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放肆!”赵太后明显也被对方的话激怒,“当年是谁倾其所有,支持你父王登上王位?又是谁尽心尽力地辅佐,让你能坐稳这王位?你父王临终时曾托孤于吕相,让你唤他‘仲父’,也是希望你能感念吕相为我们做的一切。倘若没有不韦,也就没有先王,亦没有我们母子俩的今天……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当年之事?是吕不韦鼓动父王抛下我们回秦国那次么?”少年君王的言语间充满讥讽,“既然母后执意袒护,儿臣无话可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嬴政扭头便走,赵太后急忙喊住他。
“母后还有何事。”
停下脚步,少年君王僵硬地转过身,只见自己的母亲手捧一个四方的食盒走来。
“政儿,母后知你心里的怨。可是……”她微微叹息,说了声“罢了”,然后将盒盖揭开,“近来散步,看到庭院里的枣树结了枣,不禁想起从前你最爱吃我做的枣泥糕,便动手做了些。”
“原来母后还记得……”提到枣泥糕,嬴政敛去一身戾气,神情有些恍惚。
那是一段最艰难的日子。
父亲不在身边,家中缺衣少食,所幸屋前有一棵枣树。
到了枣子成熟的季节,母亲便提上篮子带着他打枣。新鲜的枣可以果腹,剩下的便去核剁泥制成糕点。
母亲心灵手巧,会做各种各样好吃的点心,但嬴政最爱吃的还是香甜可口的枣泥糕
“政儿愣着干什么?快尝尝!母后许久不做,也不知手艺可有生疏”
赵太后的话打断了嬴政的回忆,他怔怔地接过食盒,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枣泥细滑,清甜不腻
“和以前的味道一样。”嬴政轻声说道。
“喜欢就多吃点!”赵太后笑靥温和,抬手为儿子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对了,今天叫你来确实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何事?母后尽管直说。”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赵太后停顿了一下,见嬴政脸上并无异色,便继续道,“政儿你也快及冠了,王后的人选可物色好了?”
“不曾,现在考虑这些为时过早。”太后忽然关心起了自己的婚事,是他始料未及的。
“哪里早了?成蛟比你小好几岁,都有侍妾了,你的身边却连个服侍的宫女都没有。”
“母后,别人有无侍妾那是别人的事,再说我也不需要人伺候。”
“你这孩子!”太后显得很无奈,“按照礼制,及冠之后便要大婚,到那时万一你对王后人选不满,可如何是好?”
嬴政沉思片刻,觉得自己母后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及冠之后便要亲政,届时很有可能与别国联姻,这是他不太情愿的。
想到这里,嬴政点点头:“好吧,不知母后看上了哪家姑娘?”
赵太后就等着儿子这句话,于是微微一笑:“王翦将军之女苦夏,博学多才,知书达理……”
谁知一句话未完,正在喝茶的嬴政险些呛到:“啊?那个老女人?!”
“小孩子懂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况且你都没见到她,怎么知道你们俩不合适?”赵太后显然对嬴政的反应不满意,觉得自己儿子在这方面甚是不开窍。
“万一就是不合适呢?”
“所以哀家决定把她先接过来,小住一段时日。若到时你仍不满意,那便作罢。”
“接到宫里来?怕是不合规矩吧……”直觉告诉自己,最好别和这个苦夏小姐有所牵扯,故而嬴政能推则推。
“怎么不合规矩?那燕国太子住进阿房宫,就合乎规矩了?”
