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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灵牌高立,规制书写,皆依郡王例,刘承祐亲自替高行周拟定谥号,曰武穆。又着宰相冯道,给高行周写一篇墓志铭。
高怀德是高行周唯一的儿子,自然是作为主丧人,以其子岁数尚小,不能视事,故从高氏近亲中选了一名在京子侄,以为护丧。
哀乐之中,披头散发,披麻戴孝,面带悲恸,拜谢前来吊唁的宾客。高行周生前,地位高贵,名望甚高,是故京中,稍有资格的文武,皆纷纷着素衣前来,以尽哀思。
刘承祐稍晚些,亲自出宫过府,与贵妃高氏相携而来,再加上三皇子刘晞。灵堂前,看着一众文武,文臣自不用说,倒是那些武将,基本都是自发前来,不乏京外近畿之将,闻讯飞马而来。高家虽然不如符家那般人丁兴旺,但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当然,刘承祐也相信,这些文武中,更多的人是,看重高行周的身份,看重他这个大汉天子对高家的宠信。
进堂行礼,刘承祐保持着肃容,怅然而叹,朝高怀德宽慰道:“逝者已去,万望节哀!”
高贵妃这两日情绪本就不佳,高行周走得突然,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贵妃也因为没能见到老父最后一面,深感自责,毕竟不是千里相隔。
此时终于随驾出宫,感受着周遭的气氛,自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将丝帕染湿,犹不能止。见母亲哭啼啼的,坐在一边小皇子刘晞,也跟着,眼泪说来就来,嚎啕大哭。高贵妃情绪不对,刘承祐叹了口气,上前将之扶起,轻声宽慰着。
“娘子有孕在身,还望保重,切勿伤了身子,父亲身后之事,自有为兄操持!”高怀德也不由出言开解。
又带动着大哭一场,高贵妃方才在搀扶之下,随皇帝回宫。天子在时,群情肃穆,天子走后,哀伤的气氛更加浓郁,但到场的文武们,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御辇之上,高贵妃依偎与刘承祐依偎着,丰润曼妙的身躯紧紧地贴着,虽说俏丽一身孝,难得见高氏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但此时此景,刘承祐却也还不至于起什么龌龊心思。
见其双眸通红,仰头望着刘承祐说:“官家,我想出宫回府,替亡父守灵!”
刘承祐眉头一凝说道:“藏用可善理后事,你身子不便,未免触景生情,还是在宫中休养,下葬之日,再行出宫,送妇翁最后一程!”
不过,一向对刘承祐言听计从,恭顺有加的高贵妃,此番却固执地看着他:“请官家成全!”
“罢了,你有此孝心,朕又岂能强行夺情,回宫收拾收拾吧,朕允了!”刘承祐叹了气。
“谢官家!”高贵妃又没能忍住眼泪。
回到宫内,正坐御案,沉思良久,召来李昉,盯着他,问:“那些违制,私自进京吊唁的军将,可曾都记清楚了?”
“皆听陛下之意,录写下来了,一共十三人,都是近畿禁军、镇军将领,其他人,或有告假,或在休沐,故未记录!请陛下御览!”迎着皇帝的目光,李昉有些小心,呈上的一张薄纸,明明轻若飘萍,他却一副如捧巨石的样子,手微微在抖。
接过,刘承祐浏览了一遍,没有什么高级将领,都是中层军官,高行周的旧部,带着点感慨,说:“这些人,都是忠义之士啊,朝廷当大用,明远,你说是不是啊?”
闻问,李昉仍旧小心地应道:“陛下说得是!”
当然,李昉表情上流露出的,分明是“陛下说是就是”,只是不好明言罢了。见其小心翼翼地样子,刘承祐摆摆手:“去看看,有什么新的奏疏!”
“是!”李昉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心中感触颇深。
天子对高氏之荣宠,可谓深厚,几不于皇后、惠妃所出符氏,但是,虽然只让他记录了一些中下层军官的名字,李昉便有一种圣人难测,如履薄冰的感觉。
刘承祐又将那份名单浏览一遍,轻轻地拿起,取出钥匙,锁到他的一处积攒多年的“密档”之中。
对于这些军官,刘承祐没有大惩的意思,毕竟彼辈也算出于道义,再加高行周才死两日,他也不便对其旧部动手,那样显得吃相太难看,不利于他大汉天子的形象。
不过,终究是违了例,大惩没有,小诫却少不了,必须得有所警告,还有彼辈上官,也有御下不严之过,在刘承祐这边,都记录在档......
