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旁边还有一条无情东流的濡水,定州辽军不得已占据了康村之北的一处高坡,欲作困兽之斗。无意间达成了默契,赶上了定州辽军,李筠与罗彦瓌大喜,当即下令麾下士卒休整,恢复体力,做好进攻准备,同时联络韩通,协同作战。
在发起进攻前,打西面又来了支军队,旗号不整,甲械不齐,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极似乌合之众,但士卒看起来倒是挺精悍的,透着一股子狼性的气质。
只望着那张扬的“孙”字大旗,便知道来者的身份了,打西边来,定州境内,只有一支姓孙的军队。果然,对方遣使来报,游奕使孙方简,得知辽军北逃,特领军前来助战。
“这个孙方简,安喜鏖战的时候在博陵看着,不见一兵一卒,这辽军撤了,反倒是积极了,来捡便宜吗”当着来人的面,李筠嗤笑道,那股
第123章 幽燕事了
因幽燕变乱,通信不畅,消息的传播虽有所滞后,终究是清晰地传到了刘承祐的耳中。虽然从南线辽军的反应可以看出,赵延寿一定在幽州取得了重大突破,打在了辽军的痛处上,但结果还是让刘承祐与他的幕佐们惊到了。
幽州城真的被赵延寿拿下了,这么容易的吗,那耶律解里是有多废物
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有些失真,大概是赵延寿神兵天降幽州城下,悍然发起进攻,所向披靡,守军不能挡,一举拿下城池,并得到阖城汉民的支持,幽燕豪杰,闻讯而动,争相往投,赵延寿已据幽州而拥数万之众。
刨去那些无用的信息,但肯定了一点,此次北伐,最重要也是最难的目标,幽州城,拿下了。
然后,一个问题摆在了刘承祐的面前,他与龙栖军该怎么办
一干留守真定的将校再度齐齐请战,看着那一张张满带着渴切、急不可耐的面庞,刘承祐觉得自己要好好考虑了。龙栖军大部,基本都撒出去了,将校以第三军为主,基本是些中下级军官。
幽燕的消息扩散得很快,若是事前,让他们远涉四五百里去打幽州,估计没人有信心,然而现在赵延寿率着一干降兵叛卒在辽军有准备的情况下,就那么夺下来。原来,幽州没那么好打,那么真定的这些官兵们坐不住了,他们也要立功。
刘承祐自然不会像普通的将士那边,将事情看得那么简单,以为幽州真的那么容易打。让他意外的是,郭荣与向训也有些坐不住了,胃口也大了起来,失去了平常心,怂恿刘承祐全力北上支援赵延寿,将幽燕之地重新纳入国朝的统治。
不过这一回,刘承祐就如平常一般,格外地冷静。有那么一刹,他真的动心了,但被他生生遏制住了那股冲动。看起来触手可及的不世功勋,往往值得反复思量权衡。
“殿下,幽州既下,那在幽燕我们便有了一块立足之基,依靠坚城,足以与辽军争锋,将之彻底赶出去。”向训兴奋难抑,哪怕察觉到了刘承祐兴致不高,仍旧忍不住劝说。
“仅凭我们如今的实力兵力,够与辽军争锋吗要知道,就此次出兵策应,已尽全力,是以牺牲成德镇州防御力量为代价的!”瞥了向训一眼,刘承祐淡淡地反问道。
郭荣主动说了:“可使张都指挥,率第一、二军北上。”
起先,张彦威奉命率六千步骑东去截杀北归萧翰军,在黄河东流下游,德沧两州交界处,截住了最后一支辽军。萧翰军两万余,或因军心士气之故,打得保守打得怂,张彦威、马全义在地方军阀、义军的配合下,与之鏖战二十余日,终于有了结果。
萧翰在最后警醒了,可能等不来幽燕的支援,率着剩下的四千余骑,舍弃了一切“累赘”,亡命而去,慕容延钊此番于莫州作战,就一直警惕着萧翰军。张彦威缴获甚丰,讲到底,此前萧翰那么坚持,还是舍不得那些费心搜刮的财货美人。
张彦威还师速度不快,大车小车的,还在冀州境内。
听其言,刘承祐直接说:“第一、二军鏖战近月而还,将疲兵乏,正是体恤将士之时,其能再劳其北上作战”
“殿下可使河北诸镇、州兵北来,再募集燕赵勇士。”向训声音小了些。
刘承祐不由看着他,没作话,不过他那双眼睛里全都是话。仿佛在疑惑,这种建议,当真是向训提出来的。募兵或许有用,但几经战乱后,可用丁壮还余多少,就算募得一两万人,可足用若欲继续投入到幽州,需要的是即战力。至于河北诸镇,这些地方上的军阀新附,能不造反作乱,已经是烧高香了。
想到这些,刘承祐的思路却是越发清晰了。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止住也想要再说点什么的郭荣:“以我们如今的实力,控制成德诸州,以御北疆,已是勉强。前番我力主发燕兵北伐,诸君皆表示反对,何以今日意见迥异皆因幽州城下。北伐之议,本是以若敌强,以不利而攻有利,我敢冒险行此事,也契丹国内夺位矛盾激化,幽州空虚,那是契丹人给我们的机会!”
