必须得到大众的认可,否则还是需要低调一些。
“好好好。”沈翎自是满口答应,飞快扯去眼罩,趁其不备,从腰间抽出一支玄铁锥。
沈翎弄不明白,既然对方有心掳人,为何不做得彻彻底底,还给人质留了可防身、可逃脱的暗器?这不是作死么?
单纯小哥撞上沈翎骤变的眼神,一句“干什么”还没问出口,脖子就给抵上一个凉飕飕的物什。
沈翎有点愧疚,仍是握紧手中的玄铁锥,对准单纯小哥搏动的血脉:“对不住了。走!”
单纯小哥面如土色,连话也说不利索:“你、你别……别……”
正当沈翎深吸一口气,打算踹门出去,一抹银光在眼前一闪,手蓦地吃疼,瞬间松了玄铁锥。
这还不是结束,沈翎未及反应,又一道掌风拂至胸口,一种闷痛在心口迅速扩散,脑子连带着晕眩,顿时天旋地转。
中招了?是谁?还没看清楚啊喂!
沈翎拼尽全力睁开眼缝,将那个模煳的身影渐渐看了清晰。果然是他!呵呵。
*
再度恢复清醒时,沈翎只觉饥肠辘辘,浑身绵软无力,两眼一睁,见着的全是花的。
这是饿昏头了?话说塞饭喂水的人呢?
沈翎本能地支起身子,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顺便瞧瞧那位小哥还在不在。这时,他骤然发觉……眼睛能看见,手脚……居然没被绑着!
莫非那人良心发现?怎么可能!
蹑手蹑脚地爬下榻子,沈翎一眼转去门的方向,正盘算着外头有几人守着,突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话音极轻,似乎不止一人。
待他将耳朵凑到门板边上,顺着门缝往外瞧,这才发现说话的有两人,且都是熟人。
一个自然是柴石州,另一人……竟然是乐子谦!帝君竟放他出了京城!
看来,当初找人顶罪的效用还真不错,帝王就是帝王。
他们在说什么?沈翎猫着腰,侧耳倾听。
有很长一段时间,乐子谦始终默着,端着茶碗,以“左耳进、右耳出”为原则,听柴石州回报近况与某些部署,其中提到昏迷不醒的沈翎。
沈翎一听自己已有四日未进食,不由大怒,肚子险些发出丢人刺耳的鸣叫。
柴石州忽然停了,顿了许久,才续道:“殿下,上回在夕照楼,属下本想利用雁屿门结识众门派,顺便将南越乱党一网打尽,可惜,被那个越行锋给毁了全盘计划。而这一次,属下仍是疏忽,有负帝君所托,未能分化隐世各族……属下,十分惭愧,求殿下惩罚。”
眼看着他跪得利索,沈翎暗叹膝盖是那么地不值钱,还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简直是快滚!别说什么黄金,连个铜板也没好么!
“也不是毫无所得。”乐子谦淡淡一笑,“屋里不是有一个么?只要有他,不仅能引出越行锋,还能引出他身后的南越宗室,可谓一箭双雕。这件事,抵过足矣。你做得很好。”
“谢殿下。”柴石州再度卑躬屈膝,臣服于乐子谦。
这种忠君爱国的行为,在沈翎眼里,只是一场戏。且不论乐子谦怎么看待,反正柴石州九成是在做戏。像他这种人,今日可臣服于乐子谦,天晓得哪一天就跑穆元那儿去了。
说起穆元,沈翎细细揣测他的为人。坚毅、隐忍、忠心耿耿,的确不错,只可惜,脑子差了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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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暗自想着,一时忽略了门外的两人,再集中力听去……怎么没声了?难道被发现了!想想也没可能,沈翎确信刚才已万分谨慎。
“嗑”地一声,门板抵上一块力气,沈翎的嵴背恰好靠在那里。
尚且愣着,门扉已让人一掌拍开,沈翎躲闪不及,只能硬生生拍在地上,磕着鼻梁骨。
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沈翎扶起:“沈翎,好久不见。”
沈翎认出是乐子谦的声音,没敢看他,只想先跪了再说。可膝盖才稍稍一弯,手臂即被他托住,正是驿站那夜的力道。
“石州,你先退下。”乐子谦往后摆手,示意闲杂人等扣门离开。
第144章无可抵抗
当朝六皇子的存在,绝非一个玩笑。在前事那般的情形之下,仍然允许他离京远游,想必这一回,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有的人,也不必再争。