“陛下,金州防御使冯晖病故,下属将吏,共推其子冯继业为留守,上表朝廷,请封!”李昉带给刘承祐一则消息。
金州防御使冯晖,也是沙场老将,久经战事,历仕四朝,出身于大名鼎鼎的“银枪效节军”。自后晋天福四年(939年)起,十年间,两度出镇灵武,羁縻凉州、河西之地,任上恩抚并用,还与药元福合力大破党项,功绩斐然。
不过,在乾祐四年,刘承祐下诏以郑国公史弘肇赴边,为朔方节度使,冯晖自然而然地,被调离。此公还算识趣,老实听调,据说是其年近六旬,身体亏坏,纵有心也无力与朝廷相抗,再加当时党项杂虏作乱,不甚安宁。
金州,地处大汉西南,也是偏狭之地,北接秦岭,南依巴山,汉水横贯其间。原本的防御使康彦环,同去年被郭荣的杀了的濮州刺史张建雄一样,也是趁晋末之时,自立投诚,多年以来,自专军政,在金州自娱自乐。
张建雄死后,刘承祐想起了此人,干脆将冯晖调到金州。康彦环妄图抗命,被冯晖枭首,送呈东京。让刘承祐有所不满的是,那康彦环在金州任上,聚敛之大量财货,没有一文输送开封,据说都被冯晖的儿子们给瓜分了。
如今,冯晖死了,其子却欲做那继任者,还敢大言炎炎地上表请封。
“呵!”刘承祐将奏疏丢在案上,抬首即问:“今日何日?”
“回陛下,乾祐五年七月十日!”李昉答。
刘承祐的语气中满是讥诮:“朕还以为,时间倒退了十几年,还是方镇割据,父死子继那一套?这冯继业何许人,敢这般向朝廷要官?”
见皇帝生气了,李昉赶忙解释道:“陛下,冯继业乃幼子。另有金州判官密奏朝廷,说冯继业为争家产,趁冯晖病重之际,杀害其长兄。金州僚属上下请奏于朝廷,也是受到冯继业的胁迫!”
“好样的!朕当政这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等情况!”刘承祐怒极而笑,冲李昉吩咐着:“让宰相们商议商议,如何处置!金州虽然偏狭,但还是大汉国土,容不得这种弑兄犯上的恶逆猖狂!”
“是!”
金州之事,于刘承祐而言,不过小事,那么多藩镇节度,都被他轻松拿捏,一个小小的冯继业,倒行逆施,翻不起什么波澜。不过,金州的情况,落在大汉朝廷收权改革,整顿内政的大背景下,反倒显得有些特殊。
未己,贵妃高氏,出宫回府,给老夫守灵。刘承祐随即下令,命钦天监替高行周测风水,选葬地,卜葬日,又着工部设计墓穴,拨给钱粮建造。
临清王的爵位,刘承祐欲以高怀德继之,但高怀德力辞不受。刘承祐以国丈福荫,定要赏他,高怀德则言,他已受其父荫庇,不敢奢求更多,大丈夫如欲功名勋爵,当建功自取。
对于高怀德的豪迈,刘承祐很是欣赏,但仍旧要将高行周遗泽赐之,将高怀德的爵位自县侯,提升至临清郡公......
刘承祐与高怀德之间的对话,当然属于一场演戏。为那些鼓吹“世袭罔替”的人,降降温,这些年,刘承祐已在控制爵位的赏赐,过往之泛滥,先朝遗臣,待其死,则收回,没有承袭的道理。
但是开国之功臣们,却需刘承祐慎重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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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刘承祐又下诏,高行周下葬之时,京中文武五品以上,悉往。





汉世祖 第191章 财制变动
坤明殿中,已隆起孕肚的符惠妃与皇后大符坐着,说着些体己话。
“你初孕,当好生养胎,秋意愈浓,天气渐冷,当注意饮食,切莫着了凉!”大符如往常一般,不厌其烦地,向妹妹叮嘱着。
“嗯!”符惠妃轻轻地应了声,然后轻声呢喃道:“同样有孕,人家不照样出宫奔波,耐劳苦,却不顾腹中的皇家血脉,赚出好大一份名声!”
听妹妹这般讲,大符当然知道,小符嘴里说的是什么情况,叹了口气:“你又去听那些闲言碎语了!”
