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谢珩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温流
老皇帝想开口怒斥于他,此时只觉得喉间腥甜,竟难以呼吸。
众臣皆知,大晏帝位传承,必须要有玉玺和逐云令这两样东西。
前者作为朝堂大事以及各种圣旨文书盖印所用,列国君王手里都有一方。
而逐云令,只为大晏所有,始祖用来调兵谴将创下大晏江山之后,用来给发妻做了定情信物,成为旷世之美谈。此后大晏每一代君王立后,皆以逐云令赠之,以示珍重爱护之心。
到了先皇这一代,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嫡公主,便把逐云令给了小公主赵承安。二十年前帝京风云大变,两位嫡公主早逝。赵毅忽然登基为帝,只因他早早娶妻,立发妻为后,连立后大典都只是简单办了,也未曾当着文武百官赠其逐云令,众人也只当是他们老夫老妻,不想在劳民伤财。
可今日,老皇帝都没拿到手的逐云令,出现在了谢小阎王手里。
看老皇帝这反应,显然是二十年前冤孽未解,才有今日如此大劫。
这这这……
简直是惊天秘闻,一朝揭露!
谢珩戾气满身,俯视众人,“尔等不是想知道孤手中的逐云令从来而来吗”
一众大臣瞬间成了缩头鹌鹑,就差点在脸上写上“我不想知道、我们一点也不想知道”几个大字。
然而。
少年却如同阎罗催命般,一字一句道“家母,长宁公主赵承安。”
被喉间血噎住的老皇帝在听到“赵承安”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猛地喷出血来,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跌坐在御辇上,趴在扶手旁奄奄一息。
悬在老皇帝头顶二十年的利剑,让他多年来一想到就寝食难安的昔年旧事,终于还是在他离世前刺了下来。
只一刹那,就将这二十年的至尊至高打垮,击的粉碎。
谢珩冷眼看着,继续道“先帝无子,只有两位嫡公主,家母巾帼不让须眉,十四岁接掌逐云令,被先帝视作储君培养,当时满朝文武皆知,大晏即将要再出一位女帝。然而,二十年前,先帝与两位嫡公主一夜之间暴毙而亡。赵毅!你身为宁王世子,有何资格登基为帝当年皇族之中,多的是比你德行更佳的!你凭什么越过他们,成了大晏君主”
老皇帝面如人色,好似一瞬间就老了十岁,仍旧强行辩解,哑声道“朕、是遵先帝遗命……朕、朕登基是名正言顺!”
“先帝遗命传位圣旨何在!名正言顺为何你说在宫内暴毙而亡的长宁公主,会远走他乡,生下我长兄,让他带来逐云令来帝京向你讨债”
向来面无表情的谢玹闻言,不由得冷笑着连连发问。
平日惜字如金的谢大人,怀着满腔愤恨,开口时句句如刀“当年的众臣良将都已经被你悉数灭口,余下一帮奸佞小人巴不得有你这样无能的君主好欺上瞒下祸乱朝纲!这大晏历代君王耗尽心血打下的大好江山,数百年的基业,到了你手上二十年……”
谢玹嗓音寒凉如冰,“才区区二十年,你就让列国之中土地最多、兵力最强的大晏沦落至四周邻国皆可欺辱,为保己身一时安宁,每每开战就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求和!搞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时至今日,你还要为了遮丑藏羞,绞杀一心保家卫国的将士赵毅!”
三公子一身寒气逼人,径直穿过一众大臣,行至御辇前,怒斥老皇帝,“你阎罗殿不收你,是怕你脏了别人轮回的路!你这样的无道昏君,就该看着你所谓的赵家天下山河破碎,踏破帝京城的马蹄活活踩烂你的龙袍和一身脏骨!被踏入尘泥,被记入昏君册,被千世后人唾骂,遗臭万年!”
一众大臣都被谢玹惊得不知如何是人。
谢家的这位三公子,成天黑着个脸,好像和谁关系都不怎么好,说话也是惜字如金,好像多说几个字,就能要了他的命似得。
直到今天。
众人才知道啊,谢玹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全都是为了他们的小命着想。
这唇枪舌剑的,句句夺命,字字诛心,比被人拿着刀扎进扎出还要命啊。
“杀!”老皇帝气的脸色青紫,仿佛一口气换不过来便会撒手人寰。
他爬都爬都不起来了,还挣扎着,怒喝出一声,“杀了谢玹!”