乐子谦,或许应该唤他作“乐渊”。那种貌似亲近的名字,全然不适合目前的情境。
他是高高在上的六皇子,而自己只是一个早该死的人,今天撞在刀尖上,天晓得会不会被就地正法。
与他的交情?沈翎不敢去想这一方面,此刻只需要记得,他很有可能杀掉自己,更有可能杀掉他的昔年好友:越行锋。
沈翎低着头,双膝直接跪了地,身体出奇地没有发抖,如是宫中礼仪,俯身道:“参见六殿下。”
“六殿下?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乐渊躬身看着在他跟前卑躬屈膝的男子,伸手覆在他头顶,却在触及的前一瞬停顿,“叫我子谦。”
“不敢。”沈翎一口回绝,他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自然也明白顺了他意思,还会有怎样的后果。
“叫我子谦。”这一回,是命令的口吻。
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不拘小节、游戏江湖的乐子谦,而是乐渊。沈翎很清楚这一点。自从秋水山庄的那夜开始,就很清楚。
未来继承大崇国祚的人理当如此,也所以,现在不是过去,也回不到过去,或许,根本没有过去。一切,都是戏。
乐渊的耐性很好,却在面对沈翎时,霎时消磨殆尽。他拧起沈翎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唇角扬起睨视众生的笑,隐隐带着专属于君王的傲:“沈翎,我们不是朋友吗?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你,忘了?”
沈翎微微侧开目光:“不敢忘。但,沈翎乃是戴罪之身,不敢妄求殿下宽恕。只恳请殿下放过我的家人,余下的事,由我一人承担!”
乐渊死死锁住他的眼神,低笑道:“你不是承担过了么?不妨告诉你,柴石州做事,多半有我的意思,只要你将功抵过,即便罪犯欺君,我也有办法助你脱罪,包括你的家人。即使不能,我亦可保你一生无虞。沈翎,我还是那句,随我回京。”
回京脱罪?乐渊的确有这个能力,但一生无虞也意味着一世禁足。
沈翎阖上双目,静然道:“谢过六殿下。然,沈翎罪无可恕,只怕要辜负殿下抬爱。”
“为了越行锋?”乐渊的笑容骤然起,刹那阴沉。
“是。”这是事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更何况,就算是否认,乐渊也不会相信。
“你居然不否认?那就是不怕死!”乐渊眉心紧蹙,拧住下巴的手突然下坠,用力扼住他的咽喉,“你居然肯为他死!你可知,他亦是自身难保!越行锋什么也给不了你,这个世上只有我……”
“他给了。”沈翎静静地打断乐渊,重新睁开双眼,眼瞳深处流溢一种奇异的光。
周围静了。沈翎知道,他完了。
一时间又有点想不明白,越行锋那个混蛋到底给什么了!怎么记得的都是些垃圾!
咽喉处的手劲滞在那里,没有加重,也没有减弱:“他能给,我就不能?好,很好。”
乐渊觉得自己很可笑,要一个人屈服,竟然要用下流的威胁手段。不过,并非不可。
沈翎看着乐渊的表情变得冰冷,很快意识到什么,心脏像是蹭着刀锋,战栗紧缩。
“你不是说,要我放过你的家人,你这样,我怎么放?”乐渊说得极慢,认真端看手中之人的神色变化。
“殿下……”果然如此。
“为了你的兄长、你的父亲,你什么都肯做,不是吗?”乐渊俯首,愈发靠近。
沈翎愣住了,顿时嵴背发寒。什么都可以?真的什么都可以?
乐渊笑得狡黠:“就算……背叛越行锋……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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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星火在眼前燃起、炸裂,却持续着,不熄灭。沈翎的双手,颤抖、紧握。
唯独这一件事,不可以!
那人没有给沈翎犹豫或抗拒的机会,待他背上剧痛,已被掀翻在榻上。一个身影,覆在上方。
“你最好不要反抗。不止是你的家人,还有他、他的族人,都将因你而死!”乐渊轻抚他的眉眼、鼻尖,顺着脸颊的弧度,徐徐下滑,眼看他不自觉地避开。扣紧他的下颚,弯了笑眉:“沈翎,想清楚了吗?”
