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刘承祐微微颔首,看了眼赵曮,说:“关注着此事,等他们到了,你替朕去迎一迎。”
“是!”
随着嘉庆节临近,地方上的节度、军使们,陆续奉诏来朝,青州李洪威、宋州王令温、亳州薛琼、邠州杨承信、陕州刘词、河中扈彦珂等人,皆已到京。剩下的,只有北边防线的诸将帅了,毕竟担任着戍边要职,责任重大,需要协调安排好军务,才能动身。
开封城外,一行百余骑,顺着官道缓缓而来,中间护卫着一辆马车,前边领头的三人,各着锦服,气质明显不一样。
这是北面都部署何福进、定州孙方简、以及诸关镇守军使。这一回,刘承祐是把北边的骨干戍防将帅,都给召回东京了。
来京前,何福进对边防做了一次整体的布置,是故几人,一道而来,各携部卒。此前,朝廷下诏,对各地节度、防御、军使的元随扈从数量,都有定数的规定,观随行人数,倒也未逾制。
以开封之大,进入视野之后,几乎是眺望着城池,一路走来。靠近城前,坐于马上的保定军使李筠不由说道:“这东京城,雄壮远迈从前啊!朝廷有钱粮筑城,怎么不用来犒赏戍边将士,天子坐拥京师之繁华,当不至于忘了我等边将之功苦吧?”
“李将军,慎言!”边上的泰州军使罗彦瓌顿时出言提醒了一句。
见其小心状,李筠道:“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数万将士,在北边,栉风沐雨,熬暑受寒,期其间辛苦,朝廷不知,我等还不知吗?”
“看起来,李将军对陛下、对朝廷十分不满,怨气甚重啊!”永清军使马全义在旁听了,忍不住说道。
闻其言,李筠顿时偏头,冲他道:“怎么,小马将军,要趁机向皇帝进言,告老夫的状吗?”
李筠语气甚是无礼,充满了对马全义的蔑视。事实上,李筠一直以来,对于马全义,年纪轻轻,便能与他军职相当,地位相等,感到气愤与不甘。
“李将军虽为老将,却也别倚老卖老,如妇人一般,这等聒噪,令人不齿啊!”马全义应了声,也不客气。这一路来,他也算是受够了李筠的骄气,到了东京,仍不加收敛,很是看不惯。
见其反应,李筠怒了,扭马相对:“竖子安敢辱我?”
马全义也强硬道:“只是有人自取其辱罢了!”
汉世祖 第238章 杯酒释权
“......事情就是这样,经何都帅调解,李、马二将的争端,方才平息,各退一步进城。如今北将,分开安置在宾馆之中,等候召见!”崇政殿内,赵曮将开封城前的小插曲,向刘承祐汇报了一遍。
“呵!”刘承祐反应倒还算平静,以一种玩笑的语气,对赵曮道:“让你去接他们,倒是有幸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对皇帝这话,赵曮有点难明其态度,拱手应道:“军使们久在戎伍,性情暴烈,有所冲突,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承祐则冷冷道:“难得来一次东京,大声争执于京师脚下,侮辱怒骂,相互攻讦,引众人围观,还有大汉将帅的体面吗?这是让东京士民,欣赏他们的骄慢跋扈之姿吗?
若不是何福进制止,他二人是否还要拔刀相向,再让众人看看他们的勇武吗?”
“李筠这些年,倒是骄气益盛啊!隔着开封城墙,朕都感觉到了,这初来乍到,满嘴非议,满腹怨艾,他想干什么,向朝廷示威?向朕示怨?”刘承祐说着说着便笑了,嗤笑:“马全义戍边这些年,脾气却也是渐长呐!”
见刘承祐这震怒状,赵曮赶忙躬身劝解:“陛下息怒!”
刘承祐脸上,实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语气言辞,令人忐忑。沉吟几许,幽幽叹道:“自唐末以来,这骄兵悍将难制,都是每代每朝君主,难以避及的问题。赵曮,你说,朕当如何制之?”
面度皇帝抛来这么个大问题,赵曮一时有些愣神,见他似怒非怒的样子,想了想,小心地道:“自陛下御极以来,整军改制,大去前代弊端,军中不正之风,已然大大清肃。李、马诸将,戍边已久,不似禁军,常受陛下感化教诲,保留有前代陋习,言行有所放肆,倒也不足为怪。而马军使,受陛下恩拔,乃心腹干将,此番也是出言维护陛下与朝廷,反应虽则激烈,倒也看出一番忠诚......”
