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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这什么二皇子,是不是故意扰人清梦”自新纳的妙龄小妾胸脯间爬起,嘴里骂咧着,一边表达着不满,一边收拾。老脸有些发白,似乎昨夜消耗过度了。

    “节帅,二皇子遣使进城,让您去军营会面。”往堂中去时,一名节度推官迈着局促的步伐,对打着呵欠的薛怀让道。

    “嗯”脚步一停,薛怀让胡子一翘:“这什么二皇子,如此跋扈老夫怎么都是一方节度,他老子亲自委任,竟对我如此颐指气使,太嚣张了吧!”

    说完,原本就心怀不满的薛怀让扭头欲还房,摆手道:“不去管他!”

    见其任性,推官赶紧劝道:“节帅不可啊!那毕竟是二皇子,天家贵胄,威名赫赫。年轻气盛,倘若得罪了他,不免招致祸事啊。”

    推官的话,就差直接告诉薛怀让,你得罪不起。

    稍微冷静下来,薛怀让发泄般地哼了一声:“一个小儿罢了,我倒要去看看,这个痛击契丹的二皇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打着嘴炮,行为却已服软,心里再不爽,却是很老实地带着人,出城往刘承祐的行营去了。

    至辕门前,望着那两排架起刀桥的甲士,钢刀反射的阳光闪得眼睛疼。见这阵仗,薛怀让轻仍旧哼唧着,暗自嘀咕道:“这是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可笑,就凭这点手段,想要吓住老夫”

    扬眉起须,薛怀让领着他的扈从,昂着头往里走,甲士适时收刀,由其走到中军帐前。然后,被李崇矩拦住了。

    “薛使君,请解兵刃!”年轻的指挥使,脸上并没有什么倨傲之色,只是很平静地指着薛怀让腰间的战刀。

    “呵!”一抹怒色闪过脸庞,薛怀让朝帐中看了一眼,自帐幕背后隐约能望见主座上的身影,刻意地高声吼道:“二皇子好大的架子,当年老夫面见庄宗、晋祖,都允许武器傍身!”

    李崇矩仍旧一脸老实的样子,还朝薛怀让笑了笑:“请薛使君解兵刃,末将亲自替您保管,必不至沾染尘埃。”

    薛怀让冷着脸,拳头握紧至关节响动,瞪着李崇矩,几乎要将他这辈子积累的煞气都喷向他:“真当我老将好欺”

    “不敢。请使君解兵刃。若是末将亲自动手,那就不好看了!”李崇矩嘴巴一咧。

    见这青年人畜无害间露出了獠牙,薛怀让面皮抽搐了一下,后退一步,解下腰间的刀,愤愤地道:“今日,我还真是长见识了!要见你们殿下,还有什么忌讳”

    “只能使君一人入帐。”李崇矩顺着话便接了句。

    “你!”抬手指着李崇矩,连刀带鞘用力地推到他胸前:“给老夫保管好了,若是沾上了一缕尘埃,我拿你是问!”

    这厮,还挺有力,一时不察,差点没把李崇矩推倒。硬挺着,岔口气,憋得脸红。

    帐外的动静,刘承祐一早便注意到了,也没装模作样干点其他事,就静静地看着走进来的薛怀让。

    “见过二皇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同样的,薛怀让也注视着刘承祐,昂着个脖子,随意地拱了拱手,余光瞥着刘承祐,也不报职通名,语气还格外冲。此人,此刻,心情是格外不爽。不过落在刘承祐眼中,却直感这些藩镇军阀桀骜若此。

    薛怀让跋扈,刘承祐此时也倨傲,司马脸麻木,盯着薛怀让:“薛使君!闻名不如见面。”

    打量着刘承祐,见这么个黄毛小儿,薛怀让似乎放松了下来,只当他是在夸自己,答道:“皇子殿下的威名,本帅也已如雷贯耳。”

    “薛怀让,太原人,祖西北胡,少勇,生性好斗,投奔庄宗麾下,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迁转军职。自唐至晋,历任绛、申、沂、辽、密、怀诸州刺史。开运末,先后以马军排阵使、先锋都指挥使随符彦卿、杜重威抵御契丹。天福十二年,于洺州杀辽将,奉书归附我朝......”