嬴政没想到被自己的母后反将一军,顿时哑口无言。末了,只得讪讪道:“那便…听凭母后安排。”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直到临近黄昏嬴政方离去。临走前,赵太后打发宫人将枣泥糕一并装好送去秦王的寝殿。
随着少年君王挺拔的背影在日光下渐行渐远,笑容也在赵太后未受时间洪流侵蚀的姣好面容上慢慢消失,随之被淡淡的愁苦所取代。
“太后为了孩子,实在是用心良苦!”目睹此情此景,宫女霜儿禁不住感慨道。
赵姬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哀家的确对政儿关心太少,他心有怨言也是正常的。哀家今天这么做,不过是希望以后他能善待这两个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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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攻略 山雨欲来
天色自晌午时分开始变得暗沉,浓云密布,却连一丝风也没有。树梢草叶皆静止不动,就连坐落于高处的阿房宫内,空气沉闷得像是快凝固了一般。
山雨欲来的征兆……
果然,午后狂风大作,顷刻间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随之倾泻而下,廊檐水柱连片,地上湍流汇聚。
姬丹一身雪色衣袍站在门前,静静地望着室外的密集水帘,耳畔雨声潺潺,天地皆笼罩在一片白雾中,甚至稍远些的高大院墙都看不真切。
雷霆乍惊扫千晦,天雨破得万潭水。
一场暴雨降临于久旱的八百里秦川,亦彻底浇灭了初秋残留的暑热。
雨雾扑面而来,姬丹觉得甚为凉爽,遂又往前迈出两步,却冷不防被猛烈疾风推得往回退了一步。
“殿下当心,雨势甚猛!”青色的身影一闪,青莞已从屏风后走出,手里捏着一份请柬。
“时间差不多了,为我更衣吧。”姬丹边说边走到镜子前。
青莞一边为她整理仪容,嘴里一边碎碎念:“外面风雨交加的,这个时候殿下去赴什么宴啊……不如回了秦王,咱不去了。你们俩关系那么好,他也不会介意的。”
待穿上正式的外袍,姬丹转身道:“不可。阿政和我固然有总角之谊,但我们同时亦是秦国国君与燕国太子,一言一行皆与两国邦交息息相关,切不可草率行事。更何况此次宫宴是阿政专为我而举办,连请柬都送了,想来应当也邀请了其他人。若到时反而是我缺席,岂不是落人话柄?”
“依我看,殿下也太小心翼翼了。这秦王也真是……什么接风洗尘,我们才不稀罕吃他一顿饭呢!”
刚将衣冠整理妥帖,两人便听到殿外一阵马车急行之声,紧接着内侍的声音自雨中传来:“王上派吾等接燕太子殿下赴宴——”
于是,尽管有诸多不愿,青莞也只得打着伞将姬丹送上马车,又不放心地目送宫中的马车在雨幕中渐渐消失。
……
甘泉宫内,嬴政一身玄色朝服,双手负于身后,两眼定定地注视着窗外大雨磅礴。
“一切准备完毕,可以出发了。”樊於期走到他身旁,打破沉默道。
“阿房宫那边如何?”嬴政回视线,面色依旧凝重。
“接燕太子丹的宫车已经派出去了。”
嬴政点头,半晌,他转过身与樊於期面对面,语气郑重:“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也只有你才能做到。待会儿万一有什么不测,我是说万一……你要全力护燕国太子周全。”
樊於期愣了一下,嬴政的话显然不在他意料之内:“那要看这是小政的要求,还是王上的命令。”
“有区别吗?”
“有!”樊於期眸光灼灼,言辞异常恳切,“若是小政的要求,我作为他的朋友,自然可以拒绝;若是王令,我身为臣子,尽管心中百般不情愿,也只能服从。”
对方的回答同样出乎嬴政的意料,良久,他轻轻一笑,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近卫:“樊於期,有没有人说过,你性子这般耿直,迟早会吃大亏的。”
言毕,嬴政上前,伸手打开殿门。疾风暴雨扑面而至,霎时间掀起年轻君王宽大的袍袖……
今晚的宫宴,也将上演一场暴风雨。
……
章台宫是秦国平时朝政议事之处,也举办过几次规模不小的庆功宴。嬴政将燕国太子的接风宴选在章台宫,足见其重视程度。
此次受邀者除了姬丹这个主角之外,还有王叔公子涯、长安君成蛟、相国吕不韦、大将军王翦、长信侯嫪毐等一干宗亲重臣。
马车一路行至宴会地点,姬丹下了车便被人领进大殿,嬴政已经在殿内了,不过看上去似乎也刚到不久。
“你来了!可有淋到雨?”一看见姬丹进来,嬴政立刻三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确定对方身上没有被雨水打湿才放下心。
“马车里宽敞严实,不曾淋到。多谢……”殿里还有内侍,况且樊於期就在旁边站着,姬丹有点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耳畔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着湿漉漉的水气,少年清亮的声音如约而至:“这天气怎如此反常,都入秋了居然还打雷下雨……我的鞋子都湿透了!”