闻其言,刘承祐稍显意外地看着赵曮:“你这番话,倒也中肯!”
“陛下,北方边将们,是否先召见?”赵曮请示道。
“不用!”刘承祐不加考虑,直接吩咐着:“明日嘉庆节,将进京的节度、防御、军使们,集中到万岁殿,参加御宴!”
“是!”
赵曮退下,刘承祐则默默思量起来,嘴里轻轻念叨着:“李筠......”
李筠其人,历仕唐、晋为将,擅骑射,负勇力,有统之才干。当年栾城之战后,率部投靠刘承祐,被拜为将军,从立国以来,便一直在北边戍防。
不过,此人性格是个大问题,暴躁易怒,杀性重,心眼也不大。自负才干资历,以经年北戍而无升迁,颇有怨言。
当初,调整北方布防之时,他就想争北面都部署的位置,结果刘承祐属意老将何福进,那个时候,就已经不服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汉于西、南用武,军中崛起了一大批后进将才,受到大力提拔,李筠在北边听说了,心里则更加不平衡。但如今,大汉各地,他李筠也只算一普通军使了。
在李筠看来,这就是皇帝与朝廷的薄待,忽视他们戍边之功。事实上,以刘承祐对北部边防的重视,怎么可能会薄待诸将士,严于军法的同事,从来都是关怀加爱护。
对李筠,虽未升职,但有加勋爵俸禄,毕竟北线无战事,也不可能随便高拔。但李筠不理解,或者说不满足,以至于其怨气,刘承祐在东京,都时常闻之。
是故,对于今日,其在开封城外的表现,刘承祐虽有不满,却也不算过于意外。只是更加坚定了,趁着这个机会,将之调离北方,再让李筠掌兵,迟早要出问题。
三月七日,是汉天子刘承祐的生日,定位嘉庆节。乾祐七年,则为刘承祐的本命年,他二十四岁了。
此番天子寿诞,表面上动静挺大,但操办起来,却十分简单,只在崇元殿上,借着大朝会的机会,受内外公卿大臣的朝拜,听其贺词,连礼物都不收。
而唯一的御宴,却只是招待进京的外臣们,是故,万岁殿的御宴,从一开始,就透着些不寻常的气氛。
傍晚时分,汉宫万岁殿,食案整齐设列,近二十名来京将臣,已然在座,礼乐歌舞已起,宫廷靡靡之音,令人陶醉。
李筠在列,饮酒吃肉,大赞宫廷佳肴之美味。但酒劲儿一上来,便管不住嘴了,忍不住嘀咕道:“为了给天子贺寿,将戍边大将,尽数召回,倘若北边有事,胡虏南寇,如何抵挡?”
四下扫了几眼,看向御案,只见空荡荡的,仍未见刘承祐身影,又道:“我等将臣齐至,以候多时,陛下何在?”
“李筠,你给我住嘴!”听其言在旁的老帅何福进,顿时呵斥了一句,怒色满面,华发冲冠,老眼中尽是不满。
李筠先是一愣,旋即笑道:“都帅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宫殿之上,不是在军中,就莫向我发号施令了!”
“你!你也知道是在宫廷内,岂容你如此狂悖撒野!”何福进怒容更盛,大概是过于激动了,面涌红潮,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不管怎么说,李筠都是他的属下,受其节制。其如此不矩,也是让他难堪。
见状,李筠眉毛上挑,骄态有所收敛,对其说道:“何都帅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不要同我计较了,气大伤身啊!若是因此加重了病情,我可担待不起啊!”
“你!”何福进顿时气急,苍老的面容颤动了几下,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陛下驾到!”还是一道洪亮的唱声,打断了殿中的气氛。
众人起身迎拜,包括李筠,人前张狂,真面对刘承祐时,还是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
“哈哈!”刘承祐人未至,声先到,入内即挥手:“众卿免礼!”
落座之后,刘承祐环视一圈,嘴角仍旧洋溢着笑容:“贵妃给朕诞下了一个小公主,耽搁了些时间,劳诸位久等了!”
此言一落,也就解释了皇帝迟到的缘由,顿时又是一片道贺之声。
平卢节度使李洪威持杯起身,满脸的笑容,高声道:“今日为陛下生辰,后宫又诞下公主,可谓双喜临门啊!诸位,让我们一起,向陛下贺!”
“恭喜陛下!”
