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谢珩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温流
温酒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同谢玹一起走了那么久,一点点将前世的旧怨消磨光了,早就是心甘情愿的唤他“三哥”。
即便这个少年脾气怪,总是给她甩脸子,动不动就生气,有什么事总是自己憋着,不愿同她们多说。
可温酒知道,谢玹是将她当做家人,当做同长兄一般重要的自己人。
谢玹闷声把汤喝完,说了句“我还有公务”放下碗便走。
余下一众人想留他都没来得及开口,三公子就已经大步离去。
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孩子……”
“母亲放心,先前是我说话不中听伤了阿玹的心,我这便去同他说……”谢三夫人说着便要起身去追谢玹。
温酒柔声劝道“三哥许是公务事忙,三婶莫要多想。”
她这样说着,目光却看向门外,琢磨着要不要出去看看谢玹。
毕竟三公子向来寡言,有什么事都是自己闷着。
你问了,他未必同你说。
可若是不问,那真的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露。
“他不是恼你们。”谢珩抬手搭在温酒肩膀上以示安抚,徐徐笑道“阿玹那是怕听你们说这些话才跑的,没事,我去看看就行。”
谢万金跟着起身道“长兄,我跟你一块去。”
谢珩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在这待着,好生听祖母和三婶把说完。”
“长兄,我……”
谢万金眼睁睁的谢珩走了,有苦说不出。
明明家里是三个公子年纪相当,正是该说亲的年纪,各家以保媒拉纤为乐的夫人个个都盯着谢家。
长兄有了阿酒没什么可说的,按排行来也该是三公子在谢万金前头。
偏偏谢玹这人性子孤僻,谁也不好催他。
反倒是四公子先遭了秧。
温酒看着谢珩出门而去,回头同谢家众人道“先用膳吧,不论何事,都有来日方长。”
谢万金为了避开催婚的事儿,连忙接过温酒的话往旁的地方扯,说三哥方才喝了不少汤,接下来可以让厨房接着给他熬之类的话。
谢老夫人和谢三夫人成功被带偏,后面说的话便越来越远了。
温酒抬眸看向窗外,暮色沉沉,看不清庭院间的景象,唯有些许灯影划过屋檐。
也不知道谢珩会同三公子说什么。
她想起谢玹离去前,总是清冷幽寒的眼眸微红的模样。
谢玹很少会这样。
大抵是少年从前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太好。
可方才那一刻,温酒猛然想起来他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遭人嫉恨,手段狠绝被人当做洪水猛兽,不论受多少委屈都面不改色,好似生来便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石头人。
可这样白玉雕铁石心的谢玹,竟听不得家人一句“是我错待了你”,只能夺门而逃。
而此刻,说自个儿还有公务要办的三公子一个人坐在庭前的梅花树下,抬眸看浩瀚夜空,天悬星河。
四下无人,唯有檐下几盏灯笼被风吹的光影浮动,落在蓝衣云袖的少年身上,墨眸中,华光流转更添几分翩然出尘。
庭前夜色濛濛,北风呼啸而过,吹落一地红梅花。
谢珩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侧,半倚在梅花树上,随意至极的问“三公子,看什么呢”
谢玹没说话。
这人打小就话不多,不想开口就一个字读不说。
谢珩也不恼,信手捏来一朵红梅花,就往三公子头上戴。
戴完了,他饶有兴致的瞧,笑道“我家的石雕怎地生的这般标致这样放在庭前怕是要被人偷走,得扛回屋里去藏着才放心。”
少年说着便要伸手将谢玹扛起来。
他修长的指尖刚碰到他肩膀,就被谢玹抬手拂开了,“长兄!少拿你哄花楼姑娘那套来哄我。”
“胡说!”谢珩正色道“为兄何曾这样哄过别的姑娘”
谢玹眸色如墨,定定的看着他,虽不言语,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你有脸再说一遍”。
谢珩面不改色,不紧不慢道“我明明只这样哄你。”
谢玹“……”