成蛟一面嚷嚷着“好大的雨”,一面进了殿便急吼吼地让内侍们为他换双鞋。
“怎么弄成这样?”嬴政无语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弟弟。
“还不是因为王兄把宫中最好的马车派出去了,臣弟只好坐自己府上的破车赶过来,才弄成这副模样。”
嬴政不禁失笑:“哦?照你这么说,倒是寡人的不是?也罢!待会开席,寡人先自罚三杯,算是给你赔罪。”
“王兄此言差矣。臣弟以为,应当是坐了宫车的人自罚三杯。”成蛟振振有词地说着,晶亮清透的眸光有意无意掠过一旁的姬丹。
姬丹正准备向成蛟行礼,没想到少年先开了口:“这位想必就是年少有为,名动一方的燕太子丹吧。”
“在下姬丹,见过长安君。区区几分薄名,让长安君见笑了。”姬丹略一低头拱手,仪态大方,不卑不亢。
嬴政尚未来得及给两人作介绍,不曾想自己弟弟倒是嘴快得很,便打趣了句:“你又没去过燕国,为何笃定这位公子便是燕国太子呢?”
“燕临北海,天赋水德,故而燕人尚蓝、白二色。其中王公贵族所着衣袍由鱼皮配以极品天蚕丝制成,轻盈贴身,冬暖夏凉,谓之‘白鱼服’;而在‘白鱼服’上用金线绣以祥云龙纹,便是传说中的无价之宝——‘白龙鱼服’,只有燕国的君王和储君才有资格穿戴……”成蛟说着,打量了一下姬丹,“看阁下的年纪定然不可能是燕王喜,那便只能是太子丹了。”
“人人都道长安君聪慧伶俐,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姬丹一语即毕,成蛟笑了笑,接着说道:“百闻不如一见的应该是我们,光是太子丹殿下这一身行头从原料到做工都如此极尽奢华讲究,放眼中原其余六国,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件来……素闻燕国积贫积弱,近两年又水旱灾害频发,饿殍遍野,如今看来,应是误传了。”
姬丹修眉微蹙,若说对方之前所言不过是场面上的寒暄,那么刚刚的态度很明显不那么友善了。
嬴政原想着自己平时话不多,樊於期更是个闷葫芦,而成蛟一向活泼开朗,讨人喜欢,有他在这里多少可以活跃气氛。
天晓得这小子今天是吃错了药还是怎的,每句话都夹枪带棒不说,还明里暗里总是针对人家燕国太子。谁能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正打算让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少说几句,姬丹淡然一笑道:“世人对我们燕国的了解往往停留于表面,只知燕人擅渔猎,却不知我们燕国的织造业同样也是诸国中的翘楚,不光有闻名于世的鱼服,鲛绡、天水纱等织品亦是千金一匹……若长安君不嫌弃,在下便赠你几匹。”
成蛟终究小孩心性,并未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只说了句:“我一向喜好骑射,对吃穿用度没什么要求,太子丹不必客气。”
虽说嬴成蛟刚才言语上不那么友善,姬丹倒也不至于跟对方计较,更何况他所言并非毫无道理。燕国国小贫弱,王族权贵却大多尸位素餐、只知享乐,这一点连成蛟一个孩子都能看出,而国中那些上位者犹浑浑噩噩,不知民生疾苦,何其令人汗颜!