“燕王得幽州,固然可喜,然拿下得多轻松,接下来面对辽军的反扑就有多猛烈。”
“数百里征伐,需要多少兵马,多少甲械,多少粮草,后路补给如何保证,还要建功。这其间的难处,二位不会不知道吧。此番动兵,时间虽不长,但已至我军极限,夏收之府库,已然消耗过半。接下来,既要养兵,还要养民,仍需备不时之需。若再往幽燕投入更多的力量,只怕将深陷其中,幽州没个结果,我们自身便要崩溃了......”
事实上,刘承祐所说,以郭荣与向训的才智,又哪里认识不到,只是巨大的诱惑在眼前,太难以忍受了。
而刘承祐之所以能忍住,只是他的期望本就没那么高,以赵延寿乱幽燕,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而突然发现,好像有机会能夺回幽燕了,刘承祐心中的警惕反而就越高了。
刘承祐都这么郑重其事地表明态度了,两个人也就冷静下来,对视了一眼,郭荣说道:“殿下,如您所言,幽州丢了,辽军定然会全力反扑。若没有我们的支持,赵延寿恐怕很难抵挡得住。”
这个时候,一直未有说话的魏仁浦开口了:“幽州城池坚固,只需聚汉民以守,若仅以此时幽燕境内的残兵,短时间内必难复夺。但是,出岭北的辽军主力,倘若南返,那就难说了。”
“只能希望,契丹内斗,能够持续得久些,给赵延寿争取更多的时间!”刘承祐说。
这么一番讨论下来,基调也就定下了。不过,向训仍有些不甘,叹息道:“多好的机会,可惜了!”
刘承祐绷着一张脸,说了句:“既得陇,复望蜀”
“辽军收缩兵力于幽燕,我军难道什么事都不做”向训问。
摸着下巴,略作思量,刘承祐伸手在案上的地图横划了一下,说道:“与两路军自主作战之权,但有一点,龙栖军不过易水!”
从头到尾,刘承祐都表现得很淡定。
心情,自然是好的。事实上,只要赵延寿拿下了幽州,不管接下来局势如何发展,他乱燕的目的便达到了。在他看来,幽州在手,纵使他这边什么也不做,辽军不付出一定的代价,绝对不可能从赵延寿手中夺回。
按照刘承祐的剧本,接下来最好是赵延寿据坚城,集幽燕之力,与契丹对抗、拉锯、鏖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然,以赵延寿过往的经历来看,让他与契丹人死磕,恐怕是做不到的。此人或许存着在南北之间摇摆,左右逢源的想法。但真到生死危机,扛不住压力了,再降契丹,也不算什么难事,哪怕刘承祐已然使了不少手段去避免这种可能性。
但,赵延寿得有那个机会才行。
......