三公子面色变得有些微妙,抬手把发间的梅花拂过,别过脸不看他。
谢珩要比谢玹高出许多,笑着坐在了他身侧,帮他挡去了瑟瑟寒风。
两人肩背相靠,头顶漫天星河明明灭灭。
谢珩缓缓道“明日上朝收着些,老皇帝死了儿子正憋着满肚怒气没处发,你莫要一头撞上去。”
谢玹心道你自己先前在议政殿的怼天怼地怼百官,可半点也没这样的觉悟。
三公子面上半点不显,抬头望天,继续当闷葫芦。
谢珩忍不住拍了拍三公子的肩膀,“又闷不吭声想什么呢”
谢玹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回想月前上将军风姿。”
“咳。”谢珩猛地被他噎住,不由得轻咳了一声,“你老想我作甚”
谢玹扶额,不吭气了。
不要脸这事也不是谁都做到同谢珩这般自然而然的。
谢珩笑了笑,“除了你,为兄可不曾陪谁这般吹冷风看星辰过。现下,我只想问问,方才你明知道祖母和三婶想说什么,为何还跑的这么快”
谢玹面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说“我没跑。”
谢珩“嗯”了一声,“好,你没跑,也就是比平日里走的快些。”
三公子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想听那些。”
谢珩闻言,琥珀眸微微眯着,一时间没说话。
“我做事从不听旁人说什么是非对错。”谢玹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极淡的说“日后这样的事只多不少,只要我想做,谁也拦不住,谁也左右不了我。”
少年墨眸如星,“反正我从来都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无需别人觉着对不住,也无需为过去的事多言。”
“我家三公子很好,天底下独一份的好。”谢珩勾着少年的肩膀,哥两好的姿势,嗓音压低了许多,“为兄有时想,什么样的姑娘才配的上我们三公子这样的神仙。至少得有得比为兄疼你,生的不能比阿酒差,最好跟小五一般好脾气,若是能同万金一般怎么欺负都不生气也不错……”
“长兄!”
谢玹不由得开口打断他,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姑娘!
谢珩道“好,你不喜欢听,为兄就留到下次再说。”
谢玹顿时无言“……”
我真是谢谢您了,长兄!
谢珩抬头看着乌云遮月,难得语重心长了一回,“旁的先不说,为兄说的正事你要放在心上。衡国公府的事你在老皇帝面前莫要太追根究底,见机行事,若是情形不好就暂且收一收。这些事来日方长,你莫要将自己折进去,惹来老皇帝猜忌。”
“长兄。”谢玹忽然低低唤了他一声,“那你呢”
谢珩笑了笑,“我啊,我扛刀剑战四方。”
第426章 我为盛世尽微芒
第426章我为盛世尽微芒
第二天,谢玹将叶知秋的陈情书和折子一道呈到了御前。
一众大臣在宫门前列队入内时,天才蒙蒙亮。
“谢侍郎。”长年在刑部挂个名头不管事的冯老尚书叫住了谢玹,走到他身侧,低声说道“衡国公的案子别查了,你寻个由头遮掩过去,到此为止吧。”
谢玹不由得皱眉,“这案子刚开始查。”
“你怎么还不明白皇上根本就不想让你查二十年前的事,若不是因为那个叶无痕就救驾有功,谁会提衡国公那事也就是你太年轻,还不小晓得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冯尚书满头白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里满是你怎么这么不怕死的惊诧,低声嘱咐道“不要多说了,你听老夫的没错。”
谢珩面无表情道“同衡国公旧案有关的疑点我已经写成折子呈上去了。”
“什么”冯尚书差点一口气缓不上来,脸色瞬间发紫,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皇上这几日一直龙体欠安,刚呈上去的折子大抵还没来得及看,我让人去摘出来。这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谢玹的确手腕过人,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刑部立足。
可这少年人,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大的案子也敢一头扎进去。同他那个小阎王长兄一样的不惜命。