御宴,在刘承祐到后,便进入高潮,气氛热烈,在他的授意下,众人放开束缚,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待到气氛最为浓烈之时,刘承祐轻咳了一声,起身步至殿中,发表了一番感慨:“诸卿都是大汉栋梁,柱国将臣,为国镇守地方,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平日远离京师,与朕少聚,朕甚是思念。今朝,趁着朕生辰,将诸卿召来,大家一起聚一聚,以彰我们君臣之谊,都不需约束,放开饮酒,定要尽欢而罢!”
“多谢陛下!”又是一番客气的呼应。
刘承祐饮罢一杯酒,内侍赶忙斟满,稍微酝酿了一下,刘承祐脸上仍旧洋溢着笑容:“不过,这些年,诸卿身负重担,王事糜繁,甚是操劳。听闻,有不少人,都因此,累出了病。使众卿劳累至此,实非朕的本意。朕思之,也颇为不忍。是故,朕有心,与众卿以恩典,减轻些身上背负的事务......”
刘承祐此言一落,便注意着众人的反应,而万岁殿中,也逐渐安静了下来,面色各异,或平静,或诧异,或凝重......
显然,贺寿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天子此言,才是召他们进京的真正目的。
刘承祐此番以贺寿的名义,使得各地节度、防御、军使入京,目的当然不会单纯。这是最后一次,大规模解地方藩镇职权,收为中央掌控。
刘承祐手中的酒杯,仍旧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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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239章 进退
万岁殿很安静,不过静的是在座的“贵客”们,丝竹之声悠扬,仍旧萦绕于殿中。皇帝话里话外,意思已然很明显了,但是比起前一波节度,这一批人的政治觉悟明显不怎么高,不少人表现出对权位的贪恋。
比如邠州节度使杨承信,就起身,脸上带着点谦卑的笑容,说道:“臣本受伪命,心中时感惭愧,所幸高祖宽仁为怀,接纳于臣。又多受陛下信任,累迁安州、邠州,以而立之年,为政掌军一方。自觉才浅德薄,虽尽心劳碌,于治下军民却少善政,每日常思陛下之恩德,愿以此身,为陛下效力,以报浩荡君泽......”
这杨承信乃是个官二代,其父尝为后晋平卢节度使,还造了石头晋的反,为李守贞所平定。契丹灭晋,以其为平卢节度使,袭其父职,大汉建立之后,识趣地投诚。刘承祐上位,两度移其镇,从青州到安州,再到邠州,不过倒也听话。
此番,对刘承祐,话说得漂亮,态度也恭顺,但就一个意思,他还想给皇帝效忠,给朝廷做事。不过一点,他说得倒也不错,才三十多岁,并且为政还算勤勉,有些能力。
第二个出言的则是亳州防御使薛琼,借着酒劲儿,向刘承祐大摆这些年来的功劳,与镇守亳州的功绩,顺便还攀以前的交情,让刘承祐回忆起,当初晋阳起兵,率龙栖军打潞州时,他还尽力为刘承祐提供过辎重粮草。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发言,想要以此感化了刘承祐,言辞恳切,激动者甚至落泪。这个场面,倒让刘承祐有那么一丝尴尬。
当然,也不是没有识趣的人。比如陕州保义军节度刘词,他就出言,向刘承祐说道:“陛下,臣早年坎坷,飘零于三代之间,一直到知天命之年,蒙高祖与陛下不弃,拔为将帅,累至一镇节度高位。而今,臣已六十又四,岁高而多病,若陛下降恩,请辞陕州之任!”
刘词这么一番衷心之言,自然是得到了刘承祐的认可,带着笑容,走上前,为示亲近,直接坐到刘词身边,与他碰了一杯,轻声道:“刘卿高义,勇而怀仁,朕哪怕在东京,也闻陕州军民,多念卿之恩德。朕与朝廷,都还需卿这样的老臣宿将辅弼啊。”
刘承祐这话,自认发于肺腑,但刘词看起来,没怎么当真。老眼格外有神,仍旧以一种从容淡定的语气,回道:“陛下,臣身体亏损甚多,难堪其负,确有意归养。”
听他这么一说,刘承祐当即道:“晚点,朕让太医,给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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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嘴里谢恩,刘词却摇摇头,一副英雄迟暮的模样,叹道:“从军近四十载,身上暗疾颇多,已非药石可救!”
刘承祐眉头微凝,当即道:“好生休息,总能调养好的!”