作为刘承祐与部下的谈论的主角,赵延寿这边,正在积极进取中。拿下了幽州,那颗悬着的心便落下了一大半,底气也就足了起来。
城中的胡兵,尽数被他下令驱杀,燕兵入城,形势逆转,原本被欺压监视的汉民得以翻身,反而是胡人被控制起来。赵延寿快速地自城
第124章 幽燕事了(续)
幽州的局势,随着辽军的势力的收缩,短时间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哪怕耶律朔古领军南来支援,也没有贸然向幽州发起进攻。不过,虽不攻蓟城,一干蕃将却发起了一波对汉人臣民的清洗,既作为对燕军杀胡的强硬回应,同时也是掠夺财货以充军需。
就如刘承祐此前心中预想的那般,战火蔓延开来,幽燕百姓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辽军的掠杀之下,大量的难民逃向幽州,一路血途,也只有到幽州城下了,赵延寿方有余力庇护他们。在这样的形势下,赵延寿被动地尽得幽燕民心,率燕地豪杰,以抗契丹。
在西南的涿、易两州,相继归附。或取幽州,或下涿、易州,而抗契丹,就这样,刘承祐此前与幕佐讨论的两个结果,实现了。赵延寿,则在一条沛然难当的历史洪流中,辛苦地操纵着船舵,逆水行舟,身不由己。某些最初的意愿与小心思,在短时间内,是不敢想了。
到这个局面,远超刘承祐此前的预期,不管接下来如何发展,至少在接下来的不短的时间内,刘承祐是不会投入太多的精力了。
而契丹国内的内战,并没如刘承祐所期盼的那样持续很久,反而结束得很快。在彰德泉之战后,耶律阮彻底放开了顾忌,急行军北上,而至潢水。
而在上京的老太后述律平,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性格强硬,将上京及其周边仅剩的宫帐军、部卒、奴隶给集中起来,亲自出马,与耶律阮隔岸对峙于潢水。
在这场皇室战争,将进行一次决战之前,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担任北面宗族官的惕隐耶律屋质亲自于双方之间说和,讲道理,摆事实,明大义,费了老大的劲儿方才劝出点效果。
太后述律平平,这是个强悍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当然看得清局势,知道强打下去也不会是耶律阮的对手。叹息着给幼子耶律李胡说了句“非我不欲立汝,汝自不能矣”,然后表示愿意和谈。
于耶律阮而言,他对述律平这个祖母,自是又恨又惧,十分忌惮。当初,若不是述律平偏私,帝位本当由他父耶律倍继承,结果遭其迫害流亡,客死南朝。
而当年在扶立耶律德光的过程中,述律平以为太祖“殉葬”为由,将他们父子的扈从、支持者屠杀了数百人,政敌为之一空。
在轮到汉臣赵思温的时候,此君一句反问将了述律平一军:“先帝亲近之人莫过于太后,太后为何不以身殉我等臣子前去侍奉,哪能如先帝之意”
然后契丹历史上十分经典的一幕诞生了,被逼到死角的述律平直接拔出金刀,斩下右手,命人置于耶律阿保机棺椁中,算作“伴驾”。
断腕太后,由此诞生。
这个女人,是真的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自那以后,可以说契丹满朝都对述律平感到畏惧,不敢反抗。有这么个强悍的母亲镇压,耶律德光对契丹的二十年统治,实则很顺利,由他发挥文治武功的才能。
耶律阮,自然也是活在述律太后阴影下的,若有机会,他当然更愿意将述律平彻底消灭了。但是,考虑到契丹国内的形势,考虑到代价,再加上幽州的变故,耶律阮还是选择了和谈。
祖孙俩当面会谈,双方预期大异,自是撕逼不断,但是实力悬殊的谈判,还是以述律平的妥协告终,毕竟形势比人强。当然,述律太后显然不甘让这个忤逆的孙子篡得江山,之后会不会搞事情,那就要看将来了。
“横渡之约”达成,于契丹而言,消弭了一场血战内耗,给本已不容易的契丹国保存了实力,稳定了人心。于耶律阮而言,得到了太后的“认可”,他这个帝位的继承在法理上便站稳了。
虽然这段时间,尤其在南征败归之后,契丹国内的局势有些不稳,但是,只要上京这边没乱,便足以弹压一切。耶律阿保机与耶律德光这父
第125章 邢州事
从真定到东京,距离并不算远,直线距离不过七百来里,且道路平坦,河渠通畅,基本是顺着当初刘承祐追蹑辽军的路线南返。
除掉被刘承祐拆分驻于莫、祁的第四、五军之外,余者近万兵,分水陆两部,押送财货南下。马全义被刘承祐委任为水路行军部署,同孙立一道率第一、二军先归,船运总归比陆运省时省力。
而刘承祐自己,则与郭荣、向训走陆路,进军的速度很慢,去东京只是目的,过程才是刘承祐想要体察的。自晋阳发兵,四个月的戎马倥偬,一心钻在军政之上,刘承祐却是从没有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
自真定南下,过赵州,入邢州,一路慢慢走,然后一路心情沉重。战争对国家的破坏太严重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大概是最真实的写照。一路所见,满目疮痍,荒村野地、断壁残垣,饥荒、疫病横行。大片的无人村镇,穷民啸聚为盗......