“乐子谦!你……”
“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呵呵,你的底线,也就如此。”
温热的手在脸颊流连,遂逐步下移。沈翎脑子一空,刹那间,身体竟失了知觉。
面对毫无生气的身体,乐渊的兴致丝毫未减,低头一吻:“原来,你可以。”
什么是可以?耳畔嗡嗡作响,沈翎恍然清醒,抬手抵住俯下的胸膛:“六殿下,别、别这样……”
乐渊只把他的抗拒当作另一种风情,一股血气冲上脑门,伸手就解了他腰带。
腰际顿失束缚的感觉,令沈翎惊惧,抵在他胸膛的手加重力道,连同膝盖曲起,极力反抗,奈何乐渊的武功修为远在他之上,即便在画岭有过临时抱佛脚的经历,也难以致用。
双臂被锢在两侧,他的身体愈发沉重,沈翎慌得唿吸紊乱,脖颈处的骚动化作针锥的痛楚刺入心间。眼眶一红,心底现出一人带着七分痞气的笑。
沈翎不由自主去念他的名字,一字一句,从轻逸混浊,到清晰可闻:“越、行、锋……”抑在咽喉的屈辱,迸发而出,“越行锋!救我!”
正当此时,冷漠的手撕开衣襟,胸前跃起的一缕银光,映入他的眼底。
“这是什么?”乐渊停下动作,拾起沈翎挂在心口的怪异指环,看清上边的图腾。
“还给我!”沈翎一时失去理智,卯起全力,从乐渊手中狠狠夺过那枚指环,死死藏在手心,按在心口。
“他的东西。”乐渊冷声说着,低头看被一双看似无力手,狠狠抠出的红印血痕。
“是我的!”沈翎没理会乐渊的伤处,只管死守越行锋给的指环,在心底第一次不断重复这枚指环的意义……是聘礼,这是越行锋给他的聘礼。
乐渊的眼神忽地散开,又忽地集聚,在瞳孔中心拧出怒火,扬手扇了那张倔强的脸。
沈翎没有护着脸,也无拭去唇角的血渍,依然只管死守住越行锋给的指环。
乐渊定定看了他片刻,遂起身,拂袖而去。
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无神地望着昏暗的屋子,沈翎紧握着指环,苦了。
我要出去,一定要想办法逃掉!沈翎这样对自己说。
*
自从那日拒绝了乐渊,沈翎便发觉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别说逃跑了,就连走出房门都没多少力气,顶多倚在窗前靠着歇息。
沈翎仔细思量,终是怀疑乐渊在日常饭菜里下了药,导致他浑身乏力,无法出逃。
既然是药,不吃就是了。
有的办法虽然老土,但老土有老土的好,就是有用。于是,沈翎再度绝食。
一天、两天,毕竟有过京城那段日子的磨练,忍起来并不是很困难。而且在两日当中,神果然好了许多,所以,那饭菜果然被下了药。
此事传到乐渊耳中,他自然前来一看。几日未见,他的眼神更加冷峻。
沈翎一见他,立马回想起那日情景,身体动作快于理智,两三步便退到墙角。
乐渊盯着他:“听说,你两天没吃东西了。”
一时情急,沈翎忙抄了花瓶在手:“你在饭菜里下药,我为什么要吃!”
乐渊眼中并无讶异:“你果然聪明。”话毕,试探地迈近一步。
沈翎心尖一跳,花瓶不慎脱手,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他愣了愣,飞快俯身拾起一块碎片:“你别过来!”
