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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木婉清听着他二人对答,一颗心不住的向下沉,向下沉,双眼泪水盈眶,望出来师父和段正淳的面目都是模糊一片。她知道眼前这两人确是自己亲生父母,硬要不信,也是不成。这几日来情深爱重、魂牵梦萦的段郎,原来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什么鸳鸯比翼,白头偕老的心愿,霎时间化为云烟。
只听段正淳柔声道:只不过我是大理国镇南王,总揽文武机要,一天也离不开秦红棉厉声道:十八年前你这么说,十八年后的今天,你仍是这么说。段正淳啊段正淳,你这负心薄幸的汉子,我我好恨你
突然间东边屋顶上拍拍拍三声击掌,西边屋顶也有人击掌相应。跟着高升泰和褚万里的声音同时叫了起来:有刺客众兄弟各守原位,不得妄动。
秦红棉喝道:婉儿,你还不出来
木婉清应道:是飞身跃进出窗外,扑在这慈母兼为恩师的怀中。
段正淳道:红棉,你真的就此舍我而去吗说得甚是凄苦。
秦红棉语音突转柔和,说道:淳哥,你做了几十年王爷,也该做够了。你随我去吧,从今而后,我对你千依百顺,决不敢再骂你半句,打你半下。这样可爱的女儿,难道你不疼惜么段正淳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道:好,我随你去秦红棉大喜,伸出右手,等他来握。
忽然背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的道:师姊,你你又上他当了。他哄得你几天,还不是又回来做他的王爷。段正浪心头一震,叫道:宝宝,是你你也来了。
木婉清侧过头来,见说话的女子一身绿色绸衫,便是万劫谷钟夫人、自己的师叔俏药叉甘宝宝。她身后站着四人,一是叶二娘,一是云中鹤,第三个是去而复来的南海鳄神,更令她大吃一惊的是第四人,赫然便是段誉,而南海鳄神的一只大手却扣在他脖子里,似乎随时便可喀喇一响,扭断他的脖子。木婉清叫道:段郎,你怎么啦
段誉在床上养伤,迷迷糊糊中被南海鳄神跳进房来抱了出去。他本来就没中毒,木婉清毒箭的厉害处在毒不在箭,小小箭伤,无足轻重,他一惊之下,神智便即清醒,在暖阁窗外听到了父亲与木婉清、秦红棉三人的说话,虽然没听得全,却也揣摸了个十之八九。他听木婉清仍叫自己为段郎,心中一酸,说道:妹子,以后咱兄妹俩相亲相爱,那那也是一样。
木婉清怒道:不,不是一样。你是第一个见了我脸的男人。但想到自己和他同是段正淳所生,兄妹终究不能成亲,倘若世间有人阻挠她的婚事,尽可一箭射杀,现下拦在这中间的却是冥冥中的天意,任你多高的武功,多大的权势,都是不可挽回,霎时之间但觉万念俱灰,双足一顿,向外疾奔。
秦红棉急叫:婉儿,你到那里去
木婉清连师父也不睬了,说道:你害了我,我不理你。奔得更加快了。
王府中一名卫士双手一拦,喝问:是谁木婉清毒箭射出,正中那卫士咽喉。她脚下丝毫不停,顷刻间没入了黑暗之中。
段正淳见儿子为南海鳄神所掳,顾不向女儿到了何处,伸指便向南海鳄神点去。叶二娘挥掌上拂,切他腕脉,段正淳反手一勾,叶二娘格格娇笑,中指弹向他手背。刹那之间,两人交了三招,段正淳心头暗惊:这婆娘恁地了得。
秦红棉伸掌按住段誉头顶,叫道:你要不要儿子的性命段正淳一惊住手,知她向来脾气十分暴躁,对自己无配夫人刀白凤又是恨之入骨,说不定掌力一吐,便伤了段誉的性命,急道:红棉,我孩儿中了你女儿的毒箭,受伤不轻。秦红棉道:他已服解药,死不了,我暂且带去。瞧你是愿做王爷呢,还是要儿子。南海鳄神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子终究是非拜我为师不可。段正淳道:红棉,我什么都答允,你你放了我孩儿。
