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谢珩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温流
这边正说着话,王良已经带着人把宫中各处的人事册子都搬了过来,一众宫人内侍全都排成整齐,等待盘查。
谢珩亲自在场一一盘查,所有人战战兢兢,竟有七八人未曾轮到盘问,就先自寻短见的。
好在青衣卫们眼疾手快给拦住了,直接拿布堵住嘴,捆了手脚,押到一旁严加审问。
宫内彻查,被谢珩翻了个底朝天。
宫外更是群臣骇然,怕的府门紧闭,收拾细软准备趁机逃走的大有人在,然而,帝京之中各个城门早已经被封锁,但凡带着细软,举家出逃的不论官职大小全被守城的士兵拿下,送到了天牢审问。
一时之间,整个帝京城天翻地覆。
如此过了整整三日,已经没有官员再敢私自出城,众人在私底下一合计,决定齐齐上殿进言,以“国不可一日无君”开头,劝谏谢珩登基,暂且放下温酒之事,把心思放到国家大事上。
再这样折腾下去,一帮年纪大点的臣子每日担忧这担忧那,愁都愁死了。
议政殿。
这一日,是谢珩亮出逐云令后,初次登朝堂,虽未登基称帝,可他坐在龙椅上,却无人敢多言一句。
谢小阎王的心思他们从来都没搞懂过。
赵帆死了,老皇帝也被他拉下了马,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长宁公主之子,理应继承皇位。
可他吧,一心彻查宫内宫外,追寻温酒的下落,对那九五至尊的位子愣是半点也不着急坐上去。
大臣们纷纷出列劝了许久,跪在地上喊“无君主事,国无宁日!”
从前最喜欢参谢珩,往他头上泼脏水,如今跪在议政殿喊求主上早日登基,喊得最是响亮,好像这般,就能让谢小阎王忘了同他们的往日恩怨,从此君臣相安。
没奈何,谢珩依在龙椅上,听得此言,只有满心的不耐烦。
少年已经好几天没合眼,眸色发红,戾气缠身,沉声问道“说完了”
只此三个字。
众人听得心头一震这回是完了。
这小阎王就不是那种想登基称帝,却假意沉着气让大臣们去“逼”着他才会登位的人。
谢珩这些天彻查宫中之人,竟查出了各国细作,忙着追根究底,是真的没有空闲想这个。
可惜这帮人自以为聪明,办的却尽是些蠢事。
偌大的议政殿陷入沉静之中。
谢珩一挥手,将御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扫落在地,沉声问众臣,“你们以为人人都是赵毅奴颜媚骨的奉承讨好,就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方才喊得最响的那一众大臣纷纷拱手低头,“臣不敢!”
话虽这样说着。
却仍旧有人奉行富贵险中求,冒着被小阎王砍了的风险上前一步道“主上年少气盛,当知许多事都应当三思而后行!帝京城门已经紧闭三日,城中百姓因此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唯恐对主上有所不满……”
后边的人见状,跟着道“这些天,好些宫人内侍都被严刑拷打攀扯出许多人和事来,这些人的话反反复复,真假难辨,难保不是因为受不了大刑胡编乱造。此事若再不到此为止,恐怕会引起大乱,还请主上为苍生百姓着想,且不可为了一个女子,致大晏于水火之中啊!”
又有人上前道“臣听闻天牢里日日有人喊冤,犹如冤鬼哭嚎,每夜声传十里,无人敢安睡。原是天牢里关了不少想要趁乱出城的大臣!当日主上回京,事出突然,他们心生惧怕,想要出城避难也是情有可原之事,这样不由分说就下了天牢,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说主上治国无方”
这些个人,口口声声都说怕天下百姓对谢珩不满。
一个个就差在自己脑门上贴上“我是忠臣,别杀我!”几个大字了。
谢珩冷笑“以为孤不知道尔等其身不正,生怕被拉下水,所以急着替人开脱或者索性全部除了灭口”
这话一出,议政殿上至少有一半大臣跪伏于地,面色发白的喊道“臣都是为了主上着想啊!请主上明察啊!”