想起这次来咸阳的真正目的,姬丹更觉胸中郁结憋闷,忧从中来,前路一片茫然,不禁怀疑此举是否真的能够复兴燕国。
心绪混乱之际,耳畔传来内侍的尖声通传:“长信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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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攻略 请君入瓮
吕不韦喜欢咸阳这个地方。
八百里岐丰,大秦之王都。
当年他离家行商,一路走南闯北,可谓是阅尽中原列国的山水风光。
以前的自己富可敌国、腰缠万贯,却被斥之为“商贾末流”;而今的自己手握重权、威震朝野,人人见到无不毕恭毕敬喊一声“吕相”或“相国大人”,就连大秦的王也尊称他为“仲父”。
是他变了吗?——吕不韦不这么认为。
“相国”也好,“商贾”也罢,他始终自比为一个赌徒。
当初将半生积累的身家尽数压在了这里,亦将他的人、他的心一并留在了这里,为的不仅是搏一个锦绣前程,而是一世万丈荣光。
现在,他如愿以偿坐到了相国的位置,得到了别人难以企及的权力,但也失去了曾经不以为然、如今却再难得到的东西。
书房的门响了三下,正在房内处理政务的吕不韦放下笔,说了声“进来”。
“相爷,离宫宴开始还有大约半个时辰。”进来的是相府的老管事,姓林,吕不韦早年经商的时候便一直跟随左右,做事稳妥忠心不二,多年一直深受信任。
“嗯,知道了……”吕不韦点点头,“雨甚大,沿路难行,让府里的下人早些准备。”
林管事瞄了一眼窗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劝道:“这么大的雨,依老奴看,相爷便不出门了吧,王上不会怪您的。”
“老林头啊,你以为我想蹭宫里一顿饭?今晚的筵席是专为燕国太子接风而办,事关两国邦交,我是不去也得去……”
吕不韦边说抬头,只见林管事手里提着个食盒,一脸无奈和惋惜:“老奴不懂什么家国大事,只知道相爷不在,白白浪了这刚从鹿鸣笙买来的烩鹿肉。”
吕不韦日理万机,在饮食上从不讲究,最忙的时候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恰逢今天休沐,林管事便提前去鹿鸣笙预定了上好的酒菜,却不想刚回府便接到了赴宴的通知。
“你来代我享用这口福,不就物尽其用了?”吕不韦一面半开玩笑,一面活动活动久坐而感到僵硬的筋骨。
林管事“嘿嘿”笑着将食盒起:“既然您都这么说了,老奴也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忽然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老奴今天在鹿鸣笙遇见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当不当讲!老林头你真是越老越磨叽了,有话就说。”
林管事连声应着,开始回忆道:“老奴去拿菜时,碰巧一辆马车经过酒肆门口。因那马车甚是华丽便多看了两眼,没想到竟是长信侯的座驾,于是留意了一下,发现马车是朝着宫门方向去的……老奴总感到哪里不对劲,便觉得应该告知相爷您一声。”
“那时候进宫?大概是,王上传召吧。”吕不韦思忖片刻,也只想到了这一点。
今日休沐,一般而言朝臣非召不得入宫,长信侯也不例外。
赴宴就更不可能了,筵席酉时三刻开始,距离现在还有半个多时辰呢……等等,不对!
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下一刻,吕不韦豁然起身:“快!准备马车,我即刻进宫!”
“相爷,时间还早……”林管事都懵了,跟随吕不韦这么多年的他鲜少看到对方如此急迫的样子。
吕不韦匆匆披上外袍,面色凝重:“再晚,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
之前虽多次耳闻,然而今天姬丹总算第一次亲眼见到秦国这位年纪轻轻便得以封侯的传奇人物——嫪毐。
只是微微一瞥,便令人无法转移视线。
姬丹生平第一次觉得可以用“美”来形容一个男子:眉如远山、眸若丹凤、鼻若悬胆,唇如桃瓣……姱容修态,身量流婉,一顶简单的墨玉冠,一件中规中矩的朝服,穿戴于其身竟是掩不住的风流之姿。
“微臣拜见王上!”嫪毐进入章台宫,首先俯首向嬴政行了个大礼。
起身时,他微微一怔,发现章台宫内只有秦王政、长安君、樊於期以及燕太子丹等寥寥几人,不禁皱了皱眉:“臣来时已过酉时,怎的殿内只有这么点人?吕相竟也没看见。”
“雨天路滑,老臣们出行怕是不方便,来不了就算了。左右都是自己人,不如现在就开席吧。”嬴政说完,内侍们会意,上前将殿门关闭。
随着章台宫内外两道大门“砰”地合上,隔绝了室外绵绵不歇的雨声,扬起一阵浮尘,原本光线就不是很明亮的大殿内一下子变得更加昏暗……
姬丹内心一沉,不由得攥了攥右手。
她已经明白了宫宴为何举办得如此急迫又突然,为何在明知今日天气恶劣的情况下秦王却没有取消宴会,前来赴宴的其它臣子为何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因为请柬上写的时间根本不一样,等他们赶到章台宫时,一切早已结束。
先前徘徊于心中的莫名忐忑在这一刻皆化作深深的焦虑,姬丹几乎可以猜得到嬴政接下来的打算——毋庸置疑,这场宫宴就是阿政的计划,借着为她接风洗尘的由头,将嫪毐骗至此处就地诛杀!
