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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乔峰走到吴长风身前,说道:吴长老,当年你独守鹰愁峡,力抗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使其行刺杨家将的阴谋无法得逞。单凭杨元帅赠给你的那面记功金牌,便可免了你今日之罪。你取出来给大家瞧瞧吧吴长风突然间满脸通红,神色忸怩不安,说道:这个这个乔峰道:咱们都是自己兄弟,吴长老有何为难之处,尽说不妨。吴长风道:我那面记功金牌嘛,不瞒帮主说,是这个那个已经不见了。乔峰奇道:如何会不见了吴长风道:是自己弄丢了的。嗯他定了定神,大声道:那一天我酒瘾大发,没钱买酒,把金牌卖了给金铺子啦。乔峰哈哈大笑,道:爽快,爽快,只是未免对不起杨元帅了。说着拔起一柄法刀,先割断了吴长风腕上的牛筋,跟着插入自己左肩。
吴长风大声道:帮主,你大仁大义,吴长风这条性命,从此交了给你。人家说你这个那个,我再也不信了。乔峰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咱们做叫化子的,没饭吃,没酒喝,尽管向人家讨啊,用不着卖金牌。吴长风笑道:讨饭容易讨酒难,人家都说:臭叫化子,吃饱了肚子还想喝酒,太不成话了不给,不给。群丐听了,都轰笑起来。讨酒为人所拒,丐帮中不少人都经历过,而乔峰赦免了四大长老的罪责,人人都是如释重负。各人目光一齐望着全冠清,心想他是煽动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乔峰便再宽宏大量,也决计不会赦他。乔峰走到全冠清身前,说道:全舵主,你有什么话说全冠清道:我所以反你,是为了大宋的江山,为了丐帮百代的基业,可惜跟我说了你身世真相之人,畏事怕死,不敢现身。你将我一刀杀死便是。乔峰沉吟片刻,道:我身世中有何不对之处,你尽管说来。全冠清摇头道:我这时空口说白话,谁也不信,你还是将我杀了的好。乔峰满腹疑云,大声道:大丈夫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想说却又不说全冠清,是好汉子,死都不怕,说话却又有什么顾忌了全冠清冷笑道:不错,死都不怕,天下还有什么事可怕姓乔的,痛痛快快,一刀将下杀了。免得我活在世上,眼看大九丐帮落入胡人手中,我大宋的锦绣江山,更将沦亡于夷狄。乔峰道:大好丐帮如何会落入胡人手中你明明白白说来。全冠清道:我这时说了,众兄弟谁也不信,还道我全冠清贪生怕死,乱嚼舌根。我早已拚着一死,何必死后再落骂名。白世镜大声道:帮主,这人诡计多端,信口胡说一顿,只盼你也饶了他的性命,执法弟子,取法刀行刑。一名执法弟子应道:是迈步上前,拔起一柄法刀,走到全冠清身前。乔峰目不转睛凝视着全冠清的脸色,只见他只有愤愤不平之容,神色间既无奸诈谲狯,亦无畏惧惶恐,心下更是起疑,向那执法弟子道:将法刀给我。那执法弟子双手捧刀,躬身呈上。乔峰接过法刀,说道:全舵主,你说知道我身世真相,又说此事与本帮安危有关,到底直相如何,却又不敢吐实。说到这里,将法刀还入包袱中包起,放入自己怀中,说道:你煽动叛乱,一死难免,只是今日暂且寄下,待真相大白之后,我再亲自杀你。乔峰并非一味婆婆妈妈的买好示惠之辈,既决心杀你,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你去吧,解下背上布袋,自今而后,丐帮中没了你这号人物。所谓解下背上布袋,便是驱逐出帮之意。丐帮弟子除了初入帮而全无职司者之外,每人背上均有布袋,多则九袋,少则一袋,以布袋多寡而定辈份职位之高下。全冠清听乔峰命他解下背上布袋,眼光中陡然间露出杀气,一转身便抢过一柄法刀,手腕翻处,将刀尖对准了自己胸口。江湖上帮会中人被逐出帮,实是难以形容的奇耻大辱,较之当场处死,往往更加令人无法忍受。乔峰冷冷的瞧着他,看他这一刀是否戳下去。全冠清稳稳持着法刀,手臂绝不颤抖,转头向着乔峰。两个相互凝视,一时之间,杏子林〓中更无半点声息。全冠清忽道:乔峰,你好泰然自若难道你自己真的不知乔峰道:知道什么