刘词朝刘承祐露出笑容,说:“陛下,臣有一请,希望能够成全?”
“卿且直言!”对于刘词的主动与恭顺,刘承祐很满意,他要提要求,只要不过分,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刘词说道:“臣在陕州任上,相继征辟一些幕僚,治政理才,劝课农桑,全赖彼等协助。臣以为,他们都是难得的人才,长年屈就于陕州,已是臣抱有私念。
今欲荐于陛下,若得幸入朝,效力国家,也不负其才!”
“哦?”刘承祐面露意外之色,不由感慨:“朕原以为,公欲求得富贵荣禄,没曾想,却是为国举才,这份高义,朕既惭愧,又感动,又钦佩啊......”
“老臣,万万不敢当!”汉天子如此,刘词却一点也不托大。
微微颔首,刘承祐问:“所荐何人?”
“陕州幕僚中,以赵普、楚昭辅为俊杰!”刘词道出两个人名。
“赵普!”刘承祐眼神微亮,目光游移了下,即道:“卿所荐,必然是良才,可通知二人来京,考核委用!”
“陛下,二人此番,已随臣来京,就在开封。”刘词平静地说了句。
刘承祐又不禁多瞧了刘词几眼,这老将,在来京前,显然都考虑好了......
人家如此给面子,刘承祐自当厚报,与之亲密交谈,着实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亲自敬了刘词一杯酒,刘承祐起身,直接朗声,道出对刘词去职后的安排,以原职致仕,加中书令,进爵郡公,俸禄双倍,封妻荫子,赏赐宅、田、绢若干。
刘词当殿拜倒谢恩。君臣二人这番表演,倒让在场诸人,心思波动了些,不过却没人再和刘词一样,当殿请辞,总归要考虑下。而刘承祐,也没再就此事,多说什么,而重新鼓动起气氛,让众人尽兴。
殿中将臣,唯有河中府扈彦珂与平卢节度李洪威最为淡定。河中是大汉最早实行军政分离的方镇,扈彦珂在任上,也只是管政,而以其见识,此番皇帝仍是在针对集军政财权为一手的节度、防御们。
至于李洪威,他是国舅,关系亲近些,打算家宴过后,再耳听圣训。皇帝外甥如何说,他就如何做。
河北将帅们,也多受影响,生出些异样。还是李筠,直接同罗彦瓌说:“天子这是何意?这是要解我等兵权吗?”
罗彦瓌面显凝思,涉及到前程未来的事情,由不得不慎重。他也是皇帝旧人了,刘承祐出太行时,便反契丹而相投,并献上了上千匹战马。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天子是否还记得那份情谊,他自己都没数了。
罗彦瓌没发话,马全义倒是显得平静,针对着李筠,沉声说:“李将军不是一直嫌戍边辛苦吗?若解了兵权,回东京享福,岂不正如你意?或许,陛下也能赐你勋爵,赏你田宅,岂不美哉?”
“马全义,这可涉及到我北部将士荣辱,关乎边防安危!”李筠此时似乎酒醒了一般,冷着脸说:“我不与你计较,你也莫得寸进尺!”
马全义瞥了李筠一眼,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心中鄙视之意甚浓,只觉此人,私心太重。
何福进则咳嗽两声,说:“我等皆为臣属,麾下兵马亦是朝廷精锐,不是倚仗自重的私产!”
这话,是直接冲李筠说的,苍目之中,满透着锐意,让其不敢直视。
“陛下!”见刘承祐慢步走来,罗彦瓌反应最快,率先起身拜道。
马全义、何福进、李筠相继之,与诸将同饮一杯,刘承祐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李筠身上,淡淡地问道:“诸将在谈些什么,看起来颇为热烈,可否分享与朕听听啊!”
“这......”迎着刘承祐那平静的目光,李筠忽然发现,直接面皇帝时,他那满腹的不甘、怨气竟然一点都生不起来,或者说不敢表现出来。
讷讷几声,顺手指着食案上的酒菜,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应道:“末将等在谈,宫中菜肴,甚是美味,我等在北边,可吃不到这等美食!”
也不去计较李筠此言真假,刘承祐接着其话道:“那就多吃些,长年戍边,也辛苦了。这些年,诸将不辞烦累,不避风雨,替国家守御北边,以备外患,使朝廷无忧于北方,这些功劳,朕可一直记在心中的!朕要向你们道声谢!”