    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刘承祐简单地将薛怀让的履历叙述了一遍,让薛怀让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着眉,疑惑地看着刘承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打了一辈子仗,治数州,却是没有什么长进啊。”刘承祐说。

    刘承祐有些不客气,薛怀让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小儿不只是嚣张的问题,似乎有些来者不善。怀疑的眼神飞向刘承祐,薛怀让沉着脸问:“究竟什么意思,且直言,何必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话来折辱老将”

    显然,薛怀让对刘承祐当真没有太多畏忌之心。

    “内丘长,是薛使君委任的”见状,刘承祐问。

    “是!”薛怀让回答得很干脆:“是又如何”

    “此人在任月余,你觉得他这县长,做得如何”

    “老夫用的人,自然不差!”似乎想到了那内丘长上缴的钱粮,薛怀让下意识地说,大言不惭的样子。

    这回轮到刘承祐面皮抖了下,也不知这薛怀让是否真的神经大条。轻轻地抽了口气:“昨夜宿于内丘,已将之罢免,槛车南来。”

    听刘承祐这么一说,薛怀让脸色变了:“这是老夫的属下,我安**节度下的官吏,殿下不知会一声,就任免处置下囚,是不是有些越权了!”

    “孤,受大父之命,尚权河北道州军政。”刘承祐立刻回了句。

    原本,还想再同薛怀让掰扯掰扯内丘县长的事,但见薛怀让的表现,刘承祐忽地没了兴致,直接图穷匕见,神色一厉,冷测测地问:“薛怀让,你可知罪”

    见刘承祐发难,薛怀让却是不慌不忙地回了句:“本帅何罪啊”

    “征求无度,盘剥勒索,私设刑罚,苛虐百姓,纵容部下,欺侮良善,而至邢州境内,百业废弛,怨声载道。这些,不是罪吗”刘承祐寒声说。

    “这些也算罪”薛怀让却是直接笑了,反问道。

    刘承祐这下却是愣住了。这问得他,竟有些无言以对。

    薛怀让则好整以暇:“殿下今日摆这么大的阵仗,就是来问本帅罪的”

    “是,又如何”刘承祐与这跋扈老将对视着,有些意外,当真傲慢至此,对他这个皇子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若说薛怀让一点都不虚,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一向桀骜,几十年的生生死死,也看明白了很多事。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么他自然会收敛些,但眼下刘承祐明显来者不善,他也不会“委屈求全”。

    薛怀让上前一步,微垂头,逼视刘承祐:“殿下,凭什么问本帅罪我是天子委任的一镇节度,你有这个权力吗”

    难道,这就是你的底气所在吗,薛怀让

    刘承祐心中暗哂,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凝视着他:“有一个词,叫先斩后奏!”

    刘承祐此时的目光,冷得渗人,连薛怀让这煞气莽夫都觉背心一凉。认真地看着刘承祐,大概是天气太过炎热,不自




第127章 魏博问题
    在见薛怀让之前,刘承祐的确存着杀心,而且很重。但经过与薛怀让这一番对话之后,刘承祐反倒冷静了下来。看得出来,这位薛节帅当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过,抑或是心里清楚,但世道就是这样,旁人做得,他薛老帅为何做不得......