小符嫩唇一瘪,说:“这段时间,宫里宫外,都在传扬,说高贵妃孝顺,太后也夸她,官家也疼她,只是觉得她做作!”
大符闻之,忍不住多瞧了妹妹两眼。自怀孕之后,符惠妃性情有了十分明显的变化,敏感了许多,多愁善感,当然,有一部分皇帝冷落的缘故,尤其与折贤妃、高贵妃他们那般对比。
皇后大概能理解妹妹的心情,没有生气,只是轻抚其手,宽慰道:“你啊!临清王故去,高娘子毕竟丧父,官家心怜之,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却不可,再于宫中,在背后,掺和那些是非,安分殿内,替官家生儿育女,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最重要的!”
小符蛾眉轻蹙,对大符道:“我只是听不得那些人传,说姐姐虽是皇后,宫中时候官家最久的却是贵妃,官家最喜爱的也是贵妃......”
“这段时间,官家都少有到姐姐这边来了吧!”
见状,大符不由摇了摇头,点着小符额上:“你这脑袋里,不要去想这些事,深宫之中,是非颇多,不要去管它。官家国事繁忙,对后宫少有顾及,知道你也寂寞了,有时间多来我这边坐坐。官家那边,我也会和他说,让他抽时间去春兰殿,陪陪你。”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符也聪颖,忍不住道。
抬手止住她,大符玉容气度之间,极具大妇之姿,以一种告诫的语气说道:“官家雄略,心怀天下,勤劳国政,已是辛苦。你我姐妹,有幸侍驾,更当多多体谅,尽心伺候。莫要以这争风吃醋之事,让官家烦恼!今日你这些话,若是传入官家耳中,他会不高兴的!”
见大符这么说,小符不敢顶嘴,乖巧得应了声:“是!”
姐妹俩,又谈论了些开心的话题,比如皇帝召其父卫王、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进京......
一直道小符面露疲态,方才主动让人小心侍奉其回殿。待小符走后,符后不由叹了口气,当初乖巧恬静的妹妹,如今也生出争宠之心了。
不过,符后那美丽的面容之间,也不由生出少许不愉,妹妹说的那些话,在她心里,总归有些影响,不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高贵妃与她相争,不是一日两日了。
深吸了一口气,符后召来侍御,凤眉之间,尽显威严,吩咐道:“传我的话,宫中诸监局,让管事之人,严厉约束下面,再有搬弄是非,搅扰宫中安宁者,一律严惩,绝不容情!”
......
在汉宫之中,陡生怨女之时,刘承祐正在三司衙门视察。三司主管天下财政,向为朝廷权重之地,查阅了一番,今岁以来,朝廷收支明细。
可以说,花钱如流水,仅征淮、御蜀之耗费,便占泰半,还不算其后的犒赏、善后抚恤。河东大规模改制,仅靠地方府库,是远远不足,东京又支援了一批财税。其余养兵、官俸、兵备之消耗,也是大头。
前几年,朝廷积攒的钱粮,在连番的大动作下,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如今之大汉,已不似初年,进项颇多,最重要的,地方财税向东京的输送,份额大涨。
“陛下,这是自三司抽调,准备派往地方,清理财政的官员!”三司使薛居正,呈上一份名单。
“哦,朕看看!”刘承祐接过御览,人不少,足二十余名:“都怎么安排的?”
“回陛下,其中十人,发往关中,余者派往河北。这些人,都是在司衙为吏多年,熟悉税制政务,有理财经验,皆能干事!”薛居正禀道。
“最拔萃者,是谁?”刘承祐问。
“度支计事张美,此人精明强干,善书计,起于小吏,为王公所拔,淮南大战时,筹划粮草军需,一应事务,有条不紊,几无纰漏!”薛居正答道,言语中,满是欣赏:“此番遣往关中,可分阎转运使之劳苦!”
刘承祐顿时来了兴趣,抬指道:“朕要见见此人!”
少顷,一名身着绯袍,气度沉稳的中年官员,入内参拜:“臣度支计事张美,拜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张美直身,微躬其被,垂手待询。
刘承祐顺势坐下,挥了挥手,打量着此人,冷静,平稳,不卑不亢,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扫着那份名单,刘承祐问:“你可知,朝廷派你们前往关中的职责?”