全冠清口唇一动,终于并不说话,缓缓将法刀放还原处,再缓缓将背上布袋一只只的解了下来,恭恭敬敬的放在地下。
眼见全冠清解到第五只布袋时,忽然马蹄声响,北方有马匹急奔而来,跟着传来一两声口哨。群丐中有人发哨相应,那乘马越奔越快,渐渐驰近,吴长风喃喃的道:有什么紧急变故那乘马尚未奔到,忽然东首也有一乘马奔来,只是相距尚远,蹄声隐隐,一时还分不清驰向何方。
片刻之间,北方那乘马已奔到了林外,一人纵马入林,翻身下鞍。那人宽袍大袖,衣饰甚是华丽,他极迅速的解去外衣,露出里面鹑衣百结的丐帮装束。段誉微一思索,便即明白:丐帮中人乘马驰骤,极易引人注目,官府中人往往更会查问干涉,但传报紧急讯息之人必须乘马,是以急足信使便装成富商大贾的模样,但里面仍服鹑衣,不敢忘本。
那人走到大信分舵舵主跟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一个小小包裹,说道:紧急军事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喘气不已,突然之间,他乘来的那匹马一声悲嘶,滚倒在地,竟是脱力而死。那信使身子摇晃,猛地扑倒。显而易见,这一人一马长途奔驰,都已精疲力竭。
大信舵舵主认得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西夏时时兴兵犯境,占土扰民,只为害不及契丹而已,丐帮掌有谍使前往西夏,刺探消息。他见这人如此奋不顾身,所传的讯息自然极为重要,且必异常紧急,当下竟不开拆,捧着那小包呈给乔峰,说道:西夏紧急军情。信使是跟随易大彪兄弟前赴西夏的。
乔峰接过包裹,打了开来,见里面裹着一枚蜡丸。他捏碎蜡丸,取出一个纸团,正要展开来看,忽听得马蹄声紧,东首那乘马已奔入林来。马头刚在林中出现,马背上的乘客已飞身而下,喝道:乔峰,蜡丸传书,这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
众人都是一惊,看那人时,只见他白须飘动,穿着一身补钉累累的鹑衣,是个年纪极高的老丐。传功、执法两长老一齐站起身来,说道:徐长老,何事大驾光临
群丐听得徐长老到来,都是耸然动容。这徐长地第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前任汪帮主都尊他一声师伯,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他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务。乔峰和传功、执法等长老每年循例向他请安问好,也只是随便说说帮中家常而已。不料这时候他突然赶到。而且制止乔峰阅看西夏军情,众人自是无不惊讶。
乔峰立即左手一紧,握住纸团,躬身施礼,道:徐长老安好跟着摊开手掌,将纸团送到徐长老面前。
乔峰是丐帮帮主,辈份虽比徐长老为低,但遇到帮中大事,终究是由他发号施令,别说徐长老只不过是一位退隐前辈,便是前代的历位帮主复生,那也是位居其下。不料徐长老不许他观看来自西夏国的军情急报,他竟然毫不抗拒,众人众皆愕然。
徐长老说道:得罪从乔峰手掌中取过纸团,握在左手之中,随即目光向群丐团团扫去,朗声说道:马大元马兄弟的遗孀马夫人即将到来,向诸位有所陈说,大伙儿请待她片刻如何群丐都眼望乔峰,瞧他有何话说。
乔峰满腹疑团,说道:假若此事关连重大,大伙儿等候便是。徐长老道:此事关连重大。说了这六字,再也不说什么,向乔峰补行参见帮主之礼,便即坐在一旁。
段誉心下嘀咕,又想乘机找些话题和王语嫣说说,向她低声道:王姑娘,丐帮中的事情真多。咱们且避了开去呢,还是在旁瞧瞧热闹王语嫣皱眉道:咱们是外人,本不该参预旁人的机密大事,不过不过他们所争的事情跟我表哥有关,我想听听。段誉附和道:是啊,那位马副帮主据说是你表哥杀的,遗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想必十分可怜。王语嫣忙道:不不马副帮主不是我表哥杀的,乔帮主不也这么说吗
