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藤芳华

    瑞丽看老头这么热心领路，刚才心里的不好感觉一下子就散了。

    “谢谢你，大爷！”瑞丽连忙致谢。

    老头没有吭声，两只手往袖笼里一插，掉转头一撅一撅往村中走去。

    瑞丽赶紧跟，沿着村中不宽的主路向东走去。

    在老头的引路下，瑞丽很快就到了陈俊生的家门口，这是一个坐北向南的院子。

    一溜低矮的土墙，一个带着瓦屋檐的小门洞。

    老头前拍了拍看不清颜色的门板，一阵“咣咣咣！声响。

    “谁呀”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在院里响起。

    “狗儿妈，有人来找你家狗儿爹的！”老头答道。

    院里一阵轻轻地脚步声，门栓响动，吱扭一声门朝里拉开了，一位花白头发的妇人出现在小街门里面。

    “狗儿妈，我走了。”老头转身就要走。

    “他二叔，你不进来烤会儿火”老妇人谦让道。

    “不了，家里的花柴不够了，我去场子里再搂点。”老头说完就一撅一撅走了。

    老妇人下打量了一下瑞丽，“闺女，你是”

    瑞丽想了想该怎么称呼：“婶子，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拜访陈俊生先生的。”

    “哦，你进来吧。”老妇人让出路道，请瑞丽进去。

    “谢谢！”瑞丽走进小街门，妇人在身后重新插好了门栓。

    院里只有一座低矮的一层土坯房，东边是一个半墙的棚子，可能是用来烧火做饭的地方。

    瑞丽跟在老妇人身后，走到主屋门口时，老夫人掀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帘子请瑞丽先进。

    瑞丽点头说了声：“谢谢！”抬腿就往里走，结果脚下一绊身子朝前栽去，幸亏老夫人在身后拽住了她脖子的围巾，才让她稳住了身子。

    老妇人这一拽围巾，瑞丽的身子是稳住了，可差点没被围巾给勒死，勒得她只翻白眼，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我们进门的地方有个高门槛，你脚没抬起来。”老妇人在旁边介绍道。

    瑞丽一边咳嗽，一边摆了摆手，意思是我不知道。

    老妇人看到瑞丽咳嗽的厉害，便说道：“进屋喝口热水就好了。”

    瑞丽咳嗽了一阵，缓过这口气后，便抬腿走进了昏暗的房间，屋子里有种烟熏火燎的味道，有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正在往屋中的火盆里放着秸秆一类的东西，霎时一股黑烟又冒了出来。

    瑞丽禁不住又咳嗽起来，老妇人连忙轻斥道：“小虎，不许再放花柴了！”

    小男孩抬头看向瑞丽，一看不认识，忍不住问道：“奶奶，她是谁呀”

    “亲戚”老妇人顺口答道。

    “奶奶，我咋没见过”

    “话多！”老妇人呵斥道。

    瑞丽看着小男孩黑葡萄一眼的眼睛，后悔自己没有带些糖果点心过来。

    “天太冷，烤个火吧！”老妇人对瑞丽招呼道。

    “哎”瑞丽答应着，眼睛四处一看，发现屋中靠墙的方桌下有一张低矮的小方桌，她就把小箱子放了去。

    小方桌还放着一个煤油灯，瑞丽现在对这种灯已经不陌生了。

    因为华瑞农场刚开始租用凤岗村时用的就是这种煤油灯，因为凤岗村整个搬空以后，村里的电线便被掐断了，不过现在电已经送了。




195 一点心意
    “婶子，我从特区来，是来找陈俊生的。”瑞丽说着在火盆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脸颊立刻感觉到了火盆散发出的热度。

    瑞丽没有把绒线帽和围巾取下来，她怕自己的样子吓到妇人。

    “哦，他不在。你是不是狗儿爹他那些个战友家的人”老妇人疑惑地打量着眼前捂得得严严实实的瑞丽。

    瑞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妇人的问题，只好说道：“陈俊生先生他去哪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见到他您就知道我是谁了”

    “他是我男人，都已经死了十多年了！”老妇人叹息道。

    瑞丽目瞪口呆：“。。。。。。”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头刚才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还问的那个仔细。

    瑞丽心里觉得有些遗憾：“先生是怎么死的”

    “胃癌”老妇人的脸没有任何的悲戚之色。

    瑞丽想可能是时间太长久了，老妇人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家里就夫人您和小孩子吗”瑞丽的眼睛朝昏暗的四周打量着，她说话的称呼已经变了。