秦红棉对段正淳的情意,并不因隔得十八年而丝毫淡了,听他说得如此情急,登时心软,道:你真的真的什么都答允段正淳道:是,是钟夫人插口道:师姊,这负心汉子的话,你又相信得的岳二先生,咱们走吧
南海鳄神纵起身来,抱着段誉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已落在对面屋上,跟着砰砰两声,叶二娘和云中鹤分别将两名王府卫士击下地去。
钟夫人叫道:段正淳,咱们今晚是不是要打上一架
段正淳虽知集王府中的人力,未必不能截下这些人来,但儿子落入了对方手中,投鼠忌器,难以凭武力决胜,何况眼前这对师姊妹均与自己关系大不寻常,柔声道:宝宝,你你也来和我为难么钟夫人道:我是钟万仇的妻子,你胡说八道的乱叫什么段正淳道:宝宝,这些日子来,我常常在想念你。钟夫人眼眶一红,道:那日知道段公子是你的孩儿之后,我心里心里好生难过声音也柔和起来。秦红棉叫道:师妹,你也又要上他当吗钟夫人挽了秦红棉的手,叫道:好,咱们走。回头道:你提了刀白凤那贱人的首级,一步一步拜上万劫谷来,我们或许便还了你的儿子。
段正淳道:万劫谷只见南海鳄神抱着段誉已越奔越远,高升泰和褚万里等正四面拦截。段正淳叹了口气,叫道:高贤弟,放他们去吧。高升泰叫道:小王爷
段正淳道:慢慢再想法子。一面说,一面飞身纵到高升泰身前,叫道:刺客已退,各归原位。身形一幌,欺到钟夫人身旁,柔声道:宝宝,你这几年可好钟夫人道:有什么不好段正淳反手一指,无声无息,已点中了她腰门章门穴。钟夫人猝不及防,便即软倒。段正淳伸左手揽住了她,假作惊慌,叫道:啊哟宝宝,你怎怎么啦
秦红棉不虞有诈,奔了过来,问道:师妹,什么事段正淳一阳指点出,点中的一般是她腰间章门穴。
秦红棉和钟夫人要穴被点,被段正淳一手一个搂住,不红而同的向他恨恨瞪了一眼,均想:又上了他当。我怎地如此胡涂这一生中上了他这般大当,今日事到临头,仍然不知提防。段正淳道:高贤弟,你内伤未愈,快回房休息。万里,你率领人众,四下守卫。高升泰和褚万里躬身答应。
段正淳挟着二女回入暖阁之中,命厨子、侍婢重开筵席,再整杯盘。
待众人退下,段正淳点了二女腿上环跳、曲泉两穴,使她们无法走动,然后笑吟吟的拍开了二女腰间章门穴。秦红棉大叫:段正淳,你你还来欺侮人。段正淳转过身来,向两人一揖到地,说道:多多得罪,我这里先行陪礼了。秦红棉怒道:谁要你陪礼快些放开我们。
段正淳道:咱们三人十多年不见了,难得今日重会,正有千言万语要说。红棉,你还是这么急性子。宝宝,你越长越秀气啦,倒似比咱们当年在一起时还年轻了些。钟夫人尚未答话,秦红棉怒道:你快放我走。我师妹越长越秀气,我便越长越丑怪,你瞧着我这丑老太婆有什么好段正淳吧道:红棉,你倒照照镜子看,倘若你是丑老太婆,那些写文章的人形容一个绝色美人之时,都要说;沉鱼落雁之容,丑老太婆之貌了。
秦红棉忍不住嗤的一笑,正要顿足,却是腿足麻痹,动弹不得,嗔道:这当儿谁来跟你说笑嘻皮笑脸的猢狲儿,像什么王爷烛光之下,段正淳见到她轻颦薄怒的神情,回忆昔日定情之夕,不由得怦然心动,走上前去在她颊上香了一下。秦红棉上身却能动弹,左手拍的一声,清脆响亮的给他一记耳光。段正淳若要闪避挡架,原非难事,却故意挨了她这一掌,在她耳边低声道: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秦红棉全身一颤,泪水扑筱筱而下,放声大哭,哭道:你你又来说这些风话。原来当年秦红棉以一对修罗刀纵横江湖,外号便叫作修罗刀,失身给段正淳那天晚上,便是给他亲了下下面颊,打了他一记耳光,段正淳当年所说的正便是那两句话。十八年来,这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十个字,在她心头耳边,不知萦回了几千几万遍。此刻陡然间听得他又亲口说了出来。当真是又喜又怒,又甜又苦,百感俱至。
