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谢珩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温流
谢玹皱眉道“你说,我写。”
“那你握着我的手作甚”叶知秋问完就后悔了。
难得三公子愿意同她离得这样近。
谢玹凉凉的瞥了她一眼,“我的字,旁人都认得。”
叶知秋愣是没听明白,好在肤色本就偏黑,脸红也瞧不出来,只是嗓音低了许多,“那你……”
谢玹凉凉道“你再乱动一下,我写什么,旁人都认不出来了。”
叶知秋不说话了。
她也不想手抖的啊!
叶知秋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句一句的把义父早些年说的话都整理了一句句同三公子口述,渐渐的脸上笑意全无,只余下一脸正色和满腔的怒意。
数百来衡族守护大晏,为其抛头颅洒热血,一片赤诚,世代传承,纵天降大祸衡族,亦不改赤胆忠心。
少年文采斐然,握着她的手下笔如飞,不知不觉间一整书写完,已经是日近黄昏。
临到落款的时候,谢玹忽然顿了顿,“叶无痕”
叶知秋点头道“对,无痕是我义父给我取的表字,落叶无痕,赤心长存……意为我衡族纵遭倾覆,亦不改忠君爱国拳拳之心。”
她说完之后,谢玹许久没有说话。
大晏朝只有男子才会表字,女儿家至多是闺中小名,而叶知秋的义父一直把她当成少年养,取了字,接下衡族的担子,注定同这世上有父母疼爱夫君娇宠的女子都不一样。
少年在宣纸落了款之后,便收手回袖,走到了窗外,离叶知秋四五步远。
她搁笔,轻轻吹干纸上墨迹,将整篇陈情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金科第一,头名状元文采不是吹的,可惜经过她的手,这字迹就很是潦草了。
叶知秋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道“你明日上折子的时候小心着些,若是老皇帝面色不好,你便不要多言了。”
“你说什么”谢玹回头,眸色微沉。
叶知秋道“这事我心里有数,过了,想要彻底翻案是不可能的,你莫要因此被老皇帝疑心。上次在祭天台,你忽然对赵智动手……”
她话未说完。
谢玹道“我只是顺手。”
“你说是顺手那就是顺手。”
叶知秋在三公子面前一向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当时那个情形,原本应该是她杀赵智,偏偏是谢玹这么个文人杀出来抢了先。老皇帝那天虽然没降罪,可到底是折了一个亲生儿子,回宫之后就病的越发重了,也不知晓究竟是心病还是别的。
她从未看透过谢玹这个人,可她知道,谢玹心性本善。
即便外头的流言蜚语把谢家兄弟说的像是死地一般,叶知秋也知道他绝不会害谢珩。
谢玹对上她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忽然微微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叶知秋抬手摸了摸额头,“你方才也没说让我走啊。”
谢玹“……”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该走了”叶知秋走到他面前,很是认真道“你想怎么样,你得同我直说啊,不然我怎么知道”
谢玹眸色淡淡的看着她,凉凉吐出两个字,“你走。”
“哦。”叶知秋原本只是想同他多说两句话,可人家三公子压根不给机会。
她只好转身往外走。
到门边的时候,叶知秋忽然回头,“你今天晓得我的表字了,我却还不知道你的表字,三公子,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告诉我呗。”
小主上姓谢名珩,字东风,这谢东风的名头,曾揽尽江安十四城风流。
四公子谢瑜,字万金,三夫人取的,外头的那些个友人商贾大多喊他谢万金,少有用到本名的时候。