在一片凄清荒凉的环境中,沿途仍旧能够看到一些百姓,孤单乃至麻木地照料着田亩。种地耕作,是烙刻到国人骨子里的,哪怕遇到再艰难的环境。
进入邢州境内,路过内丘县时,住了一夜。这是座典型的兵不断的县邑,整个县辖内不足六百户,城中更是不足两百户,人烟稀少可见一斑,生民困苦,但苛捐杂税却是一点也不少。
命郭荣与魏仁浦走访了一遍,县长是安**节度使薛怀让任命的,原是一个军痞,到任即发扬了“剥皮”作风,作威作福,随意摊派,吏民倘有不如其意者,即令权力打压,狱以罪罚,可谓无所顾忌。
在这个时代,哪怕一个小小的县令长,权力也很大,尤其是那些节镇军阀任命的,也是手握生杀大权的。
这内丘长,到任不过一月,初至,便自作主免礼夏秋两税,没让内丘百姓高兴几天,开始各种立名目了。什么市税、屋税、进出城税也就罢了,还搞了什么过桥税。要知道,内丘境内地貌呈现三元结构,山地、丘陵、平原各占其一,稍微大点的河流都没一条,更别提桥了......
最有意思的是,别人摊派杂税,按次收,这内丘县长按年收,强行让辖内百姓充一次“年会员”。问题是,他这个县长能做多久都是问题。不过这县长倒也做到了一定的“公平”,贫者少收,富者多收。
在驻所内,听完汇报,刘承祐沉默了,心情却是有些复杂,憋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有何看法”
“生民之艰难,由此可知矣!”向训叹了口气,说道。
“自唐季以来,礼乐崩坏,纲常尽丧,律制缺失,藩镇自专,地方治政废弛,武夫当道,苛虐生民,痼疾已深。如今大汉新造,还需重新构经纶,定典章,法州县,以定天下......”魏仁浦想了想,平静地说。
郭荣脸上的表情丰富些,目光很冷:“这内丘长当杀。”
刘承祐反倒平静了下来,晃了晃脑袋,长吁一声,仿佛有无限感慨:“这天下,乱得太久了......”
“确是乱得太久了,故民心思定,若朝廷能扫平天下,弭兵消乱,则人心必附!”魏仁浦很肯定地说道。
起身,在房间内晃悠了几步,神情怅惘。他此刻真正的心情只有一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要说刘承祐有多心忧天下,顾念百姓,那倒不见得。但是,看着这破碎山河,沉沦社稷,心情总归是不好受,有点感伤。
“内丘长,一无名只辈罢了,杀之何益,罢了吧。”过了一会儿,刘承祐抬起手,声音幽冷:“语气杀一小恶,不如除一
第126章 问罪
翌日拂晓,天尚未明,将士快速进食,在气温还未拔高的时候,大队起行南下。不疾不徐,行四十余里路,至邢州治所龙冈城下。
逼城,下寨。
而此时城中的安**节度使薛怀让,因刘承祐此来,早早地被吵醒,心情却是格外不爽。
薛怀让已经五十过半,身子骨倒还挺硬朗,饱食肉,渴饮酒,夜御女......其行虽然贪暴,长相却还算正,只要不张嘴说话,倒看不出来是个粗鄙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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