钟夫人低声道:师姊,这家伙就会甜言蜜语,讨人欢喜,你别再信他的话。秦红棉道:不错,不错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这句话却是对着段正淳说的。
段正淳走到钟夫人身边,笑道:宝宝,我也香香你的脸,许不许钟夫人庄严道:我是有夫之妇,决不能坏了我丈夫的名声。你只要碰我一下,我立时咬断舌头,死在你的面前。
段正淳见她神色凛然,说得斩钉截铁,倒也不敢亵渎,问道:宝宝,你嫁了怎么样的一个丈夫啊钟夫人道:我丈夫样子丑陋,脾气古怪,武功不如你,人才不如你,更没你的富贵荣华。可是他一心一意的待我,我也一心一意的待他。我若有半分对不起他,教我甘宝宝天诛地灭,万劫不得超生。我跟你说,我跟他住的地方叫作万劫谷,那名字便因我这毒誓而来。
段正淳不由得肃然起敬,不敢再提旧日的情意,口中虽然不提,但见到甘宝宝白嫩的脸庞俊俏如昔,微微撅起的嘴唇樱红如昔,心中又怎能忘得了昔日的情意听她言语中对丈夫这么好,不由得一阵心酸,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宝宝,我没福气,不能让你这般待我。本来本来是我先识得你,唉,都是我自己不好。
钟夫人听他语气凄凉,情意深挚,确不是说来骗人的,不禁眼眶又红了。
三人默然相对,都忆起了旧事,眉间心上,时喜时愁。
过了良久,段正淳轻轻的道:你们掳了我孩儿去,却为了什么宝宝,你那万劫谷在那里
窗外忽然一个涩哑的嗓子说道:别跟他说段正淳吃了一惊,心想:外边有褚万里等一干人把守,怎地有人悄没声的欺了过来钟夫人脸色一沉,道:你伤没好,也来干什么了跟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钟先生,请进吧段正淳更是一惊,不由得面红过耳。
暖阁的帷子掀起,刀白凤走了进来,满面怒色,后面跟着个容貌极丑的汉子,好长的一张马脸。
原来秦红棉赴姑苏行刺不成,反与爱女失散,便依照约定,南来大理,到师妹处相会。姑苏王家派出的瑞婆婆、平婆婆等全力追击木婉清,秦红棉落后了八九日路程,倒是一路平安无事。来到万劫谷,问知情由,便与钟夫人一齐出来探访,途中遇到叶二娘、南海鳄神和云中鹤三恶。这三恶是钟万仇请来向段正淳为难的帮手,当下向钟夫人说起经过。南海鳄神投入段誉门下的丑事,那自然是不说的。秦红棉一听得木婉清失陷在大理镇南王府之中,当即偕同前来。
钟万仇对妻子爱逾性命,醋性又是奇重,自她走后,坐立不安,心绪难宁,当下顾不得创伤未愈,半夜中跟踪而来。在镇南王府之外,正好遇到刀白凤忿忿而出,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两人一言不合,便即动手。斗到酣处,刀白凤渐感不支,突然一个黑衣人影从身旁掠过,掩面呜咽,却是木婉清。两人齐声招呼,木婉清不理而去。
钟万仇叫道:我去寻老婆要紧,没功夫跟你缠斗。刀白凤道:你到那里去寻老婆钟万仇道:到段正淳那狗贼家中。我老婆一见段正淳,大事不妙。刀白凤问道:为什么大事不妙钟万仇道:段正淳花言巧语,是个最会诱骗女子的小白脸,老子非杀了他不可。