但是谢侍郎这人,没什么友人,也没同谁走的格外近,以至于名声大噪,竟没人晓得他的表字。
谢玹低声道“我没有。”
“啊”叶知秋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不由得朝他走近了几步,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谢玹面无表情道“我没有表字。”
少年站在窗边,身后满是晚霞。
分明是盛景无双,偏偏说这话时眉眼微凉,竟无端让人有些心疼。
叶知秋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还年少,等加冠的时候再取也来得及啊,慢慢来,许是小主上还在想呢。”
寻常人的表字,大多是入学时先生或者长辈取的,可谢玹自幼丧父,同祖父也不亲近,无师无友,自是没人记得起要给他起表字的。
如今也剩一个长兄谢珩了。
谢玹没说话。
叶知秋笑,眼中星芒璀璨,“若是你不嫌弃,等你加冠那天,我帮你取一个啊。”
谢玹愣了一下,凉凉道“嫌弃。”
“那你就当我没说过,我走了啊。”这话早在叶知秋意料之中,她也不恼,笑着转身离去,还不忘同他说了一句,“记得吃糖啊。”
谢玹站在原地,看着书案上的油纸包眸色如墨。
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早知拼尽一生,最后也是落叶无痕,还能赤心长存,不折傲骨吗
第424章 我不疼
第424章我不疼
日暮时分,温酒在庭前同几个管事说话,恰好看见叶知秋双眼无神的往外走,便停下来喊了声,“小叶。”
叶知秋整个人都在神游,愣是没听见,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金儿和玉露齐齐唤了好几声“叶公子”,才让这人缓过神来。
“喊我做什么”叶知秋回头,好像这会儿才看见了温酒似的,“少夫人有事”
温酒和几个管事面面相觑,忍不住笑道“马上就要用晚膳了,你要不留下一起用些”
她心道大当家莫不是被三公子勾了魂
也不过就是去隐竹苑待了一会儿,着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叶知秋刚要说好,但是想起谢玹方才那模样,又连忙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吧。”
温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这马上天黑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脚下。”
叶知秋点了点头,继续转身往外走。
温酒转头同几个管事继续说话,先前手里的余钱差不多都给了北州那边,好在铺子庄子还在,这每个月都有进项,再加上八方城那边的生意,赚的多事情也就多。
一众管事们各司其职,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温酒费心的。
可自从温酒来了帝京,尤其是前些天在祭天台受了伤回到谢府之后,那位谢小阎王就不许他们时常来温掌柜跟前晃了,说是会耽误她修养。
管事们虽然不晓得自个儿来说两句能耽误温掌柜什么,可谢小阎王的话不能不听啊,所以只能趁他不在府里,或者有事分不开身的时候来同温酒说会儿生意上的事。
每每还要四下张望,生怕谢珩忽然冒出来。
于良道“先前掌柜的在帝京置办下的家业不您早把这些都划给了谢家,可四公子那边转了一圈又给您还回来了。不过这些都不甚要紧,反正都是要当一家人的,眼下也就个说法不一样罢了。”
温酒被老于一番话绕的有些晕,“什么说法”
旁边的年轻管事连忙接话道“眼下就是算聘礼还是嫁妆的事了。”
余下几人连连附和,“三夫人都说了,等过了年就办喜事,留在八方城那些人若是知晓了,还不得闹着要到帝京来。”
“就是,若是那些算聘礼,那咱们掌柜的嫁妆也不能少啊!”