“回陛下,协理西南转运使阎公,清理关中财税!”张美说。
“知道朝廷目的何在?”刘承祐盯着他。
面对皇帝虎视,张美面无怯色,沉声应道:“长年以来,地方财税不一,各专其事,此番清理,是为承宣朝廷税法,消除糜乱,统一关中财政,增收于朝廷,供应西南军需!”
闻言,刘承祐不置可否,眼皮抬了抬,说:“仅以你为邠州转运使,太过屈才了。这样,既然你前番筹划征淮军需做得不错,那朕就再给你一个发挥的机会,擢为西南粮料使,专事西南军需供应!”
张美一愣,薛居正则赶忙提醒道:“还不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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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
“西南边军,是朕为伐蜀准备的,事关军国大略,与你重任,当善为之,一应供给,不得短缺。盼你再接再厉,尽展其能,也就不负朕一番嘱托与期许!”刘承祐说。
张美未见激动,显得内敛,只是郑重地应道:“臣必定牢记陛下教诲,恪尽职守,不负使命!”
与征淮前的藏着掖着,暗中筹备不同,刘承祐的伐蜀大计,是大张旗鼓,满城皆知。凤翔那边,向训整兵,调整戍防,动静也闹得很大。
消息传至蜀国,成都朝廷明显被惊到了,就如刘承祐所期待的那般,蜀主孟昶,已自国内向秦凤增兵,囤积粮草军械,加强御备。东河村兵败的李廷珪,孟昶非但没治其罪,还下诏抚慰,留用其于凤州,让他统领大军防备。
“薛卿此番,是将三司的精干之吏,都撒出去了啊!”刘承祐瞧向薛居正。
薛居正答:“地方上正是用人之际,三司培养历练他们,正是为此大计,只望他们,能够勤于王事,不负所托!”
“河北那边什么情况?”刘承祐问。
“转运司衙门,已然筹备完毕!”薛居正迅速应来:“李公在任多年,颇具名望,典政治事经验丰富,有李公在,料想无虞!”
就在不久前,刘承祐下诏,在河北设立转运司,以原恒州知府、成德军判官、河北转运使李谷充任,全权负责河北诸州财政转运,北边大军之供给。
“李谷的能力,朕自然是相信的,这些年他在恒州,为国奔波劳碌,却也不容易!”刘承祐道:“当下诏褒奖!”
“陛下体恤下情,臣等岂能不殚精竭虑以报之!”
“西南转运司下,兵丁如何?”刘承祐又问。
“向都监整训兵马,所裁有一千五百卒,划至转运司下听用!”
刘承祐点了点头,说道:“财政改革,必触其利,财帛动人心呐,若无兵丁,仅以职吏们,想要开展公务,也不容易。这样,朕关中转运司兵丁,补满两千!”
“是!”
“另有一事,需请示于陛下!”沉吟几许,薛居正拱手说。
“说!”刘承祐问。
“已故王公在任时,尝定‘省耗’、‘省陌’、‘依除’、‘抬估’等法,用以增收,缓解朝廷财政拮据。彼时财计艰难,为纾国难,故而为之,至今已成弊政,为士农工商所怨言。臣等提议,当即行废除,以昭君德!”薛居正建议道。
此前提过,王章秉政之时,为了汉廷那惨淡的财政,制定了不少敛财之法。比如“省耗”,旧制,秋夏苗租,民税一斛,别输二升,谓之“雀鼠耗”。王章定制,输一斛者,别令输二斗,谓之“省耗”。
刘承祐继位以来,虽然屡次降诏减税,但对于这“省耗”制,却当作没看见。其余如“省陌”者,都是变着法地,增税创收。国初之际,也确实为朝廷的运转,缓解了不小的压力,而王章也为汉家天子,背负了诸多骂名。
此时闻之,刘承祐大手一挥,直接道:“却是朕的疏忽,百姓苦之久矣,对于此类弊政,悉数诏免吧!”
“陛下英明!”对皇帝的决定,薛居正一点都不意外,拜道:“百姓闻之,必然欣悦,以感陛下恩泽!”
“他们不在心里骂朕,朕就满足了!”
不知觉间,刘承祐是越来越注重名声了。




汉世祖 第192章 刘铢案
“陛下,武德使王景崇来了,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宣!”
王景崇一入内,刘承祐放下手中的笔,抬眼即问:“刘铢的案子,调查得如何?”
“回陛下!”王景崇不敢怠慢,禀道:“经过相州探事官密查,初步确认,御史所劾,刘铢所犯之罪,当属切实。”
“可有实证?”刘承祐问。
王景崇答:“臣已下令搜集!”