一旁的侍卫拔刀就看向谢玹。
三公子站在御辇前,纹丝不动,语调寒凉道“若是问心无愧,何必急着杀人灭口”
夺命刀落在他颈边的那一瞬间,谢珩忽然飞身而来,一剑劈断了那刀,剑气纵横,连带着把那侍卫也劈飞数步,倒地吐血而亡。
谢珩一把将三公子拉到了身后护着,看着老皇帝,沉声道“家母曾经说过,杀父杀姐之仇虽不共戴天,但黎民苍生在前,万事皆不可相提并论。若是你得了江山,为国尽心、爱护万民,这大晏的江山送你也罢!可是赵毅,你扪心自问,你配做这个九五之尊吗”
第523章 窃国贼
第523章窃国贼
“朕、朕扪心自问……”
老皇帝睁大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个绝艳少年,眼里渐渐闪起了泪光。
思绪飘远了,变得凌乱而飘忽。
谁没有少年过呢
他也曾同赵承安姐妹并肩走天下,惩治贪官污吏,说起这样义正言辞的话来同谢玹一般句句铿锵有力。
也曾像谢珩这般年少意气风发,指点山河,一心为万民谋福祉。
可后来,终究是陌路殊途,刀剑相向,只能争个你死我活。
老皇帝这么些年,活在一众大臣们心照不宣共同营造的假象里。弑君夺位之后,他既满心兴奋又寝食难安,为了遮盖真相,索性将衡国公和满朝的众臣良将都杀了个干净,只余下一群见风使舵的“良禽”。
后来邻国兵犯境攻城略地,连个能打仗的干将都没有,搞得大晏民不聊生,一众大臣只能劝求和,个个都说割让两座城池,拿些金银珠宝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要流血流泪的打仗
于是,周边各国看着列国之中最强最大的大晏成了割地赔款,臣子们都是屈膝卖笑的脓包的弱国。个个都把憋了几十年的贼心眼往大晏使,这么些年,四方边境战火不断,老皇帝一开始还觉得仗打输了老脸挂不住,后来求和求得多了,好像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只是大晏国土越来越少,国库也掏空了,国势一年比一年衰微,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对此只字不提。
就这样,还有奸佞小人三天两头在老皇帝面前吹捧,“皇上为了大晏百姓忍辱负重,呕心沥血,真乃不世之明君,日后必定会流芳百世,受千秋万代的后人敬仰!”
“朕都是为了大晏的百姓……朕扪心自问,这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半分私心、朕为了大晏的安宁日夜呕心沥血,寝食难安!”老皇帝渐渐缓过神来,哽咽着道“是老天不帮朕,才让大晏如此多灾多难,是天!天不助朕啊!”
“这种鬼话,你留着下黄泉跪在赵氏先祖面前说罢!”
谢珩仗剑破风,眨眼间,便朝老皇帝砍去。
“谢将军!”王良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来,挡在了老皇帝身前,双手握住了斩尽剑。
这老内侍不顾手掌被剑锋磨得鲜血淋漓,跪求道“无论如何,皇上终究是皇上,是大晏的君主,您不可如此啊……谢将军!”
四周众人,越发的静若寒蝉。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谢珩竟然连对老皇帝下手也能这般身手利落。
“朕为大晏付出的,你……”老皇帝一双老眼睁大如铜铃,一边咳得差点当场晕厥,一边怒斥道“你这逆臣贼子懂什么!”
一旁的王益昌见状,白着脸道“先不说,你口中的长宁公主是真是假,只凭一块来历不明逐云令,就想颠覆皇权,你二人未免也太儿戏了!更何况,若是长宁公主真的还在,为何不亲自来指认二十年前的旧事岂是你们胡乱攀扯两句就能当真的简直荒唐!”
众臣见状,纷纷出言维护老皇帝,为其作证当年继位乃是先帝遗命,民心所向。
这些人在刀剑面前缩脖子缩的比谁都快,若论巧言善辩,睁着眼睛说瞎话倒是个顶个的厉害。
老皇帝尚且咬死了自己是一心为国,不曾有过半分私心,这些个大臣们自然也越发觉得自己是众臣清流,面对杀人如麻的谢小阎王尚能不折风骨。
骗人骗鬼骗的多了,就连自己也骗了过去。
一个年近六十的大臣迈步而出,梗着脖子道“皇上继位,那是有先皇遗旨的!纵然这么些年大晏国势衰微,有我等治理不力之过,但是帝王天家的是非功过,也轮不到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狼子野心之辈来论!”
“我谢珩要杀人,何须这般麻烦”谢珩收剑负手,嘴角勾起一抹冷弧,嗓音低沉道“手起剑落,不过一瞬而已!”
一众大臣们不约而同的闭了嘴,揣在大袖里的手哆嗦个不停。
废墟前,人数众多,却连个大声出气的都没有。
“方才谁说赵毅是奉先帝遗诏继位称帝的站出来!”