“既然是为孤着想。”谢珩一手撑在龙椅扶手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众人,“那就一起去天牢,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个清楚清白。”
少年平静而冷漠,同从前玄甲在身,手持利剑顷刻间便夺人性命的桀骜全然不同,取而代之,是近乎死寂的肃杀之气。
他不再锋芒毕露,只剩下“我见尔等如蝼蚁”的不屑。
方才还句句为君的大臣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瞬间说不出话来。
有人上前求情道“启禀主上,大晏刚遭大劫,正值百废待兴之际,还请主上开恩,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是啊,主上,大晏已经折损了太多忠臣良将,请主上怜悯大晏万民!”
谢珩俊脸沉沉,负手道“你们蒙蔽了赵毅二十年,也想这样摆布孤吗”
“臣不敢!”
剩下的一半大臣也跪下了下去,惶惶不安的贴首于地。
“对我谢珩而来,无用之人,有不如无。至于欺君佞臣……”少年居高临下,沉声道“格杀勿论。”
众人闻言,只觉得背后一凉,在说什么都得三思了。
这一位,可是说到做到的谢小阎王。
“谁还有话要说”谢珩抬手,轻轻拂去袖间褶皱。
底下众人相对无言。
其中一人咬了咬牙,正要起身再拼死多说两句。
谢珩丹凤眼微眯,周身杀气四溢,“死人是不会有那么多废话的。”
只一瞬,群臣俯首,再无人敢多说半个字。
这一日早朝,上殿的文武百官还算不少,待到下朝时,便有一半被下了天牢。
原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从前历代君王铲除异己,都还要找些由头再下手,难免要让人多活几日,就连老皇帝刚登基那会儿,对一众人赶尽杀绝的时候,身边心腹为了找杀人的由头,想的头都秃了。
到了谢小阎王这里,却全然颠覆了他们的想法。
谢珩甚至连场面话都懒得多说,要你们下天牢你们就得去。
反正他也不觉得名声有多么重要。
这可苦了一种心思九曲十八弯的权臣们,王首辅前几天已经先行在牢里待着了,朝中六部,能主事的也没下剩下几个。
从前在议政殿中争锋相对的,眼下都去天牢团聚着,抱头痛哭了。
而三公子谢玹,也已经三天没有出现在谢珩面前。
第527章 夜奔
第527章夜奔
到了第三日晚上,谢玹已经将帝京城大大小小的暗门偏道都走了一遍,同满城的鱼龙之辈都交过手,却失踪没有温酒的下落。
三公子从最后一座暗宅走出来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却已然叫寻常人隔着十几步远,便被他那周身冻得不敢上前。
谢玹心下焦灼,沿着墙角快步走着,心思繁重,不断的将这这三天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一一回想。
不对。
肯定还有哪个地方是他没有想到。
极有可能,是一个他最不该忽略的地方。
可……到底是什么地方
三公子好几天没停歇,思虑越发的重,忽然间,眼前猛的一黑,整个人都往前栽去。
“三公子!”
奉谢珩之命一直带人在暗处跟着保护三公子的青六连忙现身,伸手去扶谢玹。
三公子却先他一步,一手撑在了墙壁上,借力慢慢站稳,半片衣袖都不曾让旁人沾到。
好在青六等人早就知道谢玹这怪脾气,当下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忍不住劝道“三公子,您已经把帝京城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这么多天不歇不合眼,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您还是回府去睡一觉吧,还有什么地方要去的,让属下去,若是您实在放心不下,属下把您先前去过的地方再查一遍……”
“你方才说什么”谢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眸色如墨的看向青六。
青六愣了一下,身旁的青衣卫连忙回话道“若是您实在放心不下,属下把您先前去过的地方再查一遍”
谢玹皱眉道“不对。”
青六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您还是回府去睡……”
“回府!”谢玹那千丝万缕理不清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忽的变的清晰起来。