这段时间,朝中有御史弹劾,相州节度使刘铢,在任上滥用职权,收受贿赂,以公谋私,专横暴行,草菅人命。
此事,在朝中引起了一阵波澜,早在刘铢青州任上时,御史中丞边归谠就层弹劾他用心狠毒,滥施酷罚。不过当时,国家初定,刘铢的用法深峻,在稳固地方,重塑秩序上,是很有效果的,是刘承祐未作处置,反而申斥了边归谠一番。
后,刘承祐对节度行移镇换防之事,刘铢平调相州,为彰德军节度,一任已三年。如今,突然又有御史,重提旧事,不过这一回,刘承祐选择了留中不发。只是暗地,命武德司调查,以示对此事的重视。
事实上,关于刘铢的弹劾,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某些不寻常。前番有河阳节度使李晖,有人劾之,查验下来,小过有,大罪无,一纸诏下,调至淮西,知庐州府。
而今,又是一道弹劾,又是一镇节度。不知觉间,那些横行州县,权重一方的藩镇节度,已然在中央朝廷权威之下,翻手可制。
殿内,刘承祐看着王景崇,目光深邃而平静,似乎琢磨着什么,良久,对其吩咐道:“朕有意让你带人,亲自去一趟相州,查处刘铢案!”
听皇帝此令,王景崇微讷,竟要他这个武德使亲自出马,脑中念头闪过,他联想起了数月前天子派李少游北上河东之事。顿感重任在肩,眉宇之间竟露出了一抹喜色。
“敢问陛下,刘铢毕竟是一镇节度,地位崇高,臣此行查证,只怕掣肘颇多,如遇不测之情状,当如何行事?”王景崇小心地瞟着刘承祐,意有所指地问道,满满地暗示。
闻问,刘承祐审视着此人,嘴角稍稍地扯动一下,心中暗道,这是在向他要权来了。
不加思索,刘承祐平淡道:“相州之事颇重,如政乱,当行拨乱反正之事,朕与你便宜行事之权!若其罪证属实,即行批捕,拘回东京问罪!”
“是!”闻言,王景崇按捺住心头喜悦,躬身道。
“不过!”刘承祐又补充道:“刘铢乃开国功臣,又与先帝有旧,行事还当多思多虑,审慎而行!”
“臣谨遵陛下教诲!”王景崇应道。
“另,近日以来,朕屡屡收到,地方节度、防御、刺史,有违纪乱法,贪渎横行之事,使得政事废怠,民不得安,朕也有心整饬!”刘承祐又冲王景崇吩咐道:“此前让你暗中搜集,此番你出京,就当替朕巡视地方,查察不法,一并替朝廷,廓清之!”
“是!”王景崇沉声道。
其退去时,刘承祐发现,此人脚步都轻快了些......
御案后,刘承祐神情之中,却是流露出少许的玩味。王景崇是头饿狼,将他放出去,却是打算让他去噬咬那些节度、刺史了,尤其是那些劣迹斑斑,行为不加收敛的人。
“王景崇此去,地方恐不得安了,朝中恐怕也要热闹起来了......”刘承祐感慨了一句,不过语态之中,明显带有期待。
自南征凯旋之后,刘承祐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梳理内政,强化中央集权。对于地方上,是下定决心要收权改制,就从炮制藩镇之痼疾开始。一手执法,一手握兵,再利用一下座下鹰犬。
对河东、关中,刘承祐基本采取的是怀柔,但对于其他人,不会过于客气,总有人,需要拿出来试刀的。
刘承祐知道,太过激烈,会引起一定反弹,乃至动乱。但眼下,刘承祐相信,如今的大汉朝,能够承受,能够镇压。
未出刘承祐所料,在王景崇刚出东京,北上相州后,朝廷内部,针对此事,顿起波澜。倒不是查处派人查处刘铢有什么问题,而是选派的人员问题。
带头对此发出质疑的,还是刚从河东巡抚归来不久的范质,他兼判刑部事。
“陛下,相州有事,刘铢乱法,可自刑部、御史台选派专员,前往调查,为何要以武德司主此事?”范质的神情严肃,既有不解决,也带着不满。
见状,刘承祐下意识地正直了身体,面上保持着春风般的浅笑:“范卿勿急,相州之政,刘铢治事,骇人听闻,朕以此事急迫,需以精明强干之臣前往查处,权衡之后,相机而选王景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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