    老妇人看着她没有回答。

    “没有别人了吗”瑞丽起身走到里屋门口，掀开沾满污渍的布帘子，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她连忙放下布帘子。

    “夫人，你们家现在几口人”瑞丽拐回到火盆旁边，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在火盆烤着。

    “儿子儿媳和孙子小虎”老妇人用火钳子扒拉着火盆中的小火碳，说话的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适应了光线的瑞丽看到正前方的墙挂着一个玻璃镜框，里面有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中一共五个人，一对老夫妻坐在凳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身后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妻。

    瑞丽走了过去，两眼盯着照片问道：“陈夫人，你儿子今年多大了他叫什么名字还有这张照片中的人都是谁呀”

    老妇人刚才没有注意到瑞丽的称呼，这会儿猛不丁地听到瑞丽称呼她陈夫人，脸部表情立刻紧张起来。

    这种称呼要是被外人听到，那还得了！她非被拉出去批斗不可！！

    老妇人被吓坏了，她赶紧把小孙子搂在怀里，两眼提防地紧盯着瑞丽：“我儿子今年二十五六了，大名陈永清，小名狗子，他和媳妇去赶集买年货，马就回来了！”

    “陈夫人，你别怕，我没有恶意的。”瑞丽一看老妇人跟炸了毛的三黄鸡似的，直愣愣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恐慌。

    老妇人看着瑞丽一声不吭。她的眼神虽然不济，但时间长了，她还是发现瑞丽的眼睛和自己的眼睛不一样。

    “陈夫人，你别紧张，我今天来找陈俊生先生，是因为我的一个阿姨在十九年前受过陈先生的恩惠，她让我来替她感谢陈俊生先生的，但是很遗憾，我来晚了！”瑞丽摊开双手解释道。

    “姑娘，我已经被你说糊涂了，你说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们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感谢，你还是走吧！”老妇人开始撵人了。

    瑞丽知道和老妇人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自己还是等到她的儿子回来再说。可老妇人已经张嘴下逐客令了，怎么办

    “陈夫人，你怎么不让我喝口热水就赶我走你刚才可是说请我喝口热水的。”瑞丽灵机一动说道。

    瑞丽哪里知道就是她的一句陈夫人惹的祸，所以还一直尊敬的这么称呼着老妇人。

    “我不是什么陈夫人，你走错门了，你还是赶紧走吧！”老妇人再次赶人。

    这时街门传来响动，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妈，开门，我们回来了！”

    老妇人也顾不得赶瑞丽了，抱起孙子小虎就跑了出去。

    “狗子，你们可回来了！”老妇人一脸慌张地打开了小街门。

    “怎么了妈”陈永清看到母亲惊慌的样子，赶紧接过小虎问道。

    “刚才家里来了一位姑娘，非说你爸十九年前救过什么人，现在人家门来感谢的，可我总感觉她怪怪的。她还一直称呼我陈夫人，吓死我了！”老妇人害怕地轻声说道。

    “人呢走了吗”两手提满了东西的兰子问道。

    “在屋里烤着火呢！”老妇人低声答道。

    陈永清抱着小虎大步走进了屋里，只见一个带着帽子裹着围巾穿着暗色毛茸茸大衣的女人正在火盆旁烤着火。

    “妈，你先抱着虎子和兰子到隔壁四婶家坐一会儿。”陈永清把虎子交给母亲说道。

    兰子放下东西，跟着抱着虎子的婆婆出去了。

    瑞丽看着陈永清，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长得和刚才的妇人有些像。

    “你好！你就是陈俊生的儿子陈永清”瑞丽率先问道。

    “我是，你是哪一位我妈说你是替人来感谢我爸的，是什么事情，能说明白些吗”陈永清到底是个男人，他可不像母亲那样胆小怕事，他只想把事情问个明白。况且他一身的功夫，他才不会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你听说过王蔷这个人吗”瑞丽想了想问道。

    “没听说过”陈永清摇了摇头。

    “那你听说过陈文远吗”瑞丽继续问道。

    “知道，他是我们本家的一位小爷爷，是位了不起的英雄，我父亲给他当过警卫员！”陈永清回答道。

    “王蔷就是他的爱人”瑞丽说道。

    “你的意思是”