刀白凤心想:正淳四十多岁年纪,胡子一大把,还是什么小白脸了但他风流成性,这马脸汉子的话倒不可不防。问起他夫妇的姓名来历,原来他夫人便是甘宝宝。她早知俏药叉甘宝宝是丈夫昔日的情人之一,这醋劲可就更加大了,当即陪同钟万仇来到王府。
镇南王府四下里虽守卫森严,但众卫士见是王妃,自然不会阻拦,是以两人欺到暖阁之下,无人出声示警。段正淳对秦红棉、甘宝宝师姊妹俩这番风言风语、打情骂俏,窗外两人一一听入耳中,只恼得刀白凤没的气炸了胸膛。钟万仇听妻子以礼自防,却是大喜过望。
钟万仇奔到妻子身旁,又是疼惜,又是高兴,绕着她转来转去,不住说:宝宝,多谢你,你待我真好。他若敢欺侮你,我跟他拚命。过得好半晌,才想到妻子穴道被服点,转头向段正淳道:快,快解开我老婆的穴道。段正淳道:我儿子被你们掳了去,你回去放还我儿子,我自然解救尊夫人。
钟万仇伸手在妻子腰间肋下又捏又拍,虽然他内功甚强,但段家一阳指手法天下独一无二,旁人无所措手,只累得他满额青筋暴起,钟夫人被他拍捏得又痛又痒,腿上穴道却未解开半分。钟夫人嗔到:傻瓜,别献丑啦钟万仇讪讪的住手,一口气无处可出,大声喝道:段正淳,跟我斗他妈的三百回合磨拳擦掌,便要上前厮拚。
钟夫人冷冷的道:段王爷,公子给南海鳄神他们掳了去,拙夫要他们放,这几个恶人未必肯听。我和师姊回去,俟机解救,或有指望。至少也不让他们难为了公子。
段正淳摇头道:我信不过。钟先生,请回吧,领了我孩儿来,换你夫人回去。
钟万仇大怒,厉声道:你这镇南王府是荒淫无耻之地,我老婆留在这儿危险万分。段正淳脸上一红,喝道:你再口出无礼之言,莫怪我姓段的不客气。
刀白凤进屋之后,一直一言不发,这时突然插口道:你要留这两个女子在此,端的是何用意是为誉儿呢,还是为你自己
段正淳叹了口气道:连你也不信我反手一指,点在秦红棉腰间,解开了她穴道,走上一步,伸指便要往钟夫人腰间点去。
钟万仇闪身拦在妻子之前,双手急摇,大叫:你这家伙鬼鬼祟祟,最会占女人家的便宜。我老婆的身子你碰也碰不得。段正淳苦笑道:在下这点穴功夫虽然粗浅,旁人却也解救不得。时刻久了,只怕尊夫人一双腿会有残疾。钟万仇怒道:我好端端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要是变了跛子,我把你的狗杂种儿子碎尸万段。段正淳笑道:你要我替尊夫人解穴,却不许我碰她身子,到底要我怎地钟万仇无言可答,忽地勃然大怒,喝道:谁叫你当初点了她的穴道啊哟不好你点我老婆穴道之时,她身子已给你碰过了。我要在你老身上也点上一指。钟夫人白了他一眼,嗔道:又来胡说八道了,也不怕人家笑话钟万仇道:什么好笑话的我可不能吃这个大亏。
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帷掀起,缓步走进一人,黄缎长袍,三绺长须,眉清目秀,正是大理国皇帝段正明。
段正淳叫道:皇兄保定帝点了点头,身子微侧,凭空出指,往钟夫人胸腹之间点去。钟夫人只觉得丹田上部一热,两道暖流通向双腿,登时血脉畅通,站起身来。
钟万仇见他露了这手隔空解穴的神技,满脸惊异之色,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实不信世间居然有这等不可思议的能耐。
段正淳道:皇兄,誉儿给他们掳了去啦。保定帝点了点头,说道:善阐侯已跟我说了。淳弟,咱段氏子孙既落入人手,自有他父母伯父前去搭救,咱们不能扣人为质。段正淳脸上一红,应道:是保定帝这几句话光明磊落,极具身份,言下之意是说:你扣人为质,意图交换,岂非处坠大理段氏的名声咱们堂堂皇室子弟,怎能与几个草莽女子相提并论他顿了一顿,向钟万仇道:三位请便吧。三日之内,段家自有人到万劫谷来要人。