这时马蹄声又作,两骑马奔向杏林而来。丐帮在此聚会,路旁固然留下了记号,附近更有人接同道,防敌示警。
众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马大元的寡妻,那知马上乘客却是一个老翁,一个老妪,男的身裁矮小,而女的甚是高大,相映成趣。
乔峰站起相迎,说道: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贤伉俪驾到,有失远迎,乔峰这里谢过。徐长老和传功、执法等六长老一齐上前施礼。
段誉见了这等情状,料知这谭公、谭婆必是武林中来头不小的人物。
谭婆道:乔帮主,你肩上插这几把玩意干什么啊手臂一长,立时便将他肩上四柄法刀拔了下来,手法快极。她这一拔刀,谭公即刻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打一盒盖,伸指沾些药膏,抹在乔峰肩头。金创药一涂上,创口中如喷泉般的鲜血立时便止。谭婆拔刀手法之快,固属人所罕见,但终究是一门武功,然谭公取盒、开盖、沾药、敷伤、止血,几个动作干净利落,虽然快得异常,却人人瞧得清清楚楚,真如变魔术一般,而金创药止血的神效,更是不可思议,药到血停,绝不迟延。
乔峰见谭公、谭婆不问情由,便替自己拔刀治伤,虽然微嫌鲁莽,却也好生感激,口中称谢之际只觉肩头由痛变痒,片刻间便疼痛大减,这金创药的灵效,不但从未经历,抑且闻所未闻。
谭婆又问:乔帮主,世上有谁这么大胆,竟敢用刀子伤你乔峰笑道:是我自己刺的。谭婆奇道:为什么自己刺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么乔峰微笑道:我自己刺着玩的,这肩头皮粗肉厚,也伤不到筋骨。
宋奚陈吴四长老听乔峰替自己隐瞒真相,不由得既感且愧。
谭婆哈哈一笑,说道:你撒什么谎儿,我知道啦,你鬼精灵的,打听到谭公新得极北寒玉和玄冰蟾蜍,合成了灵验无比的伤药,就这么来试他一试。
乔峰不可置可否,只微微一笑,心想:这位老婆婆大是戆直。世上又有谁这么空闲,在自己身上戳几刀,来试你的药灵是不灵。
只听得蹄声得得,一头驴子闯进林来,驴上一人倒转而骑,背向驴头,脸朝驴尾。谭婆登时笑逐颜开,叫道:师哥,你又在玩什么古怪花样啦我打你的屁股
众人瞧那驴背上之人时,只见他缩成一团,似乎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谭婆伸手一掌往他屁股上拍去。那人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间伸手撑足,变得又高又大。众人都是微微一惊。谭公却脸有不豫之色,哼一声,向他侧目斜睨,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随即转头瞧着谭婆。
那倒骑驴子之人说是年纪很老,似乎倒也不老,说他年纪轻,却又全然不轻,总之是三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相貌说丑不丑,说俊不俊。他双目凝视谭婆,神色间关切无限,柔声问道:小娟,近来过得快活么
这谭婆牛高马大,白发如银,满脸皱纹,居然名字叫做小娟,娇娇滴滴,跟她形貌全不相称,众人听了都觉好笑。但每个老太太都曾年轻过来,小姑娘时叫做小娟,老了总不成改名叫做老娟段誉正想着这件事,只听得马蹄声响,又有数匹马驰来,这一次却奔跑并不急骤。
乔峰却在打量那骑驴客,猜不透他是何等样人物。他是谭婆的师兄,在驴背上所露的这手缩骨功又如此高明,自是非同寻常,可是却从来未曾听过他的名字。
那数乘马来到杏子林中,前面是五个青年,一色的浓眉大眼,容貌甚为相似,年纪最大的三十余岁,最小的二十余岁,显然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