乐渊回脚步,微笑道:“你可知,你不吃东西,会有什么后果?”见他捏着碎片,生怕他伤了手,只得逼他放弃,“你的家人,还有他、他的族人……”
“你想干什么!”沈翎忆起这是那日的话,脸色变得煞白。
“只是想让你吃东西,饿坏了,可不好。”乐渊一击掌,立即有人端了饭菜进屋,在桌上摆放整齐,又躬身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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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吃!”沈翎继续缩在墙角,见乐渊已盛了碗粥过来。
乐渊只平淡地说:“生、死,全在你。”
沈翎定在那里,脑子乱了半晌,终是松了碎片,接过那碗不寻常的粥。
第145章衰神附体
因药物的缘故,沈翎终日疲乏无力,能动的地方,只剩下脑子。若是再这般灌药下去,恐怕再过不久,连脑子也不利索了。
沈翎软趴趴地倚在窗前,勉强拿木杵支开窗子,简单的动作也使得手腕发抖。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特没用、特衰,比娘们还娘们。
二目无神地往窗外望去,见平湖秋波,粼粼动枯荷,再往远处看,竟是一望无际的碧水,唯有一处小岛,隐隐绰绰地定在中央。
风掠过,窗前积重的树枝勐晃了晃,萧萧落木……已是秋时。
沈翎觉得这景致不错,便昏昏欲睡地欣赏,直到一叶扁舟从湖上掠过,他才如梦初醒。
碧湖千顷,孤岛遗世独立,高人者,轻履卓绝而不能渡,是为雁水。
莫非……此处便是传闻中的雁水!
这般想来,似乎说得通。一连几日在想乐渊把他带去何处,若是雁水,也难怪越行锋杳无音讯。依之前偷听的判断,柴石州与雁屿门勾结,那么眼下借他的地方来藏人,自是容易。然乐渊公然住在此处,只能说,雁屿门已归了朝廷。
若长此被困,恐怕越来越难脱身。沈翎心道,绝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让自己成为乐渊威胁越行锋的工具!但是,已经失策了。
如今想来,当乐渊要求自己随他回京时,就该应下来。只要出了雁水,何愁没有机会通知越行锋,或是其他人?
可惜,为时已晚,倘若现在再眼巴巴地去求乐渊,岂不是打脸?以乐渊的身份,定不会在此久留,但如何能让他快些离开?且是带自己离开。
沈翎想了无数个脱身的方法,都不了了之。想过以命相挟,但越是逼真的方法,越是危险。若上吊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指不定就真成了吊死鬼。
忽然间,沈翎很后悔没跟花冬青好好学习,哪怕把祖上的毒术学个皮毛,如今也用得上。
比如毒晕柴石州,比如让自己中个乱七八糟的毒,逼得他们向外求助……唉,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悔不当初。
不知不觉中,沈翎感觉眼皮沉重,估摸着睡意上来,也懒得爬回睡榻,就顺着墙滑下来,坐地上靠着睡了。
*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等到耳边飚起一声尖锐,房里已染了黄昏的色泽。睡了一天?
沈翎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只单纯觉得睡了还是困。想着再睡会儿,哪知那人又开始大唿小叫,叫的内容有些奇怪。好在那人嚎了好几遍,沈翎才听清。
“快来人啊!沈公子自杀啦!口吐白沫啦!沈公子他自杀啊!救命啊……”
自杀?这词挺新鲜,自杀也需要勇气的好么!沈翎压根没这勇气好么!
口吐白沫?沈翎下意识往嘴角摸摸,貌似唇边有一层干涸的薄膜,就像是熬粥那锅子边上沾的白锅巴……哦,口水。
话说都睡到流口水了么?沈翎完全没往肝火旺那方面想,一心只念叨着在梦里吃些什么。想着想着,肚子就饿了,两颗眼珠子四处乱瞟。
两眼移去左边,瞥见一重金灿灿的阳光铺在地上,映出门扉打开的影子。
沈翎神一震,瞬间想明白那人吼的是什么。
以他目前的姿势,的确很容易令人误会成晕倒在墙根,外加那道口水印子……那人的想象力还蛮丰富的。
眼瞅此时门户打开,沈翎卯足气力,从地上立起。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那人吓得跑出去,连门也没带上,简直是天助我也!
多日疲乏无力的沈翎顿时来了神,两脚亦感轻了些,拔腿就朝门外跑。
能趁机脱身的喜悦,充斥着沈翎的内心,使得他由内而外地笑出声:“哈哈哈哈,谁能困得住小爷!谁能困得……诶诶,哎哟喂!”
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目前的沈翎正是如此。
好不容易寻得开熘的机会,而沈翎,却因一时眼花,两只脚背都磕上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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