钟万仇道:我万劫谷甚是隐秘,你未必找得到,要不要我跟你说说路程方向他盼望保定帝出口相询,自己却偏又不说,刁难他一下。
那知保定帝竟不理会,衣袖一挥,说道:送客
钟万仇性子暴躁,可是在这不怒自威的保定帝之前,却不由得手足无措,一听他说送客,便道:好,咱们走老子生平最恨的是姓段之人。世上姓段的没一个好人挽了妻子的手,怒气冲冲的大踏步出房。
钟夫人一扯秦红棉的衣袖,道:姐姐,咱们走吧。秦红棉向段正淳望了一眼,见他木然不语,不禁止心中酸苦,狠狠的向刀白凤瞪了一眼,低头而出。三人一出房,便即纵跃上屋。
高升泰站在屋檐角上微微躬身,道:送客钟万仇在屋顶上吐了一口唾沫,忿然道:假惺惺,装模作样,没一个好人一提气,飞身一间屋、一间屋的跃进去,眼见将到围墙,他提气跃起,伸左足踏向墙头。突然之间,眼前多了一个人,站在他本凝落足之处的墙上,宽袍缓带,正是送客的高升泰。此人本在钟万仇身后,不知如何,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抢到了前面,看准了他的落足点抢先占住。
钟万仇人在半空,退后固是不能,转向亦已不得,喝道:让开双掌齐出,向高升泰击去。他想我这双掌之力足可开碑裂石,对方若是硬接,定须将他震下墙去,就算对方和自己功力相若,也可借他之力,转向站上他身旁墙头。眼见双掌便要击上对方胸口,高升泰身子突向后仰,凌空使个铁板桥,两足仍牢牢钉在墙头,却已让开了双掌的扑击。
钟万仇一击不中,暗叫:不好身子已从高升泰横卧的身上越过,这一着失了先机,胸腹下肢,尽皆门户大开,变成了听由敌人任意宰割的局面。幸喜高升泰居然并不乘机袭击,钟万仇双足落地,暗叫:还好跟着钟夫人和秦红棉双双越墙而出。
高升泰站直身子,转身一揖,说道:恕不远送了钟万仇哼了一声,突觉裤子向下直坠,急忙伸手抓住,才算没有出丑,一摸之下,裤带已断,才知适才从高升泰身上横越而过时,被人家伸指捏断了裤带。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这一指运力戳中丹田要穴,此刻已然尸横就地了,心下又惊又怒,咳嗽一声,回头对准围墙吐一口浓痰。拍的一声响,这口浓痰倒吐得既准且劲。
木婉清迷迷惘惘的从镇南王府中出来,段王妃刀白凤和钟万仇向她招呼,她听而不闻,迳自掩面疾奔。只觉莽莽大地,再无一处安身之所。在荒山野岭中乱闯乱奔,直到黎明,只累得两腿酸软,这才停步,靠在一株大树之上,顿足叫道:我宁可死了不要活了
虽有满腹怨愤,却不知去恨谁恼谁才好。段郎并非对我负心薄幸,只因阴差阳错,偏偏僻是我同父的哥哥。师父原来便是我的亲娘。这十多年来,母亲含辛茹苦的将我抚养成人,恩重如山,如何能够怪她镇南王却是我的爹爹,虽然他对我妈不起,但说不定其中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他对我和颜悦色,极为慈爱,说道我若有什么心愿,必当尽力使我如愿以偿。偏偏这个心愿他全然无能为力。妈不能跟爹爹成为夫妻,定是刀白凤从中作梗,因此妈叫我杀她但将心比心,我若嫁了段郎,也决不肯让他再有第二个女人,何况刀白凤出家作了道姑,想来爹爹也很对她不起,令她甚是伤心。我在玉虚观外射她两箭,她并不生气,在王府中又射她两箭,伤了她的独生爱儿,她仍没跟我为难,看来看来她也不是凶狠恶毒的女子