吴长风大声道:泰山五雄到了,好极,好极什么好风把你们哥儿五个一齐都吹了来啊泰山五雄中的老三叫做单叔山,和吴长风甚为熟稔,抢着说道:吴四叔你好,你爹爹也来啦。吴长风脸上微微变色,道:当真,你爹爹他做了违犯常规之事,心下正虚,听到泰山铁面判官单正突然到来,不由得暗自慌乱。铁面判官单正生平嫉恶如仇,只要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不公道之事,定然伸手要管。他本身武功已然甚高,除了亲生的五个儿子外,又广收门徒,徒子徒孙共达二百余人,泰山单家的名头,在武林中谁都忌惮三分。
跟着一骑马驰进林中,泰山五雄一齐上前拉住马头,马背上一个身穿茧绸长袍的老者飘身而下,向乔峰拱手道:乔帮主,单正不请自来,打扰了。
乔峰久闻单正之名,今日尚是初见,但见他满脸红光,当得起童颜鹤发四字,神情却甚谦和,不似江湖上传说的出手无情,当即抱拳还礼,说道:若知单老前辈大驾光临,早该远迎才是。
那骑驴客忽然怪声说道:好哇铁面判官到来,就该远迎。我铁屁股判官到来,你就不该远迎了。
众人听到铁屁股判官这五个字的古怪绰号,无不哈哈大笑。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虽觉笑之不雅,却也不禁嫣然。泰山五雄听这人如此说,自知他是有心,戏侮自己父亲,登时勃然变色,只是单家家教极严,单正既未发话,做儿子的谁也不敢出声。
单正涵养甚好,一时又捉摸不定这怪人的来历,装作并未听见,朗声道:请马夫人出来叙话。
树林后转出一顶小轿,两名健汉抬着,快步如飞,来到林中一放,揭开了轿帷,轿中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那少妇低下了头,向乔峰盈盈拜了下去,说道:未亡人马门温氏,参见帮主。
乔峰还了一礼,说道:嫂嫂,有礼
马夫人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帮主及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她话声极是清脆,听来年纪甚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的容貌。
乔峰料想马夫人必是发见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线索,这才亲身赶到,但帮中之事她不先禀报帮主,却却寻徐长老知铁面判官作主,其中实是大有蹊跷,回头向执法长老白世镜望去。白世镜也正向他瞧来。两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异样神色。
乔峰先接外客,再论本帮事务,向单正道:单老前辈,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不知是否素识单正抱拳道:久仰谭氏伉俪的威名,幸会,幸会。乔峰道:谭老爷子,这一位前辈,请你给在下引见,以免失了礼数。
谭公尚未答话,那骑驴客抢着说道:我姓双,名歪,外号叫作铁屁股判官。
铁面判官单正涵养再好,到这地步也不禁怒气上冲,心想:我姓单,你就姓双,我叫正,你就叫歪,这不是冲着我来么正待发作,谭婆却道:单老爷子,你莫听赵钱孙随口胡诌,这人是个癫子,跟他当不得真的。
乔峰心想:这人名叫赵钱孙吗料来不会是真名。说道:众位,此间并无座位,只好随意在地下坐了。他见众人分别坐定,说道:一日之间,得能会见众位前辈高人,实不胜荣幸之至。不知众位驾到,有何见教
单正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起丐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单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乔峰道:不敢