本是秦国的内政,自然跟自己一介外邦来的质子扯不上关系,但此时殿门紧闭,换言之,她这个燕国太子已经被动卷入了这场结局未知的宫变漩涡,想全身而退也为时已晚。
宫人们点亮殿中最大的鸣鸿烛台,烛火不安地摇曳着,这场专为外邦质子而设的筵席终于拉开了序幕。
秦王政东向坐于上位;长安君成蛟坐于王位南向;燕太子丹与长信侯分别落座于北、西两个席位;樊於期一身鹿皮甲胄,威风凛凛,面无表情地立于秦王身侧。
美味佳肴、琼浆玉液一样样地呈上,姬丹如坐针毡,根本没有心思动筷,这时听到嬴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闻燕国的鱼虾海鲜被称作人间至味,太子丹殿下今来咸阳作客,不妨尝一尝这渭水之鱼的味道与你们燕国有何不同。”
她方才注意到桌上摆列的尽是鱼肉所做的菜肴,有清蒸河鱼、鱼丸荇菜汤、滑溜鱼片、酸辣鱼羹等十多样……秦国不像燕国濒临北海,水产丰富,这个时节能吃上新鲜的鱼已经很不错了。
姬丹从小特别爱吃鱼,尤其是全鱼宴,她只告诉过阿政一次,没想到时至今日阿政还记得这么清楚。
“多谢王上盛情款待,丹感激不尽。”
公开场合便只能说些场面话,再多言语心绪只得藏于心底。姬丹拱手拜过谢,却见坐在自己对面的成蛟捂嘴嬉笑道:“想吃就吃呗,拜来谢去的累不累!”
嬴政看了眼姬丹,见对方并无异色,便对嬴成蛟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家燕国太子知书达理,哪像你…野猴子似的!”
“这么多人在场呢,王兄也不给臣弟留点面子!”
“面子?寡人以为长安君里子都不在乎,哪儿还要什么面子。”
“王兄惯会拿臣弟开涮……”成蛟嘟着嘴,语气像在撒娇。
这边,嬴氏兄弟正在说笑;另一边,坐在西侧的嫪毐却绷着脸,始终一言不发。
成蛟眼眸一转,忽然放下筷子道:“宫宴怎能少了歌舞?臣弟有个不情之请。”
“又有什么鬼主意?”
嬴政自斟自饮了一杯,但听成蛟煞有其事地说道:“宫中舞乐翻来覆去就那几样,难单调。臣弟府上有一名叫‘朱砂’的门客,剑术乃是一绝,不妨让他来舞上一段,以作助兴。王兄觉得如何?”
“听起来倒是新鲜,不过舞剑不可无雅乐相配。”
嬴政话音刚落,成蛟笑道:“这有何难!臣弟愿为在座诸位抚琴一曲。”
姬丹早前便有所耳闻,当今秦王之弟长安君武艺不,却擅长音律,尤其弹得一手好琴。但她一时无法断定这个成蛟究竟是跟自己一样被动地卷进这场事端,还是已和他王兄预谋好,此时的言行举止只不过是这对兄弟在做戏而已。
“如此,甚好。”
随着嬴政欣然点头应允,成蛟身体微微前倾,在众人瞩目中拍了拍手,唤道:“朱砂——”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木屐碰撞地面的声音,很轻……由此可判断,此人内功定然不浅。
姬丹暗暗思忖着,但见一鬼面覆脸者从屏风后款款步出,赭衣曳地,朝大殿最上方的王座迎面走来。
只朝那鬼面人扫了一眼,霎时姬丹便觉心弦震动,情不自禁睁大双眸,灵识混乱,脑海里一片空白,酒樽竟从手中“咣当”一声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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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
暴君攻略 门客朱砂
酒杯掉落的响声将众人原本放在鬼面人身上的目光纷纷转向了燕太子丹,姬丹回过神,赶紧起身面对秦王致歉:“外臣失仪,请王上恕罪!”
嬴政说了句“无妨”,抬手让内侍重新更换了酒具。
姬丹的失态似乎只是个小插曲,在座的宾客不以为意,一切重回平静。
“草民朱砂,拜见王上。”那人一掀裙袍,叩首跪拜。
尽管戴着的青铜面具甚是狰狞可怖,嗓音却柔和而富有磁性,如泉流淙淙,颇为好听。
嬴政的眸光淡淡地掠过那青铜面具,正欲让对方抬起头来,不料一直沉默不语的嫪毐突然阴沉着脸开口:“既为宫宴献舞,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莫不是有所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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