左思右想,只是伤心,说道:我要忘了段誉,从此不再想他。但口中说说容易,便要有片刻不想,也无法做到,每当段誉俊美的脸庞、修长的身躯在脑海中涌现,胸口就如被人打了一拳相似。过了一会,自解自慰:我以后当他是哥哥,也就是了。我本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现下爹也有了,妈也有了,还多了一个好哥哥,正该快活才是。傻丫头,你又伤什么心了
然而情网既陷,柔丝愈缠愈紧,她在无量山高峰上苦候七日七夜,于那望穿秋水之际,已然情根深种,再也无由自拔了。
只听轰隆、轰隆,奔腾澎湃的水声不断传来,木婉清万念俱绝,忽萌死志,顺步循声瞳去,翻过一个山头,但见澜沧江浩浩荡荡的从山脚下涌过,她汉了一口长气,寻思:我只须涌身一跳,就再没什么烦恼了。沿着山坡走到江边,朝阳初升,照得碧玉般的江面上犹如镶了一层黄金一般,要是跳了下去,这般壮丽无比的景色,还有别的许许多多好看东西,就都再也看不见了。
悄立江边,思涌如潮,突然眼角瞥处,见数十丈外一块岩石上坐得有人。只是这人始终一动不动,身上又穿着青袍,与青岩同色,是以她虽在江边良久,一直没有发觉。木婉清看了他几眼,心道:多半是个死尸。
她举手便即杀人,自也不怕什么死人,好奇心起,快步走过去察看。见这青袍人是个老者,长须垂胸,面目漆黑,一双眼睁大大的,望着江心,一霎也不霎。
木婉清道:原来不是死尸但仔细看了一会,见这死尸双眼湛湛有神,脸上又有血色,木婉清伸出手去,到他鼻子底下一探,只觉气息若有若无,再摸准他脸颊,却是忽冷清忽热,索性到他胸口去摸时,只觉他一颗心似停似跳。她不禁大奇,说道:这人真怪,说他是死人,却像是活人。说他是活人吧,却又像是死人。
忽然有个声音说道:我是活人
木婉清大吃一惊,急忙回头来,却不见背后有人。江边尽是鹅卵大的乱石,放眼望去,没处可以隐藏,而她明明一直瞧着那个怪人,声音入耳之时,并未见到他动唇说话。她大声叫道:是谁戏弄姑娘你活得不耐烦了么退后两步,背向大江,眼望三方。
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道:我确是活得不耐烦了。木婉清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前就只这个怪人,然而清清楚楚的见到他嘴唇紧闭,决不是他在说话。她大声喝问:谁在说话那声音道:你自己在说话啊木婉清道:跟我说话的人是谁那声音道:没有人跟你说话。木婉清急速转身三次,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已料定是这青袍客作怪,走近身去,大着胆子,伸手按住他嘴唇,问道:是你跟我说话么那声音道:不是木婉清手掌中丝毫不觉颤动,又问:明明有人跟我说话,为什么说没有人那声音道:我不是人,我也不是我,这世界上没有我了。
木婉清陡然间只觉毛骨悚然,心想:难道真的有鬼问道:你你是鬼么那声音道:你自己说不想活了,你要去变鬼,又为什么这样怕鬼木婉清强道:谁说我怕鬼我是天不怕,地不怕那声音道:你就怕一件事。木婉清道:哼,我什么也不怕。
那声音道:你怕的,你怕的。你就怕好好一个丈夫,忽然变成了亲哥哥
这句话便如当头一记闷棍,木婉清双腿酸软,坐倒在地,呆了半晌,喃喃的道:你是鬼,你是鬼那声音道:我有个法子,能叫段誉变成不是你的亲哥哥,又成为你的好丈夫。木婉清颤声道:你你骗我。这是老天爷注定了的事,变变不来的。那声音道:老天爷该死,是混蛋,咱们不用理他。我有法子,能叫你哥哥变成你的丈夫,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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