    心情自感分外压抑,相较之下,薛怀让在自己面前的跋扈蛮横,反倒不算什么大事了。毕竟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刘承祐已见得不少。

    杀,与不杀,于刘承祐而言,不过转念之间的事。但是后果,却由不得他不认真考虑。

    从王守恩到白再荣再到如今的薛怀让,刘承祐是一路憋屈着过来的,很难受,此番是真想要拿这薛怀杀一杀盘旋在这片土地上的那股歪风邪气。

    然而,王守恩可使之“暴毙”,白再荣可轻易地贬了,但恰恰是个薛怀让,当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杀了,尤其是这般亮明刀子。

    心态平稳下来的刘承祐,是几乎不为情绪所左右的。仔细想想,这厮几次提到他是刘知远所任,不得不说,这家伙直接向东京奉表绝对是走了一步好棋。不管什么缘由,刘承祐若擅自杀了他,那么就是在打他老子的脸,哪怕是亲儿子,打了皇帝的脸,还能有好处

    擅杀节度,哪怕是刘承祐这个正“如日中天”的皇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便担当下来的。更遑论,以眼下东京朝廷中不利于刘承祐的舆论风向。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提到的“杜重威”,这让刘承祐警醒。杜重威并不只是“杜重威”,他代表着中原、河北、关内那些新附刘家的后晋抑或前番耶律德光委任的节镇。

    前番刘知远更改国号,大赦天下。诏制之中有一言:凡契丹所除节度使,下至将吏,各安职任,不复变更。

    这显然是安抚人心的举动,想要稳住那些地方上的实力派。这才半月余,刘承祐倘若便杀一节度,那些人会怎么看此事,一定能起到“儆猴”的效果,不过是警惕、警忌。大家同属地方节度,你刘家江山还没坐稳,就敢这么做,等你位置坐稳了,那还了得

    尤其杜重威,降辽汉将,以此人罪责最大,名声最差,然诸镇节度也以此人的实力最强。此人在邺都的那些整军经武缮城防的动作,刘承祐在真定都有所耳闻,眼下他正敏感着。而观朝廷的反应,刘知远对杜重威采取的也是怀柔安抚政策。

    若是因为刘承祐杀了薛怀让,引得杜重威与汉廷离心离德,乃至造反叛乱,那事情可就严重了。中原经过契丹人犁了一遍,人口锐减,经济衰退,反倒是魏博地区,相对保全完整,人口赋税不说占国家泰半,三四成总归是有的。若是魏博乱了,刘家这江山绝对稳不下来。

    不过,即便杜重威叛了,问题虽然严重,于新生的汉朝而言,也算不得致命威胁。自梁以来,王朝更替,节镇不服中央而叛是属常态。杜氏若反,完全可以如当初晋祖石敬瑭平范延光一般,派军灭了便是,契丹人都赶走了,还怕一个人心尽失的杜重威

    但于刘承祐而言,若是因为他而引起魏博叛乱,这顶帽子要是扣在脑袋上,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值得!

    至于杜重威会不会反,刘承祐此刻不能确定,但通过与魏、郭等人的商讨,那厮造反的可能性极大。朝廷若不施加压力还好,若给到压力,比如让他挪挪窝,必反。

    杜重威只是诸镇节度中的一个典型,是普遍性中具有个性的一个节度,且容易影响到其他节度。比如杜重威的“好兄弟”天平军节度使李守贞,甚至于高行周、符彦卿。

    在一定程度上,高行周与符彦卿是站在杜重威的立场上的,别看这二帅当年是抗击契丹的英雄,在耶律德光入汴之后,投降得也是十分的干脆,亲自前往汴京觐见......

    杀一个薛怀让,就是这么麻烦。或者说,杀一个地方实权节度,就是这么麻烦。

    不过,眼下刘承祐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又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是,事情可以继续做,罪可以继续问,但不能如初想那般做绝了,得留点余地。

    刘承祐心中所想的余地,仅指留薛怀让一条命。

    心下意定,刘承祐直接吩咐着:“控制龙冈后,将薛怀让所敛财货尽数抄取,以补府库军用。薛怀让麾下将吏,有作奸犯科,横行不法者,仔细甄别,拿下按律从重处置!嗯......就让陶谷负责此事。”

    “是。”魏仁浦稍感讶异,还是反应极快地应下,随即追问:“那,薛怀让呢”

    “你觉得呢”刘承祐发问。

    “宣告其罪,以示殿下公心,夺其职,逐其出邢州可也!”魏仁浦将他的想法道来。

    刘承祐考虑了片刻,扭头看着他。迎着刘承祐的目光,魏仁浦轻轻说道:“事已至此,处置薛怀让,殿下或失天下节度之心,却也能争取民气、民心。”