谢玹一言不发。
不知怎么的,走在前面的大臣们忽然停了下来。
谢玹和冯尚书也停了下来,抬眸看向前方。
内侍总管王良站在高阶之上,同众人道“今日皇上龙体不适,诸位大人请回吧。”
赵毅自从去了一趟祭天台之后,就没怎么上过朝,一众大臣们低声议论了几句便往回走。
“算你小子命大。”冯尚书道“皇上龙体不适,肯定还没看你的折子,老夫这就去把事办了。”
谢玹转身,面色淡淡道“冯老歇歇吧。”
冯尚书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耳力还不差,一听这话面色便僵住了,“你这人……”
话说只说到一半,王良便朝这边走了过来,“谢侍郎留步,皇上宣你单独觐见。”
谢玹面色如常道“有劳公公领路。”
“谢侍郎!”冯尚书在他身后低声提醒道“听老夫的,千万别顶撞皇上。”
谢玹没回头,毫不犹豫的朝老皇帝的寝宫走去。
王良在前头领路,走了好长一段,快到宫门前才意有所指一般开口提醒了一句,“谢大人小心。”
谢玹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一同入殿而去。
殿中龙涎香和药味交叠,分不清哪个味道更重一些。
宫人内侍们随侍两旁,老皇帝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小憩,满脸病容越发显得憔悴。
王良上前,轻声提醒道“皇上,谢侍郎来了。”
谢玹不卑不亢的行礼问安,半跪在殿中央。
老皇帝好半响才睁眼,老眼浑浊的看着清冷如玉的少年,嗓音低沉道“知道朕为何要单独召见你吗”
谢玹不紧不慢道“皇上有事吩咐。”
赵毅伸手揉了揉眉心,像是头疼的有些受不住了,旁边的王良连忙上前帮着按头。
老皇帝这才缓过来一些,沉声吩咐道“叶家旧案已经水落石出,朕会下旨赐婚国公府,由叶无痕世袭。后头的事,你不必多言了。”
“皇上!”谢玹抬眸,半点不晓得明哲保身,正色道“叶家旧案还有诸多疑点,微臣已经在奏折中详细列尽……”
老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抬手拿起案上的折子砸在谢玹头上,“朕是天子!朕说这案子查清楚了就是查清楚了!”
那折子将谢玹额头砸出了一道红痕,他本就肤白如玉,这样一来,就变得十分的明显。
可少年依旧纹丝不动,面无表情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好!好啊!”
老皇帝气的拂开王良的手,强撑着站了起来,“既然你这么有忠心,这么有本事,那北州的雪灾便由你去摆平!”
虽说北州的雪和帝京的一块停了,众人都说是上凌云山祭天得了上苍护佑。
可灾后重建和灾民妥善安排的那些事,才是最需要能人去做的。
朝中一帮老大臣都知道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况且北州现在这样乱,一旦粮食和银子不够闹出事来,最先倒霉的就去北州赈灾的官员,谁都不愿意去。
可谢玹依旧面不改色道“微臣领旨。”
老皇帝愣了一下。
下一刻。
谢玹再次开口道“等微臣从北州归来,是否就能继续彻查叶家旧案了”
他这话问的实在太多自然而然。
老皇帝撑在案几上的手往旁边移了移,拿到茶盏就想往谢玹头上砸。
身侧的王良连忙不着痕迹的拦了一把,“皇上!皇上快坐下,太医说了,您不能站的太久。”
赵毅这才放开了茶盏,脸色沉沉道“等你从北州回来再说。”
老皇帝这话威胁的意味太重。
此去北州危险重重,想让一个人死在灾区回不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谢玹拱手行了一礼,“微臣必不负皇上厚望。”
少年自打进殿开始便一直是这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饶是老皇帝这样长年琢磨臣子心性的,一时间也分不清,谢玹到底是对叶家旧案有什么牵扯,还是真的一心为每个案件都是这般负责。
赵毅居高临下的看了他许久,愣是看不透这少年,便揉了揉额头,沉声道“既然如此,你即日出京去北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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