赵钱孙接口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起丐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双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他这番话和单正说的一模一样,就是将单某的单字改成了双字。
乔峰知道武林中这些前辈高人大都有副希奇古怪的脾气,这赵钱孙处处跟单正挑眼,不知为了何事,自己总之双方都不得罪就是,于是也跟着说了句:不敢
单正微微一笑,向大儿子单伯山道:伯山,余下来的话,你跟乔帮主说。旁人若要学我儿子,尽管学个十足便是。
众人听了,都不禁打个哈哈,心想这铁面判官道貌岸然,倒也阴损得紧,赵钱孙倘若再跟着单伯山学嘴学舌,那就变成学做他儿子了。
不料赵钱孙说道:伯山,余下来的话,你跟乔帮主说。旁人若要学我儿子,尽管学个十足便是。这么一来,反给他讨了便宜去,认了是单伯山的父亲。
单正最小的儿子单小山火气最猛,大声骂道:他妈的,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赵钱孙自言自语:他妈的,这种窝囊儿子,生四个已经太多,第五个实在不必再生,嘿嘿,也不知是不是亲生的。
听他这般公然挑衅,单正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儿,转头向赵钱孙道:咱们在丐帮是客,争闹起来,那是不给主人面子,待此间事了之后,自当再来领教阁下的高招。伯山,你自管说罢
赵钱孙又学着他道:咱们在丐帮是客,争闹起来,那是不给主人面子,待此间事了之后,自当再来领教阁下的高招。伯山,老子叫你说,你自管说罢
单伯山恨不得冲上前去,拔刀猛吹他几刀,方消心头之恨,当下强忍怒气,向乔峰道:乔帮主,贵帮之事,我父子原是不敢干预,但我爹爹说:君子爱人以德说到这里,眼光瞧向赵钱孙,看他是否又再学舌,若是照学,势必也要这么说:但我爹爹说:君子爱人以德,那便是叫单正为爹爹了。
不料赵钱孙仍然照学,说道:乔帮主,贵帮之事,我父子原是不敢干预,但我儿子说:君子爱人以德。他将爹爹两字改成儿子;自是明讨单正的便宜。众人一听,都皱起了眉头,觉得这赵钱孙太也过份,只怕当场便要流血。
单正淡淡的道:阁下老是跟我过不去。但兄弟与阁下素不相识,实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尚请明白示知。倘若是兄弟的不是,即行向阁下赔礼请罪便了。
众人心下暗赞单正,不愧是中原得享大名的侠义前辈。
赵钱孙道:你没得罪我,可是得罪了小娟,这比得罪我更加可恶十倍。
单正奇道:谁是小娟我几时得罪她了赵钱孙指着谭婆道:这位便是小娟。小娟是她的闺名,天下除我之外,谁也称呼不得。单正好气,又好笑,说道:原来这是谭婆婆的闺名,在下不知,冒昧称呼,还请恕罪。赵钱孙老气横秋的道:不知者不罪,初犯恕过,下次不可。单正道:在下久仰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的大名,却无缘识荆,在下自省从未在背后说人闲言闲语,如何会得罪了谭家婆婆
赵钱孙愠道:我刚才正在问小娟:你近来过得快活么她尚未答话,你这五个宝贝儿子便大模大样、横冲直撞的来到,打断了她的话头,至今尚未答我的问话。单老兄,你倒去打听打听,小娟是什么人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又是什么人难道我们说话之昱,也容你随便打断的么
单正听了这番似通非通的言语,心想这人果然脑筋不大灵,说道:兄弟有一事不明,却要请教。赵钱孙道:什么事我倘若高兴,指点你一条明路,也不打紧。单正道:多谢,多谢。阁下说谭婆的闺名,天下便只阁下一人叫得,是也不是赵钱孙道:正是。如若不信,你再叫一声试试,瞧我赵钱孙老,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是不是跟你狠狠打上一架单正道:兄弟自然不敢叫,却难道连谭公也叫不得么