    刘承祐心里明白了,接下来,应该又要投入一部分精力去宣传他这二皇子了。

    “就这么办吧!”刘承祐拍板。

    邢州的事,处置得很快,龙冈城中的薛怀让旧部,面对龙栖精锐,完全没能翻起波浪,被轻易控制住。郭荣与向训甄别其部下作恶过甚者,于城中布告,细数其罪,斩于市。

    陶谷带着人,将薛府给抄了,这些武夫的搜刮能力当真够强,钱粮器帛还真是不少,硬是花了半日的工夫,方才点检清楚。明显不止是薛怀让在邢州任上所得,估计他半生所得,都被刘承祐给截了......

    薛怀让闻之,自是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大概也察觉到了刘承祐并无杀他之心,在羁押处没完没了地叫着不服。显然,刘承祐这一手对他造成了暴击伤害,巨疼无比。对这如滚刀肉一般的存在,除了从物理上将之消灭,刘承祐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办法。眼不见为净,将其家小还给薛怀让,派兵把他一家“请”出邢州方止。

    照理说,刘承祐驱逐了薛怀让这个祸害,处置了那些恶吏暴卒,又废了那些乱政,邢州的百姓当感到开怀欣慰才是。然而,并不是,反应并不强烈。

    刘承祐异之,问城中一名颇具威望的老者,其人回答说:“今日赶走了薛节度,不知明日,是何人来”

    简单的回答,让刘承祐十分有感触,然而面对那老者,刘承祐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回复。

    离开龙冈的时候,刘承祐心里揣着事,略感郁闷。

    邢州事的处置结果,表面上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然而实际上于州政与百姓的生存环境状态并没有太大的改善。这本就属于刘承祐的临时起意,哪怕处理薛怀让这些人,都不是一次彻底的清查,留有余害。比如被薛怀让委任为县、镇职吏的部下,刘承祐便没有花精力去处理。

    一者,没有时间。二者,治一邢州,于天下何益。况且,只要换个节度,或者上任个新州官,重复薛某恶政,刘承祐此时再怎么做,也是无用功,治标不治本罢了。

    这不是一个邢州的问题,也不是一个薛怀让问题,病的是这个国家,坏的是这个世道,然而想要改变一个国家,谈何容易。尤其掌舵者,还不是他,何苦来



第128章 杜重威其人
    六月末,夏日已只剩下一点小尾巴,太阳仍旧用劲儿地释放着他的热量,沿途走过,仍旧热浪滚滚,清风阵阵,只是不似半月前那么酷烈毒辣。

    大队南行,路过相州安阳之时,刘承祐率全军再度举行的一次公祭奠,缅怀死难的百姓与将士。距离安阳之屠已有差不多三个月,血腥味早已散去,不过城垣间仍旧残留着大量战争痕迹,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悲伤。没有一代人的时间,安阳乃至相州都无法恢复如初。

    在一干龙精虎猛的亲兵拱卫下,车驾徐徐南行。刘承祐的车驾并不奢华,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一览无遗,没有多少减震措施,颠簸虽不算特别剧烈,但终究难熬。

    刘承祐还好,年轻,习惯之后也还能忍受。倒是在车上给刘承祐讲书的陶谷,有点难为了,毕竟人到中年,免疫力下降......只见其苦着一张脸,身体随着马车的行驶摇摆不定,还要保持一定的坐姿,以维持他的儒士风度,说话声音都有些抖。

    刘承祐将自己背后的一张软垫递给他,说:“陶先生,不必如此拘束,用此垫,缓一缓。”

    “谢殿下。”见状,陶谷立刻谢恩。也不硬撑着活受罪了,接过软垫,置于背后,靠在车厢上,这才好受许多。

    舒服地吁了口气,不过看刘承祐直着身体,靠坐在对面,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想将垫子还给刘承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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