    “十九年前你父亲救过王蔷一命，是王蔷让我来替她感谢你父亲的，并且告诉你父亲，她目前生活的很好，让你父亲放心！但没想到你父亲已经过世了，很遗憾！”瑞丽低眉说道。

    “谢谢小奶奶让你替她来看我们，我明天就给父亲烧纸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让他心安。”陈永清说道。

    瑞丽指着小桌的箱子对陈永清说道：“这是王蔷阿姨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什么东西”陈永清这才注意到小饭桌的小箱子。

    他走过去，看了看箱子不知道怎么开。

    瑞丽走了过去，“这是一个保险箱，面有密码。来，我教你怎么开。”

    瑞丽边说边用手指点着，手把手告诉陈永清怎么操作，但她却始终没有打开箱子。

    “会了吗”瑞丽问道。

    “会了！”陈永清答道。

    “那你把它打开吧”瑞丽轻声说道。

    陈永清按照瑞丽教给他的程序，“啪”的打开了小箱子。在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他的眼神瞬间就直了。

    瑞丽看着陈永清呆若木鸡地表情，心里觉得无比畅快，那种久违的感觉又附体了。

    陈永清反应过来，他“啪”的合箱盖，紧张地说道：“你带来的礼物太重，我们收受不起，你还是拿回去还给小奶奶吧！”

    瑞丽傻眼了，不会是又遇到像刘华一样的死心眼儿吧！



196 疑虑陡生
    “我只管送，不管回收，你要是不收，就把它扔了，总之我是不会带走的。如果你强塞给我，出了门我就扔大街，谁捡到就是谁的，但我会告诉王蔷阿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看着办吧！”瑞丽已经被露丝管家打过预防针了，知道怎么对付面前的年轻男人。

    “这”陈永清被难住了。

    “你们放心大胆的用，这钱很干净，你们可以用它盖个新房子，然后再做点生意，以后赚钱了，有朝一日你们见到她，可以再还给她，这样不是更好吗”瑞丽的语言很有煽动力和说服力。

    陈永清似乎心动了，他现在实在是太缺钱了，国家的政策已经放开了，看到一些赚钱的门路因为没有本钱而望而止步。

    陈永清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弄清楚父亲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收下小奶奶的钱，做人有点不厚道呀！

    “姑娘，我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瑞丽吧”瑞丽把自己谐音的中文名字告诉了陈永清。

    “瑞丽，我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这件事，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当年发生的什么事呀”陈永清说话的态度特别诚恳。

    “过去快二十年的事了，你父亲也不在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瑞丽想尽快地离开。

    “你既然让我接受小奶奶的恩惠，总不能稀里糊涂的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资助，还是要把事情的根由搞清楚，你说是不是”陈永清态度坚决，大有你不说清楚就不能走的意思。

    瑞丽一看陈永清这架势，自己要是不说清楚还真的很麻烦，就只好把陈俊生帮助王蔷脱离困境，王蔷的孩子意外死掉等等大致的情况告诉了陈永清。但却没有把陈俊生帮助王蔷逃港出境的事告诉他。

    听完瑞丽的叙述，陈永清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对瑞丽说道：“我父亲临终前，回光返照时说过一句话，我当时以为父亲神智不清在说胡话，就没有往心里去。”

    “你父亲说了一句什么”瑞丽好奇地问道。

    “父亲说：‘首长，小伏他很好，你就放心吧！’，我不知道父亲口中的小伏是谁，但我知道父亲口中的首长肯定是我小爷爷陈文远。”

    “好奇怪呀！”瑞丽觉得陈俊生临终前的这句话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们当地人都说，人死的时候如果心愿未了，就能看到他最想见的人，父亲临终前一定是看到了小爷爷陈文远，才会如此说。”陈永清说出这番话，足以见他对瑞丽的信任。

    瑞丽听到陈永清的话不觉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在昏暗的屋子里看了一圈，正好看到了墙挂着的全家照，照片中的年轻男人好像在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瑞丽只觉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的把身体往陈永清身边靠了靠。

    瑞丽因为盯着墙的照片，眼睛正好迎着光线，陈永清一下子看到了瑞丽眼睛的不同，不禁大吃一惊，加他刚刚说过父亲临死前说的话，身的汗毛顿时全都倒竖了起来。

    “照片的人都是谁呀”瑞丽嘴唇微微哆嗦着问道。

    “你到底是谁”陈永清不答反问。

    瑞丽转头看见陈永清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一下子意识到是自己的眼睛暴露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