赵凶孙铁青着脸,半晌不语。众人都想,单正这一句话可将他问倒了。不料突然之间,赵钱孙放声大哭,涕泪横流,伤心之极。
这一着人人都大出意料之外,此人天不怕,地不怕,胆敢和铁面判官挺撞到底,哪想到这么轻轻一句话,却使得他号啕大哭,难以自休。
单正见他哭得悲痛,倒不好意思起来,先前胸中积蓄的满腔怒火,登时化为乌有,反而安慰他道:赵兄,这是兄弟的不是了
赵钱孙呜呜咽咽的道:我不姓赵。单正更奇了,问道:然则阁下贵姓赵钱孙道:我没姓,你别问,你别问。
众人猜想这赵钱孙必有一件极伤心的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事,他自己不说,旁人自也不便多问,只有让他抽抽噎噎、悲悲切切,一股劲儿的哭之不休。
谭婆沉着脸道:你又发癫了,在众位朋友之前,要脸面不要
赵凶孙道:你势下了我,去嫁了这老不死的谭公,我心中如何不悲,如何不痛我心也碎了,肠也断了,这区区外表的脸皮,要来何用
众人相顾莞尔,原来说穿了毫不希奇。那自然是赵钱孙和谭婆从前有过一段情史,后来谭婆嫁了谭公,而赵钱孙伤心得连姓名也不要了,疯疯癫癫的发痴。眼看谭氏夫妇都是六十以上的年纪,怎地这赵钱孙竟然情深若斯,数十年来苦恋不休谭婆满脸皱纹,白女萧萧,谁也看不出这又高又大的老妪,年轻时能有什么动人之处,竟使得赵钱孙到老不能忘情。
谭婆神色忸怩,说道:师哥,你尽提这些旧事干什么丐帮今日有正经大事要商量,你乖乖的听着吧。
这几句温言相劝的软语,赵钱孙听了大是受用,说道:那么你向我笑一笑,我就听你的话。谭婆还没笑,旁观众人中已有十多人先行笑出声来。
谭婆却浑然不觉,回眸向他一笑。赵钱孙痴痴的向她望着,这神情显然是神驰目眩,魂飞魄散。谭公坐在一旁,满脸怒气,却又无可如何。
这般情景段誉瞧在眼里,心中蓦地一惊:这三人都情深如此,将世人全然置之度外,我我对王姑娘,将来也会落到赵钱孙这般结果么不,不这谭婆对她师哥显然颇有情意,而王姑娘念念不忘的,却只是她的表哥慕容公子。比之赵钱孙,我是大大的不如,大大的不及了。
乔峰心中却想的是另一回事:那赵钱孙果然并不姓赵。向来听说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以大行嫡派绝技著称,从这三人的话中听来,三人似乎并非出于同一师门。到底谭公是太行派呢还是谭婆是太行派倘若谭公是太行派,那么这赵钱孙与谭婆师兄妹,又是什么门派
只听赵钱孙又道:听得姑苏出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复,胆大忘为,乱杀无辜。老子倒要会他一会,且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能还施到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身上小娟,你叫我到江南,我自然是要来的。何况我
他一番话没说完,忽听得一人号啕大哭,悲悲切切,呜呜咽咽,哭声便和他适才没半点分别。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只听那人跟着连哭带诉:我的好师妹啊,老子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什么你去嫁了这姓谭的糟老头子老子日想夜想,牵肚挂肠,记着的就是你小娟师妹。想咱师父在世之日,待咱们二人犹如子女一般,你不嫁老子,可对得起咱师父么
这说话的声音语调,和赵钱孙委实一模一样,若不是众人亲眼见到他张口结舌、满脸诧异的神情,谁都以为定是出于他的亲口。各人循声望去,见这声音发自一个身穿淡红衫子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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