“说什么玩笑话,我们温掌柜要成亲,嫁妆会比聘礼少”
“等等。”温酒听众人说这些话,不由得伸手扶额,“眼下还没过年,你们操心年后的事做什么”
还是她的婚事。
这些个管事里,也就老于年长些,余下的都是二十来岁,自个儿媳妇都不知道在哪,反倒先帮她着急上了。
于良闻言,当即道“掌柜的此言差矣,年后的事若是现在不着手准备,那到时候哪还来得及。况且,也不光是我们急啊。”
谢三夫人那边更急。
温酒这些人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底下这些人反倒来凑热闹了。
她揉着眉心,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好了好了,我晓得了,等过完年给你们都物色物色媳妇。尤其是你老于,你这么喜欢办喜事,我这个做掌柜的,就帮你办一办。”
于良两手一摊,“我只是想喝杯喜酒而已啊,掌柜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人说走就走,余下几个年轻的管事面面相觑。
片刻后,众人齐齐告辞。
温酒站在庭前,满地夕阳余晖,面上些许无奈淡去,眉眼间全是温暖笑意。
不多时。
谢家众人坐在一处用晚膳。
有谢玹在,小六和小七就收敛了许多,谢三夫人也不怎么说话,反倒是谢万金时不时说几句外头的趣事,一家子人也算其乐融融。
谢珩坐在了温酒和谢玹中间,一大罐乌骨鸡汤端上桌,他便亲自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悠悠然道“喝吧。”
温酒低声问他“这汤不是说给三哥熬的吗”
这几天厨房变着花样给她做药膳补汤,在吃下去就要补过头了。
谢珩压低声音,同她道“他脾气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给他一个盛,肯定不愿意喝。”
温酒心道三哥现在也不是很愿意喝的样子。
谢玹眸色淡淡的看着两人,面无表情道“我没聋。”
“为兄知道你耳聪目明的很。”谢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就快喝吧,江姑娘虽然将你照顾的不错,可厨艺着实不怎么样。这些时日委屈我们三公子了。”
谢玹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温酒默默的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汤,而后举起汤碗,“三哥这些时日辛苦了,我以汤代酒,敬你一碗。”
“对对对,三哥辛苦了,三哥喝汤!”
谢万金连忙跟着一道举汤碗。
小六小七连忙跟着双手捧碗,两人动作一致,齐齐道“三哥喝啊。”
谢珩端着鸡汤,“要不为兄先给你看看,试试有没有毒”
谢玹没理他,直接端碗喝汤。
温酒看了谢珩一眼,含笑共饮,余下几人也同时喝下这碗汤。
寒冬腊月里,席间热气腾腾,一盅汤,一家人。
侍女们全退到了门外,暮色四合间,厅中灯火融融,一派人间烟火气。
连谢三夫人也忍不住喝了一口汤,没话找话说“这汤不错啊。”
声落,又补了一句,“阿玹最近确实瘦了很多。”
谢玹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低声道“还好。”
谢三夫人道“你们年纪轻不晓得爱护自个儿的身子,等熬出毛病来了再想养就难了。”
她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婚事上,“侍女丫鬟伺候的再细致也不如枕边人,你和万金年纪相当,也该……”
“阿娘!”谢万金头疼道“三哥难得有空回府同我们一道吃饭,您这些话就先收一收吧。”
四公子一插话,谢三夫人又忙着教训他去了。
谢老夫人便开口嘱咐了谢玹几句,再忙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谢玹身子有些僵,只点头应是。
显然是先前并没有什么人同他说过这样的话。
谢珩勾着他的肩,同他道“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憋着,得同家里人说清楚,否则你受了委屈,为兄也很是心疼啊。”
纵然所有不和闹崩都是假的,可先前谢玹被赶出家门那事是真的。
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心里总是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珩同谢老夫人她们把前因后果都解释清了,老人家觉着到底是对不住他,平日里又同他说不上话,又有那么多外人盯着谢府,只当把先前的事都压后再说。
谢玹眼里泛着红血丝,却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不疼。”
第425章 我家三公子很好
第425章我家三公子很好
谢三夫人和谢老夫人刚要开口说话。
谢玹忽然又补了一句,“我习惯了。”
两个小的捧着汤碗,偷偷的瞧了谢玹一眼,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乌黑的眸子滴溜溜的转。
温酒抬手摸了摸鼻尖,低低唤了声,“三哥。”
她上辈子同谢玹结怨甚深,若说前尘往事早就当初一场梦全抛干净了,她自己都不信。
早些时候,总是没法子对这人掏心掏肺。
也曾做过将他推到大公主府里那样不地道的事,也曾在风雪飘摇的亭中过年夜共饮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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