“陛下,末将等为国家大将,戍边御寇,保国安民,乃是职责使命!”罗彦瓌积极应道,觉悟很高的样子。
“将军能做此想,朕心甚慰!”刘承祐朝罗彦瓌点点头。
目光依旧,似有似无地朝李筠身上落去,刘承祐幽幽说道:“此番皆嘉庆节,召诸将来京,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多年未见,朕想念你们了;这二嘛,则是北部边防,想从你们这些一线将帅这里,了解些情况。
至于其他的,就勿作猜想了......”
刘承祐此言落,李筠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汉世祖 第240章 家宴
“此番来京,车马劳顿,一路辛苦了!”刘承祐言辞表情,温和关切,看着何福进,说:“尤其是何卿,比起乾祐二年朕北巡的时候,可衰老得太多了!”
此时的何福进,年迈衰弱,气色比起刘词还要难看几分,沟壑纵横的脸庞上,带着浓浓的病态,一副气力不支的样子。
听了刘承祐的话,李筠主动说了:“陛下,何都帅这些年,统兵戍边,任劳任怨。以花甲之年,替大汉守护北方安宁,纵使重病加身,也未尝懈怠。到如今,连马得都不能骑了,此等德行,令人钦佩啊......”
李筠话里,满是对何福进的恭维与赞誉。但其心意,几乎昭然若揭,把他的话翻译过来,就很直白了:何福进年老体衰多病,已不适合统帅北关,署理边防,请陛下快换人吧!
刘承祐领会到了,瞥了李筠一眼,不过注意力放在何福进身上,言辞更加诚恳了:“老将军为国戍边,竟操劳至此!却是朕的疏忽,若早知你病重,当放你在瀛、莫休养身体,不受南来奔波之苦啊!”
“臣戍边多年,边情军务,也当向陛下汇报交代!”何福进应道。
“既然回来了,那便在东京多待几日,好生休养身体,朕也有不少事情相询!”刘承祐两眼之中,几乎溢出笑意。
事实上,何福进病重,刘承祐又岂不知?
“你们也是,都说东京繁荣,你们镇边辛苦,趁机享受一番,以慰军旅之劳碌!”刘承祐又看向李筠几人,一副关怀之状:“在京若有什么困难、要求与不适应处,尽可直言!”
“谢陛下!”
万岁殿御宴,散得时间很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刘承祐便离殿而走。对于与宴的进京将臣而言,心情则各有不同了,除释然者,大多怀有忐忑、迟疑、侥幸,总之,宴无好宴。
“陛下!”李洪威追上刘承祐步伐。
慈明殿那边,还有一场家宴。等他跟上,自然地与其一道,前往后宫。
“舅舅何故欲言又止?”注意到李洪威的神情,刘承祐问道。
似乎就等着刘承祐发问,李洪威冲他一笑,直接说:“陛下,是否要我辞去平卢军节度使之职?”
刘承祐早就发觉了,太后诸弟之中,只有李洪威值得重用。此时,对其直接发出此问,倒也不稀奇,不答反问:“舅舅觉得呢?”
“臣听陛下!”李洪威干脆地应道,或许是觉得这回答太直接了,略作考虑,又说:“藩镇节度,掌握一地之军政,权力确实过重了,且与如今朝廷的大政相违背,不利于国家的稳定。方镇解权,军政分离,乃应天顺民,国家长治久安的政策,任何人都不当逆势而为。
再者,以大汉如今的情势,以朝廷如今的权威,若有敢违逆者,则是不识大体,自取灭亡!”
听其言,刘承祐不由笑了笑:“舅舅能有此见识,朕心甚慰,当为大汉柱国将臣啊!”
“万岁殿的酒宴,估计没什么滋味!”刘承祐看着李洪威,说:“到慈明殿,我们一家人,痛饮几杯!”
“是!陛下请。”李洪威眉开眼笑的,拱手道。
夜已深,慈明殿内,灯火通明,也正处在一片热闹的气氛之中,宗室、国戚,足足数十口,这还只是关系亲近之属。后宫之中,除了初临盆的高贵妃母子外,其他的后妃、皇子皇女俱在。
雍王刘承勋与永宁公主正一左一右,陪太后李氏聊着天。符后则拉着雍王妃,以嫂嫂的身份,与其说着些私密话。符彦卿与折从阮两位老国丈坐在一块儿叙谈,半大的孩子们,在殿中嬉戏,他的舅舅们围在李业旁边,与其笑谈,颇为开怀,不时爆发出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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