他转身就往谢府的方向快步而去。
这帝京城里,还有一个地方有暗道直通城外,是谢玹没有去查过,且所有的人都不会去搜寻的。
那就是谢府的隐竹院。
谢玹自己的居处。
这些天墨羽军和皇羽卫几乎把整个帝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王公大臣的府邸无一列外,因此查出了许多肮脏事不知道连带了多少人。
可偏偏就因为谢府是谢珩的家,所有人都自动将它排除在外,连心思缜密如谢玹,竟也犯了这么大的糊涂。
三公子冒着夜色,急奔回府,叫开府门,一个字也不曾多说,便面若寒霜一般穿廊而过,朝隐竹院去了。
府中一众小厮侍女们原本就惴惴不安,再看谢玹这模样,谁也不敢上前多问半句。
只有两个小侍女缩在廊柱后,小声道“先去和金儿姐姐说一声,三公子回来了吧。”
谢府这些人,自从上次老夫人等人连夜出城、少夫人也被传召进宫之后,就开始闭门不出。虽然温酒早就交代金儿照看这些人,但是府里到底是没有正经主子在,人心惶惶,也不敢同外头来往。
谁知道闭门不出这么些天,帝京城已经天翻地覆,先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皇帝被人当关狗一般关在笼子里,任市井百姓谩骂扔菜叶。
而谢家素来被人忌惮得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大公子,竟然成了当朝主上,发了疯似的找下落不明的少夫人。
能当家作主的,一个都不回府,满城搜查的官兵也不敢踏足此地半步,反倒让待在谢府之中的众人越发不安,好不容易看见谢玹回来,想问问近况,又不敢上前,真当是急煞人。
青六见状,带着两个青衣卫一边追着快步走过长廊,一边同众人道“去给三公子备些吃食。”
声未落,人已经行至转角处。
走的最快的谢玹已经到了隐竹院,整个院子空无一人,静谧的有些过分。
三公子素来是独来独往的,身旁只有丰衣足食和江无暇,然而这三人也在去北州赈灾的时候一并带上了。
这偌大个隐竹院,平日也没人敢随意靠近,谢玹给谢家人备下的后路,竟成了旁人遁走的生路。
那个半路杀出来带走阿酒的程咬金到底是何许人
竟然对谢府之事了如指掌,连隐竹院有这样一条地道都知道,还趁着帝京城大乱,悄悄潜入无人搜查的谢府,借此逃生。
简直可恨至极!
三公子周身寒气越发越重,身后紧跟而至的青六等人都有些受不住,冻得差点迈不开腿。
谢玹推开屋门,快步走到榻边,摸到暗道机关一开,随即从墙壁的暗格上拿了火折子点上,下了地道查看。
他刚走下台阶,便顿住了,借着火光看地上的脚印,眉头不由得越皱越深。
青六三人跟着下了台阶,不由得开口问道“三公子,可是发现了异常”
谢玹往前走了几步,“这些脚步有新有旧、深浅不一,看新脚印的样子,应当是不久之前留下的。”
青六上前细看了一番,回头道“这新脚印极浅,却略有痕迹,应当是武功高强之人负重前行……”
他说着,又往前多了走了十几步,忽然发现前面出现了分岔口,不由得十分的诧异的回头看向三公子。
谢玹面无表情道“这条暗道一共有四个出口,分别通往皇宫、太子府、北街此间有酒还有帝京城外护城河。”
三公子说着,走上前俯身查看地上的痕迹。
青六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新脚印朝着北街此间有酒的暗道去了。
青六道“痕迹还这样新,人应该还没有走远,我等马上去追,应该还能追的上,只是……他去此间有酒干什么”
另一个青衣卫道“城门至今封锁未开,那半路杀出来搅局的歹人好不容易进了这暗道,不想着出城,去北街干什么”
“也许是走错了”
“眼下情形刻不容缓。”谢玹沉声道“我去城外一探究竟,你们沿着剩下三条道追过去看看,不论能否追到人,出去之后即刻去禀报我长兄知晓!”
“可是三公子……”青六刚要开口劝谢玹别去,先不说三公子的身子撑不撑得住,若是走在这暗道前头的歹人武功高强,这可怎么是好
可他话都么来得及说出口。
三公子已经转身钻进了最左侧的暗道。
余下两名青衣卫对视了一眼,皆是无言以对,眼里都写着“赶紧去前面看一看,实在不行还能去把三公子带回主上面前。”
只片刻,便各自进了暗道飞身追寻而去。
而最早离开的谢玹沿着暗道越走越快,最开始的地面并无什么痕迹,可随着几十步走出来,才渐渐有了新脚印。
随着三公子走的越远,微弱的火光映着地上的新脚印就越明显。
也就说……
那人极有可能是负重前行,一开始的时候尚算轻松,后来走的越远越久这脚步也随之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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