就在此刻,老郡公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谢珩和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鬓发花白的老郡公徐洪武和七十多岁的南安侯贺兴邦并肩朝这边大步行来。
这两位都算得上是帝景城里辈分最高的了,平时走路都是慢吞吞的,同人说话也是爱搭理就多说两句,不爱搭理就耳背听不清。
此刻却身着压了好些年箱底的朝服,走向众人时步履平稳,苍老的身躯也显得格外的如松如竹。
贺兴邦怒道“当年赵毅逼宫夺位,弑君王灭尽后宫,为掩盖罪行将满朝忠臣良将赶尽杀绝!如今……竟有有脸说是先帝传位”
众臣一时无言以对。
“传位诏书确实有,不过……”徐洪武手里拿着一封已经有些泛白的圣旨,凝眸看着老皇帝,字字其清晰道“先帝在位时,立下的诏书,乃是传位于长宁公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谢珩负手执剑,仰头看天。
徐洪武将手中的圣旨缓缓展开,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女赵承安……”
他刚读到一半,老皇帝一手撑在扶手上,挣扎着要站起来扑到老郡公身上将其撞倒在地。
老皇帝死死拽住了圣旨,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徐洪武!朕一向待你不薄……”
徐洪武一时竟难以动弹。
一旁的谢玹大步上前,一把将老皇帝死死握住的圣旨夺了过来,随即展开,面无表情的继续宣读“帝女赵承安,忠孝悌信,文韬武略,可为明君,承赵氏天下,着……即帝位!”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老皇帝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瘫倒在地。
方才辩解时有多理直气壮,这传位诏书出来之后,就有多难堪。
一众大臣闻言,顿时主见全无,议论纷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谢珩眸色如霜,转身,一剑劈开了盘金龙镀祥云的的御辇。
锦帐木梁轰然四散间,一身戾气的少年沉声道“窃国者乱我大晏江山二十载,今日止,如有盲从者,五马分尸!”
第524章 拜见主上
第524章拜见主上
一众大臣们见状,吓得连退数步,吓得跟丢了魂一般,面色青白,两股颤颤。
老郡公推开老皇帝,肃然起身,拂开宽大的衣袖,正衣冠,转身面朝谢珩,双手交叠行礼道“老臣徐洪武。”
一旁的贺兴邦走到他身边,同样规规矩矩的叠手行礼,“老臣贺兴邦。”
两位老臣屈膝行礼,依旧风骨傲然,“参见主上!”
二十年苟延残喘,终于重见大晏有兴盛之望,跪的跪的心甘情愿。
谢珩看着他们,猩红的双目微微有些湿润。
这一刻,少年终于明白
风流子弟会有年华老去的一天,昔日沙场飞龙将卸甲后神勇不再,而不论年岁几何,永存一腔赤血者,从不会被荣华富贵蒙蔽双眼,永远不会和利欲熏心之辈同流合污。
此谓风骨。
此谓忠义之辈。
谢玹紧紧的握住圣旨,亦行礼跪拜,“微臣谢玹,拜见主上!”
有此三人在前,而后一众青衣卫,数千墨羽军,乃至一众大臣以及人数上万的皇羽卫纷纷跪伏于地,万声万语重叠成一句,“拜见主上!”
直到这一刻,老皇帝才发现
这一次,是真的大势已去。
和瑞王带兵围攻凌云山想要弑父夺位不同,和赵帆费尽心机谋权篡位也不一样。
谢珩……
他是来讨债的!
老皇帝瘫倒在地,异常艰难的挣扎着坐起来,想起身却再次摔倒在地。
没有人伸手扶他。
谢珩居高临下的睥睨,所有人都冷眼旁观。
老皇帝猛咳了许久,伸手,颤悠悠的指着谢珩道“他不姓赵!”
他面色发青泛紫,心想着即便是赵承安真的没死,真的有幸逃生嫁做了人妇,可是……谢珩不姓赵。
老皇帝哑声道“他根本不姓赵,你们称他为主上,都疯了吗疯了……”
到了这会儿,已经没有再接他的话。
谢珩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免礼,平身。”
老郡公和贺兴邦相互扶着起了,谢玹及众人也纷纷起身。
方才冒犯过谢珩的那些个大臣腿软的不行,站也站不起来,便低头继续跪着,生怕被谢小阎王扫过一眼,就会顷刻间丧命一般。
而后,少年转身,看着嗓音沉沉道“孤不姓赵,也能保大晏江山。你口口声声为国为民,这二十年可有半分利民之举”
老皇帝当场便噎住了,死死的咬着牙,血却从嘴角不断的蔓延出来。
贺兴邦道“当年先帝在世时,私下曾同我等说过,若长宁公主继位后有子,不必强求姓赵,只需心存赵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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